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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部分


他曾經讀過某份殺人犯的自白,那是一位專挑受害者淋浴時闖入的犯人。
『你問我為何要挑那種時候?因為那是人們最真誠、最不被任何謊言及偏見包裝的原始模樣,而且如嬰兒:脆弱、美好。』

半透淋浴間拉門被無預警打開,銀白色長髮躍入他轉去目光一角,一記拳頭襲上他側腹、帶來短暫卻莫大痛楚後,那段許久以前一瞥而過的文字,從熱騰騰的疼痛裡突如其來地浮現、放大、失焦;猶如各種天災人禍後冒出的各種馬後砲,對他露出先知般嘲笑嘴臉。
不過那些文字很快就被花灑水柱沖刷殆盡,和他身上尚未洗淨的髒污及嘴角唾沫血痰,一併流往排水孔,進到這座城市引以為傲的先進下水道系統,進行一連串淨化處理,最後成為近海的一部份。
可他只能待在這裡。被無預警揍了一拳後跪倒於地,礙於犯人身份無法反擊,只得任由對方將他雙手拉去反剪於背,被不太柔軟的長條物給捆緊手腕──他慢上幾秒才想到那應該是條皮帶──然後又被扔回地上。
臉頰重摔於地磚上,除卻灑落水幕溼漉外,尚有方形磁磚邊緣,正以略偏低溫的粗糙,於他單薄面皮上刻印出暫時性紋路。
他的視野中有對方的腳。腳趾一個一個形狀完好,指甲修剪整齊乾淨,沒有走路壞習慣或不合腳鞋子造成的後天缺陷,色澤是比對方其他部位脆弱一些的蒼白。不知是否因為陌生,還是剛被揍了一拳的緣故,他不太能將這雙看來教養良好的腳趾,和揍了他的犯人聯想在一塊。這理應是他初次見到犯人的腳趾,即使他對犯人並不是相當陌生。
「……嘿、萊伊,你知道嗎?」犯人的嗓中有一種笑意,和那些文字那些馬後砲感覺相近的那種:「把你找來,不是為了聽任務報告。」

喔……他想,那真是、不太妙呢。
他知道自己今天運氣不太好,沒想到會不好到這種程度。



收拾好裝備,揹起吉他袋的赤井秀一,不顧趴伏廢墟地面時染上髒汙的衣物,先點了一根菸猛吸一口,使刺激性尼古丁鎮壓住心跳。
這回任務出師不利,僅能有驚無險地勉強收完爛攤子。
狂扯後腿的菜鳥成員多少是個因素,犯了基本錯誤的他亦難辭其咎。無論他失誤的原因為何,他心中猜想得到,指派這項任務的琴酒得知後,勢必會就這點來踩他幾下。
一想到不只得見到那人,還要被對方懲處,赤井秀一眉頭愈發深刻。
那人總以壓低烏黑帽簷和過長銀白瀏海遮掩視線神情,朝他投射過來的目光卻直截鮮明,鮮明得讓他能從其中判斷出某類負面情感;直截到他回視接上也不掩飾躲開。每每見到琴酒,赤井秀一心中就不平鼓譟地提醒自己:對方有多危險;而危險程度有幾多,代表對他的吸引力就有幾多。
他不否認琴酒身上有吸引他的一些特質,也不否認琴酒和他身上有某種重疊的相近氣味;不過他總刻意不讓自己太接近琴酒──只因為狙擊手從不靠近誰;絕非因為他忌憚對方。
絕非他忌憚太潔白太冰冷無暇的那人背後,那層看不透的、彷彿太接近就會被吞噬的、黑洞般深淵。

準備覆命的他回到組織,發現平常總有數位年輕成員待命的房內,此時只有波本在。
雖然蠻常一同出任務,默契也還稱得上不錯,不過波本從未掩飾對他的不友善。平常他不以為然;但今日各種不順遂,加以即將面對的責難懲罰,讓他刻意挑了離波本最遠的斜對角處,打算安靜休憩一會。
才甫坐定,波本的手便停止繼續翻閱雜誌,揚起那雙似無情感的眸色掃過他,空氣裡的不善氣氛剎時凝聚成刮疼肌膚的尖刺。

『今日組織派給你的任務是清臭水溝嗎?』
『清理鼠輩。跟那差不多吧……』
『你應該去沖個澡,Rye。』眼神透出厭惡的波本難得誠心給出建議,儘管那內容存有嘲諷:『讓疑似有潔癖的某人見到你這樣子,他大概會直接舉槍轟掉你。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鼠輩,反正你現在聞來看來就是鼠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