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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紅礬會想起被魔王收養前的片段幼時往事。

  他自小便是擁有異常智慧的孩子,同齡的孤兒們在餐桌上與其他人玩鬧奪食時,紅礬卻是和喜歡安靜的妹妹薄綠整日泡在幾乎無人聞問的圖書館裡,櫃檯前打著瞌睡的老修女甚至不知道,他們這對兄妹經常拜訪。

  那時紅礬六歲多,小心抱著才剛學會說一些話的薄綠,模樣就像個成熟的小大人。他稱不太上合群,僅僅是可以忍受旁人嘈雜喧鬧的程度,說不上喜歡或討厭,更多的是與他無關的冷淡。可薄綠不一樣,紅礬知道,她是個脆弱的孩子。他沒有記得太多被送入孤兒院之前的回憶,連那生育了他們又拋棄了他們的垃圾父母的模樣也記不起太多,但他依稀回想得起,被稱做母親的女性抱著弱小的彷彿下一秒呼吸便會停止的嬰兒時,眼底如寒冬似的嫌惡。

  常聽修女修士們說,孩子是被神祝福的禮物。

  紅礬嗤之以鼻。

  他們是不被祝福的孩子,兩份多餘而不被需要的禮物。而那兩個大人甚至不願意拆開上頭綁著的緞帶。

  於是兩份禮物在聖誕樹下、大雪之中,可憐兮兮的相依偎著五彼此的體溫相濡以沫,直到那教堂的大們敞開,收回了自己派下的禮物。

  希望下次神能挑選一個更討人喜歡的禮物送人吧,他想。

  薄綠生來就像陶瓷娃娃般漂亮又易碎,紅礬不願讓其他粗魯的小怪獸碰那與他相依為命的珍寶,萬一哪裡被碰少了一個角,他肯定會用那在土司上塗抹奶油用的小抹刀,狠狠刺入他們的喉嚨。

  因此,紅礬到哪都要抱著薄綠,就算抱得累了也不肯鬆手。

  大人們笑看著大娃娃帶小娃娃的畫面,卻從未看見隱藏在底下,扭曲的保護慾像種子深植在男孩精明的腦袋裡,吸附著以親情為名的養料,長成一棵砍不斷的參天大樹。

  由於教會沒有多餘的錢能供薄綠看更好的醫生,她的病只能一直拖著。紅礬不信任那些嘴上說著籌夠錢就會替女孩求醫看病,悲天憫人,實際上卻什麼都不做,只是用一種看受傷瀕死的流浪貓犬般憐愛卻冷漠的目光,看著神情痛苦的薄綠,然後摸摸她的頭說神明會祝福她的。

  都是垃圾,他想。所以他決定自己尋找能夠治好薄綠的方法。

  書是獲得知識最好的來源。既豐富、又沉默,哪怕他拿的是一本晦澀難懂的藥草學專書,只要櫃檯前的老修女不醒來,就不會有除了薄綠以外的第二個人知道,一個才六歲的男孩竟然能輕易讀懂那本困難的書。

  薄綠最近經常會突發性的全身抽痛,紅礬沒有找到如何醫治的方法,卻找到了能夠緩解疼痛的方法。

  於是他興沖沖的闔上書本,抱著昏昏欲睡的薄綠輕手輕腳的出了圖書館,帶上門的力氣小到連灰塵都揚不起。紅礬將薄綠放在房間不甚柔軟的床上,把她哄睡了之後鎖上房門,悄悄跑了出去。

  和薄綠相反,紅礬的身體相當健康,甚至可說是靈巧敏捷,搭配上他的腦袋,簡單的晃過守門人的視線從教會溜了出去。

  直到距離自由玩耍的時間只剩五分鐘,他才回到教會的大門內,手裡纂著一株深藍色,葉子尾端帶著點紅的小草株。那是書上記載能止痛的毒草,握的他沾上些許草汁的手掌都有點發紅刺痛了。

  可是紅礬很開心。

  他回到房間,把葉片撕成小塊試圖讓薄綠吞嚥下。但薄綠不太配合,嘴巴合的緊緊的就是不肯張開,紅礬又不敢對她動粗,畢竟他知道嬰兒比小孩子要脆弱太多了,一不小心就會死去。

  他苦惱了好一陣子,直到修女喊他們吃飯的聲音透過門板響起。

  要到了準備喂給薄綠的奶瓶,紅礬仔仔細細的將毒草磨的細碎,仔細地倒入白潤的溫奶中,然後用湯匙攪拌直至泛起淺淺的藍。他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拿起自己偷藏的小刀,劃破了自己的手心,鮮血與疼痛一同溢了出來。他抿了一小口牛奶,不過一小會,他便感覺到疼痛感減去了些。

  副作用是,會讓人感覺到睏意。紅礬捏了下臉頰勉強打起精神,他想,睡著了也好,起碼夢裡沒有疼痛。

  拿著套別調製的牛奶走到搖籃旁,他看著蜷縮成一團,面露些許痛苦的薄綠,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頭。「沒事的,薄綠。我一定會救你的。」

  然後他旋上蓋子,將柔軟的吸嘴湊到薄綠的嘴邊。

  薄綠乖巧握住瓶子,張開嘴開始吸吮參了毒藥與愛的牛奶。

  紅礬趴在搖籃旁,看著喝完牛奶而陷入睏倦的、打了個呵欠的薄綠,開心地瞇起了雙眼。

  「哥哥會救你的。」

  「一定噢,我們約好了。」


  悠悠轉醒,坐在沙發上打了瞌睡的紅礬發現身上不知何時被蓋上了薄毯。長大了的薄綠坐在身旁,手裡還拿著一本書,靠在他身上也睡著了。

  紅礬彎了彎嘴角,拿起茶几上那杯已經冷掉了牛奶,抿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