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Good Omens】West Side Story【CA】


---


Title:West Side Story
CP: Crowley/Aziraphale (CA)
Rating:G

Summary:六零年代左右的故事,(那個時候還沒有皇后樂團)惡魔鼓起勇氣問了天使一個問題,有關愛情。

note:
文學含量、意識流成分偏高的作品。
祝大家圓周率日快樂!
若有細節或情節上的謬誤、不合理之處(當然還有錯字)也請不用害臊地告訴我!


---


  六零年代左右,惡魔邀請天使去看了一部電影。

  座位上方的投影機裡有一束光,河流似地,讓影片中的愛恨嗔癡流入螢幕。他們看美國改編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畫面中歌舞目眩神迷,像一種集體催眠,反倒讓Crowley睏倦了起來──他一向喜歡電影,可是他更喜歡與Aziraphale不經意的肢體接觸:擠在同一條扶手上的手臂、同時湊近爆米花盒的指尖……

  座位上所有人都鼴鼠似守著各自的黑暗洞窟,不動聲色,直到電影散場。影片播完的燈光未明,在極強極冷的空調中,隱約傳來窸窣的哭泣聲,那些聲音既壓抑而隱忍,彷彿巨石沉甸甸地壓住一口地井。不過Crowley並不在乎其他落淚的誰,惡魔此刻會親切地抽出手帕,交給他身邊的天使,不問任何問題。

  惡魔轉身看著Aziraphale,看那面光且泛白的輪廓,不知是哭泣導致的缺氧,還是光線本身就過於憔悴。Crowley珀金色的瞳孔微瞠,他總想在這種曖昧的時刻,親吻對方,吻他失去血色的顴骨,和暈紅的眼角……

  沒能實現的,終歸是妄想。

  「走了,Angel,去吃晚餐。」

  在不見天日的黑暗洞窟中,惡魔會靜靜等著Aziraphale處理完湧上大腦的情緒激素,朦渾之間可能嘟噥了些安慰的措辭,才一前一後地離開。電影院外的街道猶過曝的底片般刺眼,然而,倫敦黃昏的天色很快就傾塌了下來。

  「你覺得電影如何?」Crowley永遠會走在人行道外側,過馬路時,亦站在車流駛來的位置。

  「棒極了,我們真該一起去看看音樂劇版!你知道,我更喜歡音樂劇多一些。」

  Aziraphale開始繪聲繪影地描繪著電影情節,他談及故事中有意無意的罪過、扼腕男女主角的生不逢時,孜孜不倦搜尋著一切耐人尋味的諷刺意味,偶有批評,也是恨鐵不成鋼。

  「下禮拜怎樣?」惡魔手中憑空多出了兩張票,那正是西倫敦劇院裡最好的位置。他們沿著老康普頓街前進,秋季的空氣薄且寒涼,莫名帶著一種透明之感。Crowley在走過轉角的同時又說:「不過,你還真喜歡愛情故事。」

  「你也總能抓住我的喜好,親愛的。」

  天使微笑著取走一張票,他知道Crowley的身邊必然會是自己,一切無憑無據的理直氣壯。創世之初,神說要有光,沒有什麼比這更絕對,除了他與他之間的默契──餐館就在眼前了,Aziraphale固定會停下來,等領班告訴他的惡魔男伴:你們很幸運,剛好有兩個空位。

  「嘿,既然說起愛情故事,Angel……」

  兩人被安排在靠窗的座位,Crowley替天使拉開椅子,然後自己繞回對座。惡魔正小心翼翼地讓某個疑問形成,謹慎拾綴一路以來的碎片,鋪上這條蜿蜒崎嶇的弧形,卻要假裝不經意地提起:

  「難道你就不會嚮往談場戀愛嗎?」因為抱持疑難雜症單打獨鬥的日子已經太長了,如果該問題真實存在,那世界也就值得存在吧。惡魔盡量保持聲線的正確與秩序,彷彿輕鬆談笑:「不必誅殺整個家族、沒有人喝下毒酒……就談一場普通的戀愛。」

  Aziraphale的目光從菜單上移開,張開的菜單像極了大鳥的羽翼,他半張臉孔都被遮蔽在白色的翅膀後方。天使此刻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冰淇淋或巧克力慕斯?語氣簡直乾淨得一無所有:

  「親愛的,我們不是已經在交往了嗎?」

  他放下菜單,告訴一身爽氣的服務生要些什麼。年輕的侍者微微欠身,大概沒多少表情,僅是慢慢把檸檬水放下,又給了兩套刀叉和餐巾……然而對Crowley來說,就算餐廳送來一頭戴小丑帽的大象,也只能艱難地吐出單一音節:

  「啥?」惡魔的墨鏡下滑好幾吋。

  「什麼?」Aziraphale還在考慮冰淇淋口味的事情。

  「Angel……我們需要好好談談。」不過在此之前,Crowley嫻熟地點了香檳和天使猶豫不決的另一種冰淇淋口味,替兩人把酒杯斟了半滿,才完成接下來的句子:「我們什麼時候交往的了?」

  「……難道我們沒有在交往嗎?」

  天使如此回應對方,明亮的臉孔頓時陰翳地熄滅了一度。人類總習慣若無其事地掩藏自己的受傷,待在地球上久了,Aziraphale也學會堅強。他可憐兮兮地咬著下嘴唇,彼此都刺痛地意識到問題之嚴重,需要認真的視線交集。

  「不……我的意思是,這個……我很喜歡你!」Crowley窘迫地說出真相,多年來他就彷彿一隻赤腳踏在甲板上的人魚,佇立海風之中,永遠失去聲音,直到詛咒破除。「但我們從來沒有……而且、我,總之……操!反正就是不對!」

  「我也喜歡你,親愛的,這樣不就好了嗎?」

  他需要一個地方可以依靠,但足以依靠的地方此刻卻隔了好幾光年。天使俯首盯著他圓潤的手心,好像隨時都要把臉埋在裡頭,傷心地哭泣起來。侍者的到來填補了這段尷尬的沉默,其恰到好處,甚至有種奇怪的義無反顧之感。

  「你從來沒有跟我談論過這些。」

  Crowley把面前的鮭魚排推給天使,自顧自地把酒杯喝空。他用力吸了口氣,若不重重地嘆息,倫敦的物質氣息就會堵住胸口的腔室,阻塞一切直到窒息為止。

  「我以為你討厭提及『愛』這個字眼……」

  Aziraphale灰藍色的瞳孔掩埋於睫毛下,煮透的鴨胸冒著細小的白煙。語言是這樣的,當天使說了『語言』,他想說的究竟是語言,還是關於語言的回憶?當他說了『愛』,究竟是那淵博的慈悲,抑或與Crowley相關的全部。

  「那麼,你愛我嗎?Crowley。」

  彷彿上帝還未創造文字的洪荒之前,尚未存在意識之初,抵達一種磊落的純粹。惡魔心想,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不能改變,但要讓夢境成真,必須要有人把底片洗成相紙,讓偶然都變得絕對。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於是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嗯,我愛你,Aziraphale。」



---


  倫敦大多數的街道都窄得幾乎無法讓兩輛車併行,但要讓行跡不定的秋季強風灌滿卻綽綽有餘。在用完餐後,他們回到惡魔可靠的老賓利車上。幾條街外的酒吧正要開始喧囂,因為太遠的緣故,聲音像是海水中的泡沫,很久之後才飄了過來。

  昏黃街燈斜射在賓利的擋風玻璃上,隔著特別淡、特別細的樹影。

  「既然我們開始交往了,那應該做一些戀人該做的事吧,Angel。」Crowley將引擎發動,自顧自地盯著前方,好像這句話裡沒有飽含任何裸的禁忌,或不可言說的煽情。

  「……例如?」Aziraphale偏了偏他蓬鬆的金色腦袋,「我們每天都一起吃飯、聊天……你甚至還會接送我回家呢,親愛的。」就天使的標準來說,這樣的行為絕對足以構成交往!也難怪他們的認知會有落差了。

  「例如牽手啊!」惡魔在說話的同時踩下油門,把車輛拋進夜晚的大街。

  「我們在圖拉真時期牽過手呀!你還要我假扮你的愛人,差點害我沒了投票權!」好一個精采的羅馬帝國回憶。

  「那不一樣,Angel,而且……」Crowley的手指急躁地敲打著方向盤,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身為惡魔,從牽手開始簡直保守的可恥。他搜索枯腸、絞盡腦汁地估量後又提:「接吻呢?」應該會是不錯的起頭。

  「你才在1947年那天吻過我!還好多次!」Aziraphale突然間像個在法庭上控訴的可憐被害者。期望能有一支公平公正的法槌,替他制裁這個不檢點的魔鬼。

  「那也不一樣好嗎?身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義大利人……」

  「你才不是!」

  「好啦,為了假扮一個徹頭徹尾的義大利人,吻禮是必須的好嗎?」

  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幽靈似地滑過兩人側顏,倫敦的夜總是黑得不夠徹底,很難讓車內的安靜顯得理所當然,惡魔伸手開了收音機,地下絲絨樂團(The Velvet Underground)的主唱彷彿在進行一場有伴奏的演講,無人喝采,卻總會有人為之喜極而泣。

  Crowley把車停在天使的老書店前。

  Aziraphale因為主動牽了惡魔的手,導致他一時之間忘了該怎麼開門。





_Fin.


[註.] 標題《West Side Story》中文翻譯為《西城故事》,是本文開頭中,預設天使與惡魔共同去欣賞的電影。(還有沒錯,這部電影的故事就是改編自《羅密歐與茱麗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