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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訊息通知的木內哲舉起手,帶著兩分不曾顯露於面的忐忑沉沉敲響了社長辦公室的門,得到一聲「請進」的回應後轉開了門把。

  「打擾了。」

  木內哲抬眼,面前是西裝鼻挺、眉眼帶笑的社長,旁邊站著一頭俐落短髮的秘書,一如既往。於是他跨過門檻,踏入辦公室內——然後詫異地瞪大雙眼。

  眼角餘光敏銳地捕捉到一抹熟悉而又顯眼的嫣紫,在這裝潢沉穩低調的空間中更顯突兀。他想,就像是一幅黑白水墨畫被一筆明亮的水彩劃過,那分外浮誇的艷色總能快速攫住他人的目光與注意力。

  他也不能倖免。

  先前遭門板擋住身形而被忽視了的嬌小青年朝他眨眨眼,然後純真無邪的瞇了起來,「哲,怎麼這麼慢?我跟社長都等了你好久呢~」

  「我應該是準時到的吧。」

  木內哲先是下意識地吐槽了一句,隨後才意識到自己的方向又被帶偏了。似乎他在對方的面前,總是站在被牽著鼻子走的一方,像隻被牽繩領著跑的乖巧家犬。他無奈的闔上門,隔絕了外頭忙碌的電話鈴聲,「不是……卯睦,你怎麼會在這裡?」

  「嗯,你不知道很正常!因為是我拜託社長跟你保密的嘛!」秋田卯睦眨了眨眼,木內哲隔著淺橘色的鏡片都能感受到那對綠色眼眸中的狡黠。那是他每次動了惡作劇心思時慣有的表情——那是他每次「遭殃」前,都會看見的表情。

  面對這樣的秋田卯睦,木內哲心底只有不好的預感。

  俗話說的好,預感這種東西向來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只見秋田卯睦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慶祝用的小型拉炮,在木內哲困惑的注視中,揚起了一抹大大的笑:「賀!秋田卯睦與木內哲組成雙人偶像團體,明日起正式出道啦!」

  「碰」的一聲,噴出的彩帶與紙片垂落在木內哲漆黑的髮上,五顏六色的,搭著那面無表情的臉看上去分外滑稽。

  如果可以,他希望床邊的鬧鐘能盡快叫醒他,結束這荒唐的鬧劇。


  可惜木內哲注定得失望了,因為那並不是一場夢。

  說實話,木內哲不了解公司為什麼會下這麼胡亂的決定,也不太看好他和秋田卯睦的組合,畢竟他們倆個的風格實在是南轅北轍。他怕如果自己成為秋田卯睦的累贅,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他喜歡舞台上的秋田卯睦。可對方耀眼奪目的氣質他無論如何都學不來——那種深入骨隨的自信,於他而言是鏡中之月、水中之花,是遠在大氣層一點五億公里外的太陽,夏天握不住的雪。氣質是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而秋田卯睦便具備了這種特質,早在他們都還是練習生的時候,木內哲就已經知道了:秋田卯睦一定會紅。

  他是天生的聚光體,似乎連打在身上的鎂光燈都成了襯托,注定有屬不清的向日葵將他誤以為是太陽,朝他所在之處追逐。

  木內哲不只一次去看過秋田卯睦的演唱會。不是用對方送的,而是用他自己搶到的票。

  布置成浮誇模樣的舞台,炫目閃爍的鎂光燈將整個會場染上張揚又具強烈個人特徵的顏色,主角在狂歡式的高呼聲中閃亮登場,一身自我又目中無人的張揚。木內哲不只一次質疑過秋田卯睦的審美,但對方每次都會用行動證明,並不是他去配合風格,而是風格會去配合他,然後融合成秋田卯睦式的模樣。木內哲就想,沒有任何舞台和服裝會不適合他。

  可是,這不適用於木內哲。

  作為一個偶像,木內哲沒有那種能夠引人注目的特質。他自卑、低調樸素,個性沉悶而不善言詞,若不是那不負責任的父母給他留了一副還算值錢的歌喉,與一個還算靈巧擅舞的身體,娛樂圈那浪來潮去的舞台很快就會將他捲走,流落到再也無人能看見的犄角旮旯。

  木內哲看著鏡中普普通通的自己,帶著些許自嘲的笑了笑。他想,人跟人終究是不能比的。

  那畢竟是一顆北極星。而他,只是隨處可見的六等星。

  光是要和秋田卯睦站在同一個舞台上,他就已經拚盡了全力,像是擰一個半乾的毛巾,必須使勁到氣喘吁吁才能把他擁有不多的勇氣給擰出來,澆灌在他小小的夢想幼苗上。

  可是他真的很努力了。

  他無法放棄,他想光明正大地站在秋田卯睦身旁,不是作為陪襯或是綠葉。

  他要追上那跑在前頭的身影。


  出道演唱會的事宜並沒有在木內哲心裡掀起太大的波瀾,不過秋田卯睦倒是興致高昂。他喜歡自己親手規劃所有演出相關事項,總要和各種幕後道具製作與服裝設計的員工們討論細節。木內哲通常會在旁邊聽,但基本上不會提出什麼意見,畢竟他除了唱歌跳舞以外的事物都不太專業。

  「啊,哲你來啦!要不要看看我畫的設計圖?」

  一看見推門進入休息室的木內哲,和其他服裝設計人員圍在一起討論的秋田卯睦便抬起頭,朝他招了招手。

  「不會是什麼奇奇怪怪的衣服吧?」木內哲在椅子上放下自己的包,然後走到秋田卯睦身邊,低頭一看。

  木內哲愣住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秋田卯睦替他們倆設計的服裝。他想,如果說是他們兩個的融合,不曉得會不會有點太自戀了。

  那是兩套過於矛盾的服裝。秋田卯睦並不是取他的浮誇與木內哲的樸素的折衷,而是將完全相反的兩者同時表現了出來,並沒有誰配合了誰、誰替代了誰。亮色與暗色交織成層次分明卻又無比和諧的模樣。明豔的嫣紫與低沉的黑,並排在一起。

  真好看。木內哲想,他沒有見過比這更好看的服裝了。

  「感動嗎?你一定很感動吧哲,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吧?」

  秋田卯睦笑嘻嘻地戳了戳木內哲的臉龐,眼底是滿滿的得意,明亮的像是星星的碎片落入那對翡翠般的碧綠中,閃閃爍爍。「是不是很期待穿上這套打歌服上台啊?等不及了吧?」

  看著這樣的秋田卯睦,木內哲忍不住飛揚起嘴角。他好想抱抱身旁的人兒,抱得緊緊的,把存在於他們之間的所有空氣全都擠掉,只剩下他們相貼的肌膚。

  真是太不公平了。木內哲想。好像只有他一個人越來越喜歡秋田卯睦,這讓他既欣悅又困擾。秋田卯睦總是那個提著裝滿水的澆水壺,替他脆弱的幼苗細心澆灌的人。在遙遠的遠方朝他招手、催促著他快點過來的,讓他忍不住想追逐靠近的人。

  他的確迫不及待了。

  他想趕快看見彼此穿著擁有兩人代表色的成套服裝,他想趕快站在他的身旁,不再是隔著舞台遙遙相望,他們將會並肩而立,唱著同一首歌,在那千萬人嚮往的鎂光燈下。

  「是啊。很期待。」

  如果這次出道演唱會成功了,木內哲想,他可能會鼓起勇氣,給秋田卯睦一個他想要很久的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