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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侑日 / 戀愛過去進行式08〕



　　不止後悔一次。

　　訊息從來沒有刪過。

　　總是停留在聊天介面，通話的按鈕看了又看，卻從來沒有撥打出去。

　　戒指放在抽屜的最深處，隔一段時間會拿出來保養清潔，再放回去收納盒珍藏上鎖。

　　分手的那天回去後，宮侑一個人躺在床上發愣。

　　終究還是分手了，還假裝瀟灑。

　　真搞笑。

　　那他躲日向翔陽的意義是什麼？難道要死纏爛打地纏著日向翔陽說不要分手嗎？

　　對啊，為什麼沒那麼做？

　　因為那該死的自尊心。

　　現在為了該死的自尊心淚流滿面。

　　他根本沒有資格後悔，是他先愚蠢地推遠日向翔陽，憑什麼難過，又憑什麼要求日向翔陽複合，宮侑就是個無可救藥的爛人，分明還有機會抓住日向翔陽說出真心，卻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看著天空道別，和誰道別？

　　宮侑說不出口。

　　其實日向翔陽前去巴西的那天他也有到場，一個人躲在柱子後面猶豫，腳步遲遲踏不出去，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日向翔陽的背影直至消失，為什麼總是那麼膽小懦弱？都到這一步了，卻還是不敢向前，淚水無聲無息地落下，宮侑後來才察覺到自己狼狽地在哭。

　　「那個、宮侑前輩對嗎？」

　　宮侑聞聲抬頭，眼前一片水霧讓他緩了幾秒才意識到眼前的人：「烏野的......球經？」

　　「是、是的！我是谷地仁花......啊這不重要，日向他剛──」

　　「不要跟他說。」宮侑重新埋入自己的掌心，哽咽地道：「拜託了。」

　　「......」

　　宮侑不太記得那天是怎麼回去的了，胡亂翹了訓練被教練狠狠地訓一頓，球感的狀況也很差，最後直接被迫早退，一個人面對陰暗的房間時，忽然感到可笑。

　　他對自己好失望，又好害怕面對這一切。

　　對排球做得到盡心盡力，為什麼對喜歡的人做不到？

　　因為他真的好愛好愛日向翔陽，成了一個患得患失的笨蛋。

　　可是他們已經分手了，在自己的愚蠢之下。

　　宮侑再也不是能夠伴在日向翔陽身邊的那個人了。

　　無所謂的自尊心究竟能得到什麼？被拒絕的疼痛會比現在還要痛嗎？然而後悔了那麼多次，終究沒有撥打那通電話的勇氣，宮侑總會想起他們分手時的場面──日向翔陽的背影隱沒在人群之中，他再也找不到他了。

　　所以宮侑初戀真的只能如此草率的結束嗎？

　　宮侑不知道。

　　反正也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了。

　　從那之後宮侑全心全意地專注在排球上面，找不到答案的時候總是如此，好一段時間後大家都以為宮侑已經走出情傷，只有宮治看出宮侑的不對勁。

　　笑死人了。

　　自以為隱藏的很好，其實只是自暴自棄。

　　宮侑依然留在過去，看到宮侑聽聞黑狼的新成員是誰時露出的表情就知道了。

　　「喂，你打算怎麼做？」

　　宮侑一頓，吞下飯糰的最後一個口問：「什麼？」

　　「翔陽。」宮治直接挑明：「別說那種你已經整理好心情的屁話，你難道要這樣繼續窩囊下去嗎？」

　　「哈？」宮侑大聲反駁：「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是什麼心情？」

　　「記得道歉，沒用就跪下道歉。」

　　「跪、不用給我出主意！我自己看著辦！」

　　「喔、終於敢承認？」

　　「要你管。」

　　結果自己看著辦變成了現在這樣。

　　和日向翔陽大吵一架。

　　該有所成長了吧，宮侑，他不禁如此譴責自己。

　　起初看到日向翔陽的戒指馬上著急了，一瞬間又回到過去徬徨猶豫的那個時刻，如果日向翔陽有了新的戀人，那他還要再煩擾他嗎？這樣豈不是很自私？就像過去忽然拉開距離的他，隨心所欲，任意妄為，然後傷了日向翔陽，造就分手的局面。

　　不該那樣的。

　　假如日向翔陽想好好地維持著隊友的關係，那麼就該按照他的意願。

　　起碼日向翔陽還記得他說過要給他託球的宣言。

　　可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就是沒有辦法。

　　掙扎那麼久，日向翔陽的一舉一動都還是牽扯著宮侑的心，他會胡思亂想、隨意揣摩、不安害怕、暗自期待、擅自失望......日向翔陽是他永遠的依戀，這點從來沒有變過，什麼從來不會留戀還是無須回憶都是騙人的，而真正該改變的，是他的決心。

　　被拒絕就被拒絕。

　　他不想再後悔了。

　　什麼死纏爛打、大聲哭鬧、躺地耍賴還是窩囊地喊著根本不想分手這種捨棄自尊心的舉動，全部做一遍吧，包含他的真心，全部毫無保留地說出來吧。

　　宮侑緊緊抓著那一絲絲的那個可能性，想去挽救曾經做出的錯誤決定。

　　日向翔陽未來大概還會再走向世界，到那個時候，宮侑想笑著送走他，或者，跟上去。

　　宮侑回家後再次將那枚戒指拿出來，它被持有者保養得很好，這枚是屬於他的，他重新掛在脖子上，倘若日向翔陽依然想堅持今天看到的戒指不是他們的，那麼宮侑就帶出他的，這枚刻著『SHOYO』的戒指，日向翔陽再怎麼樣也不能否認它的存在。

　　──我才不要挑選侑前輩女粉絲給的禮物。

　　哇。

　　宮侑差點又要哭出來了。

　　日向翔陽和之前的他一樣，不願承認、拉開距離、彆扭說謊。

　　真是活該啊，宮侑，他自嘲。

　　但唯一不同的是，日向翔陽還是比他好多了，他會誠實地交代原因，哪像他，沒講原因就擅自逃跑。宮侑深吸一口氣，反而從日向翔陽身上得到勇氣，痛也痛過了，再怎麼痛也不會死掉的，就算這次日向翔陽不原諒他，那也沒關係。

　　花一輩子去死纏爛打吧。

　　反正他這輩子也不會喜歡上別人了，宮侑有自信一輩子只看著日向翔陽，就算回不到以前的關係，他也要以厲害的舉球員身分待在日向翔陽的身邊。

　　於是下定決心的宮侑開始收拾行李，然後打電話給隊長討價還價。

　　「喂，隊長，不不不請先聽我說！我這邊的房東突然讓我退租，我是這樣想的，宿舍不是還有一間空房──」


　　◆


　　日向翔陽冰敷了雙眼，確認看不出哭過的痕跡後才回到宿舍，然而一撞見堆疊在玄關處的箱子以及站在一旁的宮侑時腦袋徹底空白，他目前還沒有想好明天要以什麼態度面對宮侑，結果對方一副沒事的樣子抬手和他打招呼。

　　「呦，翔陽。」

　　......喲？

　　日向翔陽呆滯地望向宮侑，這時第三人的聲音插進來，轉移日向翔陽的注意力。

　　「啊是徒弟回來了！」

　　「木兔前輩......」日向翔陽下意識地向木兔尋求答案：「這......怎麼回事？」

　　「咦徒弟不知道嗎？侑侑決定搬進來了。」

　　「什麼？」日向翔陽重新將視線移到宮侑身上，依然愣愣地問：「侑前輩怎麼會......」

　　「剛好租約到期了。」

　　騙人的，宮侑在心裡補充，他還付了違約金，隊長、教練和經理全都打擾一遍才成功在今晚入住，這些他絕對不會說出來，所幸日向翔陽也沒有疑慮，只點頭說：「......這樣喔。」

　　「嗯，還有，翔陽。」宮侑忽然向日向翔陽九十度鞠躬大喊：「早上，抱歉！」

　　「欸？」

　　「我不應該擅自亂丟你的東西，也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真的很抱歉！」

　　宮侑說著的同時腰彎得更低，日向翔陽嚇到貼在牆壁上，他現在只看得到宮侑的後腦杓，很是震驚地問：「呃、侑前輩......你還好嗎？喝酒了？」

　　言下之意，宮侑怎麼可能老實道歉。

　　他在日向翔陽的心中到底是多爛的人啊？

　　宮侑產生疑問，先是壓下心中的無奈，繼續低著頭說：「我是認真的。」

　　日向翔陽覺得這個場景太不可思議了。

　　因此拿了手機請木兔光太郎幫他拍照，過程中宮侑沒有反悔也沒有暴怒，只是維持著彎腰的姿勢，等到日向翔陽拿回手機才抬頭問：「相信我是認真的了嗎？」

　　「喔......喔、那個......」面對如此老實的宮侑，日向翔陽很不自在，也不知道為什麼宮侑突然改變態度，可是他都做到這種地步了，日向翔陽不自覺地道：「其實我態度也不好......」

　　「徒弟和侑侑終於要和好了嗎？」一直待在一旁的木兔光太郎眨著單純的眼神問。

　　宮侑順著問日向翔陽：「我們和好了嗎？」

　　日向翔陽頂著兩人投射過來的目光忽然備感壓力，雖然對於眼下的狀況一頭霧水，但他可是留下難得可貴的照片，他甚至在旁邊比剪刀手欸，很明顯是在嘲笑宮侑，都這樣了宮侑還是誠心誠意地向他道歉，以日向翔陽對他的了解，要他向誰九十度鞠躬道歉是不可能的。

　　要不然，就是日向翔陽沒那麼了解宮侑。

　　「嗯，和好了。」

　　日向翔陽只能這麼說，他不曉得自己是看在木兔的面子上還是真的感受到宮侑的真心才做出這個決定，木兔光太郎也很單純地笑說：「哼哼好耶！那我去問臣臣晚上要吃什麼大餐！慶祝徒弟和侑侑和好！」

　　說罷人就跑走了，留下宮侑和日向翔陽，兩人面面相覷，彼此似乎都藏了許多話沒有說，宮侑先開口：「我沒有造成你的困擾吧？」

　　「沒......」日向翔陽盡量維持平淡的口問：「侑前輩要住哪，是你的自由。」

　　「翔陽。」

　　「嗯？」

　　「你的眼睛有點紅。」

　　「啊、這個。」日向翔陽抬手想遮住眼睛，「有、有點過敏。」

　　「不要揉，我看看。」

　　「什麼......？」

　　他靠過去了。

　　輕輕地拉開日向翔陽的雙手，認真地盯著微微發紅的眼眶，日向翔陽的視野裡被宮侑填滿，那熟悉的眉眼、溫柔的碰觸和令人懷念的氣息全都包圍了他，這讓他一時忘記推開對方。

　　「翔陽。」

　　「又、又怎麼了？」

　　「所以說......和現在的戀人過得如何？戒指的主人又是怎麼樣的人？」

　　問這種問題是什麼意思？日向翔陽疑惑，是打算無視自己親眼所見而順著他的意嗎？日向翔陽當然希望宮侑不要再提戒指的事情，如果能就此結束這個話題，那也行。

　　「戒指沒有主人，反正都丟了。」日向翔陽垂下視線解釋：「已經不重要了，侑前輩......還有，我沒有戀人。」

　　宮侑倒是跟著日向翔陽的目光歪頭，固執地出現在他的眼前，說：「戒指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不、不用再道歉了。」日向翔陽明明想快點結束話題，可還是忍不住反問：「侑前輩呢？沒有戀人嗎？」

　　「我嗎？」宮侑坦然地說：「我沒有啊。」

　　「可是師父和大家說......不，沒事了，侑前輩說沒有就是沒有。」日向翔陽強迫自己冷靜，「是說侑前輩該放開了吧？」

　　宮侑倏地鬆開手，後退好幾步說：「喔，抱歉。」

　　日向翔陽立即轉移話題：「對了，這些是要搬進去的吧？我幫你。」

　　「謝謝，放在房間門口就好，啊等一下，我好像有東西沒拿到，我先跟房東確認。」

　　宮侑背過身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的同時有什麼東西跟著掉出來，剛好滾落到牆邊，日向翔陽見狀，看著地上的某物愣在原地，他告訴自己不要多想，打算先幫宮侑撿起來，然而蹲下來湊近的瞬間停下來，好一會都不敢動作。

　　「不拿起來嗎？」

　　上頭傳來宮侑的嗓音讓日向翔陽一顫，宮侑蹲在他的面前將那枚戒指拿起來並放入日向翔陽的手中──『SHOYO』，那幾個字日向翔陽看得很清楚，它攤在他的掌心上，日向翔陽茫然地抬起頭，向宮侑尋求答案。

　　「我把你的戒指丟了，這枚你要丟嗎？」宮侑輕聲說：「我欠你的，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接受。」

　　日向翔陽好一會後才從喉嚨裡發出聲音：「......不。」

　　「那我就繼續收著。」宮侑拿回自己的戒指，起身揉了揉日向翔陽的髮絲說：「箱子還是我自己搬就好了，你的眼睛還是有點紅，在吃晚餐前好好休息吧。」

　　日向翔陽倏地站起來，抓住宮侑的衣角，只見宮侑回過頭，目光溫和平靜，日向翔陽頓時結巴：「你、我......那是、沒有丟嗎？怎麼會......？」

　　宮侑溫柔地拉開日向翔陽的手，握在手裡輕捏，聲音卻很有份量，直道：「我只是......膽小地藏在抽屜裡了，從來沒有丟過，現在才拿出來，對不起。」

　　「這個道歉我不接受。」日向翔陽像是清醒般抽回自己的手，「我不接受，侑前輩，也不知道你是為了什麼道歉，所以，不需要。」

　　「嗯。」宮侑面對日向翔陽的抗拒也是很平靜地回應，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接著便拽起笑容說：「我尊重你，但你也要尊重我想跟你道歉的權利。」

　　「權、權利？」日向翔陽的邏輯被他搞糊塗，「不，我說不需要，但侑前輩還堅持那麼做的話，就不能算是尊重我了吧？」

　　「翔陽你知道尊重怎麼寫嗎？」

　　「哈？侑前輩你真的知道什麼叫做尊重嗎？」

　　「我當然知道，我比你大一歲。」

　　「那又怎樣！現在換拿年齡壓我嗎？」

　　「說實話，我比較想拿身體壓你。」

　　「什、侑前輩......！你不能、你不能這樣！我還在生氣......！你今天做的一切我都討厭！」日向翔陽停不下來，用力地發洩今日的不滿：「侑前輩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最過分了！」

　　「好。」

　　「好什麼！侑前輩你究竟有沒有──侑前輩你做什麼！」

　　日向翔陽大聲驚呼。

　　因為宮侑跪了下來，又說了一句對不起後抬起頭來繼續道：「我無法撇清我的所做所為，但現在能做得到的就是道歉，我不想因為我的關係而破壞我們在排球上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默契，你也知道，自己的心情一定會影響場上的狀態，先不說其他的私情，接下來，我還想繼續和翔陽一起贏下很多場比賽。」

　　狡猾。

　　狡猾狡猾狡猾！

　　壞狐狸！

　　日向翔陽在心裡大吼特吼，但宮侑說得完全正確，如果他們之間繼續爭吵下去一定會影響在球場上的狀況，撇除自己，還有可能會影響其他人，更不用說宮侑現在還犧牲自己的膝蓋跪在他的面前，所以才說宮侑狡猾，這個如此高傲又自尊心強烈的男人竟然違背自己的設定，走向『這是為了大家好』的路線，現在他們這樣吵，當然也引來木兔光太郎和佐久早聖臣的注意，沒聽到前面內容的他們大概會當作宮侑是為了早上的吵架道歉，而日向翔陽也有看見木兔光太郎正在向隊友直播宮侑的下跪道歉以及佐久早聖臣默默拍照的舉動。

　　啊──！

　　日向翔陽真的好想大聲尖叫。

　　彷彿還能看見宮侑得逞了而在背後搖晃的尾巴。

　　最後日向翔陽拉起宮侑，生著悶氣小聲地說道：「沒辦法用我們的快攻得分時，可別以我們在吵架當作藉口喔。」

　　「當然。」宮侑瞇著眼睛笑道，刻意在木兔光太郎的直播面前向大家展現他和日向翔陽和好的樣子，同時在日向翔陽的耳邊低聲說：「正合我意，翔陽。」

　　日向翔陽一抖，爾後怒推宮侑的臉。

　　宮侑還留著戒指那又怎樣！

　　沒有任何意義了。

　　......

　　是這樣嗎？

　　宮侑口中的膽小，又是怎麼回事？不是不要他了嗎？不是沒有來送行嗎？膽小什麼的只是藉口吧，宮侑想要隱藏自己當了壞人的事實......那突然出現的戒指又算什麼？放在抽屜忘記丟掉？

　　它卻不像是被遺忘的存在，任誰都看得出來戒指有經過好的保養，日向翔陽以前都做過，所以知道保存好的模樣是什麼樣子。

　　此時此刻的日向翔陽完全想不明白。

　　好討厭侑前輩。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也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