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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鷹|
夢裡他在一片荒野裡。



  氣溫大概很低,他呼出的氣息化作白煙。放眼望去是茫茫山野,整片天地只有自己的身影。他牽著馬走,沒有目的地的前行。



  星太醒了。厚重的布簾遮掩了黎明到來的微光。他不急著起身,只是換成更舒適的躺姿,調整有些失去秩序的呼吸。

  浩平在他旁邊睡著。他今天起早了,微亮的天不是他們的作息,星太看著藍灰色的天花板,看著看著,一縷金線將這片天切成兩半,金色的朝陽不知何時升起。

  身旁是一座綿延的山脈,隨著沉穩的呼吸上下起伏的胸膛是山野的低鳴,是源自山中的力量。早晨喚醒了群山,群鳥振翅而飛的聲音響徹了林子裡的一草一木,星太凝視著自己的眼睛。

  「早安。」



  『你知道鷹獵嗎?』

  『那是什麼?』



  是一個遙遠的時代,也或許是自己的夢。

  星太坐在床沿,浩平正替他把義肢裝上,其實他自己可以做這件事。那雙佈滿繭的手撫過沒有傷疤的切面,有感覺嗎?星太問自己,但沒有給答案。他早能如常人般行動,也許是再見之時的樣子令對方太過震驚。

  「早安。」他們又一次說道。





  夢裡的他的頭髮被刮起的風吹的紛亂。



  他聽見鷹隼的啼呼,那是一隻非常漂亮的雄鷹,近在咫尺的振翅。此時他因本能而策馬騁馳,風呼嘯而過。



  『鷹原本是美麗且高傲的生物。』



  他們在習慣的咖啡廳裡用餐。這是一個裝潢典雅的空間,餐廳裡只有陶瓷餐具碰撞的聲音和低聲的話語聲。剛上桌的餐點此時正是入口的溫度,星太抿了一口注入杯中的紅茶,也許因為太晚從茶壺裡倒出來了,味道很好,但有些苦澀。

  「你的餐點要冷掉了。」他說道,對著看著自己的浩平露出一抹笑容。

  堪比晨曦,耀眼卻不熾熱,如冬日的暖陽。





  夢裡那隻雄鷹停靠在自己的臂上。



  他穿戴著厚重的手套,此時星太明白了,這是為鷹隼的停靠所準備的,猛禽的爪駐於此。



  『牠被人類捕獲、』

  『被剝奪食物、被剝奪回到天空自由的能力。』



  浴室裡瀰漫蒸氣,星太用泡沫替浩平的短髮捏了一個又一個滑稽的造型。他的雙手滿是泡泡。

  也不是互幫互助的關係,他只是偶爾很喜歡這麼做而已。浩平的體格和自己相差甚遠,寬廣的背部肌肉隆起,他的手順著脊椎滑下。

  熱水將他們的體溫混為一體。





  夢裡他撫摸大鳥的頭頸。



  原本巡視群山的傲鷹臣服於他。當他振臂,鷹便展翅撲向獵物,失去原本捕食的能力,牠的攻擊是人類給與的。



  『然後被馴服。』



  客廳裡擺了一個復古的音樂撥放器,播放的是懷舊風格的音樂。微風穿梭過窗戶,在他們周圍打轉。

  他們像老電影中的情人,在窄小的廳堂環抱對方的腰桿,踏著重複單調的步伐,耳鬢廝磨。像慢速撥放的影片,不太協調但順理成章。

  沒有群星的夜,僅有代替日的明月斜斜地掛在天上。

  「你是鷹。」





  夢裡的鷹飛向遠方。



  一切都是遵循命運的牽引。在他走到山腳下時,歸野的時鐘敲下了最後一聲,伴隨獵人的鷹將重獲自由。那是流傳的習俗、是不可違抗的傳統。星太想起來了。

  他違抗命運。



  『你知道嗎?在馴鷹的過程中,會將鷹的尾羽縫起避免高飛。』



  星太親吻他發顫的嘴唇,親吻他的惶惶不安。月已悄悄的離開,他們彷彿來到星太夢迴的荒野,面龐泛著篝火的橙紅。他們的氣息纏在一起,像升起的炊煙。他們的肢體纏在一塊,身影像搖曳的烈火。

  剝離了不屬於他們生長的肢體,星太親吻他的殘肢,吻過一道扭曲的疤。夢裡獵人的鷹將飛回,他們將違背命運,違背淵遠的使命。



  他的鷹斷了一邊翅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