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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七十年之痒
给云片的生贺,有的小伙伴可能已经在微博上看过了

永生同居设定、有原创角色

OOC预警



在生命初期的印象中,这个时节该是炎热无比的。

克劳德想,假如让他回忆一生中寥寥几次庆生,在那些朋友尚未离散,孤寂尚未降临的时光中,他会记得的是燠热的夜晚,俗气的奶油蛋糕,冒着泡沫的冰啤酒传过许多人的手贴上他的脸颊,让他皱着眉从座位上跳起来,脸上是一副不情愿又隐约笑着的别扭表情。

但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如今他所住的地方已尽可能远离从前的一切,把回忆扔进行李,来到了世界的另一端。所以此时,屋外正纷纷扬扬地飘着雪。

风雪已经比昨晚和缓许多了。克劳德往窗外望去,小屋周围的雪地反射着洁白刺眼的亮光,远处晦暗的林荫,也渐渐透出树木之间清晰的轮廓。

院子里乱七八糟地堆着褐色的松树,每一根都来自雪原森林的最深处。它们肆无忌惮生长了几十年,笔直、粗壮,竖立起来高耸入云,很难想象在没有运输工具的情况下要怎么在一夜之间把它们运回来。

但克劳德并不为此惊讶,他注意到别的事情。

“萨菲罗斯。”他呼唤他的同居人,指着树干底部整齐的切面,“你又一刀把整片树林给砍了?”

“有什么问题吗?”听到这话的时候萨菲罗斯正在低头铲雪,银色的长发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

“山下的村民可能会注意到,这很不寻常。”

“他们不可能在这个季节跑上山,人类无法抵挡暴风雪,这是你说的。”

“好吧。”克劳德切入重点,“那你要怎么解释,这个小鬼是从哪来的?”

克劳德看向瑟缩在萨菲罗斯身边,小脸冻得通红的金发男孩。

这是他们避世隐居的七十年来,第一个进入他们私人领域的人类。

“我很好奇你的看法,你不觉得他很特别吗?”萨菲罗斯没有要回答问题的意思。

克劳德嗅吻到萨菲罗斯话语中恶意的气味。

一个有着乱翘的金发,蓝色眼睛,看上去柔弱可欺又莫名倔强的小男孩,在各种层面都搅动着他尘封的记忆。克劳德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样的场面绝不是同居人大发善心的结果。他对于萨菲罗斯的动机产生了诸多很不好的猜测。

“若不是这些年时刻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我会十分怀疑他是你的后代子孙,克劳德。”

“怎么?”克劳德挑眉,冷笑,“这让你感到威胁了吗?”

“不,你属于我。就算你和一百个女人生下孩子,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和萨菲罗斯争辩自身的归属问题是无意义的,克劳德早在多年的同居生活中认命地保持沉默。能打架的事就不要动嘴,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但是他们不应该在孩子面前大打出手。

克劳德把注意力转向这个秀气的男孩,不得不承认,当他弯腰平视对方时,就像看着镜子中九岁的自己。

“你是谁?”克劳德不禁喃喃地问。



“我是第一个找到花的人,在那之后你们都得听我的!”

孩子当中最强壮的男孩跳上一块大石,用骄傲的语气对同伴宣布。即使他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他却已经笃定自己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在山顶最高的那棵松树上,生长着琥珀形成的花朵,摘下它的人将获得一生的幸福。

村子自古以来流传着这样的传言。

一个瘦弱的小孩悄悄地跟在孩子们的团体后面,像个伺机而动的小偷。把自己好好藏起来,已经是成为了习惯的事情。

他的名字是诺曼,没有姓氏,因为他没有父母,而这在一个偏远的极小的村庄中,是一项无法挽回的罪孽。

“而且他长得像个女孩。”

罪加一等。

理所当然的,摘取幸福之花的旅程没有任何人想起带上诺曼。他们兴奋地在山脚集结,期待着伟大的冒险。

曾经无情吞噬过无数人类的雪山,在白天摆出了一副和善的面孔。晴空万里,沿途风光明媚,孩子们不时忘记了目标,三五成群地打起了雪仗。

诺曼躲在树后面,耳边是尖声的嬉笑,而他的目光只望向山顶。在庄严的雪色中,在重重雾霭的某处,藏着他无论如何也要摘到的花朵。他其实不愿意跟着这样一群漫无目的的家伙,只是他太弱小了,沿着前面被众人踩实的雪地往上走,会省下很多力气。

傍晚,乌云集结成不祥的漩涡,寒风呼啸,暴风雪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并不因为谁是孩子就有所怜悯,令人窒息的冰寒几乎在一瞬间就笼罩了他们。

孩子们被困住了,在这个即使是大人也不会冒险上山来营救的天气,他们只能听天由命。

几个孩子发现了尾随在后捡拾食物的诺曼,他们把他从藏身处拖出来,把他当成所有人恐惧和不安的出口。

“一定是因为你带来了坏运!”

孩子们对诺曼吐着唾沫,并用稚嫩的拳脚殴打他。

“扫把星!猴子!”

“没有父母的野孩子!”

诺曼抱着头趴在地上,他已经很习惯遭受这样的对待。

但是忽然之间,有什么出现了。

他不知道那个存在的真正称呼,但那跟他认知中的“神”太像了,于是诺曼在心底擅自称他为山神。

山神没有翅膀却会飞,长发在空中狂舞,悬浮着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他的容貌隐约已超过了人类美丽的极限,这个年纪的孩童尚不能理解这股威压代表着什么,但生物的本能使他们低下头来,屈服、顺从,噤若寒蝉。

山神的眼中有一丝微妙的嫌恶,像是见到一群搬运腐尸的蚂蚁。

一声破空的锐响,银光划过,半个山坡轰然一声,居然被生生斩碎了。孩子们尖叫着,逃窜着,最终不容逃脱地滚落进背风处柔软的雪窝里。

他们将在这里度过寒冷、饥饿、动弹不得的一夜,而暴风雪过后,村子里的父母会找到他们。

但是诺曼不在其中,山神把他留在了面前。

“我得让他看看这个。”

他弯下腰观察诺曼的脸,露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你确定不会有人上山来找他吗?”克劳德皱着眉头问萨菲罗斯,假如被人们发现了居住地,或许会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会有人来的。”小男孩站在院子里,低着头闷声说,“我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

啊,气氛变糟了。

克劳德感到有点尴尬,他实在不擅长安慰,也不是一个能巧妙转移话题的人。这种技巧他自认到五百岁也学不会。

“那不是正好吗?”萨菲罗斯倒是完全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低落的,他毫无同理心地招手让诺曼过去,塞给他一个锯子,“既然来了,就帮我们一些小忙如何?”

“喂,至少让他吃点东西吧?”

“这种程度的劳动又不会死。”

“你对人类的脆弱程度太没概念了。”克劳德摇摇头,心想这其中或许也有自己的责任。

这小孩倒很听话,或者说是因为习惯了被呼来喝去,也不多问,便哼哧哼哧地干起活来。他铆足劲对付木头上一根最细的树枝,拉动了半天,才在厚实的枝干上留下一道浅浅的锯痕。

“停手吧,这对你来说太勉强了。”克劳德想阻止他。

“我能做到!”诺曼憋胀着脸摇摇头,挥汗如雨,过了一会才终于锯断了那根树枝。

“怎、怎么样?”诺曼扭头看向萨菲罗斯,期待他的反应。

山神大人笑而不语,长刀轻轻一挥,一根硕大粗壮的圆木便喀拉喀拉地从根部到顶端裂成了两半。

“哇——”诺曼发出长长的惊叹。

哇什么哇!给我收起你那崇拜的眼神!克劳德差点脱口痛斥诺曼,但是最可恨的当然还是忽然炫技的罪魁祸首。

“你已经堕落到要在小孩子身上找优越感了吗?”

“小孩子……”萨菲罗斯此时才发现诺曼是个孩子似的,若有所思地垂下刀尖,朝克劳德看来,“说到这个,我有一个疑问。”

又来了,那种想到新玩法来刺激他的神情。克劳德感到有些不妙,不甘示弱地说:“有屁快放。”

“当你看着‘英雄萨菲罗斯’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吗?”

“什……”克劳德心脏缩紧,突突跳动着。

“告诉我,是这样吗?”

萨菲罗斯如常地问着,就像在问他明天晚餐想吃什么。

克劳德深深地呼吸,镇静下来,声音在寒风中细微地发抖:“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会在那种时候照镜子。”

“是吗?”萨菲罗斯颇感遗憾的样子。

“请问……我能跟你学怎么挥刀吗?”诺曼怯生生地问。没有一个男孩子会不为这个心动。

“首先,你得学会正确地握住锯子。”萨菲罗斯蹲下来,手把手地教他。

克劳德冻僵了似的在屋檐下站着。萨菲罗斯的一举一动堪称温柔又耐心,在他眼里却忽然变得更令人厌恶了。

他总是这样,完美从容,又若无其事。总是三言两语就能把克劳德养在心底的疤痕血淋淋地揭开,把他曾经闪闪发亮的天真,把他们之间痛苦撕扯的一切当做甜点,时不时翻出来细细品尝。

他有他所有的把柄,他乐此不疲地提醒克劳德。

“接下来还有大雪,今天做事是白费功夫。”克劳德没好气地说。

“我不喜欢拖延。还是说,你更愿意我和你在房间里找点乐子,直到冬天过去?”

“哼。”克劳德认定这是一种威胁,他返回客厅,打算花一整天擦亮芬里尔的备用零件。

去他的萨菲罗斯。克劳德在心里第无数次咒骂同居人。

他偷偷往窗外望去,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其乐融融,看起来相处得相当愉快。

“去他的小男孩。”克劳德用极小的声音说。



虽然这么说很荒诞,但诺曼来了的这一天,克劳德有种自己变成了第三者的错觉。

萨菲罗斯一反常态的表现有很多,比如不再长久地凝视他,比如装出亲切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语气,比如花很长时间煮饭。

从厨房飘出的香味判断,他似乎打算重现一道多年前学会的复杂的料理。

“萨菲罗斯……是山神他的名字吗?我听见你这么叫他。”

趁萨菲罗斯在厨房准备晚餐的时候,诺曼悄悄地问克劳德。

“山神?”克劳德不解地问。

“他这么厉害,咻——地就把所有东西都砍倒了!能做到那样的,一定是山神吧?”

诺曼眼睛亮亮的,十分景仰地说。

“……”

克劳德如遭雷击。他有一种糟糕的预感,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这孩子的人生可能会重现一种幻灭的轮回。

别被俊美的脸蛋,强健的体魄和迷人的气质骗了!克劳德在心中吶喊。他愿意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来讲这个人有多么穷凶极恶、丧心病狂,种种行径令人发指,堪称星球史上最大的毒瘤。

而且还是个会用奇怪手段凌虐同居人的变态。

啊,不过他应该没到可以听这个的年纪……

克劳德脑内的思绪乱成一团,心中千言万语最终只汇集成一句简短的人身攻击:“他是个混蛋。”

“你们聊了什么?”萨菲罗斯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看上去心情不错。

“我告诉他说你不是山神。”克劳德故意说,“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萨菲罗斯不为所动,和善地转向诺曼:“折磨彼此直到永远,克劳德可能认为这是对失败者的惩罚,但我认为这其中也不乏乐趣。”

诺曼不怎么明白这对大人在说什么,他小心地问:“所以……你们讨厌对方?”

“不,我爱他。克劳德是我最完美的杰作……”

“你打算长篇大论直到炒蛋冷掉吗?萨菲罗斯。”克劳德踹了一下桌脚以示警告,然后坚定地告诉诺曼,“我恨他。”

“你在我背上留下的抓痕可不是这么说……”

“吃你的鹿肉香肠!神经病。”克劳德抄起叉子,锵锵锵地把自己的食物赶进诺曼的盘子里,“你也吃!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但是光堵住萨菲罗斯的嘴,不代表他们就能拥有愉快的晚餐体验。萨菲罗斯坐在诺曼对面,开始用一种可怕的眼神欣赏着小男孩狼吞虎咽的模样。

【恶心。】

克劳德用眼神对萨菲罗斯这么说。

【我知道,但是我不在意。】

萨菲罗斯短暂地将视线移到克劳德脸上,这样回答。

幸好诺曼太饿了,并没有注意到大人火花四溅的眼神交流。

克劳德靠在椅背上,食不下咽。萨菲罗斯刻意呈现在他面前的温馨场景令他感到不适。他像被迫重新观看当年的自己,一步步踏进一个可笑的骗局。

当你看着“英雄萨菲罗斯”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吗?

白天萨菲罗斯问他的话回荡在耳边。

是的。克劳德痛苦地想,虽然他不会在盯着巨幅海报的时候照镜子,但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表情。

他甚至也真的幻想过和他的英雄同桌吃饭。

当啷——

“对不起!”

诺曼失手将叉子掉在地上,克劳德惊醒过来,眼疾手快地弯腰去捡。

桌子底下小孩的双腿够不着地,晃啊晃的,小小白白的脚丫和萨菲罗斯的长腿靠得很近。克劳德满眼都是这样的景象,倾斜的视野让他有种微妙的晕眩,以至于起身时差点磕到了桌角。

“小心些。”萨菲罗斯体贴地说,“你差点把餐盘震翻了。”

“……”

克劳德发誓这是本年度他最想把萨菲罗斯送回生命之流的时刻。

诺曼把餐盘清空了,腼腆地问能不能再来一份。萨菲罗斯揉揉他的头,说当然可以。于是新一轮恶心的凝视又开始了。

这回萨菲罗斯忍不住感慨:“你们长得真像。”

“才不像。”克劳德坚决否认。

这小孩的头发是偏白的金色,眼睛也是带着橄榄色的蓝。克劳德打量着诺曼的脸,拼命寻找他们有什么不同之处。

有了,诺曼的唇形是带笑的,一个适合大笑,微笑,怎么笑都会很好看的孩子。

克劳德找到了他们最大的不同,但这一点也不令人开心。



“那朵花是什么样子的?有很多花瓣,还是只有几片?是一朵大花,还是很多簇小花?”

这顿饭吃得比平常久多了,洗碗的时候克劳德听见外面仍在断断续续地聊着什么。经过一天的相处,萨菲罗斯反倒成了比较平易近人的那个。

诺曼显然被问倒了,他艰难地比划着,撑开五指,仿佛拿着一个空气做成的碗:“有人说它是这样的。”

萨菲罗斯循循善诱:“嗯……像蓝铃花那样?”

“我不知道,没有人真正见过。”

克劳德打开水龙头,哗哗的声音把絮絮低语冲散了,关于花的话题似乎不了了之。

天早就黑了,外头又起了风,离开小屋十步远的地方就伸手不见五指。克劳德把屋子收拾干净,关上所有门窗,又给火炉添了柴火,室内这才稍稍变暖了一些。

萨菲罗斯开始给诺曼讲故事,声音轻柔,带有不可抗拒的魔力。

“从前,女神降临了黑暗的世界。她力量强大,又心怀仁慈,决心将蒙昧无知又弱小的族类渐渐变成自己的子民……”

克劳德把最后一块木头往炉中一扔,溅起一团火星:“如果你要讲这种邪典故事,我只好请你闭嘴了。”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

“去睡觉,诺曼,我刚才看见你的眼皮耷拉下来了。”

“唔……现在还很早……”诺曼看上去有些不情愿。

萨菲罗斯无比慈爱,理所当然地说:“睡在我的房间吧,我会在床边继续讲故事直到你入睡。”

克劳德心头一紧,虽然他几乎确定萨菲罗斯对其他人并不感性趣,但如果是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孩子呢?

要是萨菲罗斯心血来潮想借机玩什么奇怪的把戏……

克劳德一面唾弃自己脑中的龌龊画面,一面为了保护诺曼硬着头皮说:“不,诺曼去我房间。萨菲罗斯,今晚我跟你睡。”

“喔?我可以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这么主动吗?”萨菲罗斯饶有兴致地问。

“没有为什么,这么大的孩子该一个人睡了,就是这样。”

克劳德罕见强硬地决定了这件事。至于睡在一张床上必然触发的某种事件,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反正忍住不发出声音就行。克劳德这样想。



感受比往常强烈很多。不知是不是因为隔壁有人的紧张,身体里里外外都变得分外敏感。

克劳德张着腿,仰着脖子,将尖叫掐灭在喉头。寒冷的夜里他还是在出汗,呼出的白气氤氲地环绕他们,叹息这荒野森林中有多么冷,又呼号着受到情欲煎熬的躯体有多么灼热。

萨菲罗斯深深地嵌入他,在最后关头撑起身子,欣赏克劳德抽搐颤抖的腰身,和濒临高潮时崩溃失神的脸。

“很可爱对吧?”萨菲罗斯餍足地,没头没尾地说。

“啊?”

“那孩子。”

克劳德有点不能适应,甚至可以说有点委屈。萨菲罗斯和他做爱的时候,脑子里竟然在想隔壁的小男孩?这算什么?男人的喜新厌旧?

或许是刚做完脑袋还不大好使,克劳德浑然不觉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萨菲罗斯贴着他的耳朵,用十分遗憾的语气说:“你应该他睡在一起的,我会走进你们的房间,然后在他面前狠狠地弄坏你……”

“就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才——”

克劳德猛地翻身骑到萨菲罗斯身上,用力掐住他的脖子。

假如一对恩爱夫妻一辈子有一百次想掐死对方,那么他们之间应该是这个数字乘以一万,并且几乎每次都有付诸实行。

“你休想用别人来满足你可怕的邪念。”

“喔……克劳德。”萨菲罗斯一点也不害怕克劳德给他的窒息感,反而发出了介于怜爱和怜悯之间的声音,“你在嫉妒。”

克劳德没意识到他应该否认。他咬着后槽牙逼近萨菲罗斯,仿佛他们此时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在荒野、在城市的废墟战斗,而不是赤身裸体地纠缠在一起。

“今天这一切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想起什么?假如是要让我痛苦,那么你已经做到了,这对你来说太容易了不是吗?”

今夜和往常的争吵一样,没有人会被杀死,他们的身体早已习惯了徒劳无功的对抗。但是克劳德的怒火每一次都是真实的,这很有趣。

萨菲罗斯闭上眼睛,品味着他的人偶永不褪色,令人兴奋的杀意,过了片刻才沉沉地说。

“让你痛苦不是我的本意,顶多算是额外的收获。”

“喔。”克劳德垂着头,从雪地照进窗户的月光盛在眼底,惨淡地闪烁着,微微汗湿的髪尖形成了锐利的剪影。他看上去对答案漠不关心,却还是轻轻地问:“那么是为什么?”

“我只是好奇。”

好奇,又是这个词。克劳德突然有点想笑。像他这样一个连皮带骨被嚼烂了的人,究竟还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一个孩子如何成为了你。”萨菲罗斯摩挲着克劳德的身体,“我偶尔也会想知道,被我摧毁的东西曾经是什么模样。”

克劳德这回是真的冷冷笑了出来。

故乡的景色遥远又模糊地浮现,镌刻在记忆深处的人影们快乐地招手。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萨菲罗斯,变成灰烬的东西永远也不会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即使是神,”克劳德折下腰,既温柔又冷酷地说,“即使是你也不能。”

他们又开始接吻,在细微的水声之间,萨菲罗斯不无感慨地说:“克劳德,你或许比我认识的还要残忍。”

“你也不遑多让。”

克劳德抱着萨菲罗斯的脑袋,发狠地去啃他的嘴唇。



这一觉克劳德睡得不久,很快就醒了。他一向浅眠,平时总是彻夜翻来覆去做着陆离的梦。然而今夜的梦意外的平凡,他回到了还是矮冬瓜的时候,小村庄一成不变的无聊景色就在眼前,脚下猩红干燥的土地踩上去是那么真实,全村最漂亮的女孩站在桥头,对他招手微笑。

一生是那么短暂,那些少年时的承诺,他至今也不确定自己有好好完成。

克劳德浮出水面似的从梦中醒来,天色微明,睡意却已经彻底离他远去。

他穿好衣服,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发出任何声音去招惹萨菲罗斯的,还是习惯性地开了口。

“我出去了。”他轻轻地自语,嗓音带有一点清晨的低哑。

萨菲罗斯躺在他身边,没有因为他蹑手蹑脚的起身而有所反应,就像一个真正在伴侣身边熟睡的凡人。至少看起来是如此。

克劳德没有等到响应,于是立刻悄悄地往外走。

第一件事是检查隔壁的情况,克劳德轻轻拧开诺曼所住的房门。出于奇妙的直觉,当他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时,实际上并没有过于惊讶。

他抄起刀和简单的行装就离开了屋子。雪已经停了,地上的脚印十分清晰。克劳德沿着小小的、断断续续的足迹一路追进森林,发现脚印在一棵树下凌乱地打转,不再继续往前延伸。

他抬头一看,果然有个金色小脑袋的家伙卡在树杈上瑟瑟发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克劳德冷声:“下来。”

“就快要爬、上、去、了……” 诺曼死死扒住树枝,“就差这么一点……”

克劳德也不跟他废话,飞起一脚猛踹在树干上,层层迭迭的积雪顿时颇为壮观地抖落下来。

“哇啊啊啊——”

诺曼挥舞着四肢,但冰凉雪花灌进衣领的刺激,失重的恐怖,都只维持了一秒。他短暂地坠落,接着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克劳德把小孩放到地上,用有点粗暴的力道替他拍去衣服上粘黏的枯枝。

“我想到高处看看,森林最高的树是哪一棵。”

“至少也等到天亮再行动吧?”

诺曼撇了撇嘴:“我睡不着,你们在隔壁太吵了。”

克劳德一愣,脸上慢慢烧起来:“那只是……萨菲罗斯的睡相太糟糕了,我们睡着了就会打架……”

“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诺曼打断克劳德糟糕的辩解,“我已经十岁了……大概。”

“……”

太丢脸了。

这种时候要是能潇洒说出“没错这就是大人的世界”这种话就好了,克劳德心想,但他知道自己就是做不到。明明物理上一把年纪了,在床上也被调教得很放得开,一提到这种事还是会羞耻到无地自容。

幸好这段对话还有些别的事情值得关心。

“大概?”克劳德抓住了诺曼犹疑的句尾。

“我又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所以就是大概。”小孩踢着雪,把碎冰溅得到处都是。

“喔……”

又让气氛变糟了吗?克劳德正有点懊恼,诺曼倒是满不在意地说:“过生日是不是很好玩?我看大家生日的时候都会许愿,送礼物什么的……你也喜欢那样吗?”

“我吗?应该算是不讨厌吧。”

克劳德没想过这个问题,在这一年当中最冷的时节,他恍惚间又闻到了燠热的夜晚,俗气的奶油蛋糕,冒着泡沫的冰啤酒传过许多人的手贴上他的脸颊。

他想起今天轮到他铲雪,再然后是一件更惊人的事。

“啊……是今天。”

“什么?”

“我是在今天出生的。”

克劳德恍然大悟,表情活像回到家才发现忘记买牛奶。

一年对于一个一岁的婴儿来说是生命的全部,对于他们这种长久的存在来说,也不过是眨眼的瞬间。他和萨菲罗斯很少刻意庆祝这一天,毕竟自己的出生也算不上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或许某种程度使世界变得更加不幸了也说不定。克劳德时常这样悲观地想。

诺曼看上去非常疑惑,在他的印象中生日是人们宝贵的秘密,被提及时总让人联想到欢欣雀跃的神情,郑重其事的许诺,而眼前的青年怎么看都像是随便找了一天当做生日似的,淡然得十分异常。

“真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

“那不是很好嘛……”诺曼尽量让自己不要露出羡慕的表情,“你们今天会切蛋糕吗?”

“蛋糕?”克劳德眨眨眼睛,“没有那种东西,今天就跟平常一模一样。”

诺曼发出一种得到无趣答案的哼声,他拍拍身上的雪,充满斗志地望向先前挑战失败的树:“我要再爬一次。”

克劳德立刻像只老母鸡一样把他夹在胳膊下面:“有完没完?这个森林没有琥珀花。有功夫去找那种不切实际的东西,还不如多存点钱。”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诺曼不服气地挣扎着。

啊……自己果然不擅长应付小孩子。尽管这种程度的攻击不痛不痒,克劳德还是不由得烦躁起来。

“不够强大的话,即使有决心也只是在给别人找麻烦而已。”

扑腾的力道减小了一些。克劳德接着说:“你知道现在的你有多容易冻死或是被野兽吃掉吗?”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想要幸福的话,首先是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吧?”

诺曼被戳中什么似的,忽然更加奋力地扭动起来:“我又不是想要自己幸福才这么做的!我自己怎么样根本无所谓!没人在乎的野孩子想要什么就只能自己去做不是吗?因为根本不会有人来帮我——”

“你给我冷、静、一、点!”

克劳德把男孩腾空抛起,漂亮地呈大字型摔在雪地上。诺曼被突如其来的背摔直接吓懵了。

但是雪地非常柔软,仰面躺着,甚至一时不想起来。他喘了口气,看见树梢撑起的天空开始显出淡淡的雪青色,晨曦的微光照亮了克劳德严肃又温柔的侧脸。这个青年低头望向他,面容绝不超过二十岁,眼睛却像一汪亘古澄澈的清泉。

“好好说话,‘不是想要自己幸福’是什么意思?”克劳德放缓语气问。

诺曼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乡野传说里那种让人自愿把心掏出来的妖怪。

他不由自主地开口:“我想找到那朵花送乔安娜,她是整个村子唯一会叫我诺曼,会对我笑的人。”

“只是因为这样?”

“她病了,可是我根本做不到任何事。”诺曼苦着脸,悄悄哽咽道,“假如我力气再大一点,身体再强壮一点就好了,这样或许能在别的村子找到赚钱的工作……喂,你那什么表情?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克劳德摇摇头:“不,我很羡慕你。”

“你怎么可能会羡慕我,一定常常有女孩子送你礼物。”诺曼使劲抹去泪花。

“可是要论孤独的话,我比你有经验多了。”

岂止有经验,克劳德觉得自己根本是这个星球上最有资格谈论孤独的人之一。

“你明明和他住在一起,为什么还说自己孤独?”

“住在一起说明不了什么。”

诺曼有些坏心眼地说:“可是你们晚上还会……”

“那不是重点!我们这样是有原因的。这很……这很复杂。”克劳德眼神飘忽,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这小鬼,明明在萨菲罗斯面前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轮到自己这就张牙舞爪,问东问西的,看来欺软怕硬可真是人类的天性。克劳德有些郁闷,他板起脸的时候难道不是和萨菲罗斯一样可怕吗?

“你为什么不喜欢萨菲罗斯先生?他这么厉害……”

“我和他差不多厉害。”克劳德不服气。

“性格体贴。”

“这是假象。”

“而且做菜很好吃。”

……好吧,这个是真的。

“不管怎么说,你们是伙伴吧?”

比起伙伴,他们更像是攀附啃食着彼此,面目可憎又永生不死的寄生生物才对。克劳德在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如果你要这么想的话,也可以。”

“那你们还是比我幸福多了。”诺曼用老成的口吻下了结论。

“有些事还是等你大一些再去理解吧。”

虽然幸福这个词用在自己和萨菲罗斯之间很违和,但要是认真纠正诺曼,解释两人的关系,克劳德觉得自己也会被难倒,于是他选择强行结束话题。

诺曼打听八卦无果,心思回到自己的苦恼上,小包子脸皱成一团:“我和乔安娜只说过一两次话,会不会她其实一点也不记得我了……”

“你该不会打算临阵退缩吧?”

“可是就像你说的,我一个人什么也办不到。”冷静下来的诺曼沮丧地说。

“你知道真正的伙伴该做什么吗?”克劳德伸手把诺曼从雪地里刨出来,“让别人知道,他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小男孩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你的意思是……”

克劳德抬头望去,从云朵的形状来看,今天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吧,森林中最高的树,我大概知道是哪里……但先说好,我可不保证那里有什么琥珀花。”



为了证明伙伴的重要性,克劳德试着在前往山顶的途中,讲述唯一一个他记得的,主角是自己的冒险故事。在神罗公司早已成为历史的今天,当年秘而不宣的种种,也变成了无谓真假的传说。

但他显然不是一个说故事的好手,曾经拯救星球波澜壮阔的旅程,在他口中干巴巴的没有任何精彩之处。

“……在大家的齐心合力之下,我们终于到了魔王的巢穴。”

“就到了?中间没发生什么事吗?”诺曼气喘吁吁,紧跟在克劳德后面问。“坐飞艇,打魔兽,收集魔石……大概就是这样。”

在大人与小孩的故事会之间,他们已经到达了山峰最高处的森林区。此时阳光刺眼,天空一片迷人的湛蓝。

“那魔王是什么样子的?”

“魔王。”克劳德回忆了一下萨菲罗斯那惊心动魄的最终形态,忽然不想按照事实描述了,“他是一个邪恶、丑陋,浑身都是眼睛和触手的深海巨兽,你能在他身上找到世界上任何让你感到恶心的东西。”

“包括蟑螂吗?”

“对!”克劳德感到一丝快意,“他的脸上爬满了蟑螂!”

“噫——”诺曼发出嫌恶又兴奋的笑声。

“多么可爱的故事。”

克劳德笑容一僵,看见某个高大的身影就在前方望着他。他的同居人萨菲罗斯坐在林中的空地上,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面前还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小锅。在他们千辛万苦爬上山的时候,萨菲罗斯似乎已经悠闲地来了趟野餐兼踏青之旅。一如往常的令人火大。

森林中最高的树终于清晰地耸立在克劳德和诺曼面前,它足有两人环抱那样粗,深深地扎根在石缝中,巨大、浓密的树冠缓缓摇曳着,威严地投下阴影,两颗金色脑袋抬头敬畏地望着它。

无视萨菲罗斯询问的眼神,克劳德对诺曼说:“需要我帮你上去看看吗?”

“不,我自己来!”

诺曼爬山耗尽的体力被“终点就在眼前”的信念再次点燃,他毫不犹豫地扑向大树。但在到达那些横生出去的枝丫之前,他首先得攀上一段光秃秃的树干才行。在高处肆意生长多年的树皮平整滋润,微微反着光,不留给攀爬者一丝一毫可供落脚的破绽。

做不到。诺曼面壁思过似的呆站了一会,正发窘犹豫着要不要喊克劳德,耳边忽然破空一声,一道银光飞旋着牢牢扎进树干里。

“需要帮忙的时候,”克劳德拆出副刀,认真地提醒他,“别忘了还有我。”

也太帅了吧。诺曼暗自惊叹。

两人以这种方式合作着,总算有惊无险地把诺曼送上了相对好攀爬的高度。注视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松枝上方,克劳德这才把注意力转回萨菲罗斯身上:“你来干什么?”

“我发现你没在我身边,但你花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陪这个孩子。”

克劳德反唇相讥:“明明是你自作主张把小孩带回来的吧?你和诺曼扮家家酒时可以把我晾在一边,现在我和他在一块,你倒是有意见了?”

“别激动,我只是想说他很幸运。”

“喔……你在嫉妒。”克劳德拖长音模仿昨晚萨菲罗斯说话的腔调。他知道自己学得不像,但是无所谓,萨菲罗斯一定能读懂他回敬的意味。

萨菲罗斯轻轻地垂下头,像是以往的战斗中偶然被克劳德砍中时,低头检查伤口的样子,然后他坦荡地承认:“你说得对,我的克劳德。”

克劳德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怔然之下,他看见萨菲罗斯脸上现出一丝熟悉的阴狠神情。

“你看着诺曼的表情真有趣,好像他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似的,正好你们长得很像。”

克劳德紧张起来:“你想干什么?”

“这只小陆行鸟为我们带来了新奇的一天,但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萨菲罗斯意味深长地笑着,左手化出那把骇人的长刀,轻轻敲击着克劳德背后的树干:“从这里把树斩断的话,你觉得他会摔破脑袋吗?”

“我不会让你得逞。”

克劳德握紧武器,随时准备拦下萨菲罗斯那快得惊人的刀锋。

他们沉默地对峙着。两人之间的战斗已经很久没发生了,但他们都很清楚,一旦爆发,削平半座山峰也就是转瞬之间的事。克劳德脑中甚至已经开始模拟短兵相接之后自己跳跃的轨迹——他得先把诺曼放到安全的地方才行。

然而预想中的战斗并没有发生,有什么打断了他们。在两人的头顶,在掉下来会摔破脑袋的高度,传来了尖细、发抖又快乐极了的呼声。

“找到了!”

“什么……”

克劳德不可置信,甚至一时忘了盯防萨菲罗斯,蹬着树干便三五步往上蹿。这棵诺曼费劲爬了许久的大树,他只要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到达树顶。

“你看!”

在大树最接近天空的枝丫上绽放的,确实是半透明的蜜金色花朵。层层凝固的花瓣折射着雪原的光辉,将一簇嫩绿的新芽永恒地冻结在花心里面。

“克劳德!你的生日是我的幸运日!”诺曼那适合笑着的脸灿烂地舒展开,和传说中的琥珀花一样鲜活而闪耀。

“幸运日吗……”

高处的空气冷冽清新,从扎在脸上刺痒无比的松叶中探头望去,覆着一层银粉的苍绿树海匍匐在他们脚下,绵延无尽,相连着冰蓝色茫茫旷远的天空。

在这一瞬间克劳德想起了很多。他的生命满目疮痍,但也确实存在着许多诸如此类的美丽时刻,只要记忆存在,人们的笑容会将他的破洞填满,支撑着他,给予他继续漂流的勇气。

虽然不想承认,就连树下的那个混蛋或许也是其中一员。克劳德想起萨菲罗斯偶尔把长发扎起来的样子,他的坏习惯,深深的吻,想起他许多年未染血的刀,烹调晚餐的气味。他往下望,在款款摇曳的松枝缝隙之间,一双绿色的眼睛准准地接住了他的目光。

这一切景象似乎太过刺眼,克劳德轻轻搂住身边和自己有八九分相像的男孩,眼睛久违的有些湿润。

“恭喜你,祝你一生幸福。”

他由衷地说。



诺曼踮起脚和克劳德交换了一个拥抱,转过身往山下跑去。

从这里隐约可以看见村庄的炊烟,只要再走一小段路,他就会回到人们的世界。那里的残酷不会改变,但或许仍有一些值得相信的东西。

他忐忑地往前走,尚未靠近村庄,却在道中惊疑地停下了,道路尽头向他走来的那个身影也是。

“诺曼?”脸上有雀斑的少女轻咳了几声,欣喜地开口,“是你吗?只有你没回来,我还担心——”

诺曼僵在原地,第一时间不是飞扑向对方,而是扭头向来时的山坡看去。

【她记得我!】

刚才克劳德与他分别的地方空无一人,只有林荫洒落层层温柔的阴影。

“怎么了?那里有什么吗?”乔安娜走近问他。

诺曼把金色的花朵插在少女鬓边,骄傲地说:“那是山神喔,一定是。”



“真难得你会做这种事,具现一个小孩幻想中的宝物?”克劳德一边把院子收拾成平常的样子,一边随口问道。

“打碎梦和实现梦都是神的职责。”萨菲罗斯毫无愧色地说,“况且他赶上了一个很好的日子,适合奖赏些小小的馈赠。”

“花很逼真,你是怎么做到的?”

“和制糖差不多的伎俩,把松香熬成液体,加上一点冰魔法……记得吗?我们在运河边碰上嘉年华那次,整条街都是那样的摊贩。”

“喔……大概。”克劳德含糊地说。

“有个流浪汉为我们写了首诗,你喝得有点醉,我们在桥洞下面——”

“打住。我记得一清二楚,谢谢。”克劳德恼火地打断他。

“我很怀念那个火热湿黏的夜晚。”今天才差点引起战斗的萨菲罗斯像个没事人一样来到克劳德身边,变戏法般掏出另一朵琥珀色的花,别在克劳德的衣襟上,“这一朵是给你的。”

克劳德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向萨菲罗斯,忽然明白了多年前蒂法收到自己送的花时的感受。

“你该不会也要像模象样地祝我‘一生幸福’之类的吧?”

“不,这只是一朵花而已。一个小小的,毫无意义的,心血来潮的馈赠。”

克劳德用手指摩挲花瓣光润晶莹的表面,探性地问:“没别的话想说了?”

萨菲罗斯想了想:“有,今天轮到你铲雪。”

克劳德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萨菲罗斯轻而易举地从背后把克劳德圈在怀中,温热的气息吐在耳边,给人真真正正平凡活着的错觉:“还有恭喜你在孤独的生命中,又前进了微不足道的一步。”

“这贺词烂透了,萨菲罗斯。”

克劳德嫌弃地说,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