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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集會paro】有些黑暗的糖果屋童話

森林深處,霧氣繚繞的暮色中,山姥切國廣與魔女小姐在蒐集藥草的途中,意外地發現了兩名迷失的孩子,一對年幼的兄妹。他們身形瘦弱、神情楚楚可憐,聲稱自己在逃離一個充滿暴力的家庭。國廣凝視著他們那雙顫抖卻倔強的眼睛,於是提議將兄妹暫時帶回糖果屋安置,待查明他們的身世再做打算。

魔女小姐沒有反對,只是默默整理多餘的毛毯與食具,讓糖果屋多出兩個位置。然而,她很快便察覺,孩子們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夾雜著警戒、畏懼,甚至……隱約的敵意。

即便如此,國廣依舊細心照料這對兄妹。孩子們沐浴、衣著、食宿無不周全。魔女小姐雖心中有疑,卻不忍多言,只希望隨著時日推移,他們能逐漸卸下防備。

然而,事與願違。

魔女小姐開始感到身體異常的沉重,頭暈、腹痛、噁心感接踵而來。起初她以為是疲勞所致,卻發現每次發作總是在用餐之後,且兄妹總是早早吃完離席,避開她的目光。她沒有說出口,唯恐讓國廣擔憂。

但他,早已察覺。

「……是他們動的手腳吧?」
那夜,他低聲問。她只是搖頭,語氣輕柔:「我沒事,真的。」

國廣沉默。他的眼神變得深沉,像是靜止湖面底下暗湧的怒意。

兄妹的行為愈發惡劣,不僅對魔女小姐冷言冷語,甚至破壞屋內的植物與道具。魔女小姐的身子也日漸虛弱,臉色蒼白如紙,經常倚著牆才得以站穩。終於,國廣再也無法容忍,他決定讓這對孩子離開。

為了妥善處理此事,國廣暫時離開糖果屋,外出尋找兄妹的住處與雙親,希望能將他們平安送回。但在他離去的這段期間,慘劇悄然發生。

那日清晨,魔女小姐照常在鍋前熬煮她最拿手的果醬。香氣繚繞整個糖果屋,甜中帶酸,宛如她一貫的溫柔。然而,就在她將注意力集中在果醬上時,兄妹悄無聲息地靠近。

她甚至沒來得及驚呼,就被猛力推入沸騰的鍋中。
鍋蓋重重闔上。

等到國廣歸來時,糖果屋依舊漂浮著果香,門前的花草隨風搖曳。他推開門,看見兄妹倆正笑鬧著,毫無負罪感地舔著糖果。

一種強烈的不安瞬間襲來。

他奔向釜鍋,掀開鍋蓋的瞬間,熱浪迎面撲來。
魔女小姐倒在鍋底,滿身被滾燙的果醬覆蓋,皮膚猩紅潰爛,氣息奄奄。她沒有哭,只是勉強睜開眼看著他,嘴唇顫動著喚出一個名字。

「……國廣……」

他幾乎是瘋了一般將她撈出,哪怕雙臂在接觸滾燙果醬時也遭到嚴重燙傷,皮膚起泡、焦灼。他的手不曾鬆開,她的體溫正在飛快流失,而他的心,也如同被一把慢火灼燒。

孩子們站在一旁,面無表情。

那一刻,糖果屋的香氣再不甜美,而像是隱藏在夢境底層的詛咒……緩慢、悄聲,卻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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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果屋的火爐已經冷卻多日,曾經洋溢著甜蜜果香與暖意的空間,如今只餘藥草與焦糖混合的氣味。

魔女小姐安靜地躺在床上,傷痕從身體一路蔓延至肩膀與雙臂,幾乎無一處完好。皮膚是被煮沸果醬染紅的顏色,傷口尚未癒合,輕微的移動都牽動疼痛。

山姥切國廣坐在她身側,緊握著她未燙傷的那隻手。紗布裹住了他雙臂的燙傷,藥水滲透指縫,散發淡淡的刺鼻味。他始終低著頭,不發一語,彷彿一切的責任都該由他承受。

他本該守護她的。

若不是他輕信了那對兄妹的無辜表象,若不是他提出讓他們留宿糖果屋——她,就不會受到這樣的傷。

「……國廣……」

她的聲音虛弱如風中殘燭,但仍喚醒了他。

「我在。」他立即俯身,眼底藏著壓抑的痛楚。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不要這麼難過……我沒事的。」

「妳怎麼會沒事……」他低語,聲音顫抖,「是我讓妳受了這樣的傷……」

魔女微微偏頭,將額貼向他包著紗布的手背,氣息如羽毛般輕:「你沒錯。你只是……太善良了。」

國廣閉上雙眼,那些悔恨在胸腔翻騰。他從未如此憎恨自己的遲鈍、寬容與愚昧。

他戀慕這位魔女小姐,自她第一句低聲的問候起。

她是他這一生唯一想守護的人,是他從混亂與孤獨中獲得的溫柔光芒。她的笑、她的沉默、她親手熬製的果醬與她每日整理藥草的背影,他都牢牢放進了心裡。

而現在,那光芒卻差點被一場錯信熄滅。

他沒有再猶豫。隔日,他親自將那對兄妹送回村莊。臨行前,他只對他們說了一句:

「妳原諒了你們。但我不會。」

然而,人心遠比孩子更易受恐懼操控。

兄妹返鄉後,開始訴說他們的「經歷」:

「那個女人不是人,是會吃人的魔女!」
「她抓我們進糖果屋,是想熬成果醬!」
「哥哥救了我們,他把她困在裡面……她一定還想逃!」

村民聽著,一開始只是疑惑,然後轉為恐懼。他們從孩子的眼裡看見了「證據」:些許擦傷、一段支離破碎的故事。

沒人問那名沉默送還孩子的青年為何雙臂傷痕累累,也沒人問魔女是否真的還活著。

「她本來就不該住在森林裡。」
「她做的果醬,是不是……用來引誘孩子的?」
「我們得保護村子,不能讓她再做出什麼事來。」

最終,一句話讓獵火點燃了整片森林

「狩獵魔女吧。」

火把、鐵叉、咒符,一群人聲勢浩大地走入森林,而糖果屋的方向,早已被謠言指定為獵物的巢穴。

國廣站在窗前,看著煙霧與人聲漸漸逼近。

他已經替魔女收拾好能帶著離開的東西,藥草、甜菜糖、小小的陶罐與一件她最喜歡的長斗篷。他不想讓她再受一點傷,不願讓那群無知的人靠近她一步。

她靠在床邊,臉色蒼白,虛弱地看著他。

「……國廣,你要做什麼?」

他轉身看著她,聲音低沉卻堅定:「我要帶妳離開,離開這些人,離開所有會讓妳受傷的地方。」

「你……願意和我走嗎?」

國廣的回答沒有言語,只是伸出那隻傷痕累累的手。即使痛,他依然牽起她的指尖。

「早該如此了。」他喃喃道,「只要妳還在,其他的……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