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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山間薄霧未散，空氣中帶著一絲清涼的濕意。
趙活起早貪黑，盤算著伙房需要幾擔水，挑完再拾柴火，時間還夠他做頓豐盛的早點。
什麼都細細擬好了，偏沒料到會在棧道口碰見葉雲舟。

趙活腳步微微一頓。昨天的事還歷歷在目——不害怕是真，但此刻再見面，不自然也是真。
葉雲舟同樣放慢腳步。回想起昨天的暴露，不知道如何面對趙活。
他看著趙活手中的木桶，轉移了話題。

「趙兄總是起的很早。」
「工作多嘛。要給伙房挑水，今天早點來做些餛飩。葉兄可是要找草藥？」
「是。上次打翻了不少，趁早上來找找。」

那個「上次」不言而喻。
葉雲舟再度陷入沉默。趙活轉頭就在心裡默默賞自己連環巴掌，那壺不開提那壺！


誰也沒有再提昨天的事，尷尬籠罩在兩人之間。
趙活彎腰放水桶時偷偷看了眼葉雲舟，想打破沉默又不知從何說起。
卻不知那葉雲舟看似波瀾不驚，實則內心風起雲湧，藥草沒找到，雜草拔了好幾叢。


*****

葉雲裳躲在樹後，看著兩人忙碌的身影。
昨天晚上哥哥回房後魂不守舍，理毛時還走神，扯痛她漂亮的毛髮好幾次。
雖然不知是怎麼回事，但肯定和趙哥哥有關；不枉費早起偷跟上來，這就給你們點顏色瞧瞧，好好把她混世魔王放在眼裡！

水靈靈的眼珠一轉，葉雲裳躡手躡腳地靠近趙活，突然大喊：「哥哥！──」並猛然一撞。
趙活反應不及，整個人被撞進小溪。
葉雲舟見狀立刻衝去拉人，卻因岸邊濕滑，一個踉蹌跟著跌入了水中。


「雲裳！！！」


葉雲裳得逞後在岸上捂嘴笑，一臉得意。
趙活無奈地抹去臉上的水，「沒事，天氣熱，時間也早，涼快一下也行。」
「趙兄便是太寵雲裳，才讓她越發無法無天。對不住，葉某晚點親自壓著妹妹向趙兄賠罪。」
葉雲舟起身就要去抓葉雲裳，女孩兒朝兩人吐舌，說要找默鈴玩便一溜煙逃走了。

趙活上了岸，見人確實走遠才脫下衣物，擰水、甩開，披上枝枒晾曬。
抓人無果的葉雲舟只好重複同樣的行為，趙活一時忍不住揶揄：「怎麼，原來毛皮沒辦法變成衣服？」
葉雲舟只是苦笑。


*****

日頭逐漸高升，今天是別想做餛飩了。
趙活乾脆坐下來享受陽光，拍拍旁邊曬暖的石岸示意葉雲舟也坐。
葉雲舟拿捏好距離，小心翼翼挨著趙活坐下，瞥見趙活向他展示手中的牛角梳。

「這是昨天晚上看到的，看它做工細緻圓潤，多梳頭有益保養秀髮，而且聽說養貓人家會給貓梳毛避免打結，也不知道雲裳妹子用不用得上，就擅自買來當禮物，希望葉兄不要介懷。」

見人似乎遲疑，趙活有些尷尬，隨口提議道：
「不然葉兄先試試？好用的話便麻煩你轉交雲裳妹子，不好用那我便留著自個用了。」

葉雲舟目光倏然凝住，整個人微微一震。
他轉過頭緊盯著趙活，一臉不敢置信，耳朵微微泛紅，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
「趙兄好意葉某心領了，但妹妹和葉某的毛皮都打理得很好。」
葉雲舟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和顫抖，努力維持冷靜的神情，彷彿這樣就能保持距離感。

趙活忍不住笑出聲：
「等一下啊葉兄，你誤會了，我是說頭髮，不是說你那一身豹皮。」


這下換葉雲舟無語凝噎，渾身仍然僵硬。
趙活見狀想打哈哈帶過，但葉雲舟陡然湊近，認真表示失禮了，隨即伏下身，變回豹子。


*****

葉雲舟的皮毛確實保養得很好，光澤深邃、平整而服貼，隨著肌肉的波浪起伏，在光下似流動的銅水又似精心編織的綢緞。
那雙棕色瞳孔收縮成銳利的狹縫，此刻獵食者鎖定人類的一舉一動，尾尖輕輕顫動。

「一隻手就好了，一隻手！」
趙活哭笑不得，雖然是能肝膽相照的朋友，但摸遍全身什麼的還是太彆扭了。
葉雲舟聞言又變回人形，只剩右爪掌搭上趙活左手心，臉上一片通紅。
「著實不好意思……」


趙活邊笑，邊小心翼翼地將豹爪挪到膝上開始梳理，動作輕柔而細膩。
葉雲舟看著梳子移動，隨著規律的唰唰聲半瞇起了眼睛。

他從未想過自己日後會放任他人的親近甚至照顧。
原是沒有家的獸，注定無法歇息，只能不停地奔跑，直至筋疲力盡、失足不起。
但有人願做他的樹、他的屋，輕手輕腳捧著讓他喘口氣，不必做謙謙君子竹、錚錚鐵骨松，也願給他一個遮風避雨之地。

葉雲舟緊繃的肩膀慢慢鬆弛，開始享受難得的安寧。


*****

「評價如何？」
葉雲舟低聲回應：「自是極好的，只怕葉某配不上。」
「哈哈，言重了。」趙活收起梳子，拍拍那隻豹爪。「不就是個梳子，哪有什麼配不配得上？好了，葉兄你瞧瞧，不賴吧？」
葉雲舟忍不住輕笑，抬起眼簾，毛髮確實閃著柔和的光澤，但不及眼前的人：
「閃閃發光。」


「衣服也曬的半乾了，還是快點回去為妙。」
重新穿回青衣，趙活不由分說將牛角梳塞給葉雲舟，打好水就和背起小竹簍的葉雲舟一同趕回唐門。

──至於回去後，因為耽誤太久讓伙房沒有足夠柴火用的趙活，以及去後山一無所獲還帶回半簍雜草的葉雲舟，同時被二師兄狠狠責罰又是其他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