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第一章

傳說，掌管人間雨水的神祇是龍。

從來沒有人真正見過祂，但即便如此也不影響流川楓討厭祂的心。流川楓討厭的原因說來簡單也好笑。單純因為他討厭下雨，所以連帶著也把專司雨水的龍也一併討厭上了。

雖說身為一個看天吃飯的莊稼人家，沒有水源等同斷了生計，但這些遠不及未受期待地落雨，對他的芍藥田造成的危害。芍藥耐旱不耐澇，埋根數年才開一次花。而芍藥開花極美，甚至可以與牡丹爭得高下，但這些對流川楓來說一點也不重要，因為而這些芍藥都是種來當藥材，再美的花朵也不及它根莖的重要！

流川楓面色不善地瞪著遠處山邊緩緩飄來的雨雲，低聲埋怨著上個月才剛種下的芍藥種根，怕是又要在雨水裡淹沒了。

****

難得行經這一帶，隱身在雨雲後的龍原想順手協助其他龍友的行雨工作，卻意外地感知到一陣毫不掩飾的嫌惡之意向他衝擊而來。既困惑也好奇的龍探頭掃視一番，只隱約看到一片光禿的黑砂地中，身形竹清松瘦的男子一臉無奈地看著天空。更準確一點來說，是瞪著他所身處的這片雨雲…那凌利的眼光，更讓他有種被直刺之感。

一直以來龍族行雨在田野莊稼間，所感知的都是備受期待或是充滿感恩的回饋，難得會直面感受到這種充滿怒意的情緒波動。這個人類，讓龍不由得好奇他是否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原本藏身在雲後的龍散去了雨雲，隱去自己龍形後幻化為人，利用凡人尚未有知覺時，悄悄地轉回了他身側後的樹後。

「嗯？」原本還沉浸在下雨等同帶來麻煩事的流川楓，抬頭再次瞪向天空時，不解的眼神在天空和遠方來回張望著，忍不住驚訝地揉揉眼：「怎才一瞬，整片的雨雲就已散去？」他困惑地搔搔頭，決定無法想通就只好收拾好工具先回家。

「小哥，敢問附近可有投宿之處？」手上輕盈地拎著種花工具的流川楓突然被一旁的人叫住，他轉頭打量對方…是個陌生的外地人。

「沒有。」流川楓警戒心頗重，一看問話的是個面生之人，隨即冷下臉轉身要走。

「小哥小哥，我原欲前往陵南村，經過前一個縣城往這個方向後，走了好半天才發現走錯了方向，才會來到這個地方。還望小哥行個方便！」外來者言詞懇切，看起來也不像存有壞心眼的樣子。

「湘北。」流川楓瞥了一眼外來者手上的輿圖，秀氣白皙的手指伸手點了點一處，「陵南在這裡。」隨即又移到左側指著。

「多謝小哥。」外來者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我是在這個岔路走錯了呀！」看著剛剛被指出來的位置，笑的一臉燦爛。

「我是仙道彰，冒昧請教小哥怎麼稱呼？」外來者向流川楓報上自己名號。

「一介莊稼人。」流川楓沒有和陌生人結交的意願，他緊了緊手中用來鬆土的釘耙逕自走開，不再理會自稱仙道彰的這人。也不是流川楓不顧禮儀，而是他本性如此，就連素日打照面會互相招呼的，也是打小就相識的村民。

但第一次遭受這樣冷然待遇的仙道彰倒是意外的很！

得益於不俗的皮相，仙道彰不管是在龍界或是幻化為人形，總是可以吸引到不少豔羨的目光，只是沒想到這次在這個小哥面前，反倒是吃了鱉。不過有一說一…饒是見多了貌美之人，仙道彰還是覺得這個小哥的外貌與他相比，竟也絲毫不遜色。

「真是有趣的人類啊。」這個人的反應引起仙道彰的好奇心，心想：『他是真的對我沒有一絲興趣！』龍族的能力除了行雲佈雨外，還有感知力。他們能敏銳的感覺到其他人的情緒起伏，雖然做不到他心通，但感受情緒的能力的確是異於其他族類。但這次，他真的無法感受到不到流川楓的情緒波動，一絲一毫皆無。

湘北村背山面海，而現有的平坦土地也多為砂質，這樣的條件對於一般的農作來說絕非富饒之地。但對於藥材來說，這些相對貧瘠的土壤對於藥材的種植反而佔了不少地利之便。

湘北村除了是藥材盛產的地方，還有個神秘的傳說。

在湘北和陵南兩村相鄰的大山腳下有個天然溶洞，那個洞穴終年水流不斷，幾十年前天下面臨大旱，兩村村民在這裡取得足夠的水源澆灌作物，而村里間傳說著溶洞是龍神休憩的地方，因此溶洞也別名為『龍洞』。

龍神三年一次降臨龍洞，村民們奉龍神的指示獻上牲畜或是貢品，龍神就會保佑兩村風調雨順、作物豐收，但也不是每次的獻祭都是順順利利！某次龍神竟要求村民們獻上童女，遭兩村的村民聯合起來拒絕後，龍神那一年竟皆未施雨。所幸有位法力高深的道長路過此地，協助村民們和龍神溝通，用三倍的牲畜換得龍神的諒解而降雨，才減低了旱災帶來的損失。

聽過這件舊事的流川楓對於龍神的存在始終抱持著懷疑的態度，龍神不是神嗎？神不是都應該悲天憫人、保護生靈嗎？為何需要牲畜的獻祭？更可怕的是竟要求獻上人命？！流川楓覺得這樣的龍根本更似妖物，因為在當時還幼小的他的心靈裡，種下了深刻的惡龍印象！

人分三六九等，龍也是。

只是龍的分類就沒那麼嚴格，這個分類並非依著龍族的行事作為去分，而是因修練之法分為仙龍與妖龍！龍族一般破殼誕生後，在前七年的日子裡一年增長一歲，他們依著龍的原始形態生存著，每條龍都有自己的屬木，他們盤據依附在屬木的枝芽或枝幹、吸取屬木所產出的花蜜或樹液，而七年後則和凡人一般，以幼童的形態成長。

龍族幻為人形的生存方式不同，進而決定了未來被分為仙龍或妖龍。長至七歲的龍要自行決定是為三年一週期的蛻形；或是七年一週期。除卻以原始形態生存著的日子，七歲後的龍齡計算方式轉變為一歲為十週期，因此三年一蛻的龍，三十年增長一歲；而七年一蛻的龍則需要七十年才增加一歲。

妖龍的成長急速，而飛快的長成就必須要有足夠的能量，萬年來妖龍們最快獲得能量的方法就是吸取生靈的魂靈。但這種方式殺生太重，也不夠慈悲，因此選擇三年一蛻的龍就會被歸類為妖，冠以妖龍的封號，他們和仙龍一般能行雲佈雨，但所造之勢皆為易造成人命傷亡的強風暴雨，在陸地上便為颶風、而在海上就被稱為颱風。

所幸妖龍要驅動能造成傷亡的強風暴雨也並非不需付出任何代價！一隻妖龍要累積三年的能量方能驅動一次颶風或颱風，再利用這次的災難去得取魂靈轉化為自身的能量。因此，若短時間內有頻繁的災難發作，常常是數隻妖龍合作而為。不過，仙龍也並非放任妖龍們的作為，若殺生太過，仙龍們就會介入將傷害降低，使用的方法不外乎…或有讓颱風偏移路線、或有從中偷偷截去一部份能量、或有雨強風小、風強雨弱之類的小手段。總之，兩類龍之間也是取得一種默契，以不大肆重傷為原則的彼此存在著。

相對來說，仙龍累積能量的方式就顯得平和許多。

他們以日月星辰的光華為糧、人類的感恩之情為食，慢慢地累積能量。常態來說，仙龍們熱愛在天幕下活動，不論晨昏或幻形為牲口，陪著凡人在日光下勞作；或驅動雨雲為凡人帶來賴以為生的水源，都可藉此同時獲得糧與食，可在仙道彰這裡不興這套！

仙道彰對於用這種額外手段得來的感恩之情不甚上心，更可以嗤之以鼻來形容。他最喜愛的修練之法是沐於日月之下吸收能量，雖然這種方式對於其他仙龍來說帶來的成效微薄，但架不住仙道彰異於常龍的體質所帶來的成效。

他時常帶著魚簍在河邊或海濱，用著無鈎無餌的素繩釣魚，主打的就是一個『願者上鉤』，而即便真的有魚兒自願入局，最後仙道還是會在離開的時候將他們放回水中。問他這樣做所圖為何？其實他圖的也不過是那幾個時辰的日月光華。所以在仙龍界中，仙道彰反倒成為了無欲無求的代名詞。

但不管是哪一種龍，只要年過十五週歲就已經是成年，既然成熟了就會有繁衍後代的使命。龍一週期會發情一次，若發情期沒有適度的紓解，就會全身猶如烈火燒灼一般的難受，為了因應這個發情期，龍界便有個不成文的作法，龍王定期會召開一次龍界的聯誼，只要歲齡足十四週歲皆可在聯誼中相看對象，只要雙方對眼就能獲得龍王分配的洞府，雙龍結締後就會互相影響發情期，以利於同時間回到洞府中進行後續活動。而龍未分性別，七歲幻化為人，一般是以龍自身的意願幻形為男或女，但發情後被進入一方在這段關係中則會轉為可孕育後代的體質。

但結締沒有永久性，只要其中一方沒感覺想結束了，隨時可以單方面解除後重新再參加聯誼去相看新的對象，因此也造成了龍界關係紊亂。這也讓仙道彰更對這種尋找伴侶的方式毫無興趣，他心裡總存著一份期待，七百年的歲月他曾見過凡人愛侶間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也見過凡人相愛卻不得相守的難過。仙道彰外表看似花心但實確純情的內心，他期待著能和凡人一樣的深刻進骨髓中的愛情，身體及感情皆契合的那種。

在這世間誕生七百零七年的他，已是十七週歲的龍。但不管有多少龍對他釋出過好感，他一律用最得體的距離、最優雅的態度笑著婉拒對方，讓人挑不出錯處，他總是說自己在修練，而發情期的烈火灼身也是修練耐力的一種。

但，仙道彰其實也是為了這事而來到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