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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SC

又名《论SC与魔法少女小圆的适配性》

倒叙,八成会写出bug,写完一起修。

本文有OOC、语死早、逻辑崩坏、私设如山、慎看

有少量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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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



克劳德的意识从睡梦中逐渐上浮,浮到表面,他睁开眼睛,整个世界也开始苏醒。蓝绿色的眼睛缓慢地眨动了两下,瞳孔聚焦,视野清晰,目力所及之处是低矮的天花板,而非乌云密布的天空,没有向他倾轧而来的建筑和列车,也没有如同厄运一样降临在他面前的伪神。他的喉结犹疑地上下滑动,吞咽带来的干涩驱使他起身下床走向厨房。克劳德盯着涌进玻璃杯里的直饮水发呆,任由方才的梦境在他脑海里舒展,并试图抓住它的吉光片羽。四肢酸痛、虎口震裂、刀刃破开皮肤贴近他的肋骨,带来如同诅咒的阴冷,冻结他的灵魂。梦里他手持巨剑,与生命里唯一的宿敌搏命厮杀,他矗立在大地之上,伤口由星球的血液化作丝线织补,虽然伤痕累累却有一双在血污中依旧璀璨的眼睛,他烈火焚心,刀刀狠厉,只因为……

蔓延到皮肤上的冰冷终于让他回神,克劳德低头,玻璃杯里盈满的闪闪发亮的荧绿幽光晃过他的眼睛。星球的血液……玻璃杯摔落在地板上四分五裂,巨大的声响在着幽静的清晨格外清晰。糟糕。年轻人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在试图拾起最后一块玻璃碎片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视野里出现了这个家里属于另一个人的拖鞋,他的视线顺着常见的居家服向上延展,萨菲罗斯的脸浮现在壁灯昏黄幽暗的光里。


只因为……那个人是萨菲罗斯。


忽然间的一阵刺痛,玻璃碎片掉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响,克劳德抬起手,血液自掌心沿着他的手臂流了下来。





“所以……为什么我的身体机能早就恢复,却还是昏迷了一个多月?不需要……不需要再进行观察么?”


萨菲罗斯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他一眼,坐在病床上的克劳德顿觉窘迫,这的确是他的孤注一掷,仿佛在质疑这个医院最好的医生,他的手指紧张地蜷在手心,指尖一片冰冷。


“因为灵与肉并非一体。”


笔杆在他指尖灵巧地绕过一圈,笔尖在纸面利落地划上最后一笔,萨菲罗斯签好克劳德的出院证明将圆珠笔放回胸前的口袋,十指堆叠成塔,搭在自己交叠的膝盖上。


“两者日常嵌合紧密,但在遭遇灾祸猝不及防陷入濒死状态时,灵魂与肉体便会分离,即使身体机能恢复,也可能迷失在无边的黑暗与睡梦中,无法清醒。


“这种情况非常罕见,正因如此,医院才主动承担了你住院时的所有费用,将你留下来进行观察研究。现在你康复了,某些混账也有了足够多的数据和实证材料,恭喜你,克劳德,过两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年轻人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他也确实没有再留在这儿的理由。克劳德低下头,代表同意的单音节从他的喉咙里虚弱地冒出来,转瞬即逝,消失在了空白的沉默里。


大概就这样了。克劳德想。他们之间本该是两条平行线,因为一场差点要了他性命的车祸而产生了交点,却也止步于医患这样公式的关系。能有这样短暂的交集就已经很幸运了。克劳德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试图说服自己。人在面对死亡时总会回望过往,在意识到某种关系即将断裂时,“走马灯”也会闪亮起来。一个月前克劳德与死亡挥手告别宛若新生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萨菲罗斯,那时他正巧拿着瞳孔笔俯身,罕见的银白色长发流泻在他胸口,让他莫名地联想命运与河流。萨菲罗斯是他的主治医生,除了每天的例行查房,他空闲的时候也会来他的病房,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写当天的汇报或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起初克劳德受宠若惊,也询问过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办公室工作,却被一句“收留我吧”彻底堵住了嘴巴。他本该只简单地憧憬,萨菲罗斯的存在就像是神明在展示造物的最高水准,克劳德在他身上找到了自己缺失的一切,高大的身体,超凡的气度,非人的美与力量,望着他跟望着天空永恒的月亮一样别无二致,可人的本能是奢求与得寸进尺,某一天,在清凉的晚风拂过窗帘和萨菲罗斯的长发时,克劳德忽然想,他要是永远如同梦想一样,闪耀在他的目光里就好了。


看似无理取闹的期许,从没指望能得到回应的纯粹而又愚蠢的爱,所有的一切都将在他们之间的交集断裂之后无疾而终。十六岁的克劳德坐在病床上,被胸膛中的酸涩淹没,后槽牙用力地咬合在一起,他克制着自己抬起双手捂住眼睛的冲动与懦弱,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是在憧憬我么?”


细长的眼睫快速地阖动了两下,即使没有四目相对,克劳德也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他注视着自己的样子。


“可我不需要你的憧憬。”


“什……”


在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的时候,萨菲罗斯已经起身走到了他身边,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克劳德,迫使他不得不仰起头来,把自己眼睛里的错愕和痛楚展露无疑。


“憧憬是太过遥远的感情,面目模糊,戴着头盔遮住眼睛。我允许你爱我或者恨我,你可以选择一个。”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


“什么话?”


“就是,你给我签出院许可的那天说的那些话。”


其实他说的话克劳德都记得的,一字不差,只是他难以启齿,那些话别人说出来可能像拙劣的台词,但经由萨菲罗斯的嗓音和语调,它们便能流淌成传颂千年的诗篇。萨菲罗斯坐在沙发上,旁边放着家用医药箱,仔细地帮他处理右手掌心的伤口,伤口并不深,消消毒贴上拉链式创可贴就好。


“那是告白,克劳德。”


“嘶——我知道,我只是想问……为什么,唔……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萨菲罗斯拉掉抽线,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下意识的退缩,脉搏数暴露着克劳德的紧张,他抬眸,毫不意外地捕捉到他躲避的眼神和发红的耳廓。这个疑问他一直以来讳莫如深,萨菲罗斯明白为什么,是自卑,是恐惧,是从三年前的那天回响至今的难以置信。


“没有为什么,是命运。”


“……”


好吧,权当是另一场告白吧。克劳德习惯了他非同寻常的语言表达方式,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因噩梦而压抑的心情也轻快了不少。


“你是做了噩梦么?”


“嗯。”


“梦到了什么?”


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儿,萨菲罗斯耐着性子,满怀期待地等着。


“我梦到了我们……可怖的命运。”


话音刚落,克劳德便悄悄咋舌,大概是和萨菲罗斯相处久了,自己也开始说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了,他在心里抱怨着,没注意到萨菲罗斯的竖瞳兴奋地紧缩了一下。环绕着这个世界,觊觎着他的无数双眼眸瞬间睁开。


“是么?”


萨菲罗斯的尾音优雅地上扬,恰如其分地表示自己愿闻其详,克劳德远望了一下墙上的闹钟,早上六点,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回忆和梳理,窗外传来鸟雀清脆的鸣叫,朝阳缓缓,今天,这个世界依旧平静而美好得值得举杯。


“我也并不是今天才梦到,而是当我醒来,在我意识到我刚才在做梦的同时,我还意识到这个梦是我往常做到的梦的延续。


“梦中的你,是隶属于某个能源公司的特种兵,战力的顶点,万人敬仰的将军,而我是一个因为憧憬你而前往同家公司,立志成为英雄的乡下孩子。


“结果因为一些……啊……抱歉,那些梦在我醒来之后就像是海面上的泡沫一样消失了,我能记得的只有,‘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这样的印象,总之,因为一些原因,你发现自己并非人类,烧毁了我的家乡,伤害了我的朋友,杀死了我的母亲,并顺应着本能意图支配整个星球,而我,用……那个人,像是我的兄弟又像是我的前辈,用他的剑杀了你。


“然后我和对方一起被抓住,制作成了和你一样的特种兵?好像是这样,某一天,他醒来,带着我一起逃走,而我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为了保护我,为了自由,与公司的追兵战斗到死。


“后面的事情我记不清了,能记得的就只有你又杀死了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梦中的你把我当做了重生的锚点,用我对你的记忆捏塑自己再度复活,我们永远存在,我们永远厮杀,不死不休……


“梦里的一切太过……光怪陆离,魔法、机械、魔幻生物、外星异种、生命轮回,残酷至极的命运,梦里的感情又太过真实,真实到就算我醒来也还是会被影响。


“我偶尔会想……说出来你不要笑话我,那些梦境好像‘另一个世界’的我经历的一生一样。它们是平行世界无意间穿过时空或维度的界限投射进我脑海的虚影么?这个世界的我的幸福,是用‘另一个世界’的我的痛苦人生置换而来的么?”


“……”


话音落下,沉默意外地弥散在两人之间,晨光逐渐蔓延进窗户,落在萨菲罗斯银色的长发上,将他半张脸笼在巧妙的阴影里。意料之外的让克劳德有点尴尬,他连忙更换话题。


“抱歉,我说太多胡话了。我……我去泡咖啡?”


他起身试图逃离现场,还未站直手腕便被萨菲罗斯握住。


“有什么关系。”


“什么?”


“命运残酷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萨菲罗斯稍一用力,克劳德便失去平衡跌坐进他的怀里,年轻人有些生气地抓住他胸前银白色的长发以示抗议,指缝间冰凉丝滑的触感却让他下意识放轻了力道,生怕扯断了它。


“喂!突然间做什么?!”


“嘘——安静一点,我的人偶。”


算了,扯断得了。克劳德心想。而萨菲罗斯只是把他抱在怀里,两人之间明显的体型差让这画面看上去的确是萨菲罗斯在抱着一个等身玩偶。他有力的双手环过年轻人纤细的腰际,下颚抵在他并不厚实的肩膀上,感受着他充满生命力的呼吸和心跳,朝气蓬勃得如同这颗星球的内核,这让萨菲罗斯倍感舒适,惬意地闭上眼睛。


“不管命运是何面目,我们之间的羁绊都不会断裂。


“残忍的,用恨维系,平凡的,用爱连接。所以有什么关系呢,我的人偶?”


耳边话语中包涵的笑意让克劳德愣住了,明明被自己的所爱之人拥在怀里,他却在某个瞬间感到四肢冰冷,无端的恐惧好似空穴来风,萨菲罗斯的指尖摩挲过他右手掌心的伤口,抚顺开他细长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克劳德低头注视着他们相握的双手,明明萨菲罗斯什么都没有说,他却恍惚间听到了“不要想逃跑”这样的话。


“周末我轮休,我们去艺术馆?”


“没问题。”





“好,没关系,你的票在你手上对么?那好,那我先进去了,一个小时后见。”


克劳德结束通话,便向检票口走去,医生这个职业,临时加班直接爽约都是家常便饭,何况只是约会迟到一个小时。他一个人走在艺术馆的画廊中,浏览得稍微有点心不在焉,对于不同流派的美术画作他知之甚少,相比之下工业博览会或大型机械展或许更合他胃口,但萨菲罗斯喜欢艺术品,每次来艺术馆他都站在他身边会低声地帮他做简单的讲解。耳边的优雅低语一直是他逛展的动力。百无聊赖的年轻人避开人群走向相对冷清的雕塑馆,他低头滑动着手机,打算找一家合适的餐厅当作晚间饭点的去处,收藏好店铺页面,他抬头,一座巨型大理石雕塑已经来到他眼前,“啪”的一声,萨菲罗斯给他新买的PHS就那么从他手中滑落到了地上。


他所在的展厅相对独立,有两层楼高,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让克劳德感到身边的空气稀薄了起来,他鬼使神差地走到雕像下方,抬头仰望,与冰冷的“自己”四目相对,误以为那悲悯与痛苦的目光是留给自己的。他双膝分开,跪在男人的身上,垂着头双手握住主剑剑柄,剑刃捅进了对方的腰腹,副剑散落四周,竖立着好似墓碑。头顶是独立展厅可开合的玻璃天顶,阳光洒落进来,落在洁白坚硬的他们身上像层温柔的薄纱,他们身下是层层叠叠的尸骸,神色各异,姿势不同,但确实都有一张俊美异常、酷肖萨菲罗斯的脸。


地狱才会出现的场景被凝固在了无辜的大理石上。


年轻人畏惧且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踩到了地上的PHS也浑然不觉,一时间他的脑海中闪过太多曾经在他梦里出现过的画面,尖锐的疼痛在他的太阳穴后方闪烁着炸开,引起他的耳鸣与眩晕,连带出一阵反胃的恶心感。他的面孔扭曲了,眉头紧紧簇起,抬手支着越发沉重的脑袋,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喂,喂!你没事吧?”


克劳德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耳鸣逐渐消退,眩晕感依旧残留,他艰难地让涣散的视线聚焦,看到一位老妇人站在自己面前,微弯着腰,寻找他的眼睛。陌生的面孔,克劳德却意外地能抹去时光的痕迹看到她年轻时的样子,翠绿而灵动的眼睛,偶尔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悲悯,也会闪动出狡黠顽皮的光亮,纯真又温柔的笑容,总是能让人重拾勇气与信心,现在松散地束在发尾被拢到胸前的粉色发带,三四十年应该是被她扎在高高的马尾上吧?他莫名其妙地联想,莫名其妙地感到怀念。


“没事,没什么,女士。可能是……‘司汤达综合症’。”


但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离她远一点。他虚弱地摆手,有些冷漠地转身,对方却随之拦在了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递给他。


“去那边的长凳休息一下吧,你看上去不太好,亲爱的孩子,你头上都是冷汗。”


难以拒绝。克劳德口干舌燥,接过她的手帕,听从了她的建议,走到展厅边缘的长凳上坐下,对方也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身边,若是往常,克劳德大概率会起身换个地方,但现在他一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


“‘司汤达综合症’啊,因强烈的美感而引发的罕见病症,虽然我很高兴你因为我的作品而目眩神迷,但不要看得太过频繁哦,也不要一口气看太多画作,要慢慢消化呀。”


她冲克劳德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笑起来眼角堆起既友善又慈爱的皱纹。这间展厅里除了他们两之外空无一人,克劳德点了点头,捏紧了手中的手帕,拇指间的触感让他将它展了开来,米色的布料中间,绣着两朵淡黄色的花。


重逢之花。


“是重逢之花哦。”


重逢之花,给你。


克劳德眼前又闪过了梦境的碎片,那些像海面上的泡沫一般消失在他清醒之后的画面重新浮现,一份柔软的酸楚弥漫上他的心头,矛盾而又贪恋,他主动挑起了话题。


“这是你的作品么?”


“是我自己绣的哦。”


“绣得很好。但是我是说这座雕像。”


“哎呀。”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是的,这是我唯一的作品呢。”


“为什么?”


他低声问道,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


“呃……我是指,创作初衷?”


“啊,你是说创作初衷啊。”


她望向不远处的雕像,目光一如笼在上面的阳光,温柔得像层薄纱一样。


“是纪念。伟大的纪念。我一个人的纪念。”


啊……


“我在纪念无名的英雄与灾厄,即使所有人都忘了他们。但我相信,他们一定……存在过。”


不值得,爱丽丝,这一点也不值得。


“纪念他们的苦痛和……命运。”


“不过,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亲爱的,你和我雕刻的英雄长得真是……出奇的相像呢,是巧合么?我在哪里见过你么?”


够了,不要再与我,我们,产生任何联系。她探究而好奇地凑近了他,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努力回忆着,费解又欣喜。而克劳德内心挣扎,只想起身逃开。


“抱歉,我接一下电话。”


轻微的震动声从她的口袋传出,她连忙掏出PHS轻声地应答,微微眯起眼睛,眼角眉梢不经意间都流露出幸福的笑意。


“我丈夫说马上就来接我,扎克那个人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明明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你要见见他么?我有预感,你们也许能成为很好的朋友,虽然年龄差得有点大,但忘年交也不错吧,他可不是普通老头哦。”


“不了女士,感谢您的友善,我……我不太想,我是说,这让我感到……恐惧。”


“啊……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并没有。


“有一点。”


“对不起,我……我只是,见到你很开心!莫名的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呢哈哈……”


我也是。


“我不是很适应这种感觉。”


“……”


我还想跟你,和扎克斯,说说话。


“虽然有些无礼,但您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么?”


“真的非常抱歉。”


爱丽丝慌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好在口袋里的PHS适时地震动起来拯救了她让她不至于太过尴尬,她匆匆离开,走到雕塑展厅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不甘心地转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但是!今天见到你我还是很高兴!你这个臭小子。”


克劳德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有点想笑,但根本笑不出来。他像被蛊惑了一般,重新注视、审视起那座精致又残酷的雕像。看着看着,他开始思考一些他曾经从未细想过的问题。


他在遇到萨菲罗斯之前住在哪里?


他在遇到萨菲罗斯之前的人际关系是什么?


他在遇到萨菲罗斯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


躺在地面上的PHS,屏幕闪烁,嗡嗡作响,但克劳德完全无视它,陷在自己的思绪的螺旋里无法自拔。


为什么遇到萨菲罗斯之前的人生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为什么他和萨菲罗斯相处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


为什么……他会像被人从另一个地方撕扯下塞进这个世界一样?


为什么……完全搞不懂……那些梦境到底是……


思绪太多太乱太杂,以至于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这座雕像,他只能注视着它,把自己的思想、视线,缠绕在上面,包裹成一个茧,从里面孵化出真相。


绮丽的、丑恶的、面目狰狞如命运的、真相……


克劳德想起了几天前的那个清晨自己说过的话,瞳孔在某一个瞬间紧缩了起来。


环绕着这个世界的无数眼睛终于找到了他,一齐转向了他。


于是萨菲罗斯走进这座展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他的人偶站在雕像前,微抬头注视着它,目光吝啬于他,如同另一座雕像,他顺着他的目光一道抬头,另一个克劳德的目光垂落到了他身上。


“克劳德……”


“这座雕像让我想起来……


“让我想起来我好像忘了什么。”


他的人偶喃喃低语着,终于舍得转过头来把目光从雕像上撕扯下来。他们四目相对。


“忘了自己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一定……”

“一定想杀了你一般痛恨你。


“想拯救你一般……


“萨菲罗斯……”


那三个字被他咬牙切齿地吞咽下去,从玻璃天顶坠落下的阳光将他们切割在光暗两界。他的名字就像一个开关,吐露出来,无数本该属于他的记忆流星般划过他与极光同色的虹膜,过于汹涌的情感涌进他的脑海,又化作苦涩的眼泪离开他的身体。克劳德被冲击得头晕目眩,弯下腰捂住自己因巨大的情绪波动而神经性痉挛的胃部。


“萨菲罗斯——!!”


承载着所爱之人名字的嘶吼像一块硬冷的骨头,有棱有角地划破他的喉咙,让他只能发出困兽一般的声响,随后世界倾斜,他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瞳孔逐渐放大,感受到灵魂即将分崩离析的痛苦,像一台过载到即将崩坏的机器,可即使被眼泪模糊视线,克劳德依旧倔强地死死盯着萨菲罗斯,试图保持清醒,对抗着这个世界的意志,对抗着萨菲罗斯的意志,不让虚假而脆弱的爱覆写上他的记忆。


那是怎样愤怒而悲伤的目光啊。萨菲罗斯的呼吸都缓滞了几分,心脏却不由自主地兴奋而躁动,耳边全都是血液奔涌的轰响。整个世界因为他意志的动摇而动荡不堪,与爱丽丝一道接孙女的扎克斯目瞪口呆地看着无数流星拖曳着火光划过天际,进行野外考察的蒂法拽着他父亲的手攀附在突然塌陷的大地边缘,丹泽尔蜷缩在灯塔顶端,希望这岩石所筑的堡垒能抵御海洋突如其来的暴虐。闪电般的白光转瞬即逝,一声爆裂的轰响坠落在美术馆之外,随后大火悄然而至,嘈杂的声音灌进了所有的房间。。


这颗蓝色星球依旧名为“盖亚”,却没有“生命之流”,没有“魔晄”,没有“神罗”,没有能造成他们痛苦和悲剧的所有的一切,是萨菲罗斯刻意留存下的,一个被隔绝在“水晶玻璃球”里的美丽世界,用以存放被他从“秩序”这种概念里蛮横撕扯下来的克劳德的灵魂。其他世界线的盖亚饱受杰诺瓦的侵害,星痕症频发,所有的一切都在灭亡的边缘,而那些被“秩序”杀死的萨菲罗斯们利用他投射过去的“记忆”捏塑自己,重新回归。但对他们而言,没有以死亡作为与自己之间羁绊的克劳德,从未杀死过他的克劳德无法成为星球的英雄,无关紧要。


可是……萨菲罗斯单膝跪地,俯下高大的身体,低下高贵的头颅,抚摸着他璀璨的金色头发,为克劳德闪耀的痛苦而目眩神迷,这是他的渴求,植根于每一片灵魂,强大到能让他碎裂之后依旧能够重组。火焰被他纵容着蔓延到了展厅,火光打在那座巨大的雕像之上,光影明灭,宛如活物,萨菲罗斯抬头看了一眼雕塑顶端神情悲伤且痛苦的英雄,又低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克劳德,他实在是不忍心他的人偶失去那耀眼的痛苦与仇恨,那都是他给予他的血肉与骨骼。可就在萨菲罗斯痛惜之时,克劳德突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地惨叫,剧烈颤抖着,把自己蜷缩起来抵御痛苦,他的虹膜如同玉石一般出现了裂纹,这是灵魂彻底分崩离析碎裂开来的前兆。


这可不行。在克劳德穿越不同世界线收集他的灵魂之时,他也在拼合着克劳德的灵魂,一旦拼合完整就没有再让他碎裂的道理。


萨菲罗斯将他的躯体抱进自己的怀里,以膝为座,胸膛为枕,亲吻他湿润的眼睛,抚顺他瑟瑟发抖的脊梁,微笑着,低声诱哄着。


“沉睡吧,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我会永远爱你。”


怀中青年眼中流星般划过的光芒们突然熄灭,克劳德闭上眼睛,断电似的陷入了毫无知觉的深眠之中。觊觎着他的眼睛们痛苦地尖叫起来,那是来自不同世界线的盖亚们的眼睛,他们再一次失去了把本可以拯救他们的英雄打碎重新捏塑成“秩序”的机会。星痕症候群像寡妇头上的黑纱一样笼罩着无数星球,唯有这一颗,悬浮在世界线织就的蛛网中平静而美好地闪耀着。


宛如水晶玻璃球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