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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水】小妖狐娶親記

  陽光和煦的天空下着綿綿細雨。聽說,這種「太陽雨」正是狐狸婚嫁的好日子。

  咯咯郎皺起眉頭,兩手藏在衣袖裏,低頭俯視眼前連他膝蓋都夠不着的小不點。是一只小妖狐,渾身淡橘色的毛絨絨皮毛,看起來像一朵朵春日待放的蒲公英,彷彿咯咯郎只要輕輕一吹,小妖狐就會隨風飄散到別處。唉,要是能有那麼容易把他趕走就好了。

  略帶不悅地,咯咯郎又開口問一次。沒錯,是又一次。

  「⋯⋯所以小子,你剛在說啥,老夫沒聽清楚。」

  咯咯郎壓低聲音,陰沉沉的以不動明王似的語氣發問。都問兩次了,小不點這次該聽清楚他的用意了吧。沒想到,小妖狐瞪圓了杏眼,細幼的小鬍鬚抖了兩下,嘴巴綻開燦笑,以比剛才更響亮的聲音答道:

  「啊!幽靈族老爺,咱是來跟水木提親的!這包袱裏的東西都是咱為迎娶水木準備的聘禮,請您務必過目一下⋯⋯這花束,是晨曦時分還沾着朝露時我採下來的,花瓣很嬌艷,看着就像水木一樣,一定很適合他。這瓶酒,是咱跟山頭另一邊的天狗討回來的!聽說水木很愛喝天狗酒,但咱實力不足,只討到一點點,希望他不介意⋯⋯啊,還有這豆皮,是咱最愛的食物!咱一直不捨得吃,留起來是想跟將來的心愛之人分享,現在時機到了,咱、咱想跟水木一起享用這塊豆皮!以夫妻的身份!」

  「嗬⋯⋯⋯」

  小妖狐攤開背上圓滾滾的大包袱,如數家珍般逐一介紹他準備迎娶水木的聘禮,愈說愈激動,甚至還漲紅了小臉,眼睛似裝進了小星星,一閃一閃的盯着咯咯郎看,樣子信心十足。咯咯郎看着腳邊散亂一地的聘禮,心裏愈是煩躁,到最後只剩一個想法。

  「你小子,沒大沒小的。」

  「欸?」

  「水木可不是你可以隨便亂喊的,你要喊『水木先生』,聽懂沒?」

  可以直呼水木名字的只有老夫,哪是這種哪個山頭來的乳臭未乾的小妖怪能隨便喊的,放肆!

  小狐狸歪頭,顯然是沒聽懂。

  「為什麼啊?明明水木跟咱同齡,之前幾次見面,水木都說直接喊名字沒問題——呀!你幹什麼!」

  咯咯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手,精準揪住小妖狐的尖耳朵,只是輕輕往上一提,小不點就嗷嗷叫了起來。哼,沒點骨氣的傢伙,就這點能耐,還想把水木娶入門。

  「老夫說不準就是不準,你別耍嘴皮子,你喊水木只能喊『水木先生』,知道了嗎?」

  「嗚、咱不要!咱不要!水木明明就說咱可以直呼他的名字,老爺您憑什麼不給喊,你欺負咱!——呀好痛!咱、咱是不會屈服的!老爺才是,都是過百歲的妖怪了,還這麼小氣!誰知道您平時一不順心,是不是也這樣欺負水木的!」

  小妖狐淚眼汪汪,卻還能惡狠狠地瞪向咯咯郎,爪子一邊做着無用的掙扎,在咯咯郎手腕上亂撓。咯咯郎自負地哼了一聲,他是在欺負水木,但那又如何?那都是夜晚的情趣,幹的事也不是揪耳朵,哪是這只小妖狐能管得着的。

  不過,有時玩過火了,反倒是水木要揪他耳朵。退伍軍人那力氣還真不開玩笑,即使是咯咯郎也好幾次以為耳朵要被活生生揪下來,痛得直向水木求饒,水木都不放手。

  想到自己受過的痛,咯咯郎驀地生出一點惻隱之心。輕輕鬆手,小妖狐隨即掙開他的魔爪,一邊像貓似的反覆揉着耳朵,一邊罵罵咧咧地跺腳。
  「老爺,您突然動粗是想幹嘛!咱是真心來向水木提親的,就算是想考驗咱,也不需用這種手段吧!」

  小不點還不懂,就是那真心不行啊。你口口聲聲喊着的水木,早就是老夫的囊中之物了。咯咯郎臉色一變,嘴角揚起不懷好意的笑。看來要來點更猛烈的打擊,才能挫挫這小子的銳氣。

  「小子,你把手伸出來跟老夫比一比。」

  「哈?這又是想幹什麼?」

  小狐狸歪頭,又是沒聽懂。但受過酷刑,這次沒剛才乖巧了,他警惕地豎起尾巴,小胡鬚翹得直指天空。

  咯咯郎也沒搭理他,自顧自地彎下腰,又蠻橫地抓起小妖狐的爪子,不管他沒骨氣的嚎叫,攤開手掌,便將小妖狐的爪子壓在自己掌心上。

  寬厚的手掌跟糯米糰子似的爪子,對比之下像是在大盤子中間放了顆紅豆。小妖狐不解地瞥向咯咯郎,肉爪往掌心按了兩下,硬梆梆的,摸起來一點都不舒服的手掌。而且還很冰。不像水木,手心總是暖呼呼的,冬日跟小妖狐牽手時還會往他爪子呵氣,那暖流直接竄進小妖狐心房裏。

  「小子,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冷不防地,小妖狐被咯咯郎的聲音帶回思緒。他搖搖頭,咯咯郎滿足地哼了一聲,挺起胸膛,樣子看起來十分得意,鼻子都翹上天了。

  「小子,老夫跟你說,這是水木屁股的大小。」

  ⋯⋯⋯⋯⋯⋯?

  倏地,小狐狸腦袋一片空白。彷彿老爺嘴巴裏蹦出來的不是能聽懂的字,而是胡亂拼湊的音節。

  啥小?

  「你看看,跟老夫的手掌比起來,你這爪子跟剛會踩奶的小貓小狗似的,以這種大小的手,能抓穩水木的心,抓穩水木的屁股嗎?沒有能抓穩妻子屁股的手,哪算是能娶妻的男子漢?以你這對爪子,頂多只能跟水木牽牽手,踩踩奶,但恐怕是不能徹底滿足水木吧。再說,水木雖然屁股大,但奶子也不小,倒不如說很豐滿,有時老夫用力一抓,肉都要從指縫溋出來,沒錯,就是這麼大。⋯⋯老夫明白你對水木的心意,但你還是太年輕了,不算是成熟的雄性,但水木啊,以人類標準早就是能懷胎生子的年齡了。雖然有妖怪造遙,說老夫是幼女控,在覬覦娶幼妻,但那是因為他們不夠暸解人類,才會造成這種無稽的誤會⋯⋯扯遠了,總之老夫要講的,就是你不能娶水木,是為水木好,也是為你好,聽懂了嗎?」

  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咯咯郎講完,心裏終於舒爽了。不是他自畫自讚,但咯咯郎覺得自己講得很有道理,邏輯清晰,無懈可擊。這場雄性之間的對決由手掌的大小定勝負,公平對決,誰也沒有欺負誰。

  咯咯郎放下心,和藹可親地握住小妖狐的爪子,沒注意到小妖狐低着頭,一聲不吭,正在默默發抖。

  「好啦,事情講完,時候也不早了。老夫送你回家吧,老夫想想,妖狐住的山頭,應該是———」

  話沒講完,小妖狐「嗚」了一聲,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嚎啕大哭起來。

  啥小?

  太過突然,咯咯郎被這雷鳴似的大哭嚇得一時噤聲,眼睛噔圓,愣在了原處。不就是跟他講講道理,怎麼突然就哭起來了,還哭得這麼慘,等下被好事者的妖怪看到,又要開始新的造謠了,說幽靈族老爺不光是幼女控,還喜歡欺負小孩。這可不行。咯咯郎想得有點慌,手忙腳亂地想安慰正扯開嗓子哭天搶地的小妖狐。

  「哎,你別哭啊,老夫剛是在勸你浪子回頭,你哭啥——」

  「——咯咯郎你在幹什麼!!怎麼把孩子惹哭了!!!」

  耳朵傳來一陣劇烈的扯痛。

  咯咯郎被揪得眼泛淚光,委屈巴巴的轉過頭,看到水木正以不動明王的恐怖身姿從上而下狠狠瞪着他。咯咯郎也有點想哭了。

  「老、老夫什麼都沒幹!是這小妖狐沒骨氣,逗一逗就哭了⋯⋯」

  「水木、水木!」

  小妖狐淚眼汪汪地奔到水木身邊,糯米糰子似的沒用小爪子抓緊水木的下擺,想趁機刺激水木的母性。這招果不其然很有效,水木立馬放開咯咯郎,轉頭抱起小妖狐,穩穩地將他摟在懷裏。小妖狐也是,被心上人抱着,爪子跟臉都穩穩地貼在水木的胸懷前,爪子還在水木胸脯上踩起奶,一按一按的。

  「水、水木⋯⋯!老爺說,老爺說咱是不合格的雄性,不準咱跟你提親,還說要送咱到山頭,讓咱找不到路回家!嗚、老爺他欺負咱,他想咱餓死在山頭!」

  他搏到同情,還抽抽噎噎地跟水木告狀,還在供詞添油加醋,這小子!而且,在山頭哪會餓死,隨便採點果子野菇來吃不就行了!

  咯咯郎咬牙切齒,委屈地看向水木,希望水木能理智分析狀況,拆穿臭妖狐的謊言。

  然而,被母性蒙蔽雙眼的水木,只是以柔情似水的語氣哄着懷裏的小騙子:

  「沒事,你今晚就在我家睡,他去睡山頭。哎,你還帶來了豆皮!你肚子餓了吧,正好家裏有烏冬,今晚我們來吃稻荷烏冬,吃飽再一起睡,好不好?」

  「嗯、嗯!」

  小妖狐猛點頭,抽泣兩聲,居然就在水木懷裏睡着了。應該是哭累了吧,水木拍着孩子的背,轉頭正要回屋子裏,背後傳來弱弱的聲音。

  「水、水木,那老夫呢,老夫也餓⋯⋯」

  水木不容置否地答道。

  「你今晚去山頭睡。餓了就搞點青蛙果子來吃,餓不死的。」

  然後頭也不回地進了屋。留下咯咯郎一人愣在細雨之中,咯咯郎一癟嘴,耳朵在痛,心也在痛,臉頰也濕了。

  「水木!!!!!」

  這場雄性之間的對決,由凌駕一切的母性定勝負,公平對決,誰也沒有欺負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