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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平自從把筆記本交給長姐後就一直待在旅館房間裡不出來,不過長姐每次去關心他時他都會回應,所以至少她確定對方沒事。

過了一個晚上又半天後,傍晚她接到花道的電話,對方希望約在洋平自殺的那個海邊見面。她跟洋平報備了一聲,叮囑弟弟不可以做傻事之後得到有氣無力的一個「好」字。

等到了約定的地方,她看見花道正站著遙望著大海。

「那些我都看完了。」

「很令人難以置信對嗎?」

花道點點頭,眼神沉重。

比她想像的還要堅強許多呢。

「洋平心裡想的那些事,我一直都不知道,也沒有看出來。」

「不是你的問題,那孩子要隱瞞你也是看不出來的。」

「……那個,除了那三本之外,還有跟洋平有關的東西嗎?是不是還有一封信?洋平有寫到。」

「是啊。」受害人家屬寫的那封信。她本來不想給花道看的,覺得信裡的恨意這孩子不必承受。

「可以讓我看看嗎?」

「你確定?」

「我想知道洋平的所有東西。」

就算是別人對他的恨——看著那誠懇的眼神,女人再次覺得花道真是個溫柔的孩子,也因此這樣好的人被洋平耽誤人生太可惜了。

她從包包裡取出那封信(裡頭還有那張照片)遞給花道,可能是因為有心理準備的緣故,花道看的時候沒有什麼表情,待整封信讀完以後他將信對折,然後問了一句:

「還有其他的嗎?」

「沒有了,就這……」

話還沒說完,花道就在她身邊把信撕成兩半。

——咦?

在她反應過來想叫等一下的時候,花道已經把東西撕了四遍,根本來不及了,她只能呆呆的看著受害人家屬死前留下的東西在男子手中變成碎片。

「洋平的姐姐說我是個好孩子,我很謝謝妳。」將碎片們一個不漏的困在拳頭裡,花道的聲音在沒有高低起伏的狀態下使得女人想起了一件應該要很清楚的事——只是因為這個男人的言行舉止跟給人的感覺都太像個單純的孩子了,她才忽略了這麼基本的事。

花道很高,比她高出很多。

花道的手很大,可以輕鬆的抓住自己,或是掐斷自己脖子。

「妳有備份也沒有關係。」在夕陽餘暉之下,紅髮男子盯著她,由上往下看的目光中夾帶著冰冷,「妳的想法我不想知道,以後請不要再來找洋平了。」

基於想活著的想法,她不再提出質疑與解釋,只能閉嘴點頭。



接洋平之前,花道先去目送洋平長姐坐船離開,再回到家裡把那些紙碎片燒掉——筆記本早在約人出來前就燒毀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雖然感覺沉重,覺得窒息,但他也只能跟死去的、受傷的人們道歉。

——老爸會很生氣吧。

看著火光漸漸熄滅,花道想到自己的父親,那個整天揉著孩子的頭說你最棒的男人。

『花道啊,要成為頂天立地的溫柔男子漢喔!』

『那當然!老爸要看著我喔!』

兒時的約定他一直都記著,但從很久以前他就沒有遵守了,不管是頂天立地或是出人頭地都沒有,也沒有成為一個溫柔的人。自暴自棄、自我逃避,這是現在的他。

所以說什麼他是個好孩子之類的,讓他覺得那個女人非常討厭。明明不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卻在知道洋平是殺人犯後直接覺得他是無辜受害者——雖然他也的確是昨天才知道洋平殺人的事。

說什麼「如果為了他好就放他走吧」……不過,也是因為她覺得他是個孩子,所以他才可以從她手上騙到信。

「……」

他又想起了老爸,然後不知道第幾次的跟對方說對不起。

對不起,老爸,我沒有遵守約定。

對不起,老爸,我選擇了這麼做。

但我不可能讓洋平消失的。

鬼魂也好,家人也好,可能永無止境的來復仇的人也是。逃跑、罪惡感或懲罰我都會跟洋平一起承受的。

「你是無辜的,這一切都與你無關」--怎麼可能沒有關係啊,洋平這個大笨蛋。

因為是洋平,所以一切都跟我有關係啊。

已經流了一整晚淚的眼睛此時又開始濕潤起來,花道深吸一口氣後緩慢吐出,隨後用力把眼淚擦掉。

他從家裡走到洋平住的旅館,跟櫃臺的大叔問好後問了洋平住在哪一間房。站在房門前猶豫了一會,敲門跟打電話的選項最後他選擇了後者,洋平沒有馬上接起來讓他有點緊張,還好最後接了。

『花道。』

從來沒有聽過洋平這樣講話,感覺對方很虛弱的他不禁心一酸。

「我在房間外面喔。」他一講完,門後面就傳來似是東西碰撞倒下的聲音,然後是靠近的腳步聲。洋平打開房門的那一刻他將電話掛斷,盯著男人的臉看。

洋平的頭髮亂糟糟的,因為他的到來而睜大的眼睛紅紅的有血絲,整個人好像都瘦了一圈。

他又想到不久前剛從海裡被撈上來的洋平。

洋平開了門之後就一直站著沒走出房間,花道知道對方在害怕跟等待,但他一看到洋平狼狽的模樣就有點忘了本來要講什麼。還好洋平沒有把門關上,而是張著唇欲言又止。

終於,他輕輕的對洋平說了一句「我們回家吧」,然後牽住那感覺冰涼的手。

「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