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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點零一分。

藍崎拉扒著桌前記錄了會議和工作細節的紙張,一手支著下巴,渙散的視線略過電腦角落的小小數字。

開頭的下午已經轉成上午。又超過了約定的就寢時間。

耳邊彷彿響起少年稚嫩的嗓音,還未變聲的音調偏向中性,認真地說著我不喜歡你熬夜。

他哼了一聲,截斷那道聲音,接著隨手整起資料。

藍崎是個夜貓子,他覺得這挺正常,哪個大學生不需要熬夜的。

然而每次工作到深夜,注意到時間的當下,那聲音便會如同被按下重複鍵般開始持續播放。一直都只有那句話,我不喜歡你熬夜。並沒有要求他去睡覺,然而只要聲音響起,他就再也無法專心工作,最後只得選擇就寢。

有時候他真覺得那傢伙簡直和索命鬼一樣纏人。

闔上筆記型電腦,拍掉房間主燈,四周頓時只剩床頭一盞微弱的燈光,藍崎就著光線爬上床,工作時過度運轉的腦袋還因為慣性停不下來,亂糟糟地跑過各種不必要的雜念。

不知道那傢伙還會不會用那種軟糯的聲音講話?

突兀的疑問一浮現,他立刻自嘲著否定了。那傢伙最討厭被當成孩子,一旦過了青春期,不可能繼續用變低沉的嗓音合著過去的語氣,肯定學習了如何像個大人地講話吧。

真想聽聽看。

唇角拉出了極淺極淺的笑意,藍崎伸手熄掉床頭燈,對著黑暗低喃了句: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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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開眼時,藍崎發現自己站在學校走廊上。

不是大學,而是他國中母校的走廊。

明明是許久沒有踏足的地方,各處卻如同記憶中那般熟悉。藍崎對此一點也不驚訝,只是好整以暇地、彷彿散步般悠閒地緩緩前進。

畢竟這個夢境總是如此真實。

一邊用著參觀學校似的態度,藍崎穿過無人的中庭和走廊,爬上樓梯,最後停在一間教室前。

空蕩蕩的教室裡坐著一個少年。

長高之前果然很可愛啊,可惡。

藍崎笑著碎念了句,就這麼站在窗前直直盯著對方。少年卻像沒發現他似的,目光沒有聚焦地對著黑板,臉上有些失神。

空間陷入沉默。

藍崎淡然地看著,一開始會貪婪地想盡可能多看一眼少年的臉龐,想把這張臉多帶出夢境,即使一秒也好;但是現在他已經不這麼想了。

他只是像觀賞一部電影,看著少年慢慢地起身,走到黑板前,拿起板擦清理起上面的塗鴉。
各色粉筆畫的愛心傘張狂地在黑板盛開,數量之多令人咋舌。少年拿著板擦,機械式地動作,卻只擦去了部分痕跡。

傘下一邊是少年的名字,另一邊,是漸漸被擦去的"藍崎"兩個字。

窗外那人只是靜靜看著這一切,靜靜聽著不知何時出現的雨聲,然後靜靜地露出微笑。

從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也從很久以前就不會痛了。

在少年抹去最後一個名字時,藍崎退了一步,接著睜開眼。

最後一瞬彷彿看見少年正要轉頭望過來,但那都不重要了。

藍崎抓起枕邊的手機看了看,正好是起床時間前五分鐘,於是他關了鬧鐘翻身下床。

空氣比睡前潮濕了點,外頭傳來雨聲。

啊啊。

藍崎靠近窗邊,往玻璃上呼了口氣,畫出一把傘,寫上少年的名字。

而另一半的傘下始終空白。

他輕輕地笑了笑。

"早安。"


--- EN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