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伊得坐在他租屋處樓下的巷口小麵攤裡，吸哩呼嚕地吃著一碗陽春麵。
　　麵條煮得有些過爛了，泡在加滿了味精和浮著幾片菜葉和滿滿一把豆芽菜的湯頭裡，再點綴著一勺油膩的肉燥末和辣椒油，不是什麼營養好吃的食物，但總歸是能讓人吃得粗飽的一餐。

　　他食之無味的嚼著麵條，眼睛雖然盯著牆上掛的電視、卻根本沒在認真看內容。喝完最後一口湯以後，伊得放下免洗筷與塑膠湯匙，抽了兩張紙巾抹抹嘴，便揹上一個裝滿東西的後背包、挾著他的安全帽與零錢包，起身去付帳。

　　「帥哥這樣總共五十五，你有叫小菜嗎？」
　　「沒有小菜，就麵而已。」
　　「這樣收你一百找你四十五，下次再來餒，新年快樂！」
　　「謝謝，新年快樂。」

　　臨近農曆年節，大城市的路上行人漸漸少了許多。伊得把錢包塞回口袋、戴上安全帽，從一整排停得歪七扭八的摩托車中牽出了自己的野狼傳奇一二五（這是他出了社會以後攢了好久的打工錢給自己買的生日禮物），再順便幫旁邊的車主立好中柱，才催動油門前往他的目的地。

　　騎了大約半小時後，他來到了一處靠近市郊的地方，幾個鐵皮工廠之間座落了一小幢看起來像是學校一樣的建築物，旁邊還附帶一個泥土地操場。伊得將車停在寫著「星星育幼院」的彩繪圍牆旁邊。填完訪客登記，和門口的警衛打了個招呼，就逕直走了進去。

　　在他成年以前，這個地方一直都是他的家。
　　他熟門熟路地進了大門，先右轉再左轉就到了院長辦公室，敲響了那扇門後，來應門的老者臉上綻放出一個喜悅的笑容。
　　「伊得！怎麼有空回來，來來來進來坐進來坐，外面很冷厚。」
　　「不用了啦院長，我只是帶點東西來給小朋友，等一下就要走了，晚上還有打工。」
　　「唉你不要這麼客氣，就進來坐一下喝個熱茶再走。」院長將伊得領到了會客室的舊沙發上：「有蛋糕要吃嗎？剛好昨天幫幾個小朋友一起慶生，切了一塊蛋糕給我還沒吃冰在冰箱，你坐一下我去拿。」
　　「真的不用啦院長，蛋糕您留著自己吃就好，我真的一下就要走了。」
　　「唉我老人家，吃不了那些甜的東西，剛好你來就幫我吃掉啦。」院長走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盤切得醜醜的鮮奶油海綿蛋糕和一紙杯用茶包泡的熱茶。

　　他將食物放在伊得前面的小桌後，跟著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
　　沙發椅的彈簧發出了嘰嘎──的一聲。

　　伊得感激地捧起那個有點燙手的紙杯，喝了一口、身體立刻暖了起來。
　　「謝謝院長。」
　　「謝什麼，越長大越三八，你小時候都不說謝謝的。」院長揮了揮手，一臉嫌棄的樣子：「怎麼樣，最近過得還好嗎？」
　　伊得尷尬地笑笑，每次回來都會被院長酸一下自己小時候到底有多叛逆中二的事蹟，雖然很不好意思，但他知道那是老人家聯繫起回憶與現在的一種方式。

　　「還不錯，就一邊打工一邊還學貸，跟之前一樣。」他隨口報告了一下自己的近況，然後從帶來的後背包裡翻出了一大個大袋子。袋子裡頭裝著各種用心包裝過的小禮物──從文具、填充玩偶、到現在孩子們之中很流行的精靈戰鬥卡牌，什麼都有。

　　「他們現在都還在上課對不對？」伊得一邊清點哪個禮物是要送給哪個孩子的，一邊道：「今年除夕我有班，不能回來跟大家一起圍爐了，再麻煩院長幫我把這些禮物送給他們。」

　　「唉買這麼多，每年都讓你這麼破費，歹勢啦。」院長露出欣慰的笑容，嘴上還是一邊叨念著：「啊你自己有沒有存錢啊，要趁現在年輕多存一點錢，不要亂花這些有的沒的……」
　　「有啦，我有固定在存錢，您放心……。」伊得三兩下喝空了紙杯裡的熱茶，然後拿起塑膠小叉子插了一口蛋糕放進嘴裡，熟悉又令人懷念的甜膩。

　　「來杯子給我、我再去幫你裝一杯……」
　　「啊啊您坐著就好我自己來我自己來。」趕忙搶過杯子，為了怕老人家又多走動一趟，顧不得自己嘴裡還叼著叉子，就趕忙站起來走向飲水機。
　　「走路的時候嘴巴裡面不要咬叉子！危險！講不聽餒！」

　　伊得調皮地回頭對院長做了個鬼臉，才拿下叉子，拉開了飲水機的熱水安全閥。等待熱水注入杯中的時後，聽見身後的電視又傳來熟悉的播報聲，似乎是他剛在麵店看過的新聞，播了一輪後重新回到了同一件事情上。

　　「日前，警方破獲了一起大宗毒品交易案，其中兩名主嫌已在●號深夜遭警方逮捕。警方今日循線再追查，於山上的一處廢棄工寮內順利抓到另一名林姓主嫌。據警方表示，他們根據線人提供的情報前往工寮進行逮捕時，發現林姓主嫌已經倒臥在地上多時，身上有多處骨折，呈現奄奄一息的狀態，不排除是遭到同業黑吃黑……目前已將林姓主嫌緊急送醫治療，警方表示會在林姓主嫌意識恢復後立即展開偵訊……」

　　他端著熱茶走回來，看見院長憂心忡忡地盯著新聞看。
　　「唉……現在世道這麼亂，新聞整天報來報去都是這些。」院長隨後把擔憂的眼神轉向伊得：「你做超商大夜班的工作，自己也要小心一點啊。」
　　「知道了，我會注意安全的。」
　　「不要跟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有往來、看到什麼不對勁的不要留在那邊湊熱鬧、要趕快跑……」
　　伊得苦笑，有些事好像已經來不及了，但他還是乖巧地應聲道：「好，您也知道我跑步很快，小時後一百公尺賽跑我都是第一名的。」……前提是我沒有腳麻。
　　「不要學人家抽那些有的沒的的東西、去一些聲色場所，交不三不四的壞朋友……」

　　伊得火速吞完眼前的最後一口蛋糕，趕在自己膝蓋繼續中更多箭以前，連忙起身告辭：「院長，我打工快遲到了，等之後假比較多，再來陪您聊天。」
　　「好啦，等你有空再回來啦。」院長也跟著起身，送他到了門口：「天氣這麼冷，有穿得夠嗎？騎車多小心、要騎慢一點……。」
　　一一地回應了那些叮嚀以後，伊得再度跨上他的野狼，朝院長揮揮手、催了兩下油門，便離開了育幼院。

　　一輛停在不遠處的黑頭轎車隨後也跟著伊得騎行的路線，從鐵皮工廠的一側駛出，暗暗尾隨。

　　「老大，看他騎的方向，接下來應該是要到店裡。」郊區的車輛不多，如果緊緊跟著很容易就會被發現，所以坐在駕駛座上的人也只能按照伊得目前選擇的路線大概推測他要前往的地方：「要繼續跟嗎？」
　　「直接上高速繞過去吧。」坐在後座的一名紫髮男人懶洋洋地開口道：「反正我們晚點也是要去同一個地方，不是嗎？」
　　「知道了。」駕駛座上的人應聲道。

　　車內沉默了一陣子後，駕駛座上的人又開了口：「老大，下次這種小事，是不是直接派給底下的人來辦就好？一個酒店少爺而已，不值得您親自為他浪費那麼多時間……」

　　紫髮的男人一挑眉：「你現在是在命令我？」
　　「咦、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
　　「你覺得？」男人笑了起來：「是你覺得比較重要，還是我覺得比較重要？」
　　「當然是您覺得比較重要……」
　　「那就閉嘴。」男人的眼神從後照鏡中冷冷地盯住對方的臉：「一件事情是大是小，重要或不重要，是由我來決定，不是你，聽懂了嗎？」
　　「知道了，對不起。」
　　男人哼了一聲，沒再說話，車內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但是時候該換個司機了，他想。


***


　　把車停在路邊的停車格後，伊得解下安全帽，背著空空如也的後背包拐進了路邊的一條小防火巷。
　　他拿出口袋裡的鑰匙，插入門鎖中轉動了幾下，便順利地從後門進到店裡。一進到店裡，伊得先將空調與所有的電源都開啟後，才進到休息室裡放下行囊、脫去身上的大衣、露出了底下的輕薄穿著。

　　幾名同事在這時也陸陸續續從後門進店準備打卡上班，經過伊得時還順便對他吹了聲口哨。

　　「又穿得那麼辣，今天打算釣幾個男人啊？」
　　「你有資格說我。」伊得開玩笑地捶了穿著超短皮熱褲的同事一拳：「祝你上班到一半褲子破掉。」
　　「那我就要叫客人把小費塞進我屁股上的洞裡。」同事嬉笑著比了一個下流的手勢。不久後，他們一起走出休息室、回到店內進行簡單的打掃，再一起把倒立於桌上的椅子一張張搬下來，忙前忙後，為晚上的營業預做準備。

　　晚上六點，外頭的天色已經幾乎暗了下來。
　　伊得將敞亮的室內光源全數調成昏暗的氣氛燈，並從內部啟動鐵捲門的開關、將之緩緩升起。待外頭的霓虹色招牌亮起、店內音樂一響，NU－Bar的今晚的營業時間便正式開始。

　　伊得今天負責跑外場，是他最熟悉也最擅長的一個職位。剛開店的時候店裡總是沒有很多人，所以他習慣會先待在吧檯邊和bartender們隨口聊上幾句。

　　晚上八點過後，店裡漸漸熱鬧了起來，即便因為臨近年節的緣故，店內不似往常擁擠，但適逢週五，仍有不少剛下班的年輕人們與大學生呼朋引伴來到此處，準備好好放縱一晚。

　　伊得穿梭於人群之間，為每一桌的客人送上他們需要的東西：菜單、餐食、酒精、以及更多的酒精，時不時也靠在桌邊與各式各樣的客人們閒聊，期間，他認識了幾位新朋友，喝了幾杯熟客請的SHOT，也拒絕了幾次搭訕、以及一個問他能不能用幾百塊的代價讓他去廁所幫忙口交十分鐘的邀約（拒絕理由是價碼實在太低了而且對方的臉也不是他的菜）。然後在晚上十點的時候，幫一群已經醉到不行的大學生叫了本日的第一台計程車。

　　也太弱了吧才晚上十點耶。拍拍車窗把那群醉鬼送走再回到店裡的時候，伊得哭笑不得地心想。他回到吧檯，把順路收來的點餐單交給後廚，眼見店裡的人手暫時都還算應付得來，便打算要溜出去「呼吸」一下。只是還沒向身邊的同事開口，就從眼角餘光瞥見幾位「麻煩的人」進了店裡。

　　「你去叫店長來。」他拍拍同事的肩膀，同事順著伊得的視線看過去後瞬間意會過來，放下手邊的事立刻就往後場衝去。伊得自己則趕忙走向店門口，在負責帶位的新人說出「請問有訂位嗎」這幾個字以前，就先把新人給攔住。

　　「麻煩的人」一共有五個，其中兩人他認識，是專收這一帶店家保護費的角頭，另外兩個則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是地位比較低的打雜小弟，至於最後一位──伊得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是他前幾天才在防火巷裡見過的，那個留著一頭紫色頭髮的「很好看的人」。

　　「方哥、蔡哥，好久不見，今天怎麼有空來？」伊得端起一個親切又禮貌的微笑，朝新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去忙別的事情後，便親自把來人帶往店內深處專為這種特殊情況所預留的包廂：「這邊請。」

　　「玖夜先生、您請。」被稱呼為方哥與蔡哥的兩人同時向後一退，讓那位紫髮男人走在最前頭，光是這個舉動，伊得就能分辨出這幾個人之間的高下關係。於是進到包廂以後，他立即將這位叫做玖夜的男人引至作為主位的大張沙發，並率先為他遞上熱毛巾、擺上杯盤酒水與菸灰缸。至於剩下的兩位小弟則站在門外守著，沒有進來。

　　「你們店長呢？」在伊得佈置著桌面的同時，名叫「蔡哥」的男人開口問道。
　　「店長在，我等等就請他過來。」伊得還是端著那個營業用的親切笑容，然後再度從玖夜開始，依序收下了被使用過的熱毛巾，並朝三人慎重地彎身一鞠躬：「我叫伊得，今晚由我來服務各位，桌上有酒水單，有什麼需要都請隨時吩咐我．稍候會為各位送上迎賓的水果盤。」

　　玖夜一語不發地盯著伊得，表情似笑非笑，把伊得看得頭皮發麻。坐在側邊沙發上的蔡哥則一臉陪笑，獻殷勤似地從桌上拿起了酒水單遞給了玖夜：「玖夜先生，您看看有沒有想要吃什麼或喝什麼，今天晚上的消費都算我們的。」

　　玖夜沒接、甚至也沒看一眼，他的視線還是盯在伊得身上，所以蔡哥的手就這麼僵在半空中。
　　一旁的「方哥」趕忙將那張酒水單接走。

　　「從這裡到這裡。」方哥指著上頭最昂貴的一整排欄目對伊得吩咐，然後急忙將單子放下，轉頭朝玖夜咧開一個緊張又諂媚的笑：「抱歉啊玖夜先生，我小弟比較不懂事，您別見怪。」他用力按著蔡哥的頭向玖夜低頭道歉：「我先讓服務生上一點東西，看合不合您胃口，有什麼需要的我再讓他們隨時送過來，您看這樣好不好？」

　　玖夜這才收回了盯著伊得的視線，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隨著玖夜一點頭，伊得立刻九十度鞠躬然後倒退出去，並輕輕帶上了包廂的門。他的同事焦急地等在距離包廂門口有小一段距離的地方。
　　「奇怪啊，今天也不是收保護費的日子，事先也沒講好要帶客人，他們怎麼會來？」同事壓低了聲音問道。
　　「不知道。」伊得邊答，腳下飛也似地跑起來，口中同時交待道：「坐中間那個叫玖夜，等一下不管誰進去、千萬要照顧好……這是他們要點的東西。」伊得抽出他剛記下的點單塞給同事：「店長呢？」
　　「店長說快到了，再五分鐘。」
　　「先幫店長準備見面禮，我去後門接店長，水果盤等店長來了我一起上。」
　　「好。」
　　他們分頭跑開，伊得在後門等來了匆忙趕到的店長，快速說明了狀況之後，回到店裡、剛好接過同事準備好的擺滿了精緻雕花水果、與幾樣下酒小點的銀托盤，以及一瓶作為見面禮的高級洋酒。
　　伊得將洋酒交給店長，自己則端著那個充滿份量的大托盤、領著店長，一路穿行回到店內最深處的特別包廂。

　　門口的小弟見到是伊得便敲響了包廂門，等待裡面傳來回應後，才側過剛好一個人的空間，放伊得進去。

　　「這邊先為各位上迎賓果盤和開胃菜。」伊得目不斜視地走到桌前，靠著桌邊單膝跪下，將精緻的雕花水果盤放在桌面上，又把下酒菜一道一道佈置好後，才抬頭開口道：「店長已經到了，方便請他現在進來嗎？」

　　方哥和蔡哥同時望向玖夜。
　　「可以。」玖夜的語氣聽起來輕鬆隨意，沒有任何被打擾的樣子，於是伊得側手夾著空托盤起身，再度退回門口。出了門、掩上門板，又向兩位小弟交待過，小弟才再次開門放行，讓店長一個人進去。

　　伊得趁著店長進去「談事情」的期間，回到後場快速準備著包廂裡面所點的各種東西，他原本預期無論裡面在談什麼，至少也都需要半個小時的時間，等店長出來以後才能再繼續上菜。卻沒想到約莫十分鐘過後，店長就也跟著回到了後場，帶著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示意伊得可以繼續將其他的酒水餐食送進去了。

　　「發生了什麼事嗎，方哥跟蔡哥今天怎麼突然跑來？」伊得一邊俐落地將各種東西放上托盤，一邊向店長詢問道。
　　「簡單來說就是變天了，那個叫玖夜的人之後會負責接管這一帶。以後保護費也不用再交給方哥蔡哥他們，玖夜先生那邊會直接派人來收，今天收店之後我會再一起跟店裡的人交代下去……。」店長邊說，邊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們今天其實也沒有要幹嘛，主要就是讓這附近做生意的店頭都先跟新老大打過招呼而已，但麻煩的是……」

　　「幹嘛，蔡哥又要叫茶喔？講過多少次我們店裡不可以讓他們這樣叫外送……」伊得一想到這件事情就沒好氣。
　　「不是外送，是你。」店長神色複雜地盯著伊得：「他們……玖夜先生說你很有眼緣，叫你等一下進去陪他聊天。」
　　「聊……蛤？」伊得嚇得差點弄碎手中的玻璃杯。

　　「你有跟他們說我只是外場服務生沒有在坐檯嗎？」
　　「我講了，講了也沒用，他說聊天也是服務的一環。」店長看起來心很累的樣子：「你是不是不小心在哪裡惹到過人家還幹嘛？我總覺得看起來好像認識你的樣子。」

　　伊得心虛得手心狂冒汗，這到底要怎麼解釋，總不能直接告訴店長前幾天他就這麼剛好的目睹了一些他這輩子都不該看的東西吧。
　　「應該只是誤會吧，畢竟我長得這麼大眾臉嘛哈哈哈……。」他一口氣端起那個盛滿各種酒水菜餚的大托盤：「我還是先送單進去，如果真的發生什麼事的話再說……。」

　　店長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拍了拍他的後背：「你自己多小心。」就目送伊得離開了。

　　幾分鐘後，伊得再度站在那道門扉前。
　　小弟們照例先通報過後才為伊得開門，伊得走進去前先深呼吸了一口氣。
　　反正就是陪聊嘛，方哥跟蔡哥雖然礙眼，但當著他們的面，那個叫玖夜的人應該也不至於對自己作些什麼，沒事的伊得，沒事沒事。
　　然後重新掛上那副營業用的微笑：「打擾了，這邊為各位上餐點──」

　　方哥和蔡哥一見是伊得進來，互相看了一眼後便有默契地雙雙站起身：「那玖夜先生，我們今天就先告辭了。」
　　「對對，我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您在這邊好好享受、好好玩，想喝什麼吃什麼就點，消費都算我們的。」

　　兩人一邊鞠躬哈腰，一邊用向看見替死鬼一樣的憐憫眼神看著伊得，前後不到三十秒，就腳底抹油消失了。

　　包廂門開啟後又再度關上，安靜而隔音良好的空間裡只剩下坐在沙發上優雅地啜著威士忌不加冰的玖夜，以及仍然端著一大盤菜站在原地、震驚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伊得。
　　
　　玖夜有點好笑地看著眼前的人。
　　「東西放下吧，小少爺。」他將手上的酒杯哐地一聲放在桌子上，笑道：「還是你又腳麻了？」

　　「不、我這次沒有……。」伊得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遇上這個男人，自己就顯得特別尷尬愚蠢。他在心裡先把一點用也沒有的方哥與蔡哥來回折斷了三百遍作為洩憤，然後一臉認命地再次單膝跪在桌邊，將托盤中的東西一道接著一道擺放在桌子上。

　　玖夜這時從口袋裡摸出一包菸，抖了一根出來之後叼在嘴上，伊得見狀立刻反射性地放下手上的所有東西，從桌上摸了一支打火機，一手扣住點火鈕、另一手做出擋風的姿勢為玖夜點上。

　　玖夜滿意地抽了一口，煙霧氤氳在他的指尖與唇間，讓那張精緻過份的臉蛋看起來更加朦朧迷幻。

　　「服侍人的功夫倒是不錯。」他帶著戲謔的笑意、細細打量著還半蹲跪在地上的伊得，像是小孩子發現了新玩具的那種眼神：「起來吧小少爺，坐這，陪我聊聊天。」

　　玖夜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純聊天，我保證。」

　　伊得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只能硬著頭皮起身，坐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