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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愛你。」

  姜太顯看著崔杋圭,又是那副誇張噘嘴的表情,同時含著笑意回望向自己。戴著美瞳讓他原本褐色的眼珠子泛著藍色,長長的睫毛和落在額前的髮絲纏在一塊兒,崔杋圭在自己的靜默之下,無意識地撥了撥自己有些掩住目光的瀏海,那是他的習慣動作,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深怕露出自己的額頭。姜太顯再怎麼不解風情,也知道自己的留白太久了,於是別過臉,看向鏡頭,一雙清澈的大眼,像是從來不會動搖一樣地看向亮著的紅點。

  「愛是愛著的,但不喜歡用話來表現。」

  姜太顯一直是這麼認為的。人世間的無常和悲歡太多,他沒有餘力去把每一個瞬間的感受表現出來,與其花時間去歌頌自己有多熱愛這個世界,更應該好好地活在當下。可是崔杋圭不同,什麼話都噎在喉嚨,掛在嘴邊,深怕自己不說,就沒有人會知道一樣,姜太顯很多次都試圖用自己的理性堵住崔杋圭的感性,可無奈他終究是拗不過崔杋圭。
  姜太顯覺得邏輯是一切,他把自己的感情整理得有條不紊,他知道身為偶像的職責,他勢必得要有柔軟的一面才能夠撫慰每個來尋求安慰的靈魂,他得多情才能令人心動而難以自拔,他也樂在其中,也從不避諱地示弱,當然要強的時候更多。他從不會對自己的選擇後悔,他該做的,一點也不會少。只是每次這樣清醒克制的自己,遇到崔杋圭這樣的人,陳規總會被打破。
  崔杋圭是一個很容易寂寞的人,甚至姜太顯偶爾會有種,孤獨這個詞是為了他而誕生的感覺。他自己一個人從大邱來到首爾,一個從小就在充滿愛意的家庭裡成長的人,獨自在陌生的城市漂泊,這讓他原本就豐富的情感變得更加敏銳,一進入公司又早早加入了出道組,要在這麼多雙眼睛面前逼迫自己表現到位,確實吃了不少苦頭。只是對於姜太顯而言,他從來就不覺得別人的幸運是應該要被嫉妒的,就像他覺得每個人總把努力和熱情扣上熱騰騰的帽子,但唯有真正拼鬥的人才知道那都是冰冷和殘酷的。
  很多人覺得崔杋圭運氣好,但姜太顯並不在乎這些,他只知道,他要的是可以比肩登上高峰的夥伴,至於這條路他要怎麼走,這是各自的人生。
  練習生時期有一次,姜太顯練得比較晚,離開以前發現走廊盡頭的練習室燈還亮著,他沒有多想,以為只是誰忘了關燈,便走上前去,透過門上的玻璃,他看見崔杋圭整個人都捲成一團,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整個人顫抖著,手臂擋住自己的眼睛,胡亂地抹去淚水,雖然沒有看得很清楚,但姜太顯是這麼推論的。

  崔杋圭的身旁放著一把斷了弦的吉他。

  但就在那一晚之後,姜太顯就沒再看過崔杋圭偷偷留在練習室痛哭,那把斷弦的吉他有一天完好無事地出現在宿舍的角落,然後在那之後,崔杋圭就像是缺了心眼一樣,每天都笑著面對強度很高的訓練,很快就和練習生們打成一片,即便在嚴格的學長學弟制度裡,他也好好地生存下來了。原本評價一般的舞蹈和歌唱實力也一直在成長。後來的後來,姜太顯才在練習生們閒聊中得知,崔杋圭以前是玩樂團的,特別喜歡吉他和弦的那種音樂。
  成為偶像,這樣唱歌跳舞大概不是他的初衷,但姜太顯感覺得到,吉他斷弦了以後,崔杋圭好像意識到了他在可以放棄的選項中,還是選擇了堅持,縱然情感依舊淺薄張狂,喜怒寫在臉上,可那份單挑世界的勇敢,卻是令人難以企及的強大。

  「太顯,你要煮宵夜嗎?」聞聲,手裡拿著杯麵的姜太顯轉過身,看向探出一顆頭的崔杋圭,總是喜歡穿得毛茸茸的,整個人就像一朵雲一樣看起來鬆泛。姜太顯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就看見了崔杋圭上揚的嘴角,討好地走到自己身邊,藏在袖子裡手搭上自己的肩膀。
  「也可以幫我煮嗎?」崔杋圭笑彎了的眼底倒映了自己一如既往毫無波瀾的模樣。姜太顯突然想到,今天上了八小時的舞蹈課,課間有點了外賣,但是崔杋圭好像沒有動筷子。
  「哥,又在節食了嗎?」姜太顯不著痕跡地移開身子,他的手就這樣停在空中,但很快就垂落在他身側,他沉默了一會兒。
  「早上室長說我臉圓了,所以中午沒什麼胃口。」他經常用黏呼呼的語調說話,但姜太顯總是聽得很明白。眨了眨有些乾澀的眼睛,姜太顯打開冰箱,拿了兩顆雞蛋和一盒牛肉,把湯鍋盛了一半的水後放上爐子,因為沉默所以顯得點火的聲音很大。
  「說謊吧。」姜太顯彎身確認爐火是否點著的同時,輕聲地說道。一旁的崔杋圭原本繃著的肩膀垂了下來,他仰著臉,斜倚著流理台。
  「最近壓力很大,每天都沒胃口,剛剛胃痛到睡不著,聽到你在廚房就跑來了。」崔杋圭也不管姜太顯有沒有在聽,兀自地說著。姜太顯盯著鍋裡的水看,直到沸騰了起來,他用著一貫的流程去完成這簡單的料理,說這是料理大概也是過了,不過就是因為年紀輕就離開家,為了生存而學會的最基本技能罷了。
  「跟太顯一起吃的話,一定很香。」餘光感受到了崔杋圭投來的視線,姜太顯只是了打了顆蛋進湯鍋。其實他剛剛本來想著用熱水沖了隨便吃一吃,但看到崔杋圭消瘦的身板,還是在惡劣的狀態下考慮了營養。
  「太顯會一直幫我料理嗎?」典型的崔杋圭,喜歡反覆確認必然的事實。思及此,姜太顯突然覺得把這件事情視作絕對的肯定的自己,似乎是被崔杋圭給傳染了。姜太顯點了點頭,卻沒有看向崔杋圭,在這一刻,總覺得不能和那雙澄澈的目光對視。

  被看得太清楚了的話,會心虛的。

  -或許會有的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