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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枝上的蓓蕾〉



00.


  「少爺,少爺……!」

  意識恍惚。
  雖然能聽見上方傳來的呼喚,但是,萩原凜不知道聲音的來源在哪。

  倒在河溝裡,一身新買的衣物都給樹枝與碎石刮破了,男孩身上最醒目的痛楚還是腿間的撕裂感,大腿內側被不合適的尺寸輪番頂撞,留下的割傷無不來自於那些陌生臉龐的指甲。
  這身衣物都是父親給他買的,鞋子則是母親給他挑選的──整齊的短褲,白襪,皮鞋與襯衫裡,領帶被扯丟了,釦子也少了幾個……

  「凜少爺,您在這裡……快過來!少爺,聽得見我的聲音嗎,少爺!」
  「……?」

  管家說過,這套衣物是父親與母親在外說好要挑選給自己,在忙碌時請人送回來的。
  他好高興,說是可能無法趕上他的生日才提早送禮物來給自己慶祝,聽說兄長也收到了喜歡的禮物,太好了,接著就是要在慣例的「生日派對」上,禮貌地向每位前來參加的賓客打招呼。這是「萩原家」從未有例外的家族習慣,也是「萩原涼」、「萩原凜」兩兄弟七年來熟悉的聚會。

  從懂事開始,總是能在聚會裡熱情地與親戚朋友打招呼的涼哥哥讓凜對此抱以尊敬,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知道如何接上那些伯伯阿姨「你母親最近如何?」「我是你父親事業上的朋友,看到你從那麼一點大長得這麼帥氣了可真高興」……等等,諸如此類的招呼。
  從哥哥那裡學了一點「對話技巧」的凜對這一次的七歲生日特別有自信──他這次就不用躲在管家爺爺旁邊了。


  被割破的衣物底下遮著灼痛熱辣的傷痕,脫下衣物,身上只剩件薄衫的老管家親自下來河溝抱起他的時候,他的眼眶也愈發酸澀。

  「怎麼傷成這樣,啊啊……心疼啊、心疼啊,不怕不怕喔,少爺,我在這。」垂降進狹窄河溝裡的老管家用手臂墊起凜的臀部時,吃痛的撕裂傷讓凜難以保持「乖巧不哭」的樣子。看著從小看到大的男孩溢出的細碎哭聲。
  注意到傷口位置與短褲裡的大片沾染髒水的血跡,老管家吃驚地瞪大雙眼。在他忙碌時發生了什麼,怎麼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生這種事?用手心使勁溫了溫凜的掌心,歲月的積累依然沒辦法阻止他此時混亂起來的情緒。

  「少爺……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會支持你,我們回去趕快包紮好傷口,不然細菌跑進去就糟糕了。」

  抬頭對上方負責固定繩子的人喊一聲「拉我上去」,老管家壓低音量開口。
  然而,他沒想到,忍不住淚水的凜竟是為另一個原因哭泣。

  「他們說……」男孩在短促的抽泣間找到發言的空隙,「……他們在隔間裡說父親跟母親是壞人,搶光了他們的錢,讓他們沒辦法做生意。」
  「我聽到以後,打開門想要反駁……」


  咬牙忍著腿間傳來的疼痛,萩原凜覺得全身都在發冷。
  他沒有注意到老管家因為情緒而扭曲的神情,只是盡力想擺脫燒酒灑在身上時,碩大的性器撕裂肉體的劇痛,那段記憶卻像是燒紅的熱鐵一樣狠狠烙在了身體上頭。

  

  畢竟,在這偌大的宅邸內,隔間裡男孩的慘叫又會被僕人當成什麼?
  舉杯歡慶、乾杯高呼,還是叫上女子再來斟酒的喊叫?


  外頭的「生日派對」,對「萩原家」來說是一場會聚集外界賓客,親朋好友的宴席,最為資深的老管家與女侍主持秩序的當下,萩原家的兩位長子也必須盛裝招呼賓客。給遠道而來的「業界朋友」準備房間暫住是再普通不過的事,但是,拉門後重疊的身影又有誰人能知?


  那是發生在他七歲生日時的事了。
  因為他還年輕,醫生說這點撕裂傷可以完全康復,不用擔心留疤,很快就會好了,當事人的心理創傷還是需要親近的人多加關注。

  老管家對著躺在床上,發高燒的凜這麼說了。
  「少爺,這是絕不容許原諒的事,您要記住,他們不應該這樣對待您。我會幫您討回公道,替老爺、夫人一起!」
  聽見涼兄長在外面不斷詢問自己出了什麼事,凜眼神飄忽。


  「涼……哥哥,不知道這件事?」

  「是,暫時還沒跟他說,涼少爺……直接告訴涼少爺這件事可能會讓他有過度的反應。而且不與他說,也是對您的尊重。」

  「沒關係的,跟他說吧。」被四十度高燒纏身的童音虛弱地表示「我被那群伯伯跟阿姨……『強暴』的、事。」咬字吃力,凜仍是注視著老管家。
  迷糊地望著熟悉的老爺爺在自己咬出完整音節時刺痛的表情,凜吃力地深呼吸。


  「……一定要讓壞人被處罰,對吧?」

  那是未來的法醫──萩原凜──曾經度過的往昔。













01.


  春季將至,三月出頭,京都「萩原家」府邸比起櫻花,更多的還是出現在庭園裡點點盛開的紫藤,香氣與拔到超過身高的木架子總是讓凜喜歡在紫藤盛開時走進去抬頭仰望,伸手摸摸垂落的花朵。
  說是這裡的氣溫合適,家裡也種的好,這樣一個「私人紫藤花園」才會提早開放,遠望著涼兄長三番兩次想達成「繪製第一串紫藤花」野望的模樣,穿好正裝,今天是「萩原家」雙胞胎兄弟兩人的生日。

  「凜,我先去打招呼了啊,你快點過來喔。」
  「嗯。」

  凜微笑點頭,回應離去的兄長。
  站在開了紫藤花的庭院裡,有別於以往的和服裝扮,轉過頭往走廊快步離去的萩原涼身上穿著適合「哥哥」的西裝,自己身上則是穿著適合「弟弟」,風格較為簡單的西服。他們兄弟同時站在老管家面前聽著父母選擇衣物的方式時,說是:「涼比較大方愛講話,穿這個好安靜一些。凜比較安靜,但很有禮貌,就反過來穿活潑一點。」

  要說「活潑」何在,凜的領口上還多出一個從沒出現在他衣服上的淡紫色小緞帶,這種飾物除了和服以外就哪裡都不會有了,與紫藤花相近的顏色還是讓凜高興地瞇起眼眸。
  在凜的記憶裡,去年、前年,分別是六歲與五歲時的生日,老管家與茶道老師都在他們身旁一步一步地教他與涼給貴賓泡茶的方式。手持茶刷的兄長看上去很不習慣這種禮數,泡起茶來頗為從容的凜卻有不錯的成績,一起在引導下離開主位與賓客招呼時,同樣坐在主位的父親與母親也會望著他們兩人的身影。


  六歲時,母親沒有出現,父親回來了。
  五歲時則相反,回來的只有帶著禮物的母親。

  這是兩人第一次獨自度過的生日──四歲、三歲與嬰兒時期又是如何?每個階段都在場的侍僕與管家自是清楚。順著摸摸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今天就滿七歲的凜緊張地揉了揉領口的緞帶尾部,左右確認自己的衣服還算整齊。
  今天的衣服是自己穿的,很好。雖然管家從背後替他翻了翻領子,他自己還是負責了大部分穿著。向走廊邁步,踏上階梯,遠方已經傳來了此起彼落的招呼聲。


  咚、踏、踏。輕盈的步伐越過長廊,各個都穿著正裝的長輩一個個在女僕的招呼下進入府邸,站在老管家身旁的涼笑著與「父親的朋友」、「母親的生意夥伴」握了握手,萩原凜也隨之加入。


  「您好,平日承蒙照顧。」跟在涼之後,向著到訪的老夫婦打招呼,有別於上一秒被賓客親切的自我介紹給阻斷招呼的萩原涼,凜已經記住了當日賓客的長相與姓名,「松本先生、松本太太。」
  眼見忽地出現的男孩微笑招呼,還準確叫出他們姓氏的模樣,回想起這男孩身分的賓客甚是有些吃驚地相互對視──見狀的老管家本是要開口介紹凜的,旁邊那位穿著長裙,留著一頭長捲髮的松本太太就先是開口。

  「你是之前躲在後面的弟弟,對吧?都已經長這麼大了啊!很高興能跟你打招呼。」
  「凜小少爺,涼小少爺,生日快樂。」

  「是──」「謝謝您的祝福。」

  啊──看著兩個男孩異口同聲的模樣,難掩臉上那「孩子長大了」的欣慰表情,老管家微笑點頭,一面為賓客指引方向。


  生日派對的賓客按慣例,分別會請萩原老爺與夫人雙方職場的其中三家「朋友」到場,不必特別從僕人這方邀約,相關情報就會由老爺與夫人共同處理完畢,專門負責提早一個月接貴賓電話的老管家只要整理賓客名單給「主持人」便是。

  這一次,主持人不是老管家與其他僕人了。
  主廂房的餐食準備妥當以後,取代生日蛋糕的是精緻的和菓子與抹茶。事先調查過賓客口味的廚房讓每張桌上的餐點色調保持一定的差異。


  「感謝各位遠道而來的賓客送上的祝福,開始享用餐點吧!」

  未成年的主持人是茶,零星的幾杯紅酒出現在熱愛品酒的客人桌上,餘下的就都是方才斟上的清酒了。看著涼露出燦笑,拉高聲音,全場的焦點與笑聲都隨他的笑臉而起。兄長穿起西裝的樣子看起來特別像個大人,伯伯還誇涼未來一定很有前途,確實,像這樣面不改色地站在人群裡與人交談不是他能熟練做到的事情。
  

  笑著向賓客敬禮,凜回到位置前,開始享用獨立的「生日餐」。












  有的賓客是從國外特地回日本來的。
  因為,用餐中,萩原凜能看到從外頭探進來的秘書向賓客說了什麼,一面遞來一台手機。賓客隨即會點頭示意「有事」而暫時離座,外頭便傳來了他用英語講電話的聲音。

  每一次「生日派對」,用餐、招呼、談天……基本的流程完畢以後,會由老管家與清楚客人資訊的女僕招待他們到其他房間休息,「壽星」也能在這時候喘口氣。就像每一次前來祝賀的人都不同一樣,也不見得每一年聚會都能看見兩家的熟面孔。


  休息了。
  客用席位的座墊被女僕收拾而去,唯獨兩個位置沒有收拾──是兩位壽星坐的位置──看著涼鬆口氣的樣子,萩原凜瞇了瞇眼。

  「哥哥好厲害。」
  「唉──啊,什麼?喔對……你這次終於出來找人打招呼了,進步啦,凜。」

  「嗯。」凜抿唇,一離開人群的放鬆感讓他也跟著深呼吸了一輪,「還是有點,困難……」特別是忽然會蹲下來與自己平視直接摸向他肩膀的女性,更是讓習慣抬頭的凜驚得一顫。接下來要去哪裡呢?


  「兩位少爺──先來吃蛋糕!」
  「!」「蛋糕?!」

  還沒一個想法出來,跟著端蛋糕的女僕走進房內的老管家就笑著招呼兩個沒想到會出現蛋糕的男孩。


  「哦呵呵,今年可是兩位少爺第一次主持生日宴會,當然少不了蛋糕獎勵囉。吃完蛋糕回房休息呀,客人那邊就交給我和其他人,好嗎?」

  「謝謝管家爺爺……」
  「啊,有布丁跟冰淇淋。」

  「涼少爺嘴動得可真快!啊哈,凜少爺,請慢用蛋糕,還有加了蜂蜜的紅茶可以喝!」
  「嗯──」



  萩原凜露出笑容。








02.



  春季已至,獨坐樹梢,含苞待放的花蕾隨風搖曳。
  
  「……、?/#(……」

  隨風搖曳、隨風搖曳,酒液在一陣刺鼻的香水味下潑向他大腿內側的傷口。他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更不知道上一秒微笑的大人原來能露出這種眼神。


  拉門內的房間,粗重的呼吸與隱約傳出的哭泣掩不過肌膚碰撞的響聲,但凡褪去褲襠的壯碩身影一往前動上些許,都是能讓露出在外的雙足瘋狂踢踹的劇痛。
  在腹肚裡的腸子被外力擠壓時,那掌心的力道更像是項圈一樣束縛著他,要他痛,繼續痛,更不讓他解脫。上前觀看的女子掩嘴微笑,好心為傷口倒上一杯清酒「消毒」的舉動更讓男孩吃痛的嘴溢出哭叫。


  「二少爺啊,安靜乖巧,不像大少爺看起來已經沒什麼前途,現在還看不出有什麼端倪。是會像他老爸一樣糟糕,還是像那個婆娘一樣低賤?」一個年邁的男聲如此開口。
  「呵。」那個給傷口倒上清酒的女性冷笑一聲,「晶紀架她啊──是我的老熟人了,高中時期就一副狗腿樣,聽家庭教育嫁來的,學校也是靠錢搞的。」轉頭看著不悅地對慘白的孩子用力挺腰的男人,女子微笑。

  「提早讓她的孩子跟她一樣搞點成年人的援助交際也不能讓她那個性子軟下來,沒用的。」


  擺滿餐食與酒的客房,言語談笑如汙泥一樣流淌,房內七人,兩對是萩原晶紀架生意上的合作對象,餘下三人則都是這「萩原家」的掌門人,現職大法官的萩原晃己私通的政府人脈。
  零星幾個有特殊嗜好的人還能讓褲襠下的東西硬起來紓解因為那「萩原夫婦」積累的不悅,餘下的男女只是笑笑地看著暴躁的律師對孩子洩憤的模樣。

  一小時前,他們的談話被這個天真的孩子聽見了。天真地插入他們的話題,天真地對上了前陣子才剛官司失利的暴躁人士,凌亂的西裝長褲一脫到露出部位,看好戲的醉漢也就跟著嚷起:「放來中間,我要拍照當成『點心』。」


  被當成點心的男孩。
  被當成獵物的男孩。

  「……咳(@%)……」

  萩原凜驚恐地在燈光下瞪大眼睛。


  「欸欸,大田,你喝太醉了。」一旁,不屬於夫妻檔行列的其中一人看著性格暴躁的律師粗重喘氣的模樣,又給杯裡倒滿了酒,「不要弄死他,我還要呢。欸,你們有夫之婦的光是看著配,是要回去再秀恩愛嗎?」在這種名流聚會的賓客裡,但凡見到熟面孔都得明白一件事──

  不要相信名義上的「夫妻關係」。


  對萩原夫婦不滿,齊聚一房的賓客共有七位。一對「松本夫婦」、一對「櫻井夫婦」、一名「大田律師」、一名「三原業務」……最後一位,則是在那個臉色泛紫的男孩母親公司裡工作的經理秘書。一輩子碰不到「萩原晶紀架董事長」那種。
  舉杯向律師勸戒的秘書暢快地笑著,鏗鏘鏗鏘地解開皮帶的動作隨即引來了依偎在「丈夫」懷裡的兩名情婦甜滋滋的哼聲。

  「吶吶,親愛的,我能湊熱鬧嗎?」穿著大紅長裙的女子對「櫻井老闆」說著。
  「妳也去玩一下給我看吧,甜心。」已經脫下外套的「松本經理」則反過來對相貌優雅的黑髮女子如此開口。


  「滾遠點,等我……等我用完,欸、嗯。」
  沒有人阻止加快速度撕裂男孩後穴的男律師射精前的衝刺。
  
  「這裡是公眾場合,經理,我不行……」「看妳表現如何,不然今晚就不做了。」
  「松本小姐,經理說的是──像我一樣直接乾脆一些,做情婦才吃香哦。」
  流淌的僅是如汙泥一般沉積於隙縫裡的談話聲。

  「唉唷,玩這麼大?大田,不要留證據啦,不可以射裡面。欸,也不要弄到我這來。」
  「說什麼廢話,做完就丟外面河裡,小孩子也不敢說出去的。」
  他覺得自己的視線正因為淚水與胃裡的酸液而融化,被話語切開的內心依然有著痛苦,痛苦到屈服與恐懼也在叫喊,曝露在熱辣的燈光下的心臟還在跳動,給這些人的談吐一針針注入嗎啡。
  

  
  不是毆打,不是辱罵,這種行為帶來的屈辱感在他的眼底擴大。

  他覺得這些大人們說錯了話。不只是說父親與母親的不是,甚至還說他們──連身為父母小孩的自己與涼──都不值得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為什麼?自己提出的疑問卻沒有得到一句正經的回答。


  「小少爺啊,你沒被教過大人說話不要插嘴嗎?」


  這不是警告,是那個眼神可怖的男人要開始犯行的預告,若是在那個時間點乖巧地說出「是」與「對,都是我的錯」趕快逃跑,是不是就不用這麼痛苦了?做錯事的不是他,為什麼痛苦的是他?要說誰做錯事以前要有證據,打破的碗盤,留在手上的傷口……是他們在誣陷父親與母親,這不是他的錯。


  ──被「懲罰」的人卻是在這裡失去意識的他。
  




  當染髒布料的鮮血擴散,他們的動作也停下來了。
  用於墊背的布料是來自誰的西裝,誰的馬甲……此時都不再重要了,僅記得女人的手指觸感碰上臉頰時傳來的,反而是她們欲仙欲死,像是因為撞擊而痛苦的呻吟。

  分不清方向的視線捕捉到被推開的女人躺到地上親吻男人的樣子,腦內的賓客名單如此提醒著凜,他們看起來並不像是名單上寫的那樣單純。



  快要感覺不到痛了──飄忽的思緒如此訴說的同時,身軀也隨一陣拉力騰空而起。
  拉門打開了,外面沒有陽光。

  視線在黑暗中落下。
  
















03.


 
  揪緊被褥,在黑暗中驚醒。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凜……凜,你說說話,你說說話啊,父親跟母親他們到底做了什麼要受這種罪。啊啊……啊啊!

  回憶中最後的哀鳴同時與父母葬禮上涼兄長崩潰的泣顏重疊,雙眼已然黯淡的凜卻什麼也說不出口。他們的想法是一樣的,「憑什麼非得是我們家」,恍惚中,他的心思卻湧現出一句話──「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要奪走父親與母親?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願意在葬禮上回答這個問題?


  不,他已經清楚答案了,不需要房間裡的人來回答他,不需要葬禮上的伯伯與阿姨泛淚悲笑地回答他,答案只能由自己去尋得。
  這麼說來,從那一次葬禮之後,就沒什麼跟哥哥說話的機會了。

  他避所有人不見,行李也在轉眼間備好了,高中也與自己讀不同班,抓著不同時間……社團活動在哪裡,萩原凜也不大明白。


  在台灣的房子裝修已經完成了,下禮拜,往返法醫辦公室的通勤工具就會有專員送來。
  發覺自己洗完澡以後就睡在了客廳的沙發上,起身拿來手機,用拇指解開指紋鎖定,萩原凜暗下雙眸。

  如果要找到讓他滿意的答案,這點準備還不足夠完善他在台灣的活動。他要主動出擊,他要忘卻想要安身的自己,他不能再為噩夢而獨自求討擁抱與撒嬌,像個小孩一樣在老管家懷裡哭泣……他已經可以獨自為了目標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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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訊息】

匿名:台北,三十,鐵1,要約嗎?
[匿名用戶傳來的圖像]

Cat_Rin:(正在輸入……)
Cat_Rin:我很樂意,說個地點吧,現在方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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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過去的傷痕也為他所用的今日,做這種事的理由是發洩、是紓壓,是忘卻自我用的麻藥?來到對方的「指定地點」──一棟隱密的民宿門口──暗著眼眸的萩原凜拿出手機。

  「我來了。」

  也是為了銘記憎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