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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像你成為那樣的大人(六十五)之六
文:蒼微



  五条悟稍微握緊突兀出現在掌心裡的手,頃刻就收起詫異的神色,點了點頭,他不發一語地閉合拉門,配合夏油傑的步調重新走到安靜的小巷中。

  聽不見任何心聲的夏油傑側過臉,依舊繃緊面容的五条悟,早已退去紅暈,眺望天空行走,沒有任何開口的意圖,夏油傑笑著搖晃兩人交握的手,五条悟僅是淡淡瞥一眼夏油傑的神色,就任由夏油傑繼續搖晃。

  完全摸不著頭緒的夏油傑,沉吟片刻提議道:「悟,我們來玩猜謎遊戲好不好呢?」

  「嗯、可以啊。」

  「那、悟猜猜看,五条悟現在有什麼感覺呢?」

  錯愕的五条悟很快就笑了起來,得意地說:「這個題目傑你根本就輸定了嘛!」

  夏油傑只是挑起一側眉毛,並不作聲。

  「開心、總體來說算是開心,但又不是會哈哈大笑的那種開心。」皺起眉頭的五条悟,露出揉合困惑與認真的淺笑,「開心應該是一種輕飄飄的情緒,就像是空氣一樣,可以讓人很舒服,但、有一點痛,又不是實質上的那種痛,萌發、或許可以這樣敘述與界定,農夫都會很期待田地豐收的時刻,但好不容易長出莊稼,滿滿當當的、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卻分不清是花朵、藤蔓、樹木或雜草,明明是最應該理解眼前情況的人。」

  「長出了什麼很重要嗎?悟期待它長出來,然後豐收了,這不就好了嗎?」夏油傑似笑非笑地加重語音,「還、是、說,悟是想掌握全局嗎?」

  「當然重要,那可是……」五条悟翻著白眼,幾欲脫口而出的爭辯,在接觸夏油傑審視的目光,瞬間熄滅,他聳肩眺望遠處飄盪的雲,「我想找傑跟我都不覺得委屈的方法,我相信一定有。」

  夏油傑低下頭輕笑,掌心傳來溫暖的潮溼感,使他更能理解五条悟所述說的那種、在胸膛裡恣意蔓生的疼痛,令人愉悅、令人困擾,他多想如同五条悟般,大方說著「想要就給你」,讓五条悟看,他們感情的形狀是相同的,但那沒有用,心臟只是血淋淋的一團肉,未曾鐫刻任何字句。

  「我並不覺得委屈呀。」他輕嘆道,同時覺得語言是世界上最薄弱的東西。

  突如其來的天旋地轉,讓夏油傑瞇起雙眼,半抬起左手,急忙叫著:「悟!」

  警戒的姿態在察覺周身被五条悟的氣息包圍,再生不出任何抵抗的氣力與意圖。

  無人的小巷裡,夏油傑被五条悟侷限在牆邊,也用單手隔絕夏油傑後腦及背脊與冰冷牆面的接觸,另隻手小心固定夏油傑仍未痊癒的右手,湛藍的瞳仁毫無保留地近距離直視,夏油傑驀地感到御三家醫院裡的人們所說,五条悟帶來的巨大壓力。

  深深吸引他目光、鎮靜且極具侵略性的五条悟。

  夏油傑驟然加速的心跳,鼓譟血液衝上臉頰,他很快就別開視線,左右張望,企圖忽略五条悟對他帶來的影響。

  「那這樣呢?」五条悟輕嘆著俯首,鼻尖微微搔過夏油傑的耳垂,無法克制的失落由五条悟心底流淌而出。

  夏油傑不可置信地凝望五条悟低垂的銀白睫毛,它們遮掩掉五条悟霸道的目光,在溫暖的陽光下顫動,折射著無害的光芒,五条悟低笑,兩人身軀更加貼緊,他輕蹭夏油傑的側臉,連吐息都壓得透出珍惜,卻深沉道:「我想、把傑吃掉,關起來、藏起來,不給其他人看到,我想要傑紅著眼睛叫我的名字,我想要、把傑弄髒……」

  五条悟的嗓音越來越微弱,翕動的唇瓣輕觸夏油傑的嘴角,粗糙的手指摩娑夏油傑的髮際,緩慢而仔細,帶來一陣麻癢。

  「算了,沒什麼。」五条悟看似不在意地低笑,抬起頭,將夏油傑的頭髮爬梳整齊。

  重新穩定呼吸的五条悟,神情淡漠,心底卻未再流淌出任何負面情感,像一尊精緻的人偶,後退得優雅安靜。

  夏油傑說不出為什麼,直覺不能讓五条悟就這樣離開,平時能言善辯的口才完全失靈,於是他急迫地以左手抵住五条悟的後背,他瞪著困惑的五条悟,眉頭緊皺,顯得彆扭又難堪。

  重新勾起微笑的五条悟,以極不相符的力道拍撫夏油傑的頭頂,卻後退半步,雙手逐漸放開,視線飄往小巷無人的盡頭。

  彷彿穿越時空與夢境,不知該被稱為記憶或幻覺的影像破片在腦海裡明豔,五条悟替他吹乾頭髮以後,嘆息般地笑說忘了;垂落眼簾笑的五条悟,一面將全部身家的鑰匙推給他,一面不在意地說賠你;在解剖臺前手持木梳的五条悟,笑得頹喪,雙眼通紅,輕聲說我不會啊。

  這是一個不懂得如何索要心愛之物,也不會哭的孩子。

  聽不見的情緒,究竟是真的沒有?還是放棄了、心死了呢?

  「但悟,我不想就這麼算了。」

  夏油傑記得他們所在之處是白日不認識的人們得以暢行無阻的小巷,知道五条悟正觀察他的反應,儘管難為情,頸部、臉頰乃至耳殼均紅透了,但他熱血上湧,腦中一片空白,用力閉緊雙眼,墊起腳,朝五条悟形狀美好的嘴唇撞過去。

  「喔嘶——呼哼哼哼、傑你根本在亂來嘛!」五条悟舔拭嘴裡的破口,微弱的細微血腥味卻惹得他笑得更加愉悅。

  「悟你的評語真沒禮貌,反應也是。」

  「哈哈哈哈咕咕咕咕。」五条悟笑得額頭靠到緊閉雙眼、打算眼不見為淨到底的夏油傑肩上,好不容易才壓抑住笑聲,「呼——好吧、沒辦法,就讓最強的五条悟教教傑怎麼好好地接吻吧。」

  不知道是憤怒比較多,抑或羞赧比較多的夏油傑,眼睛偷偷撐開一條縫瞄五条悟的動作,毫不拖泥帶水的五条悟就輕盈吻住夏油傑的嘴唇。

  五条悟粉色的嘴唇既溫暖又柔軟,光是接觸就引起一陣戰慄直衝頭頂,很難聯想到平時會從裡面鑽出無數氣人的話,夏油傑的呼吸急迫起來,沒有注意到他正輕微顫抖。

  乾燥的嘴唇一點一點被浸潤,難以形容的麻癢蔓延,五条悟的氣息在鼻腔裡擴散,刺激、浩大,也平和,噴吐在夏油傑頰側的暖流逐漸殷切,劇烈的心跳在耳膜震盪轟鳴,舒適的氛圍與感觸卻誘使他雙唇微張,五条悟的舌尖淺嚐起來有些不膩人的甜蜜,他不知不覺就將五条悟抱得更緊,修長的手指陷進五条悟蓬鬆的休閒服,壓皺柔軟的布料。

  五条悟略為用力攬緊他的後腦,緊密貼合的唇瓣傳來微弱的血腥味,刺激夏油傑反覆輕咬五条悟的下唇,他擔心將五条悟咬傷,很快就改成用唇瓣叼住五条悟的嘴唇,但很快,淡淡的不滿足就漫布齒間,他忍不住發出細微的嗚咽聲。

  輕微的笑在五条悟喉間滾動,伴隨短促的吐息,在寧靜的小巷裡無限擴大,酥軟的麻癢沿著夏油傑的耳骨一路向內,五条悟模仿他的動作,細細啃咬他的唇瓣,電流般的滿足感一股一股竄上頭皮,他想要更多,忍不住往五条悟的方向挨近,張闔雙唇加劇兩人間肌膚的磨蹭,理智不斷提醒他,周圍可能有人窺視,但情感讓他耽溺在浪潮般的舒適中,他不知所措地在五条悟的背脊抓握,渾然不覺他顫抖得更加厲害。

  酥麻感順沿背脊,直達膝窩,既痠又軟。

  五条悟彷彿在回應他的期待,也像知曉他的困境,固定夏油傑受傷手臂的掌心下移至臀部,幾乎托起他,枕墊在後腦與背脊的手則是垂落到頸部,五条悟側首,夏油傑就被即將脫離的唇瓣吸引過去,兩人擁抱的姿勢更加嵌合。

  粗糙指尖緩慢摩娑夏油傑的側頸,耳垂下的肌膚細嫩,反覆揉擦的沙沙,如同砂紙般帶來刺激的癢感,他紅了眼角,水光逐漸沁出。

  將閉未閉的眼縫讓微小水滴扭曲成弧面,在陽光折射下,成為朦朧的七彩光斑,驀地驚醒夏油傑,他將劇烈顫抖的手掌緊握成拳,深吸一口氣後推開五条悟,用力擠出的嗓音有些變調:「夠了悟,不要再繼續了。」

  錯愕的五条悟,視線很快掃過夏油傑眼角的淚水,儘管極力克制,但還有些停不下顫抖的身軀,他飛快掃過夏油傑尚未痊癒的手臂,悄悄鬆了口氣,在接觸到鼓起的下身及發軟的雙腿後,立刻別過頭。

  「不會吧!傑你也太…..」敏感了。

  每個人感覺的靈敏程度不同,但同一個人感官的靈敏度必然相去不遠,五条悟再次將視線移向夏油傑被衣袖掩蓋住的手臂,其實夏油傑在御三家醫院用的止痛藥劑量、頻率,甚至是他當時的疼痛度紀錄,他都知道。

  夏油傑深吸幾口氣,無法相信他的反應居然會如此激烈,好不容易平息掉在咽喉滾動的呻吟,伴隨鬆開的懷抱,逐漸擴大的自責從五条悟心底滿溢出來,他急忙攢住五条悟的衣袖否認:「不是、悟我不是!我只是、只是……」

  五条悟眼神瞥向難以啟齒而瞪視地面的夏油傑,伸出手指,企圖抹去夏油傑眼角的淚花,但思索片刻就攤成手掌,貼在夏油傑臉上胡擦海揉,搓得夏油傑羞慚的神色都變了形,許久他才把掌心移至夏油傑額頭,從容自然地湊近詢問:「欸傑,你臉好紅喔!是不是吹太久冷風,有點發燒了啊?」

  「沒有、這不是,悟你別擔心。」夏油傑不斷用手背、掌根擦拭嘴唇及眼角,沒有奇怪液體殘留的觸感讓他悄悄鬆了口氣,「所以悟剛才想說什麼?我也太怎麼了?」

  五条悟偷瞄一眼夏油傑故作鎮定的表情,在夏油傑眉頭逐漸收攏時,才聲音漸小地斟酌著囁嚅:「太、可愛了吧?」

  「太噁心了吧?」夏油傑立刻露出嫌惡又不可思議的表情,「悟不覺得用可愛來形容一個成熟的男人,是件很奇怪的事嗎?」

  「不覺得啊!」五条悟湊到他眼前,擺出一個高中女生拍大頭貼專用的搞怪笑容,「世界第一帥的五条悟,同時也可以是世界第一可愛唷!」

  夏油傑失笑,用玩鬧的力道將五条悟的臉頰推遠,沒想到會突然重心不穩,一個趔趄。

  「傑你站不穩嗎?」五条悟連忙把夏油傑攬到懷裡,刻意不去看好不容易熱度下降,又因意外陡然爬升的紅臉,他拍撫夏油傑背脊的動作漫不經心,就連語氣也吊兒郎當得氣人,「是不是剛剛沒吃飽飯啊?老爹這次確實給的份量比較少。」

  「大概是吧?」夏油傑聲調僵硬而平直,卻難得乖順地倚靠在五条悟的懷抱,一面聽著五条悟過快的心跳,一面等待生理反應消退。

  「那、要找家人出來聚聚嗎?雖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過發生這麼大的事,應該稍微講一下吧?」夏油傑低頭不語,腦海裡出現的不是原生父母,而是菅田真奈美他們,他還沒有準備好,要怎麼向五条悟介紹他們,氣氛在靜默下變得沉悶怪異,五条悟突然啊了一聲,「對了傑,因為不知道要怎麼聯絡你的家人,所以當時你的手術同意書是我事後補簽的,你應該不介意吧?」

  「姑且不論事後補簽是怎麼回事,光是手術到現在都過了兩個多月,我就算介意也沒用了吧?」

  「沒錯的呢!傑你真聰明。」

  「真不知道悟為什麼還笑得出來。」夏油傑無奈嘆息,而後逐漸被五条悟感染笑意,他笑了幾聲又端正臉色,「話說回來,這樣悟你應該不會惹上什麼麻煩吧?」

  「不會啊!誰會找五条家的神之手、超級天才外科醫師的五条悟麻煩啊?又不是腦子壞了。」

  夏油傑回想他在販毒集團巢穴裡遇見五条悟的場景,太陽穴上的大片瘀傷,讓他連看也不敢看,但他並未出口反駁。

  等到身體重新聽從指揮,他深深抱了一下五条悟,在五条悟疑惑的目光中,夏油傑藉由嘆息,貪婪吸取五条悟身上的薄荷香氣,才戀戀不捨地退開。

  他若無其事地勾起嘴角,向五条悟歪了歪頭,問道:「去吃蛋糕嗎?」

  「嗯?」

  「我突然、很想看看盛放。」

  五条悟半抬起頭,面色凝重地想了想,隨後大方點頭道:「那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