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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孩子》

曾經希望操控的屍體偶爾能和自己聊天，現在成真了，一個人的步調變成了兩個人的，一切都是意外⋯⋯看著手裡牽著的人，楊墨景這麼地想。

兩個節奏不同的腳步聲迴盪在陰暗的長廊，僅有牆壁上看起來快燒盡的白色蠟燭照出趕路中的身影。
為了能牽著手、並肩行，身高不及楊墨景肩頭的人腳步繁忙地跟上，嘴裡還哼著沒有名字的小曲子，稚嫩的臉龐掛著淺淺的微笑，像是出遊玩耍的孩子。
若不仔細觀察，任誰都會認為楊憶雲是個普通的小孩，唯獨那雙深藍色眼睛讓他的特殊表露無遺，像是深淵一樣空洞、像深海一樣平靜，給人一種虛無縹緲的空靈感和難以言喻的寂寞。

無論如何，這大手牽小手的溫馨畫面出現在這簡直詭異至極。

長廊的盡頭是看起來廢棄已久的庭院，破碎的水泥塊半埋在地下，比起廢墟更像是墓園，僅存的石柱也只剩不到十尺的高度，上頭爬滿了枯萎的藤蔓與檞寄生。
方形的庭院四周是五層樓高的建築，儘管從外觀看上去殘破不堪，月光卻是一點也碰不到地面，整個庭園就這樣浸在陰暗之中，四周瀰漫著的薄霧讓空氣更加潮濕。

「哥哥，」憶雲停下腳步，牽著的左手拉了拉，右手遞出一直拿在手上的圓型鐵盒，「指針一直在轉圈。」
鐵鏽與刮痕佈滿表層，鐵盒內則是一根細針與刻了古怪字體的羅盤，墨景幾天前說明過，在現實世界中人們稱這為「指北針」，是能夠指引方向的工具。而得到這個新知識的憶雲自告奮勇地提議接下來由他帶路，看著那總是乖順的孩子興致勃勃的模樣，楊墨景理所當然的同意了。

這下出問題了。

楊墨景接過指北針。
他確實從昨天開始就懷疑周遭的景色已經是第二次經過了，可楊憶雲卻說不記得有見過，楊墨景便將這當做是自己精神狀態不佳造成的錯覺。
看著手裡不停打轉的指針，這又得怎麼解釋呢？

一陣風從背後吹來，楊憶雲緊抓著楊墨景的斗篷下襬，兩人回頭看向方才行經的長廊，蠟燭搖曳的火光一盞也不剩，眼前的黑暗彷彿沒有盡頭。
指針與軸心摩擦的金屬碰撞聲越發響亮，不給獵人更多時間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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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火焰翻騰著從長廊中竄出。
「快跑！」聽見楊墨景的喊聲，楊憶雲用最快的速度往石柱跑去，跟在後面的楊墨景沒有說話，但身旁卻突然出現帶著青藍色微弱光芒的幽靈，發出鬼怪的嗚鳴聲、繞著他打轉。

石柱擋下了徑直而來的火焰，攀附其上的枯藤被點燃，潮濕的空氣並沒有阻擋魔法火焰繞著柱身燃燒，楊墨景一聲彈指，一隻幽靈潛進地下。
「哥哥，」楊憶雲壓低音量，湊到楊墨景耳邊悄聲說道「那是什麼？」
順著楊憶雲所指的方向看去，一道披著黑色斗篷的身影正往他們走來，手上的火焰正翻滾著。
「暗影，」楊墨景起身，抽出掛在腰間的獵人曲刀，「注意四周，通常不會只有一隻——」
話音未落，另一道火焰畫出彎曲的軌跡，目標是躲在石柱後的兩人，楊墨景與楊憶雲各自往左右躲開，火焰再次撲到石柱上。

楊墨景朝暗影跑去，大約二十公尺外的地面傳來石頭碰撞的聲音，組合完成的兩具骨骸爬出土壤。
看準了敵人分心的瞬間，曲刀刺進了暗影的胸口，又被俐落地拔出，鮮血濺出，怪物沒有發出一丁點哀嚎，迅速往後跳開。
正打算繼續追擊的楊墨景忽略了身後出現的另一個黑影。

第二個暗影揮著一把長劍，火舌纏繞劍身。
『碰——』
一聲槍響搶在劍尖刺中楊墨景前，黑髮青年手持左輪手槍，子彈精準擊中敵人頭部。
「老哥，你認真一點好嗎？」成熟的聲音從青年口中傳出，楊憶雲已經不見蹤影。
「嘖。」沒有理會奈特的嘲諷，楊墨景追上了第一個暗影，刀刃劃開腹部的位置，血液奔湧而出。
「喂喂喂！」身後第二個暗影似乎不受爆頭的影響，對著楊墨景又揮出一刀，「後面！」來不及做出反應的奈特只得大喊。
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響，這次是抓著斧頭的骷髏擋下了攻擊。
「我很認真啊。」楊墨景頭也不回地回應，向左跳開迎面襲來的火焰，和第二個暗影拉開距離。

「嘖。」嘲諷不成還被帥了一波。
雖然心裡很不爽，但奈特並沒有漏看躲藏在陰影中的第三個暗影。

最後一刀砍下，楊墨景將不再動作的暗影一腳踢倒，正轉身要處理第二個暗影卻撞見了骷髏被劈碎的瞬間，白骨散落一地，耳邊又傳來了幽靈哭泣的聲音。
楊墨景走向暗影，暗影也走向他，兩者的距離還不到三尺，一隻黏滑的觸手突然纏上楊墨景的腰部。
下一秒，楊墨景的雙腳離開地面，觸手將他提起，碰巧躲過了那不知何時來到身旁的第三個暗影的攻擊。

「真的好認真喔～」怪腔怪調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楊墨景順著觸手伸來的方向看去，觸手的主人張著蝙蝠的翅膀，在空中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奈特的嘴角微微揚起，雙眼直視瞪著自己的楊墨景。

兩雙藍色的眼睛在空中，你看我，我看你。

「唉⋯⋯」楊墨景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幼稚。」
「蛤？！要不是我，你已經被砍兩刀了！」奈特對幼稚這個形容詞感到非常不滿，楊墨景更是清楚的感受到了，因為觸手抗議似的抓著他上下搖晃。
「等、等一下！喂！」雙腳懸空被甩來甩去的楊墨景出聲制止。

停是停下了，可地面上的畫面卻越縮越小。

奈特拍打著翅膀，將楊墨景拉到自己身旁，兩個人中間隔著觸手，飛離五層樓高的建築，離開四方形的庭院。

「你要去哪？方向反了吧？」楊墨景看著往他們來的方向前進的奈特，後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見到了討厭的月亮，正皺著眉頭。
「沒有反。」奈特沒有轉頭看楊墨景一眼，但對方死盯著自己的視線還是讓他難以無視。
「啊煩死了！」奈特看著在用眼神施壓的楊墨景，「你自己去問那傢伙啦！」話一說完，觸手馬上放鬆力道。
「問誰啦！」在半空中被丟包的楊墨景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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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墜地摔死前，一隻獵鷹俯衝而下，兩爪提起楊墨景的衣領，讓他緩緩落地。

楊墨景輕柔地摸著站在自己手臂上的獵鷹，一道影子遮住了月光，拍著蝙蝠翅膀的小孩輕輕降落在身邊。
「哥哥你有沒有受傷？」身後的翅膀收起，楊憶雲抓著楊墨景的手，一副擔心的神情，「我有叫奈特不要把你丟下去，可是他⋯⋯」
「我沒事，沒有受傷。」楊墨景摸著楊憶雲的頭，像是在安撫受到驚嚇的孩子。
「對不起⋯⋯」楊憶雲低下頭，「是我亂帶路才害哥哥遇到麻煩的怪物⋯⋯」
覺得這幾天再走同樣的路線並不是錯覺，奈特剛才也說沒有走反路，楊墨景拿出停下轉動的指北針一看，總算搞懂是怎麼回事。

「我不想這麼快和哥哥分開。」聲音有些顫抖，楊憶雲緊緊握著楊墨景的手，「我是壞孩子嗎？壞孩子會被哥哥討厭嗎？」
看著那雙深藍色眼睛，眼前的孩子是如此害怕寂寞，楊墨景伸手將楊憶雲抱進懷裡，溫柔的撫摸他的背脊。
「不會討厭你的，偶爾當個壞孩子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