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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沒想到能有機會站在樂團主唱的位置呢。」
冬彌夾塊熟食店買來的雞肉到碗裡,看了眼正聊著今天和系上朋友出門時的彰人。

今天的筑前煮調味也是恰到好處,這是在住處附近兩人都喜歡的熟食店購入的。
雖然平時為了節省開銷三餐大多由兩人自己料理,但對烹飪能力有限的兩人而言每天做出有變化又能下肚的料理還是一種負擔。在嘗試一個月的自炊生活後他們終於忍無可忍,最後才改為像現在這樣買些現成的熟食作為正餐一部分。

「沒有說真的很想去唱啦,而且那也只是偶爾代替一下。不過那個學長對樂團感覺是認真的,跟那些只是想要玩玩的傢伙不一樣。」
「果然很有彰人的風格⋯⋯但是這樣真的好嗎,放棄這種難得的機會。」
「沒關係啦反正學長人脈很廣,這對他來說也不難。」
彰人將與雞肉燉煮的胡蘿蔔挑起,擅自夾給冬彌,對方也視為理所當然地接受,讓紅棕色的滾刀切塊狀物就這樣停在自己碗裡。他們又繼續談自己想說的,而這些話題大多都圍繞在音樂上。
「冬彌。」突然話鋒一轉,彰人定睛注視餐桌另一端的搭檔。

夕陽下捕捉到搭檔的苦澀瞬間再一次在眼前閃過。
自相識以來冬彌其實並不常這樣。儘管表情變化和中學時相比已豐富不少,絕大多時候都還是那張沉穩而有所收斂的表情。
彰人不禁浮想高三時小巷裡的告白,那張簡直一模一樣的臉。但自從搬出來一起住類似的表情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更頻繁出現。雖然都只是一瞬間,它們卻像是刻意抓準時機般每次都被彰人看個正著。

明明這樣就能一直待在身邊,為什麼還會感到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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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怎麼了?突然這樣叫我的名字。」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這幾年來變了不少但又像什麼都沒變。」
「這是在稱讚的意思?」冬彌放下筷子,一臉疑惑。
「算是吧,不過你現在這樣就挺好了。」
彰人笑了下,讓心中所想全部藏在彎起的黃綠色之中。

是啊,不管是現在的生活、現在的你、或是現在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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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碗盤逐漸清空彰人也將最後一塊可樂餅夾給給冬彌,「彰人真的不吃?」對方問道,在彰人幾番推辭後才好好接受。

冬彌進食的模樣在彰人眼裡認真到很有趣,既使長大成人,那別緻的臉龐還是會在這時看起來跟小孩沒兩樣。
「彰人今天一直盯著我看呢,在想什麼嗎?」
「不跟你說。」
那張無懈可擊的笑臉實在讓冬彌不好看破。與平常相反,現在的互換立場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彆扭。他們相視,最後不約而同地大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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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洗好了彰人,然後要是你想洗澡的話可以⋯⋯啊。」
才剛踏出廚房便是搭檔躺在沙發上,早已昏昏睡去的模樣。見狀冬彌放低音量,躡手躡腳地往客廳走去。

居然在這裡睡著了嗎?冬彌心想。

平時臉上威風十足的室友現在鬆下表情,可愛睡顏就這樣毫無保留地展露在眼前。男人胸口隨著吐息平穩起伏,身子陷在沙發布料因承載體重綻出的褶皺間。側放在臉旁的兩隻手微微蜷曲,或許只要手掌靠近便能與之十指交扣。
儘管並不是第一次看見,心上人在自己面前毫無防備的景象還是足以讓冬彌掀起內心波瀾。

青年半跪坐在沙發旁,注視那熟睡的臉龐若有所思。

五年,從不斷跟隨到終於並肩而行的身影也改變了不少。
最初相識時剛步入青春期的面容稚嫩中帶點鬼靈精怪,嘴裡卻是一口與之不對稱的圓滑語氣,相對比之下反而更顯可疑。
所幸他所跟隨的感覺並沒有出錯。從自己賭氣而單人行動到共行,旅途中他和彰人遭遇現實擊打,搭檔骨子裡的戾氣也在這時一股爆發。或許是出於不願示弱的心態和躁動的叛逆思想,那時一頭乾淨的橙色頭髮也和自己一樣多了抹異色。這幾年間他身板也抽高不少,初中時還需要稍微低頭轉為幾乎能平視彼此,臉蛋更隨著成長由童顏變得立體有致。
而現在,經時間淬煉搭檔帶刺的氣質被逐漸磨得成熟,體格卻也因為成年後實習的大量勞動消瘦了一些。平時學業和演唱活動兩頭燒的他笑容裡總流露一絲緊繃,只有在這時才能完全軟下來。

冬彌這才發現他從未有機會好好看著這樣的彰人,儘管他明白觀察室友睡覺肯定是件奇怪的事。

「你才是成長了很多啊,彰人。」
青年自言自語的無聲呢喃,滿是憐愛地注視著。如同要勾勒物體輪廓般,整齊修剪的指尖順著臉頰稜線輕柔地由上往下游移。本該保有年輕時圓潤的臉稜角分明,顴骨的線條甚至依稀可見,冬彌明白這是彰人長期辛勞的證明。他屏住呼吸、拿捏好一舉一動,像是在對待掌間的易碎品,生怕一不小心現在的所作所為會被對方察覺。「也許我可以再做更多」這樣的衝動在他腦中一閃而過,冬彌又靠得更近些,兩張年輕臉龐近乎要貼在一起。

「⋯⋯唔嗯。」
聲音停下了冬彌出格的念頭。
沒有完全緊閉的雙唇時而洩出類似夢囈的呻吟,彰人蹙眉,垂下的睫毛間甚至能隱約看到睜成一條細線的橄欖色。過沒多久男人又恢復平靜,方才不過是動動身子。

太好了。
就連冬彌都對自己閃過的念頭感到意外。
下一秒他在心中連連道歉並收回還放在耳垂處的手,剛才一系列像是侵犯對方的行徑本該令冬彌只萌生罪惡感,此時卻也覺得鬆了口氣。
「彰人抱歉,但我真的很——」

——喜歡你。
這是禁句,一句能瞬間打破現在生活的咒語
,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既使已經癒合,每當想起解散的那段日子仍會感到難受,一道縈繞在心頭且難以抹滅的疼痛。
最終還是沒有將剩餘的字詞說出口,只是默默將話語吞入喉頭,連同快要滿溢而出的全部感情一起。

要是說出口,彰人這次還會再選擇留下嗎?

青年又坐了一會兒,直到座椅上的手機突然亮起告訴他時間已經不早了才將平時預先放在一旁的毯子抓起披在彰人身上。
起身,熄燈,冬彌轉身準備回房就寢,黑暗的空間裡只剩下從隔壁廚房流瀉而入的一道光。
「晚安。好好休息。」
男人回頭望了沙發一眼,昏暗光線裡的表情所含的情緒難以辨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