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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oRaven】Beside you


她曾試著無視或者放下,卻發現那些陰影無所不在。

每當夜晚降臨,每當她落入那名為孤單的靜謐空間,那些潛伏在房間角落的怪物便會張牙舞爪朝自己襲來。


悶哼。沈吟。


她在床上蜷縮起身,顫抖的指尖想碰觸那閃著微弱藍光的斷裂處,卻又在即將觸及的前一秒縮回了手。

一陣陣的抽痛,源自那理應不復存在的身體部位。

那就像是個連綿不斷的夢魘,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迫她不停重溫那最痛徹心扉的剎那。


被硬生生地折裂,被毫不留情地扭斷。


被剝奪。被奪取。


她虛弱地嗚咽一聲,迷濛的酒紅眸看出去的世界似乎也是深陷在火海中的發紅。

「⋯⋯?」

但是、但是,即使是這樣地獄般的景色中,仍有一個人影毫不遲疑地朝自己接近。

那人有著一雙像火炬一樣,明亮而讓她無比安心的眼眸。





Nerissa把自己關在房間內好幾天了。

她說她不太舒服,需要一個人靜靜。言下之意其實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畢竟有別於其他人,聲之惡魔應該算是她們之中唯一一個有受到「神」實質「懲罰」的。

即使想幫忙,也會被她毫不留情地從身邊趕走。惡魔的情緒是肉眼可見的浮躁而無法好好控制自己的魔力,在某一次的發怒下將牆壁震出條條裂縫後她便閉關似地躲在自己的房內足不出戶。

不論怎麼說,怎麼勸,回應都是石沈大海。

這其實是Shiori最不喜歡也最不樂見的情況了。她本來就不太喜歡這種無法掌控事情全面的感覺,現在出問題的又是聲之惡魔這點更是讓狀況雪上加霜。

即使Nerissa沒有主動提過,Shiori也知道她的惡魔一直都深受右角的幻痛所苦。

如果可以的話,她是希望惡魔能待在自己的眼下,就算對方不願意讓自己照顧,至少也可以注意她的情況有沒有惡化。


畢竟,要論痛覺有多能使人發狂這點,說自己是再清楚也不為過吧。


早在惡魔躲進房間的第一天,黑白髮的女孩就有打算要直接硬闖那扇門了。是在其他人的勸說下她才暫時打消這個念頭,說會給她再兩天、也就是總共三天的獨處時間。

如果這三天她還沒恢復,還沒從房間內出來,那自己就會主動出擊,冒著讓惡魔發怒的風險。

而現在已經是第四天的早晨了,換言之,她已經履行完自己的承諾。於是Shiori闔上了書,直直走向惡魔的房間。

「⋯⋯」

側耳貼著門傾聽,裡頭一點聲響都沒有。或許她正在補眠也說不定⋯⋯直覺卻讓收藏家不這麼認為。

「Rissa」

試轉門把,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對方並沒有上鎖。哼嗯,看來情況真的不太對勁。

「妳在裡面的,對嗎?」

先開出一點小縫避免太多亮光滲入房內,收藏家稍微探頭查看,沒一會兒就發現那縮在沙發一隅的惡魔。

怎麼不躺在床上休息?還是說睡不太著才會窩在那?

不自覺地皺起眉,帶著滿滿的疑惑,她試著踏出一步,想不到只是一點木板被踩踏的擠壓聲就足以讓那雙非人的眼透出少有的凶光、狠瞪過來。Shiori在心底嘆口氣,像是在投降也像是在安撫地將雙手平舉到胸前:

「是我,Rissa。沒事的。」

「⋯⋯⋯⋯」

惡魔先是瞇起眼,然後目光往地板投去、輕哼了聲,好似那種委屈的奶貓聲。

她很不舒服,同時也在生氣自己剛剛無緣無故遷怒到收藏家。

啊,真的是。她這太過敏感又太過體貼的寵物鳥⋯⋯平常都沒辦法棄她於不顧了,又何況是此刻無比虛弱脆弱的她呢。

「Rissa」

「我進來了,可以嗎?」

雖然是口頭詢問,但也只是禮貌性地說一聲。收藏家實際上是一邊說一邊走入房間的,完全沒有要徵求對方同意的意思便自顧自地走到惡魔窩著的沙發旁,雙手撐在自己膝蓋地微彎下腰好查看起眼前這蜷縮成一團的惡魔。

紊亂的魔力波動跟呼吸節奏,微冒冷汗的前額。聲之惡魔斷裂的那角正散著不同平常的微弱藍光,酒紅眸雖然望著房間一隅,眼神卻迷濛渙散得好似什麼都見不著。

「Rissa,看著我?」

她柔聲低語,盡可能地不要有任何刺激到對方的可能性。Nerissa因此把目光從旁邊轉到了眼前的收藏家身上,然後無語地將原本縮著的腳從沙發上放回地面、原本抱著自己的雙臂也朝面前人張開。

即使她們之中沒有一個是人類,種族上的差異也讓Nerissa有著一雙不同於她們所有人的眼眸。Shiori尤其喜歡她的豎瞳,那會讓她聯想到外出時常看到的野貓們而覺得格外可愛。


雖然她明明就是一隻愛撒嬌的惡魔寵物鳥。


面對酒紅眼的她無聲的請求,琥珀眼的她輕笑了笑,而後隨意地脫下了靴子、順從地爬上沙發、跨坐在戀人的腿上,讓她可以緊緊環抱住自己的腰,讓她可以將臉整個埋入自己懷中。

畢竟她是真的很不舒服也吃了很多苦了,沒理由這時候還要欺負她吧。

自己也是很捨不得見到這麼無精打采的她呀。

「There there, there there…」

呢喃安撫著、輕順著她黑中帶藍的長髮,同時小心注意著不要碰觸到她此刻應該是最敏感的斷角處。

Nerissa一直沒有開口說話。或許是害怕現在的自己會不小心讓聲音混入失控的魔力傷害到最重要的她吧,取而代之的一直都是委屈可憐又惹她憐愛的輕哼聲,越來越收緊的雙臂,微微左右磨蹭的臉以及悄悄張開並把所愛包覆在自己懷中的羽翼。

這讓收藏家不住捏了捏惡魔的後頸,示意她抬頭後便溫柔地將唇瓣壓上,纏綿而持久地親吻著。

「開口說話也沒關係的,我好歹也是有準備好保護措施才進來找妳,所以別擔心⋯⋯Birdy.」

輕輕啃咬她微乾下唇的同時,Shiori如此輕聲細語。

對此,惡魔又瞇起了眼。跟先前的煩躁不同的是、這次的眼底滿是依戀,混雜了一點點的不安,讓收藏家哭笑不得。

「怎麼?妳不相信我說的話嗎?不覺得我有辦法抗衡妳的魔力⋯⋯?妳以為我是誰呢,Rissa⋯⋯別忘了,要是論讓『神』不悅的程度,我跟妳應該是差不多等級喔。」

「⋯⋯」

這是屬於她們之間的默契,也是屬於她們之間的親暱。

倒也不是真的在質問對方,反而還是用有點開玩笑的語氣在反問戀人。她的本意也是希望聲之惡魔能夠放心、能更放鬆更依賴自己一點。

而說實在的,她們之中確實沒有人萌生過想挑戰收藏家的念頭。

就算外表看起來最像個人類,卻又散著最危險的氛圍,讓其他人口中的「怪物」從沒想過要挑戰她的權威,對她的領導投以十足的信任跟信賴。

Shiori說的一點都沒錯。她以為她是誰?那種手無縛雞之力又手無寸鐵的「普通女孩」嗎?

簡直是大錯特錯。

Nerissa眨眨眼,勾起了嘴角,連原本透著凶光的眼都笑彎了。

於是惡魔又把臉重新埋入收藏家的懷中,輕輕磨蹭撒嬌的同時,微啞的嗓音低聲呼喚著:

「Shiorin」

「嗯,我在,Rissa.」

後腦勺以及後背再度傳來了被她微涼掌心輕順輕撫的觸感,像是梳子般慢慢梳開她本來糾結毛躁的情緒。

讓她忍不住更抱緊了她。

「⋯⋯Shiorin」

「嗯,沒事的⋯⋯這幾天應該都沒有好好休息到吧?躺著休息一定比妳這樣窩在角落裡還好,一直維持這個姿勢也不是辦法⋯⋯」

「所以⋯⋯要不要回床上,一起睡呢?」





她是不喜歡閱讀、不喜歡讀書。可她喜歡收藏家身上的、好似書本或者圖書館會有的味道。

那究竟是墨水的味道呢,還是羊皮紙的味道?

又或者該說,就是名為「她」的味道⋯⋯?

「⋯⋯Hm⋯⋯Shiorin⋯⋯」

呼喚的同時一個翻身,便如願地投入那柔軟的懷抱中。

涼涼的,帶著那可以平撫自己焦躁情緒的香氛。

光是有她陪伴在身邊,那惱人的疼痛好像也就減緩了一半。

「⋯⋯Shiorin⋯⋯」

「⋯⋯Mm⋯⋯?又在痛了嗎,Rissa⋯⋯?」

伴隨著柔聲的低語,她修長的指尖也輕輕按揉起自己的右角根部

明明平常就很討厭被碰觸到那裡的,明明就應該會因為被碰觸而感到不適的。

聲之惡魔卻瞇起了眼、更甚是閉上了眼,像是享受著主人搔弄的鳥兒,也像是把自己的全部都委任給了她。

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Shiori Novella可以這樣不徵求許可地逕自碰觸那可說是惡魔唯一逆鱗的部位吧。

畢竟,她不可能會排斥她的碰觸。

任何來自收藏家的事物,聲之惡魔都不會有所厭惡和反感。


只因她是名為Shiori Novella的存在。令她傾心依戀的,世上僅此一個的存在。


「⋯⋯這樣,有沒有好點⋯⋯?」

「⋯⋯嗯⋯⋯可以再吻我一下嗎⋯⋯?」

她笑了起來。本來輕撫右角的手轉而捏了下惡魔的臉頰:

「妳真的是完全不放過一刻佔我便宜的機會呢,Rissa?」

這她倒是不否認。Nerissa低笑了笑,嗓音還帶著些微的疲憊。她本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收藏家冷不防地抬起下巴,唇瓣緩緩地壓上給打斷了。

她總是太過保守的那個,特別是在她們親暱的時候。Shiori只是吻著,輕啄著,輕舔著,一方面是本來就內向的個性,二方面也是在觀察惡魔的狀況。

畢竟現在的聲之惡魔說是傷患都不為過,她可不希望太擦槍走火而讓對方做出一些違反休息本旨的行為。

她也看得出來的。雖然常聽到有人說那雙太過透澈銳利的琥珀眼眸實在讓人搞不懂在想些什麼,Nerissa卻覺得這雙眼明明從她們認識以來就都很好看穿她的想法,猜測她的行為跟目的、甚至是心思。

好比現在,她就很明顯在觀察,因為她在擔心自己的狀態。

但其實是可以不用這樣的。

「⋯⋯有妳陪在身邊、我就好很多了」

於是她抓緊一個空隙,本來撫著收藏家臉頰的拇指輕輕按住她的唇,低語:


So give me more, please?


收藏家眨眨眼,嗯了一聲,而後再度吻上她的紅唇。

這次多了輕咬,多了小舌的探入與共舞。惡魔出自喜悅的輕哼,每一下親吻的水聲以及輕撫肌膚的摩挲聲都讓兩人的體溫逐漸升高,雙耳開始發紅發燙。

有妳在身邊,似乎就連那陣陣的惱人疼痛都不足掛齒。

「哼⋯⋯嗯⋯⋯」

當一方想要退開的時候,另一方還會不捨地追上,竭盡所能地想延續這個不知時隔多久的吻。

吻著,吮著,咬著,持續到她認為有彌補連日沒有碰觸所愛的空虛為止。

等她們的唇瓣終於分離,黑白髮的她還不忘以拇指幫酒紅眸的她把嘴角牽著的銀絲抹去。

There you go.

收藏家這麼說,在正式退開前又輕吻了下她的眼角。

啊,怎麼說呢,本來真的只是單純想要一個吻而已,這下卻開始覺得欲求不滿了。

再多一點,可以嗎?

再多一點,再深刻一點。比這一陣陣空虛的疼痛,更切實的痛楚——


——Bite me, please?


當她輕吐祈願的瞬間,那雙琥珀色的眼瞇了起來。


要求越來越多了呢,Birdy.


是的,因為我無法克制地想要妳,Archiver.


妳的碰觸。妳的佔有。妳的存在。


無法克制地渴望著妳,因妳對我來說就好比那救命的獨木。





她曾試著無視或者放下,卻發現那些陰影無所不在。

一陣陣幻覺般的疼痛就像是個枷鎖,看似無形實則真實存在,並時不時把她拖回、困在那名為過往的牢房中。

就好像是要她不能忘記她犯過的錯,不要忘記她被奪走的、失去的事物。


勿忘悲傷。勿忘憤怒。


但,為了什麼?


身體是自由了,心靈卻似乎不是如此。或許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或許「成功從監獄中脫逃」才是那個太過真實的美夢——

「——呃、啊」

喀的一聲,夾著一陣不輸給右角的疼痛席捲全身,聲之惡魔吃痛地叫了出來,迷濛的視野再度映出那雙剔透美麗的琥珀眼。


「妳在分心。看著我,Rissa.」


像是在警告,也像是在單純抒發被忽略的不滿。Shiori一邊說,一邊輕舔了舔惡魔剛被自己狠咬一口的鎖骨。

「明明我就在妳面前。妳還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嗎?」

「嗚⋯⋯對不起嘛,Shiorin⋯⋯」

「妳別誤會,我可沒有在生氣。⋯⋯就算有好了,也不是針對妳。」

「⋯⋯?」

聲之惡魔不解地歪了歪頭,這動作讓她斷裂的右角在收藏家眼中劃出一條刺眼的藍色軌跡。

她哼了聲,抬手捏了捏惡魔的鼻梁:

「比起我,那個『神』所做的事情竟然更得妳注意嗎?其他事情我都還不會多說什麼,但跟『那個東西』比?這我就真的完全無法容忍一分一毫了呢,Birdy⋯⋯」

「⋯⋯」


啊,原來如此。

原來是吃醋了啊,她這看似孤僻實則黏人的收藏家。


先是一愣,後莞爾一笑。那雙非人的眼直盯著她,酒紅色的湖泊倒映著她的身影,眼底盡是愛慕:

「那麼,只好請妳好好努力了,My beloved Archiver.請妳好好努力,讓我的全身全心全靈都只能想著妳一個人的事情吧。」


要怎麼做都隨妳。只要,能讓我深刻感受到名為妳的存在。


而面對她這番邀請,Shiori也咧開了嘴,笑得很是燦爛。連本應琥珀色的眼此刻都彷彿閃著銳利的金光。


「喔,我會讓妳後悔說出這句話的,Bir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