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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 you anyway 4　實玄


不死川實彌彷彿做了一場噩夢。夢的起初像是在銀河宇宙裡漂流。無數光點濃稠地隨著視覺捲動，有時彷彿即將落腳，卻又馬上被另一股不可違抗的力量推走。整個空間似乎都被漩渦佔據了，他在其中，無論掙扎或怒吼，所有的一切都被按下靜音鈕，做什麼都沒有用，只能被這個中心、那個中心不停不停地互踢皮球。

這是哪裡？怎麼回事？
我剛剛、剛剛不是還在警局嗎？

企圖使用邏輯和理性來幫助自己穩住陣腳，卻被每個從眼前飛閃而過的光芒刺眼得幾乎暈倒，強行維持清醒帶來劇烈疼痛，下半身完全被控制住無法抽開，彷彿他是在工業生產帶軌道上的一個物品，對於自己的命運走向全然無能為力。

漸漸地流動的速度趨緩，他從高處猛然墜落卻又同時飄浮起來，一本巨大的書在下方展開，猶如閻王檢視生平般翻得飛快，所有密密麻麻看似文字的黑點從這一頁爬到下一頁，身旁光影亂竄，黑點成了各種有意識的生命在每一回翻閱彈跳擴散。

最終，頁面停了下來，他也離那本大書越來越近，一種即將被吞噬的警覺本能讓他想向上掙扎，卻如同墜入吸塵器裡無情被帶往根本不知道寫著些什麼的文字海裡。





「實彌，你看，這是弟弟喔！」

是誰？好溫柔的聲音...我的手？怎麼這麼小？等等，腳、腳也......
可惡、可惡，不能控制！

「哇！媽媽，他知道我是哥哥嗎？」
「玄彌知道喔！」

媽媽？
等等，玄彌！？

「玄彌，我是哥哥喔！」
「啊噠！」

這是怎麼回事？玄彌為什麼是我的弟弟？
可是好可愛，還握住我的手指...玄彌小時候就這麼可愛了嗎？
好想親親...等、等等，這又是怎麼回事！？


「哥哥！哥哥等等！」
「玄彌，這邊這邊！」
「呼、呼...哥哥跑太快了啦！」
「不快點的話獨角仙會跑掉的！還是玄彌要在這裡休息一下？」
「不、不要！我要跟著哥哥。跟哥哥在一起才好玩！」

窸窸窣窣地，腳踏在乾枯葉子上聲響此起彼落，兩個小小的身影跑到這裡、跑到那裡，無論做了什麼，實彌最忘不了的是玄彌對著他開心笑著的容貌。這個故事裡的自己的家雖然窮苦，可是有玄彌在身旁不管在哪都是樂園一樣。

當玄彌的哥哥......好像也不錯啊！


「殺人兇手！殺人兇手！」

不，等等，不是，怎麼回事？
媽媽？
玄彌？


「你吃了鬼？」
「哥哥我...」
「我沒有這種愚鈍的弟弟！」
「不！等...」

住手啊，混蛋！我在做什麼！怎麼可以對玄彌...
誰、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切還沒結束，站起來，不死川。」

為什麼...為什麼眼淚停不下來，為什麼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樣，為什麼這麼多屍體，為什麼我滿身是血，好痛、好痛、到處都好痛...
這是...玄彌的衣服......？
玄彌人呢？人呢！？？？
為什麼衣服只有一半！？這些粉末都是些什麼？
玄彌！！！？？？



還沒弄清楚狀況，場景就又換了。
手裡緊抓著的，是唯一「熟悉的」、「玄彌的」東西。

數條道路抹著血，一條條在腳下張牙舞爪朝看不見的盡頭掙扎蜿蜒而去，好不容易能夠行動的身體此時卻沉了大石般無法移動。
強烈的鮮紅和濃稠的黑暗四面八方包圍自己，眼下彷彿呼吸的權力都不可被給予。

玄彌死了？
死在自己的面前、不，死在自己的懷裡？

為什麼、為什麼？
屍體呢？
死了也要有屍體吧？！為什麼只有衣服！？


才這樣想著，腳下的血路聽見心聲般「活」了過來，鼓動著不知道該說是脈動還是蠕動的噁心慢流把自己推往複雜交織的路線深處。兩旁風景儼然是恐怖片裡妖魔鬼怪蟄伏的迷宮，屍體，屍體以及更多的屍體，還有斷毀的刀具、衣物、哭喊尖叫的聲音潑灑如暴雨，左拐右彎的過程裡實彌才逐漸理解到，這些似乎都跟他有關係，他再一次回到某個巨大的建築物之中，空間像科幻片一樣變動，血沫與死亡持續在四周起舞，直到最後見著了解答心中疑惑的那一幕。


「不要說了！不要道歉！」
「根本沒保護到啊混帳！」
「為什麼身體會像鬼一樣崩壞啊！」
「哥哥會想辦法的！我會想辦法的！」
「神明啊！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帶走我的弟弟......」

玄彌、玄彌...



「玄彌！！！！！！！！！」



隨著悽慘呼喊，眼前猛然一亮，上空天花板蒼白如死者空洞的雙眼，而自己，正在汗水浸濕的被褥中，離水之魚般粗魯喘息。

這裡又是哪？

前面經歷那麼多混亂的實彌迅速轉動眼珠，一時他還無法分辨自己究竟是醒是昏、是生是死。

「啊！前輩！」熟悉的聲音竄入耳際，還沒來得及轉頭，人就已經乒乒乓乓走到身旁「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身子猛然被力道擁緊，背上溫柔安撫的輕摸和長髮底下飄出的香氣──是玄彌沒錯，是他的玄彌，在這裡的玄彌。沒有鬼、沒有血、沒有屍體、沒有尖叫沒有哭喊、沒有所有可怕的東西或事情，只有玄彌。

「玄...玄彌...」也許是在夢裡崩潰痛哭了太久，現在連開口嗓子都如同要化為煙塵。
「前輩，你沒事，真的太好了...前...唔！」話還沒說完就被吻住，然後感覺到臉頰上不合理的濕潤玄彌連忙拉開查看「怎、怎麼了？」
「你還活著、你還活著...不是碎片...玄彌...」實彌內心洶湧攪動，不止是因為從噩夢裡脫離而已「我再也...我再也不會把你推開......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是哥哥也好、是老公也罷...我都一定會保護你的...」
「前輩？哥哥？難、難道......」

兩眼相交的瞬間，眼淚再次沖刷而下，這一次，連同玄彌一起，他們抹著彼此滾滾晶瑩，緩緩、緩緩地拼湊出了一切。

我發誓要再遇見你，你也發誓要再遇見我，緊握不放，哪怕生生世世的痛苦流逝盡每分每秒的血肉。


「為什麼，一直都不告訴我？」實彌把臉埋在玄彌肩上，手輕搓後頸毫毛「你不是早就都想起來了嗎？」
「因、因為不管怎樣，跟前輩在一起就很開心...就算前輩沒有想起來也...」
「傻瓜！自己一個人承受這麼多...」聽到這樣的回答，雙臂是抱得更緊了，完全忘記現在人在醫院裡，直到旁邊有人咳了一聲。
「看來是沒什麼大礙了啊，不死川。」無論多認真的語氣中始終帶點慵懶是好友宇髓的招牌說話方式「突然大叫又突然昏倒，怎麼叫都叫不起來，小朋友送你來醫院的路上哭到眼睛都腫了呢。」
「我、我才不是小朋友！」
「互相各戳一次，你們扯平了。」隨意擺擺手，宇髓轉身，離去前還不忘為自己邀功一下「下午的假都幫你們請好了，記得找天請我吃飯啊！」

「......」看著宇髓消失的背影沉默了一會兒，實彌決定還是把注意力帶回自己的愛人身上「玄彌，謝謝你。」
「？」玄彌不明白地歪了頭「前輩謝什麼？」
「能一直在你身邊...實在太好了...」
「我、我才是，我才是能在哥哥、不，是前輩身邊太好了......」聽懂原來是要說這種糖分飆高的話，玄彌不甘示弱地也補上自己的，順便連同身子一起鑽到對方懷裡。


「所以，是哥哥的我你比較喜歡，還是前輩的我？嗯？」又抱著一陣子之後，實彌突然開口。
「欸？」畫風突變的問題落到自己頭上時，玄彌還沒能反應過來。
「過去就見你哥哥、哥哥猛喊，想盡辦法追個不停，現在怎都沒這個勁了？」
「啊？哪、哪有？什麼？前輩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吃「哥哥」的醋啦！後面的抱怨玄彌沒來得及為自己抗辯，就被堵住嘴舌頭追討個沒完，連同身子居然都被一個翻轉壓上了病床。
「前、前輩！前輩這裡是醫院...」
「那你說，是喜歡哥哥，還是喜歡我？」
「前、前輩，當然是前輩！」真是的還不是都一樣！哥哥和前輩都是一樣的啊！
「當真？」
「當、當然！當然！現在，現在除了愛前輩你，我、我、我還能愛誰啦！！！？」

最後一句用力大喊的告白，嚇得進房巡察的護士手上的板子都掉了，不死川實彌一臉自然無事地將兩人恢復正常坐姿，而不死川玄彌則是搞得好一陣子都不敢走進甚至經過這間醫院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