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杯子蛋糕



艾德蒙特第一次遇見「它」,是在行經光之區域邊陲森林的途中。

那個東西,外層以半透明的杯狀紙模包覆,隱約透出漂亮的、柔軟蓬鬆的淺黃色蛋糕體,烤至金黃的圓弧頂面微微高出杯緣,柔順絲滑的雪白奶油霜盤繞其上,一顆鮮紅的草莓於頂端點綴。

是一個杯子蛋糕。

在蚊蟲活躍的林間,仍完好無缺的杯子蛋糕。

它獨自立於基岩之上,沐浴在枝葉縫隙灑落的光斑中,像是誰不經意地遺落了甜美的生日祝福。

身側的騎士一齊停下步伐,目光看往同一方向。良久後,他開口:「副團長,石頭那裡有什麼嗎?」

艾德蒙特搖頭。「沒什麼。」揉了揉眼,他說。

當他再次回頭時,基岩在視界中已經縮為一個小點,依稀能看見幽深的林裡,雪白霜體上那抹鮮紅。

*

週末,在市集中一家糕點攤販前,艾德蒙特猛然駐足。

那是一台開放式的攤車,木架上陳列著五彩繽紛、形形色色的糕點,圍繞在前的顧客歡快地談笑,像採蜜的蜂,將用甜蜜填滿手中的紙盒。

七彩的紙杯、繽紛的糖霜、發亮的糖漬水果相互搭配,在甜點的花叢中,有一個杯子蛋糕,雪白的奶油霜上,一顆草莓點綴。

奶油霜的層數、草莓的形狀、蒂頭的葉片數,甚至是微微傾斜的角度,皆和森林中的那個「東西」如出一轍。

艾德蒙特背脊發涼。

回程時,他再次經過那台攤車,陳列架剩餘的糕點寥寥可數,那個杯子蛋糕已經不見蹤影。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他隱約聽到一位年輕男性和同伴交談,雀躍的嗓音訴說著,搶到最後一個草莓杯子蛋糕,且老闆給了折扣,少算一個糕點的錢。

艾德蒙特立即環視周圍每一張面孔,聲音的主人已消失在人群之中。

*

「今天誰生日?」結束完晨間的訓練,艾德蒙特隨口問道。

他的桌子上有一個杯子蛋糕,寶藍色的紙模,紫色的奶油霜,幾顆小藍莓散落在頂端,口味顯而易見。

生日當天分送杯子蛋糕,是騎士團常見的傳統。

「今天?我不確定⋯⋯」被詢問的騎士捧著今早收到的信件,在各桌之間穿梭。他在艾德蒙特桌前停下來,挑出署名他的信函,工整地疊齊,恭敬地問道:「副團長,需要我去探聽一下嗎?」

「不、沒關係⋯⋯謝謝你。」艾德蒙特無比真誠地說。

桌上的藍莓杯子蛋糕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半點奶油霜也沒有留下,就在騎士無意間將函件從其正上方下壓的時候。

艾德蒙特曾和熟悉森林的眷屬幾人提及那個「東西」,一方建言「不要吃」,一方挑眉笑而不語,一些不曾遭遇且好奇味道。簡言之,一無所獲。

戒慎了好一段時日,再無異事發生。

他暫將此事拋諸腦後。香脆的甜餅照吃, 綿軟的鬆餅照啖,杯子蛋糕也不例外。

*

那晚,艾德蒙特在自宅處理公務到有些晚了,躺上床一時半刻也無法淨空思緒,索性起身添茶水。

夜深人靜,宅邸的主燈已經熄了,一身輕薄的睡袍,他點亮廚房的小燈,一盤杯子蛋糕出現在眼前。

一個個可可色的蛋糕體,擠上尖塔狀的巧克力奶油霜,鋪滿可可碎粒。是晚間祝賀管家生日時,未食用完的餘量。

艾德蒙特掀開玻璃罩,拿了霜體稍高的那一個。

可可的香氣撲鼻,從尖端一口咬下,滑順的奶油霜在舌尖化開,甜膩而美好的味道滿足了味蕾。

緊接著衝擊整個口腔的,是腥羶至極的氣味。

手一鬆,他掩著嘴,跪倒在地。被咬去頂端的杯子蛋糕滾了兩三圈,水狀的液體徐徐流出,乳白色的、不該屬於蛋糕的液體。

從鼻腔一路竄進腦門,那是精液的味道。

蜷曲起的身軀發著高熱,像是一把火沿著四肢百骸焚燒,無法思考,腦中叫囂著最純粹的慾望。

手探向滾燙堅挺的部位,他用衣袍堵住了嘴。

一回、兩回⋯⋯手臂痠澀,大腿痙攣,數字不再有意義。那個東西沒打算就此放過他。

後來,艾德蒙特看見柳橙被榨汁時,總會想起那晚的事。

從昏厥中清醒時,他身軀赤裸,渾身痠痛,睡袍被唾液浸得濕透,塞在口裡。四肢和股間沾滿橄欖油,散亂一地的蔬果亦同。

他羞恥至極地承認,他做了十分不得體且極其不光彩的行為。

咬了一口的杯子蛋糕憑空消失了,滿地泥濘中,沒有一丁點白濁殘留。那是艾德蒙特最後一次遇見那個東西。

他知道,它會帶著他的一部分,在某時某地,以一種無害的、誘人的甜蜜姿態,靜靜等候。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