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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凰輓歌》第一章

比武台上，男子揮劍斬落纏在身上的深色藤蔓，下一秒俐落的提起劍、夾雜著渾厚的深褐色靈力，向眼前藤蔓編織的高牆砍去。破開藤蔓後，一名太監打扮的少年以手中的劍抵擋男子的攻勢，持劍的手卻止不住地顫抖。

「繼續下去很危險，這只是宴會中的一場表演，你大可以認輸。」男子開口。

「賤奴爛命一條，死在這裡取悅各位大人，也不算差。」

男子蹙起了眉，並不苟同少年的觀點。這時坐在最高位的那人終於開口：

「行了，到此為止吧。劉潁，你可以先下去了。」顯然是對這樣差距懸殊的比試感到無趣，他向台上的少年道。而後轉向男子，問：「閔統領，寡人記得你曾提過有位娘子靈力覺醒後能夠與你一戰，不知寡人可有幸見一見這位難得的奇才？」

閔洛下意識地看了看台下坐著的少女，只見對方垂眸抿了口杯盞中的酒水，似乎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閔統領，陛下問您話呢。」皇帝隨侍的太監出聲提醒，閔洛猶豫了一會後仍是開口：

「⋯⋯陛下也對她不陌生，是上官家大娘子。」話音一落，眾人私語聲四起。被提及的少女依舊神情淡然地坐著，握著酒盞的指節卻用力到泛白。

皇后似乎附在皇帝耳邊說了些什麼，皇帝挑起眉梢，只道：

「原來如此，不愧是將門之女，上官將軍教的可真好，寡人敬你一杯。」聞言，和少女同席的老者站起，道：「臣不敢當。」

切磋的劇碼告一段落，不少人還以為能看見一場勢均力敵的對決，卻見皇帝揮手下令撤下臨時搭建的比武台。他們帶著疑惑，卻也只能再一次把酒杯滿上，聽著絲竹再起，又從帶著血氣的比武回歸悠閒的宴會。

少女避開了比試，卻未避開眾人的討論與注視。感受著不時投來的打量，以及夾雜在宴會紛擾人聲中的幾句刺耳閒話，她仰起頭，又是一杯黃湯下肚。然而入口的杜康未能解憂，倒是帶起了一身的煩躁。

她很清楚「得體」二字於此刻的她有多重要，可滿心的煩悶卻又實在無處宣洩。於是她再次舉杯、欲一口飲盡手中新斟上的酒，卻驀地被抓住了手。她抬首，只見自家兄長緊皺著眉：

「上官映雪，別喝了，真待不住就出去走走。」上官夜溟的語氣如常的冷淡，蹙起的眉心卻帶著幾分擔憂。

「兒沒事。」少女聽話的放下酒杯，將視線投射回席中。

席間某位少年亦恰好抬首，兩人眼神對接，少年的身邊圍繞著一群上前攀談的官家子弟，而他處在其中，從容的應對各種恭維。

對上了她的眼神，他只像是什麼也沒看到般撇頭與另一人寒暄，而她只是帶點輕嘲的勾起唇角，斂起了眸，晃蕩著手上的酒盞。烏黑的眼映著杯中酒水，晃得眸光瀲灩。

恍神間，忽聞另一位兄長的叫喚，她看向那與上官夜溟一模一樣的另一張面孔。

「雪兒，宴會期間，御花園是開放的，機會難得，遣個人陪妳去看看吧。」上官夜嵐始終如一的溫和語氣帶著幾分不容反駁的堅持。

少女張了張口似乎又想拒絕，可兄長的眼神又似乎沒打算給她選擇的餘地：「⋯⋯兒自己去看看便好。」語畢，見上官夜嵐頷首，少女理了理衣裳，悄悄的溜出了宴席。

上官夜嵐看向殿堂另一頭的少年，少年似乎有所感應，抬頭回看夜嵐。

夜嵐帶著微笑，向他點頭致意，少年亦禮貌性的向他點頭。

見少年別過了視線，夜嵐輕聲道：「讓他消失在雪兒面前似乎是個好主意。」

夜溟頭也沒抬，只是回應：「等看好時辰叫上我。」


少女快步的走著，似乎只是想甩開宴會的喧囂，待到僻靜處，少女便停下了腳步。盛夏的陽光過於熱烈，她尋了一處樹蔭做遮蔽。

有什麼東西落到頭上，她有些慌亂的搖了搖頭，物體飄落，她定睛一看，海棠花瓣落在她身前，她抬頭，只見一樹海棠盛放，成為夏日裡最張揚的明艷。

「這個季節怎麼會有海棠花……」她喃喃道。

「這裡的海棠花四季盛開，從未凋謝過。他們說這是詛咒，您覺得呢？」

自言自語得到回應，她驀地回頭，卻是一愣。

那是一名和她年紀相仿的陌生少年。

他身著一身華貴卻略顯陳舊的服裝，漆黑的墨髮隨意的披在肩上。然而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少年那雙望著她的灰眸裡，帶著幾分……悲傷？

看清少女的面容，少年似乎又愣神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復如常，他問：

「盛陽節的宴席尚未結束，娘子不在座上待著，來到這座荒廢的宮殿、所為何事？」

聞言，少女重新打量起身邊的環境，驚覺自己似乎在無意間跨出了御花園的範圍。一如少年所說，這裡是一間荒廢的宮殿，殿旁種著幾株海棠花，都如她方才倚著的那棵一般盛放著。

她輕笑：

「朝陽明媚，綠草茵茵，如此景色浪費在交際應酬中，豈不可惜？」

少年聞言，嘴角勾起一絲笑弧：

「娘子好興致，鄙人墨問，娘子怎麼稱呼？」

少女指向一旁的海棠花，看似隨意道：

「落英如雨，緋棠如火。郎君不如喚兒雨棠吧。」


墨問像是絲毫不心疼自己的衣裳般，就這麼席地而坐，少女見狀愣了愣，沒有跟著坐下，倒是仰頭看著飄落的海棠花瓣發呆。

一會，墨問抬起頭，又一次打量了她。她一襲淡粉色的裙，沐浴在落花下，未施脂粉的臉尚未脫去稚嫩，像極了貪玩而下凡的花仙。

看著她享受和風吹拂而不經意揚起的嘴角，墨問竟是看的有幾分愣神。他搖了搖頭，很快的甩開因女孩而雜亂的心緒，道：

「盛陽宴最後的辟邪祈福，所有與會的貴族都應在座上參與，娘子若待在這裡不免招人閒話。」


祈福在即，上官夜嵐微微蹙著眉，思量著要不要讓人去找自家妹妹。正苦惱時，只見她悄悄的循著剛才溜出去的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來。

「怎麼了？回來的這麼晚。」

「兒一時沒注意，走得太遠了。」

接著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向夜嵐夜溟問道：

「阿兄，兒方才在花園見到了海棠……」話還沒說完，便因兩位兄長倏然變化的臉色而止住了話。

上官夜嵐很快的平息眼裡的震驚，微笑道：

「這個季節海棠可不會開花，我們家雪兒是看錯了，對吧？」

少女心底閃過一絲疑惑，面上卻只是露出了一抹和夜嵐相仿的笑容，順著他的話道：

「阿兄說的是，約莫是外頭陽光太大，兒一時沒看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