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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心箭】
第三章-灼然家族

01
　　灼然家族，在義大利算是小有名氣的黑手黨，首領的姓氏為近藤，是個從建立到現在將近兩百年的黑手黨。雖然沒有其他黑手黨那麼悠久，但家族的成員大都為日本或是亞洲人，就首領所言，這個家族是為了保護日本人而成立的。
　　家族的名稱源自於神明本身很靈驗明理的意思，同時也有清晰的意思在裡面。過往的家族都是由血緣關係傳承下來的，但因為現在的首領沒有想要延續血脈的意思，所以一直以來都膝下無子。
　　身為副手的靈幻則是首領在某一次的事件中所收養的養子，與此同時，他也將靈幻作為繼承人來培養。雖然兩人的關係沒有很親暱，但靈幻對於這段關係還是有抱持著一段感激之情，所以他才會繼續待在這裡，並把家族培養得更加龐大。
　　在靈幻把茂夫跟律一起帶回去的時候，首領原本對茂夫及超能力是否存在抱持遲疑的態度，但看在兩個人殲滅掉整個家族，還有靈幻不斷說服他的份上，首領最終還是決定把他們留在家族內，順帶在一樓準備一間小房間給他們。
　　但在見到首領之前，清醒過來的律卻曾經拉著茂夫的手逃出醫院，畢竟兄弟倆向來都沒有什麼依靠，突然多出一個願意收養他們的陌生人也太奇怪了些，而且那人還是黑手黨，一點安全性都沒有。
　　當兩人被靈幻抓回病房後，茂夫便鄭重的對律解釋兩人之間的關係，以及他們互訂的契約條件後，律仍然不是完全的信任眼前的大人，也不想要讓自己的哥哥跟著他走，但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餘地了。
　　因為身上本來就沒多少值錢的東西，所以在律出院以後，靈幻便先帶著他們去添購簡單的衣物。雖然兩人都沒有特別顯露情緒，但當他們穿著乾淨的衣服跟著靈幻坐上車，經過深綠色的灌木叢，還有擦過閃閃發光的鐵製大門時，原先極度抗拒的律及茂夫的雙眼都隱約亮了起來。
　　家族位於較高的丘陵上，穿過大門後過沒多久，兄弟倆便看到帶有綠地的花園、幾間可能是工人用的小房子，還有一個裝飾用的噴水池，過了幾分鐘後，車子停在一座宏偉的白色建築物前，代表他們正式的抵達灼然家族的根據地。
　　等到車子停好以後，靈幻便帶著兩個孩子下車，兄弟倆各自穿著白色的襯衫及黑色的短褲，脖子上繫有簡單的蝴蝶結，襯衫外還有一件防風的薄西裝外套。下車時，他們緊牽雙手，臉上則是顯露出些微的驚嘆，可以看到眼前的長型建物有三層樓，屋頂則是漂亮的磚紅色，光是門口這一面的房間就少說有十幾間，更不用說裡面可以住進多少人了。
　　讓兩個孩子在外面欣賞一段時間後，靈幻就在僕人的帶領下讓他們跟著他進門，經過鋪著淺棕色實木頭地板的走廊後，華麗的旋轉梯出現在正右方，在正前方則是位於一樓中央的休息室。
　　「一樓的兩邊是給傭人及家族裡的人住的房間，廚房、餐廳、休息室都在靠近中間的位置，走上剛剛的螺旋梯後，二樓正中間則是會議室，還有我跟其他比較重要的幹部的房間，如果沒有必要，就盡量不要上二樓。」
　　說完後，靈幻帶著茂夫及律往屋內的更深處走，這間房子的牆面都是白色，但地板跟裡面的家具都是木製的，可見當初屋主的喜好，在經過三四個房間後，走廊的旁邊還有一個比較小的階梯，是可以直接往上通行的。
　　「從這邊上去以後，正對面那個楓木的門就是我的房間。」靈幻對著兄弟倆簡單的說明，「雖然應該不太會碰到，但如果有急事可以上來找我。」
　　「師父會一直待在房裡嗎？」茂夫問道。
　　「晚上的時候吧，早上我會出去工作。」靈幻稍微偏頭思考半晌，「平日的話，你們有事可以請一樓的傭人幫忙。」
　　「好。」
　　茂夫默默的在心中記住這個位置，等到他們經過左方數來第二道門以後，靈幻便一把打開木製的大門。
　　「這裡就是你們往後要住的房間。」靈幻說：「如果住的不舒服，或是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跟我說。」
　　兄弟倆帶點緊張的互看一眼後，茂夫就拉著律的手帶頭先走進去，當律走進去之時，他注意到這間房間雖然不大，但房內卻整理得極為乾淨。
　　門口正對面的白色牆壁帶有兩扇格子窗，窗戶兩邊的白色窗簾都用繩子綁了起來，透亮的玻璃則是打開來透氣的狀態，像是被窗邊照射進來的陽光吸引似的，律不自覺的把視線移進房內，他看到小小的雙人床、木製的書桌及衣櫃，在房間深處甚至還有浴室及廁所。
　　這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他們的預想太多了。
　　「您真的要讓我們住在這？」律摸了一下柔軟的床鋪，轉身看向靈幻，「如果這是契約外的條件，那你只要給我們最基本的住宿就好。」
　　對於律突然的話語，茂夫有些反應不過來，而靈幻則是充滿興趣的看著他。
　　「你覺得這一切都是多給的？」靈幻問。
　　「哥哥已經犧牲太多了。」
　　律像是保護者般的站到茂夫前方。他知道靈幻是為了什麼才對他們那麼好，雖然他同意加入黑手黨，但這並不表示靈幻可以任意利用他們，若是要繼續讓茂夫繼續付出下去，那他寧可不要這份所謂的善意。
　　「您如果有其他想要我們做的事情，儘管提就是了，不用這麼拐彎抹角。」律說。
　　雖然律的話語渾身是刺，但靈幻並不介意這點小事，他整個人靠到門廊上，不動如山地看著眼前的兩人。
　　「影山律，我看你好像誤會了一些事情。」靈幻故意喊出他的全名，他雙手交叉在胸前，由上而下的直視著律，「準備一間房間對我來說比吃早餐還來得容易，不管是這個房間，還是我與茂夫所約定的契約，全都是經過他同意的。」
　　「你可以想成這些善意都是我所給予的事前投資。」靈幻聳聳肩，完全沒有因為這一點脅迫而有所動搖，「如果覺得不可信，就先把份內事做好，然後成長到我願意跟你們談條件的程度吧。」
　　律被這些話堵的無話可說，他不甘心的瞪著靈幻，拳頭則是不自覺的握緊了，然而過沒多久，律發現茂夫握住他的手，然後站到他的身前。
　　「我會達成您說的條件。」茂夫看著靈幻的眼，沉穩的說：「四年要做出成果，對吧？」
　　「沒錯。」
　　「我會做到的。」
　　說完後，茂夫感覺到手心被人用力握一下，掌中帶有陽光的炙熱，還有願意與他並行的覺悟，所以茂夫握緊律的手，順勢修改他的用詞。
　　「我們會一起做到的。」他說。
　　靈幻的笑容不減，看著宛如幼貓的影山兄弟，他突然有種預感，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們也許會成為溫馴的黑貓，又或是會咬斷他喉嚨的黑豹，在好幾年後，自己可能都不會忘記這一天吧。
　　「我會期待的。」靈幻說道。
　　
02
　　雖然靈幻將兩塊原石般的孩子帶入家族，但他並不懂要怎麼跟小孩相處。
　　他不能跟對待那些表裡不一的大人一般的對待他們，也無法把他們當成具有殺傷力的武器來訓練，所以他所能做的，就是研讀相關書籍，然後跟擁有教育經驗的導師一同培養他們。
　　過一個禮拜後，茂夫跟律開始接受靈幻所安排的各種課程，從最基本的義大利文作為起點，等到有語言有基礎後，他們便加入學校課程，以及相關的體能訓練。
　　雖然兩人的成長速度不同，但靈幻就像有意為之似的，除了超能力是獨自教導茂夫以外，他讓兩人自由的朝不同領域發展特長，如果在學習的途中有問題，他們也可以到二樓正上方的房間來找他，若是真的沒時間，他也會請人幫忙。
　　律嚴謹的態度讓他對任何事物都很好上手，不管是什麼科目，只要碰過一次就可以快速地記住訣竅。自從學會義大利文後，他的成績便突飛猛進，也開始追上同年齡的學生，但就算如此，律就像是永遠不滿足似的，不斷的在書堆中學習，並磨利屬於自己的刀刃。
　　偶爾靈幻會感覺到律莫名的敵意，不過靈幻知道這是來自於他要保護家人的保護慾。畢竟兄弟間少了任何一個人，另一個人都會撐不下去，所以他並沒有把律的針鋒相對特別放在心上，也不想要戳破這件事情。
　　茂夫的學習能力雖然沒有律那麼優秀，但他在超能力及實戰方面的敏銳度卻遠遠超過律。也許是因為從小就有超能力的關係，茂夫很容易就可以感知到周遭環境的變化，雖然沒有辦法很快的上手，但他努力學習的態度被靈幻看在眼裡。
　　話雖如此，在某個掛著圓月的日子裡，靈幻發現茂夫對於羅斯家族滅亡的那件事對他造成多大的打擊。
　　因為工作做不完的關係，所以靈幻通常都很晚睡，也很淺眠，在即將入睡時，靈幻聽到二樓的陽台傳來布料磨擦的聲音，然後是有人從陽台放輕腳步的走到他的床邊。
　　當那人站在床邊，準備動作的時候，靈幻立刻抓住那人所伸出的右手，他把對方的身子向自己拉，同時用另一隻手把對方的右手移到左臉的位置，用手臂勒住對方脖子，同時用全身的力氣將對方壓制在身下，不只能看清長相，也能讓對方無法動彈或逃脫。
　　「靈幻師父？」
　　聽到熟悉的聲音以後，靈幻才從月亮的餘光看清身下的人，而茂夫正睜著渾圓的眼，不敢置信的看著壓在身上的人。
　　發現眼前的人是茂夫以後，靈幻在黑暗中明顯露出無奈的神情，他停下要從枕頭下方拿刀的動作，而後放鬆手中的箝制，直接把床頭燈打開。
　　在暗橘色的光芒下，靈幻注意到茂夫早已紅腫的眼眶，因為他的防衛本能通常是對著比自己還要壯碩的人，動起手來也會比較不留情。所以靈幻只好從茂夫身上離開，順便把茂夫抱到床邊坐著，也抽幾張衛生紙讓他好好地把眼淚擦一擦。
　　「真是的，你怎麼不敲門？」靈幻盯著茂夫手腕的紅痕，而後他牽起茂夫的右手，一邊將手腕的痕跡揉散，一邊生氣的說：「我要是沒看清楚，你可能就有危險了。」
　　「因為怕會吵到師父。」茂夫看著正被靈幻握住的右手，小聲說出自己的目的：「想說來看一下師父應該就會比較好睡了。」
　　這是有什麼根據的嗎？靈幻茫然地想著。
　　「你是被噩夢嚇醒？」
　　「嗯。我夢到救律的時候。」茂夫沮喪的點點頭，「靈幻師父，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是我殺死的，對吧？」
　　這個問句讓靈幻沉默下來，就算事發當下他用衣服遮住茂夫的視線，也繞過屍體比較多的地區，但想來還是沒辦法完全阻擋啊。
　　「不是全部都是你殺死的。」靈幻跟他坦承道：「我探查的時候也有看到因為槍擊而死掉的人，所以也有可能是發生內鬥才會這樣。」
　　茂夫抬頭看向他，「內鬥嗎？」
　　「是啊，因為牆壁上跟屍體都有子彈的痕跡。」靈幻舉起左手的手臂，簡單的用右手對他說明，「內鬥的話大都會開槍在手腳的位置，而不是頭部，這是逼供用的手法，所以當時我也覺得很奇怪。」
　　「但是、除此之外的人應該都是我害死的吧？」茂夫追問：「像是被石頭砸死的那些人，或是來不及逃生的人。」
　　「可能吧。」
　　「所以我還是殺了人，對吧？」
　　「對。」
　　聽到靈幻的話以後，茂夫宛如被定罪般的垂下脖子，他的手心微微顫抖著，眼眶的淚水也即將決堤而出，但在此時，靈幻卻帶點笨拙的拍了拍他的頭。
　　「但是如果你沒帶我過去的話，律可能就死了。」靈幻說：「所以，我不會說你這樣做是錯的。」
　　茂夫瞪大雙眼，驚訝的看著身旁的大人。
　　「有時候為了要保護，勢必會傷害到其他人。」靈幻用手把茂夫眼角的淚水抹去，「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的超能力是為了保護而存在，而不是拿來做傷害他人的事情。」
　　茂夫靈機一閃，「就像刀子一樣嗎？」
　　「要這樣比喻的話也可以，刀子唯一不能做的事情是什麼？」
　　「不能拿來攻擊人。」
　　「沒錯，超能力是不能隨意對人使用的。」靈幻帶點睏意的對茂夫問道：「那你現在，有想到它的用法了嗎？」
　　「嗯。我想要拿來保護律。」
　　「想辦法學會控制吧，而這一部分就等之後上課的時候再學。」
　　「好。」
　　「那你現在應該先回去睡覺了。」靈幻打了一個不明顯的呵欠，隨意的擺擺手，要茂夫直接回房睡覺，「下次進來的時候先出個聲音，免得發生危險的事情。」
　　「好。」
　　應答完後，茂夫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他握緊雙手，帶點緊張的看著靈幻。
　　「靈幻師父。」
　　「嗯？」
　　「我今天可以睡在這裡嗎？」茂夫帶點懇求的說：「一天就好了。」
　　面對茂夫突然的要求，想睡的靈幻本來想說好，但想到樓下還有律，家族還有其他人以後，他就用手指輕輕的敲了一下茂夫的小腦袋瓜，順帶婉拒他。
　　「當然不行。」靈幻說：「律還在樓下呢，你不陪他睡的話，他隔天起來肯定會不斷找你吧？」
　　「好像也是。」茂夫輕摸額頭，帶點失落的說：「那我之後再跟他說。」
　　是要說什麼呢？
　　靈幻有點茫然地想著，但過累的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再新增腦容量了，所以他只好隨便的應答茂夫，然後要他趕快回去房間。
　　「好，你趕快回去睡覺吧。」靈幻整整棉被，說出這麼多話以後，他真的覺得有點睏了，「如果你要從陽台飛下去的話，記得幫我把窗戶關上，沒有的話，出去的時候幫我關門就好。」
　　「好的，師父晚安。」
　　「晚安。」
　　在靈幻重新回床上睡覺以後，茂夫便從窗台重新回到一樓的房間睡覺，而從此之後，他就減少做噩夢的次數了。
　　
03
　　不知不覺間，兄弟倆已習慣家族的生活，同時也開始支援一些簡單的護衛任務，等到茂夫十二歲以後，靈幻讓茂夫跟著自己學習，畢竟要做出成果，自然要先學會辨別是非，而經驗自然是最好的導師。
　　在此之中，茂夫也在各個黑手黨的周旋中看到各式各樣的黑暗面，雖然灼然家族主要是作黑市生意，但同時也有接觸私菸酒及賭博，所以自然會跟其他家族有所交流。就靈幻所言，這些需求都是因為人有慾望，而他們所做的，就是讓這些慾望不消退，維持家族地盤的同時，也保護底下的人。
　　雖然在職場中帶上一個小孩總是讓人感到莫名其妙，但各黑手黨中都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所以他們看在靈幻的面子上總是不會多說些什麼。
　　這些人所不知道的是，茂夫不只是一個掛名的護衛，他還能輕而易舉地看出家族中所徘徊的惡靈，也會運用超能力保護靈幻的人身安全。而在他跟靈幻回報他看到那些東西後，靈幻便會裝出一副看透對方的表情，然後進行商討。
　　不過在這幾個月的相處下，靈幻唯一不讓茂夫做的，就是讓他使用超能力傷人，相反的，靈幻還要他學著如何保護自己。這也是靈幻要茂夫學習的其中一個任務，先學會保護自身，再來保護其他人。
　　「但是我只會防護罩而已，這樣真的可以嗎？」
　　在某次的超能力訓練中，茂夫難得的對靈幻提問。他目前已經可以簡單的控制超能力，也能夠遠距離的擊落空罐子，或是利用精細的控制粉碎靈幻所指定的木頭，但即使如此，靈幻的教導仍舊讓茂夫感到疑惑，畢竟這些看起來是基礎的東西，真的可以加強他的能力嗎？
　　「當然可以。應該是說，沒有比這個更適合保護人的能力了。」
　　茂夫用毛巾擦擦臉，不發一語的沉默下來，感覺茂夫似乎仍舊有疑惑以後，靈幻跟著坐到茂夫旁邊，試著去猜測他的心思。
　　「你是不是在想保護反而比較弱？」
　　「是。」
　　「要是碰到力量比你強大的，不就束手無策了？」
　　「但到現在，我都還沒遇過一個比我更厲害的超能力者。」茂夫平淡無奇的說。
　　這句話同時也讓靈幻想起眼前的人到底擁有多麼強大的超能力，雖然這是靈幻把他帶在身邊的理由之一，但他並不想要把眼前的人培養成一個冷血的殺人機器。
　　追根究柢，就是因為他們還是一個『人』。
　　「對超能力有自信是好事，但這並不會讓你的生活變得更好。」靈幻看著三尺外被粉碎的木屑，擺出教導者的身姿說道：「要是碰到比你更強的超能力者就來不及了，所以才要趁有時間的時候練習。」
　　「嗯。」
　　「而且你也想保護律對吧？」靈幻特地點出茂夫心裡最渴望的事物之一，並加深他的學習慾，「你真的覺得攻擊他人可以保護律嗎？還是會增加你們的敵人？」
　　「會增加敵人。」
　　「那就對了。」靈幻說：「擁有超能力是你的優勢，但你可不能只有一樣武器，想辦法增加手中的籌碼，並讓人摸不清自己吧。」
　　「好的。」
　　茂夫將靈幻的話放在心上，話雖如此，要學會防禦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茂夫也只能靠自己摸索，直到可以運用自如為止。
　　
04
　　進入冬季之時，在處理各家族關係的靈幻在一大早便被人喚進主屋裡最深處的房間，因為穿得比較隨興的關係，所以靈幻揉揉眉間，並拿起放在衣帽架上的西裝外套，稍微整理儀容後，他便走出房門，直接朝左方走廊最深處的房間移動。
　　房屋雖然有不少房間，但二樓左方大都放著文件，而沒有人住在裡面，在首領房兩側的房間更是開著木門，守衛隨時都在裏頭看守，只要有人經過，便會追問來意，等確定了才可以進去。
　　經過位於中間的螺旋梯及會議室後，靈幻用視線向兩旁的守衛致意，最後他站到屋內最深處的房間前，木製的房門上雕刻著極為漂亮的圓形花紋，在經過百年的現在，這些木頭也留下歲月的痕跡，同時也令人望而生畏。
　　靈幻暗地深吸口氣，穩定心緒以後，他用手背輕敲門板，直到裡面傳來應答聲，他才推門進去。
　　「打擾了，首領。」靈幻說。
　　「嗯。你來啦？」
　　被靈幻稱呼為首領的男人從窗邊轉過身來，他握著一個裝滿葡萄酒的酒杯，臉上帶有和藹的笑容，雖然年過七十，黑色的髮絲也參雜些許白髮，不過他眼中的熱度可沒有因為年紀的關係而有所減少，反而是因為度過極為漫長的時間而燃燒得更為炙熱。
　　整間首領房是走深棕色的基調，除了正中央的床以外，左右兩扇門邊各擺上一株綠色觀葉植物，木質的地板鋪上厚重的地毯，右手邊的牆面則是有著暖爐跟極為舒適的黑色沙發組，靠近窗戶的辦公桌上則是堆滿重要的文書資料。
　　在靈幻的視野內，不管是桌上還是地上，都擺滿房主從各地收藏的古文物。
　　「你想喝些什麼？」
　　「茶就好了，謝謝。」
　　「你的習慣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永遠都不碰酒的。」
　　近藤把杯子放到沙發前方的矮桌上，他走到旁邊的小冰箱，然後在擺滿各式酒品的一個角落將整瓶麥茶給拿出來。
　　而後他招了招手，要靈幻坐到沙發上，而靈幻也安靜的坐到主位斜對面的單人沙發椅上，這是離主位最近的一個位置，也是家族最親近的人才可以坐的地方。
　　「我說過了，你可以叫我進藤先生也無訪。」進藤把冰的麥茶倒滿一整杯，然後放到靈幻面前，「以前叫的時候多可愛，怎麼長大就變生疏了？」
　　「畢竟在家族裡面，長幼有序的態度還是很重要的。」靈幻淺淺的笑出來。
　　「你這話中有話的習慣還真該改一下，不然其他人聽了還以為你是在誇我。」進藤晃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葡萄酒杯，然後把視線移到靈幻臉上，「話說回來，你帶回來的那兩個孩子似乎適應得還不錯。」
　　「托您的福。」
　　「我當初看的時候還想說他們撐一年就差不多了，但現在看，也許可以讓他們成為家族的一份子。」進藤從旁拿起酒瓶，一邊倒一邊對靈幻提問，「你們的約定還有多久？」
　　「到後年四月，十四歲為止。」
　　「那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進藤停下倒酒的手，他握著葡萄酒背，整個人向鬆軟的沙發座一靠，「何時能派上用場？」
　　酒杯裡的冰塊因為溫度而稍稍溶解，並在寂靜的空間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不過靈幻臉上的笑容倒是一點都沒有變的意思，他端詳著眼前的麥茶，然後向前輕輕一推。
　　「至少要等到兩個人都十四吧。」靈幻說：「太早的話，會對他們產生反效果的。」
　　進藤微微挑眉，「你心軟了？」
　　「沒有，這只是我的判斷而已。」靈幻面色不改地說：「畢竟從兩年前的事件以後，家族領地也擴大不少，不需要那麼急著把人手投進去。」
　　「是這樣說沒錯，但另外一個人光是在南義大利收拾你的殘局就快氣死了。」
　　「那可是他的工作範圍。」靈幻聳聳肩，不是很感興趣的對他提案：「不然您放個特休假給他？」
　　「他應該會婉拒吧。」進藤愉快的喝了口葡萄酒，「雖然說個性古怪了點，但還是個蠻不錯的人。」
　　「也是您帶回來的。」
　　「是啊，就跟你一樣。」進藤瞇起眼來，帶點不滿地說道：「所以我才會覺得你是不是太過心軟，才會到現在還在基礎課程。」
　　「我只是希望他們基礎打得好一點，畢竟之前是生活在和平的日本，沒辦法下太重的訓練。」
　　水杯裡的冰塊早已融成水，用桌上的布把水漬擦乾淨後，靈幻就將裝滿麥茶的杯子拿起來，他喝了口麥茶，任由冰冷的茶水浸潤自己的喉頭，同時整理思緒。
　　「畢竟其中一個可是珍貴的超能力者，要是因為他的抗拒而毀掉家族，那就得不償失了。」
　　「不是因為其他理由？」
　　「您也知道，我只會留下有用的人。」靈幻把杯子放下，冷靜的看著眼前的人，「您所需要的，是訓練有素的士兵，而不是半吊子的超能力者吧？」
　　進藤被這句話逗樂了，他大笑幾聲以後，便把葡萄酒杯放到桌面上，然後他手指交握，放到自己的腰部位置。
　　「新隆，你覺得超能力者是怎樣的存在？」
　　「要看是怎樣的超能力者。」
　　這個回答有四兩撥千金的意味在，所以近藤故意繼續往下問下去。
　　「我說的是你底下的孩子，他擁有足夠的潛力嗎？」
　　「有，他可是我特地看上的。」靈幻說：「我會把他培養成最強大的超能力者。」
　　「不會讓我失望吧？」
　　「當然不會。」
　　靈幻充滿自信的話讓近藤心情大好，他用手指輕撫杯緣，並提起另外一個話題。
　　「話說回來，你知道最近有另外一個日本人家族在跟我們爭地盤嗎？」進藤問道。
　　「知道，是淺桐家對吧？但我聽說他們是企業家，家族裡也沒有超能力者。」靈幻疑惑的看著他，「怎麼了嗎？」
　　「之前追殺你的那個組織跟淺桐家有往來，不過因為人都死光了，所以無法得知是不是他們指使的。」進藤的眼晃過酒杯上的光點，繼續解說道：「因為他們是在十年內才踏入義大利，所以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畢竟擴張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靈幻理解的點點頭。
　　「您想要先下手為強？」
　　「不。我們要先按兵不動。」進藤淡淡的說：「但必須叫底下的人做好準備，他們肯定不會乖乖的任人宰割，只要其中一方的弱點被抓到就完蛋了。」
　　「知道了。」
　　說完以後，近藤的眉頭稍微皺了起來，感到可惜的嘆口氣。
　　「到了義大利還要跟其他日本人互相敵對，還真是意想不到啊。」
　　雖然是這樣說，但眼前的老人看起來可是一點都不畏戰的樣子，相反的，他擁有滿滿的鬥志，而這也是靈幻選擇待在他身邊的原因之一，畢竟會害怕起衝突的，對他來說都是二流的家族。
　　「您看起來一點都不害怕。」靈幻說。
　　「害怕有用的話，我也不會待在這了。」
　　近藤的眼尾微瞇，眼角的魚尾紋悄悄的游動著，而後他像是思考般的用手指輕點沙發座椅，抬眼看向靈幻。
　　「那你呢？」
　　這個問句沒有前後文，但靈幻讀出了其中的涵義。
　　「自然也是不害怕的。」靈幻淡淡的回答：「就像您說的，害怕就不會在這位置上了。」
　　靈幻將杯子裡的麥茶給喝完，同時把茶杯放回原本的位置上，然後他看到近藤正在端詳他的面龐，過了許久後，他像是覺得滿足似的，整個人的氣勢變得柔和起來。
　　「話說回來，之後冬雪就要融了吧。」近藤帶點懷念的說：「不知道日本的櫻花哪時候會開？」
　　「就當地的狀況應該是三月左右開。」
　　近藤好奇的看著靈幻，「你有回去過日本？」
　　「沒有，但書上是這樣寫的。」
　　「那可真是可惜了，日本的櫻花可是很美的。」
　　「您想回去看看嗎？」
　　「有緣份的話吧。」近藤搖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他看著透澈的深色液體，嘴角微揚，「畢竟現在也是走不開，自然也無法回去。」
　　「嗯。」
　　「不過你之後可以去看看，畢竟日本是一個很好的國家。」
　　「好的。」
　　近藤把手中的酒喝完，然後將杯子放到桌面上。
　　「那你先繼續處理其他事情吧，之後有事情再叫你。」
　　「好。」
　　感覺談話告一段落後，靈幻便邁步朝著房門的方向走，但在要走出去之前，他卻聽到後面有人呼喊住他。
　　「你覺得那個孩子有成為殺手的潛質嗎？」
　　靈幻被這句話給明顯絆住了。
　　「我不知道。」靈幻握緊門把，同時看了身後的人一眼，「但他仍舊隸屬在我的底下，所以我會交由他自己決定。」
　　「你也太寵他了。」
　　靈幻沒有回話，他只是露出平常的笑容，踏步離開首領房。
　　
05
　　過了冬季後，迎來屬於義大利的春季，乾扁的枯枝長出嶄新的嫩芽及花苞，溫度也漸漸回暖，眨眼之間，茂夫度過十三歲的生日，而律也將邁入十二歲，距離兩人約定還剩下一年左右的時間。
　　在這段期間內，靈幻加重了他們的學習及訓練量，並讓他們使用橡膠製的短刀互相對練，同時加入槍枝的相關課程。在靈幻的魔鬼訓練及兩人的決心之下，之前打的基礎都漸漸地顯露出明顯的成果，而茂夫的超能力也在靈幻的指示下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
　　在旁人眼中，茂夫是個極為低調的孩子，為人也很和善，但他控制超能力的技巧及反應能力起了很大的作用，雖然年紀尚輕，在家族的中階成員間已經獲得不少好評。
　　而律則是收起他那青澀且銳利的鋒芒，主動向靈幻提出想要接觸家族的文書工作，並繼續陪伴著茂夫，聽聞此事後，茂夫自然是處於完全反對的態度。
　　畢竟他是為了律才留在這裡，怎麼可以讓弟弟也跟著參與家族的事務？不過在律努力說服他，同時說希望可以幫上茂夫的忙以後，茂夫最終還是被說服，也不再阻止他了。
　　進入十三歲的夏季以後，靈幻就讓茂夫跟著自己到家族北邊的分部幫忙處理事情，而不是像之前一樣帶著他到處跑，美其名是因為要訓練底下的人，實際上是不想要曝曬在外頭的陽光之下，而靈幻常待的分部位於某個繁華商圈的三樓。
　　這一整棟建築都被家族給買了下來，作為掩護，一樓是他們獨自開的小餐廳，裡面的食物則是日式拉麵之類的平民食物，也廣受好評。
　　二樓的樓梯間則是掛有簡易的『相談所』三個字，這層樓主要是處理家族之間的糾紛，或是黑市買賣等事業。
　　往三樓的通道則是要從二樓的另外一條道路才能上去，裡面劃分出不同的隔間，而其中一間就是靈幻的小辦公室。
　　因為業務不同的關係，所以二樓分成了兩個區塊，從入口進去會走向兩個不同的房間，一區擺著辦公桌跟沙發給人諮詢，另一區則是劃分給黑市的買家作使用，在談判的過程中，大都會由中階的家族成員來處理，如果沒辦法的話則是會透過專線請三樓的高階成員下來與他們商談。
　　除了偶爾會有的衝突事件以外，基本上可說是很清閒的一個地方。
　　「有時候，我會覺得師父看起來很不像一個黑手黨。」茂夫說。
　　「哪裡不像？我可是十足十的黑手黨。」
　　「穿著吧，還有說話的方式。」茂夫站在辦公桌旁的書架前，他看著靈幻剛寫給他的文件清單，一筆一筆的把所需的紙本資料拿出來，然後用超能力送到靈幻桌上，「感覺都比其他人柔和很多。」
　　「畢竟我的信條就是以和為貴。」坐在辦公桌前的靈幻用鋼筆紀錄著近期的物價變動，淡淡地說了一句：「懂得偽裝自己，才是活的長久的方法。」
　　「嗯。」
　　「但是有相應的實力也是很重要的，等到十四歲以後，基本上應該也沒有人能動你們兄弟倆了。」靈幻停下不斷書寫的筆桿，抬起眼來，「你有想過，成年以後要怎麼活下去嗎？」
　　茂夫的指尖停在泛黃的紙張上，他從來沒有想過未來該怎麼發展，畢竟在十歲那一年，他就已經殺了人，也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慢慢走出來，想必未來也無法在正常人的世界裡生活了吧。
　　「大概是跟著師父吧，畢竟已經習慣了黑手黨的工作。」茂夫回答。
　　「那律呢？」靈幻追問：「你有問過他嗎？」
　　「沒有。」茂夫搖搖頭，「我從來都沒有問過他這方面的問題。」
　　靈幻理解的點頭，而在這時，靈幻發現筆尖的墨水浸染到淡黃色的紙張上面，所以他只好趕快把筆給移開，並放到筆架上面。
　　「你有空就問他看看吧，畢竟約是我跟你簽的，如果律想要提早回歸正常的生活，到時候我會另外安排。」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師父？」茂夫問道：「畢竟是用到家族的資源，想來也是不少錢吧？」
　　「你以為我之前讓你們幫忙都是無償的嗎？」靈幻輕聲地笑了出來，「黑手黨的利益關係可是建立在金錢之上，所以你們之前的工作都是有薪水的。」
　　「咦？」
　　「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是無償的吧。」靈幻感嘆，「我在你心中的印象就這麼差？」
　　「我還以為是訓練，所以……」
　　「才不是，那些費用我都幫你們存起來了。」靈幻說：「如果律之後想要上正規的學校，我就會幫他安排，但你之後還是要留在黑手黨才行。」
　　「畢竟契約是到十八歲，對吧？」
　　「沒錯。」靈幻稍微伸個懶腰，他把空的煙灰缸放到角落以後，便心情很好的說：「但是這段期間我都會保護你，這是確定的。」
　　茂夫微微偏頭，「因為你需要我的超能力？」
　　「是需要你這個人。」靈幻的手指輕輕搖晃，告誡般地對著茂夫說道：「你要記住一件事，超能力只是特質，而不完全代表你這個人。」
　　「是這樣嗎？」
　　「沒錯，相信我吧。」靈幻哼哼兩聲：「我可從來沒騙過你的，對吧？」
　　「好像是這樣。」
　　房間古老的時鐘敲響五點的鐘聲，直到這時，靈幻發現他們居然已經待在這裡一整天了。因為不想加班的緣故，所以靈幻桌上的文書資料統整起來後，便把完成的文書拿在手中，順便交給二樓的人去做後續處理。
　　「那麼，我們回去吧。」
　　「好的。」
　　在回去的途中，茂夫本來還在想要怎麼跟律談到這件事情，但在回去的途中，靈幻的手機便收到一封由高階成員寄來的訊息，他愣愣地盯著手機訊息良久，抵達家門時，還沒等到人把門打開，靈幻就拉開車門，臉色蒼白的衝向屋內。
　　
　　訊息內寫著：首領因為不明原因而昏倒在房間內。

TBC
後續的故事將會收錄在《穿心箭》中，感謝閱讀，我們之後再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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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Rub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