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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無法再忽略（高二/十月）

帕擦。

凱薩琳關上了自家房門，將雨珠抖落在玄關口，將格子花紋的輕便傘放在一旁晾乾，她拿起放在鞋櫃上的乾布，仔細的擦乾她跟鞋面上的髒污。

踏上木質地板的時候她嘆了一口氣，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總是挺拔的搖桿鬆懈下來，直挺的胸口也跟著垂了下來，看上去十分疲倦的她看了一眼吊在牆上的老鐘，滴答滴答的看著時間正好來到了晚上八點。

隨便的在回家路上就在超商買了兩個三角飯糰，配著無糖豆漿匆匆的結束了晚餐，彷彿完成了制式任務一樣的無心在吃飯上頭。

凱薩琳打開了冰箱，猶豫了兩秒之後拿出了啤酒，她坐到了沙發上，那瓶未開的啤酒因為接觸到常溫空氣而滲出水珠。

一滴一滴落在玻璃桌面上，一滴一滴沁涼了凱薩琳的心口。

今天下午，是卓曉雷第二次對她失約。

第一次是不可抗因素的她在午休的時候就因為病假而回家。

而今日，她沒有任何告知，自己也一如往常的等她來課後輔導，一直等到晚上六點才放棄。

但凱薩琳並不因此生氣，她更在意的是早上上課時卓曉雷的心不在焉，更在意她總是低著頭，更在意下課時，她被她兩個朋友拉出教室的時候，滿佈臉上的淚水。

她為什麼哭了？

明明在辦公室見面的時候她還好好的，在與她回教室的路上雖然有感受到她狀況有點不太對勁，但自己沒能問出口。

原以為，能在課後輔導的時候順便探問一下，但她卻沒來。

凱薩琳的左手撐在手把上支著自己的頭，閉上眼，腦袋裡全是有關她的一切。

她答對題目時的燦爛笑容，被潔西卡取笑時露出的不耐煩神色，聽著卡蜜拉說著笑話時的大笑，聽課時的認真神情，被題目所困的迷惑表情⋯⋯

她總習慣削得尖銳的筆尖，她書寫出來可愛的如她本人的字體，她垂在肩膀上微卷的髮尾，從髮絲間露出的後頸⋯⋯

還有那雙總是淡然的目光，在看向自己卻清澈得讓自己捨不得移開目光的雙眼。

凱薩琳不是第一次意識到卓曉雷與眾不同。不、不如說，凱薩琳意識到，卓曉雷對於自己來說是特別的。

那個被自己下意識忽略的情感，原以為會因為時間而慢慢淡忘，卻在看見她落淚的時候無情的被完全挖掘出來。

才發現，自己心裏養大了一頭怪物。

自己不是第一次，想在放學後與她多相處一點，也不是第一次想在教她看題時離她近一些。更不是第一次，在與她擦身而過時忍不住的想多回頭看她一眼。

她都還記得，外頭充斥著運動社團練習聲，自己在教她看題時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彼此都愣住卻什麼都沒說的那個傍晚。

她也還記得，放學前的那堂課，她總是比別人離開得慢，總是留到最後一個只為了和自己說句『老師再見』才離開，那天她卻因為正在給別的學生講題而錯過她離開的背影。

可是今天，她才意識到⋯⋯

——如果有一天她不再這樣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話，該怎麼辦？

僅是這樣想著，凱薩琳就感覺到自己心口一緊，連呼吸一瞬間都急促了一些，像是突然被掐緊了脖子。

不是那種，她再一年多後即將畢業的師生分離，捨不得為她送別的情緒，而是更深層的⋯⋯更難以言說、啟齒的情感，被自己壓抑卻長成猛獸的情感。

她想獨佔她的目光，在自己偶然發現她會盯著自己的小腿或是裙擺的時候，那種莫名的愉快在心口漾開。

她想讀懂她的情緒，在自己偶而會聽見她分享心事的時候，凱薩琳覺得她並不是只把自己當成老師。

她想知道，如果有人向她告白，不論對方是他還是她，她會是怎樣的反應。

她更想知道，現在的她有沒有喜歡的人——

凱薩琳並不是害怕學生過早走入戀愛，她的班上也有兩對班對，而她並沒有阻止過他們。她清楚的知道，這是亮晃晃寫著嫉妒兩個字的情感，是明言著害怕的情緒。

這不是一個老師該有的心態，她清楚的知道這一點，可自己下意識的壓抑、逃避了那麼久，在看見卓曉雷落下淚的時候，她才終於無法再繼續說服自己。

——自己喜歡卓曉雷。不只是單純的老師與學生的關係，而是更自私的，想擁有她、想擁抱她、想⋯⋯更進一步的那種喜歡。

但自己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卻還是這樣的喜歡上比自己小了一輪的女高中生。

「真是糟糕透頂⋯⋯」凱薩琳喃喃自語的話語像在審判自己。

她揚起淡淡的笑容，是自嘲、是苦澀。

她終於知道，這份感情，不僅是對她的關心，而是一份難以言喻的依戀。

凱薩琳喜歡卓曉雷。讓她願意日復一日的在繁瑣的教學日常中等待放學之後的課後輔導，讓她願意多待在職場一些的只為換取與那孩子多相處一些的時間。

是啊，那孩子，她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再多的喜歡都不能訴諸言語，再多的依戀都只能深藏，這樣的愛只能密封起來，埋進心底。

凱薩琳看了一眼桌上退了冰的啤酒，打開時氣泡宣洩的聲響，卻是將她心口的情感牢牢包裹。

入喉的苦澀，像極了她深埋起來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