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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lter（9）





18.

如果到了30歲還是處男，似乎會變成魔法師。

他曾經以為他真的必須帶著這樣的魔法持續地活下去，幾年幾十年或者是終其一生都必須在聽見別人的心聲裡度過，從來沒有想到，在他的身旁會有一個機會，讓他能夠在快被現實淹沒的時候，可以躲著不被風雨影響的處所。

然後，那個人現在說喜歡他，非常非常地喜歡他。

那是什麼樣的感覺，他的人生裡面學過的任何詞彙似乎都不足以形容現在的心情，一個字都找不到一個詞都用不上，他只得愣在原地，看著眼前的黑澤繼續地對他說著

「我以為我能繼續以同事的身分待在你身邊，可是，當我和你更靠近之後，我發現我已經無法壓抑自己的情感了⋯」

黑澤在說什麼⋯？他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他可是那個平凡沒自信又讓人感到沈重的安達清啊⋯⋯

「⋯你不用擔心，我只是很想告訴你我的心意，不需要想辦法拒絕我，明天⋯我們再見面的時候，一切都會恢復原狀的。」

恢復原狀？什麼恢復原狀？為什麼黑澤擅自決定他的答覆，他什麼都還沒有說啊，如果、如果他一句話都沒講，黑澤什麼都不會知道的，肯定明天過後黑澤就不會再像這陣子一樣地對他特別好，他也沒有機會把自己的想法說出口了⋯

不可以逃跑，安達清，你不可以逃跑！

「我！」

加油啊安達清！加油！！

握緊的拳頭藏在過長衣袖裡說著害怕，深呼吸過後的氣息還是紊亂的，幾秒中內要如何組織出他想要表達的意思，果然他還是不夠聰明⋯⋯，不過當他看見黑澤一如往常地溫柔看著他等他說話的模樣時，他好像開始知道那些情感碎片會組成什麼模樣，猶如拼圖般把這些日子以來的點滴拼拼湊湊後成為一幅畫，最後再用盡全力地為它落下個合適的名字。

「我其實是魔法師！」
「欸？」
「經過觸碰我能聽見別人的心聲，可是，我卻聽不見黑澤的心聲⋯⋯」
「等、等等，安達⋯？」

似乎不一口氣說完就會沒有力量再繼續說，這樣澎湃的心情讓他不得不先忽略黑澤眼裡滿滿的驚訝和疑惑。

「你、你先聽我說。」
「⋯嗯。」

從那雙眼睛裡彷彿接收到安達是以多麼大的勇氣在說著這些，原本已經在想像中被拒絕的劇本中傷心的黑澤，此時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速度來到了無法控制的狀態，在安達接下來每個說出的字句裡，加速地發展著。

「我真的很膽小，不太知道自己應該要怎麼面對你，所以⋯我一直在逃避⋯」
「一開始發現自己有魔法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後來⋯知道觸碰你也不會聽到心聲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好像找到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讓我覺得在你面前可以當自己，那個還沒有魔法的自己。」

安達以真誠的態度將這些他完全不知道的事情傳進他的心裡，在那些訴說中的停頓代表了無比的勇氣，讓他必須稍稍握緊自己的手，才能克制不往前將安達擁進懷裡。

「在這些日子以來，喔、我是說在我生日以後，好像跟你在一起的時間慢慢變多了，待在一起的時候很安靜很開心，也常常會不自覺就笑了起來，然後⋯嗯⋯發現自己也常常會想到你的事情，就像今天一樣，其實一聽到消息我就馬上想趕過來的⋯」

那些以為只能妄想，過去七年只有在夢中才曾經出現過的期盼，現在卻真真實實地從安達的口中說出，那些字句令他不禁呼吸急促了起來，胸口喧鬧著的聲音也不是假想的，一切真的真的是⋯

「黑澤，我⋯」

反覆地深呼吸著只為平復過於鼓躁的情緒，在胸膛迴盪的心跳聲如此地劇烈，即使還沒說出口，透過緊咬的下唇也能夠感覺得到

「我⋯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喜歡待在你的身邊，喜歡你在我的身旁，喜歡我們在一起的時光。

告白後隨之而來的顫抖是因為感受到自己被巨大且陌生的情感給籠罩著，呼吸變得又急又亂，眼眶似乎也被濃烈的情緒給侵佔，那是人生第一次，也是絕無僅有的一次，他用盡全力只為了告訴一個人，他很喜歡他。

然後，他感受到自己被黑澤溫柔卻有力的臂膀擁進懷裡，彷彿還能聽見黑澤因為不小心觸碰到傷口而發疼的一聲嘆息，但更多的卻是湧入內心深處的聲音，總感覺在那人來人往的醫院外他們身旁一片寂靜，而他只能聽見黑澤內心正對他說著，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一陣微風吹來，枯枝上的葉飄下幾許。

方才的寂靜瞬間開始湧入不同的聲音，來自剛剛專注於彼此呼吸中而忘卻的人群，發現兩人被注視著的安達有些不知所措，輕輕拍著黑澤想要鬆開擁抱，在安達的舉動下黑澤這才意識到自己動作在這樣的位置會引來多少關注，雖然不是主要通道所以人潮並不多，卻也足夠令人感到羞怯。

低頭抿嘴且臉上浮現紅潤的安達讓他也感受到兩人間沒明說的害臊，黑澤手臂雖然輕輕地放開了卻仍放在他身旁，淡淡地說句，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吧⋯⋯

「嗯⋯不是夢⋯」

那回應很輕很柔，卻重重地打在黑澤的心中，眼眶彷彿就要溢出淚水，這真的是他可以得到的愛嗎⋯

黑澤看起來有點難過也很開心，聽不見心聲卻仍舊可以感受得到神情裡擁有多少複雜的情感，安達並不知道黑澤是因為什麼而開始喜歡上他的，也不知道到底喜歡了多久，但他知道在聽到黑澤說喜歡他的時候，那份情感是從心裡多深的地方給挖掘出來，告白如此地需要勇氣，這些他看著黑澤的眼睛都可以知道，透過剛剛短暫的擁抱，他也都聽見了。

「我、我應該要先讓你好好休息的⋯」
「沒關係的，我很好，真的！」
「真的？」
「嗯。」
「我只是太開心了⋯」

黑澤太善於偽裝了，這是他身為同期同事，在當魔法師之前就可以觀察出來的事情，明明很努力準備的工作卻很常不居功，雖然很受傷卻仍笑臉迎人的說沒關係，遇到職場上不應該有的騷擾，也總是淡淡地用自己的方式不讓對方難堪，這樣的黑澤太辛苦了，則是他當魔法師之後，更能體會到的事情。

要設身處地為誰著想，並不容易。

如果可以的話，或許讓黑澤在他面前放鬆一點，那就好了。

和對方總是偽裝不一樣，他則是因為太不懂偽裝，所以不太知道如何回應會更好，但在黑澤面前似乎可以更直率一點，即使是笨拙的語言。

「黑澤說喜歡我，我也⋯很開心⋯」

知道有誰打從心底的喜歡自己，透過真實說出口的聲音，擁有著一股無法言喻的力量，充滿在心裡的每個角落。

然後，他看見黑澤笑了起來，眼尾笑紋中含著無數的苦澀和甜蜜，是他還不了解的那些歲月，胸口湧現滿腔的情感告訴自己要好好珍惜那眼裡的笑意。

走了一小段路後坐在大樹下的兩人，看著幾許星光伴著彎月沈默了一會兒，以為會失去以為會深藏一輩子的愛戀突然攤在月光下讓人心情有些恍惚，並肩而坐的距離很近，彷彿還有點沒說出口的幸福滋味在空氣中流轉著，安達抬頭看著月亮後轉頭過來對上黑澤看向自己的視線，情不自禁伸手觸碰著黑澤被包紮起來的傷口。

「其實很痛吧⋯」

輕撫黑澤包紮起的手臂後，安達微微地皺起眉來，想起黑澤今天經歷的事情，心裡剛剛的甜蜜裡其實還是摻雜著一絲絲的擔心

把自己的另一手放在安達溫暖觸碰上的位置，在對方柔和的語氣中，黑澤不禁嘴角揚著微笑

「嗯⋯很痛。」



（完）



—————



*番外：初吻過後




那是非常自然而然情境下的接近，假日他們一如往常地在安達家裡用完午餐後，各自在桌前閱讀或畫著畫，窗戶灑進來的和煦陽光帶著溫暖，畫下的風景是上個禮拜兩人一起去郊區旅行時的畫面，終於勾勒出想要的線條時，安達開心地與黑澤分享那份喜悅

「黑澤你看！」
「喔！是上禮拜看到的軍艦啊！」
「嗯！」

風吹起窗簾微微地飄揚著，安達的笑容在暖黃陽光中燦爛，黑澤情不自禁地向前靠近了些，傾身將一手撐在地板，另一手則輕摟著他的後背，眼中充滿的情慾即使是沒經驗的他也能感受得到接下來會有的發展。

心跳紊亂呼吸急促，知道黑澤看著他在等他默許的暗號，他悄悄地閉上眼睛，等候下一秒雙唇的相碰⋯⋯

一開始吻來的十分輕柔，初次的接觸不只是嘴唇貼上，還有更多的是兩人心的靠近，黑澤迷人的氣息竄入他的鼻腔，讓他想要多一些卻找不到繼續的方式，只得讓自己雙手順勢地勾住黑澤的後頸，黑澤認為這是可以更多的示意，不自覺地加深吻的力道，而他也因此隨之身體往後倒了些。

《啊⋯好柔軟的唇啊啊！！安達好美好性感！！好想要再多一點啊！可是可是會嚇到安達吧！！》

嗯？那是什麼聲音？？

［他勾著黑澤的頸項讓對方將他放倒在地板，戀人以拇指輕撫他的臉頰後在臉上落下一吻，另一手則遊走在他身上各個地方，過於舒服的撫摸讓他無法自拔地拱起身體主動磨蹭著什麼，雙腿也不禁緩緩打開後輕夾著黑澤的腰際，然後他眼眶泛淚地看著俯身親吻他的黑澤⋯］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那是什麼畫面！！！！！！！

「安達？」

原本還在幸福初吻中感受安達的甜美滋味，卻瞬間被推開的黑澤一臉疑惑，是自己做了什麼事情了嗎⋯？

「黑澤你剛剛說了什麼嗎？」
「呃⋯安達？」
「不是不是！不是這句！」
「？」
「你剛剛在心裡想了什麼嗎！？」
「欸？⋯嗯？喔、啊⋯那個、呃⋯沒什麼⋯」

騙人！怎麼可能沒什麼！？！？

「為什麼⋯？！」

看著搔亂自己的頭髮一臉苦惱的安達，黑澤突然擔心了起來，該不會是剛剛的吻來的不是時候，嚇到安達了吧⋯

「你還好嗎？安達？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伸手想要觸摸安達額頭確認著溫度，卻在指尖碰到的瞬間

《肯定是我太著急嚇到安達了⋯真是的，再忍一下也不會怎樣！黑澤優一你這個笨蛋！！》

不知是聽到心聲還是黑澤說出口的話語聲音，已經陷入一陣混亂的安達，雖然完全不知道為何初吻過程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卻下意識地在聽到黑澤自責的瞬間，雙手往前環著黑澤的腰際說了句

「不要罵自己啦⋯⋯」
「欸？」

安達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該不會⋯欸欸欸？怎麼這麼突然⋯！

在他腦裡高速運轉思考的時候，聽到懷裡安達以有點支支吾吾的聲音，抬頭看著他後說著

「嗯⋯黑澤⋯我好像可以聽到你的心聲了，還有⋯看到一些奇怪的畫面⋯」

如果30歲還是處男，似乎會變成魔法師，雖然相戀之前聽不到真心喜歡自己的人的心聲，卻會在初吻過後，開啟新的一道門，讓兩人重新認識彼此心裡強大的慾望。

「剛剛，黑澤想要做的事情，不只接吻吧⋯⋯」
「⋯安、安達！」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