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毒蠅傘



（一）

或許，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一切。


（二）


點起一根淡菸，他靠在陽台上想了想，還是決定將菸給熄了。

這裡不適合。或者說，這時候不適合。


透過落地窗他看著房內的一切，這裡不適合他。「你啊，適合那種傻子才會住的摩天大樓，或是流浪漢都不屑駐足的破爛垃圾屋。」父親是這麼說的，而他也認同，這世界上或許不會有比父親更能理解自己的人了。
而這恰巧哪種都不是。

高級住宅區裡一棟不新不舊、不大也不小的小小公寓——讓人很難直接判斷屋主是喜歡一個人生活又或者嚮往家庭，唯一能確定的是她很有錢，或許比那些住在摩天大樓的傻子要來得有錢更多。她擁有這整棟公寓。說過她考慮過把多餘的房間租出去，自己只住在其中一間。

她從沒有為他打開其他單間的門，又或者單純是因為他未曾主動提起。

他往後靠，以偏斜的視角觀察著隔壁的房間。就這麼假裝觀察了幾個月，他可以確定只有兩件事：其他的房並非完全的空屋，卻也沒有任何人出入的痕跡。這著實有點詭異，因為她自己居住的那間單間被裝潢的十分溫馨可愛，而那些房間卻給人鐵灰的印象。

將完全沒有抽過的菸用力的踩爛，他祈禱這會看起來像是他真的有抽菸。


（三）


「你愛我嗎？」
「不。是很愛很愛。」


一邊煮著咖啡，將及肩茶色長髮束成單馬尾的她一邊若無其事的問。

一如往常的，他頭也不抬地回答。她笑了起來，聲音讓人聯想到草的氣味。

不知為什麼地，他愈發感覺抬不起頭，但這並由不得他。她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滑過他的臉龐，然後將他的下巴往上提，他還來不及閉上眼。


啊啊，他並不想直視她的。但已經為時已晚。
他就這麼掉進她神采奕奕的眼瞳裡，與她樸素的打扮與草香味的聲音相反，寄宿在她眼中的夢境華麗得讓人咂舌。她以為他分辨不出來，而他不想讓她看出自己的動搖。

於是他吻她，撲鼻的草香鑽進他的肺與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然後他突然想起在那個半夢半醒的學生時代，總是掛科的他在生物考捲上唯一不是靠著運氣得分的一題：草的香味是草被腰斬時的悲鳴。


（四）


或許，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一切。不為什麼。

而謊言愈多愈好。他是她打發時間的操線人偶，是不可自拔的說謊的皮諾丘，每個謊言都使他的鼻子更堅挺，她喜歡這樣，那才有趣。


（五）


他幾乎是將她甩在地上，而她並沒有生氣，只是很輕很輕地捏了捏他的臉頰，然後在他耳邊細聲說，慢點。他像是被電擊了一般，一動也不動，而她轉身往臥室走。

不同於小小溫馨的客廳，他們的臥室要大得多。她首先自己坐在了純白的床上，然後輕輕地呼喊了他的名字。他跑得太急，甚至被地板的紋理磨出了一些擦傷。但他不在乎。她的笑聲不再有草的味道，而是給人一種更加黏膩的印象，這他也不在乎。

在這樣的時刻，理性是最奢侈且不可原諒的浪費。


由下而上的擁抱很是熾熱，每當她洶湧地拍打著他，他就流下淚水，而他的淚水讓她高昂、上升，他逐漸乾涸，而她再度飽滿。他愈是糟蹋她，她眼中的火焰就更盛。

或許是因為這樣，當他貫穿她的時候對死亡的恐懼就在他心中增長。慾望與快感相輔相成，在這樣的惡性通膨下他引以為傲的體力已經開始不堪支付，而這怪不了任何人。她未曾真的向自己索求過任何東西。

「別傻了，你配不上她。她不是在對你笑。」
比誰都瞭解他的幽靈在他耳邊低語，真是瘋了，這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人比他更理解這件事，但他別無選擇。


他的靈魂腐爛生蛆，若不啃食擁有鮮活生命的她，他或許很快就會什麼都不剩。他緊緊的抱住她，開始抽抽泣泣的為自己的粗暴道歉。她沒有回應他，只是沉沉地睡去。他小心地將她搬運到浴室，替她細細擦洗身子。這讓他感覺自己的罪能稍微得到原諒。

後悔與亢奮在他的血管裡鑽動，劇烈的溫差讓他的心靈與生活總是歉收。但這樣也好，這樣他就沒有什麼可以獻給她，不會因此弄髒她。他不是為了弄髒她，真的。


他輕手輕腳地為她換上一套剛洗好的睡衣洋裝，將她放在了床上，而自己則是再度回到陽台。天色微暗，看上去就快要下雨了。他的眼角瞟到了被自己踩碎的菸，不知為何地，他將那些碎塊揀了起來，一口吞進了肚子裡。劇烈的反胃感讓他幾乎失敗，但他還是將菸給吞了下去。

當她醒來的時候，他會為她準備一杯溫熱的牛奶。他如此決意。



（六）

他作了一個夢，夢到許多個她帶著平常更加燦爛的笑容朝自己跑來，說懷上了他的孩子，直到醒來那瞬間他才意識到那是蒼蠅的複眼看出去的景象，而當他醒來，那樣的視野仍然持續著。他在陽台的落地窗外，謙和溫柔的男人欣喜若狂著抱著她，與頹廢的自己不同，他的臂膀強而有力。而雨終於落了下來，在他身上打出了黑白的斑點與線條，他試著將自己的手印印在了落地窗上，卻很快被濕氣覆蓋。


--------------------------------------------------------------------\

未直接出現在文中的tag

[1] 毒蠅傘：過去歐洲認為將毒蠅傘的粉末加在牛奶中可以殺死蒼蠅，而成人在將毒蠅傘煮熟幾次後服用則可以達到類似迷幻藥的效果。事實上，在後來也被證明毒蠅傘與其說是可以殺死蒼蠅，不如說是一邊散發出吸引昆蟲的物質，還會讓接近其的昆蟲陷入狂亂狀態。
[2] 反聖嬰現象：「由下而上的擁抱很是熾熱，每當她洶湧地拍打著他，他就流下淚水，而他的淚水讓她高昂、上升，他逐漸乾涸，而她再度飽滿。」

[3] 影后：到底是什麼意思咧
[4] 三色自訂的隱藏tag：其實是這個垃圾意識流小說的真正的題目，無聊的人可以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