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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債 金修

*沉月之鑰同人


  意識在水池中逐漸清晰,四肢也漸漸恢復知覺,重生的感覺他相當熟悉,因此他悠然自得的在水裡飄著直到重生完成。

  若說有些值得他困擾的,便是負債又多了重生的一百串錢,和不小心救了修葉蘭這件事。

  他們作為范統的友人「有幸」被邀請去觀賞恩格萊爾和絳風陛下的切磋,奈何刀劍不長眼,他們即便一起處在噗哈哈哈加持過的保護罩之下,仍是被兩人切磋中越發激烈的劍氣掃過。

  由於出手的是絳風,那個保護罩在撐了數秒後便破裂,因此噗哈哈哈快速地化型出來重施了一個密度更高的保護罩──然後就遺忘了裸露在外的修葉蘭和金侍。

  那道劍氣明擺著會把他們兩人都送去重生,在危險將近的情況,金侍反射性地撲倒身邊的人,打算死他一個就好。

  他本該不是這樣的人,只是先前在迴沙和被控制的對方相處過了一陣,無意間得知了他悲慘的過去,忍不住有點同情他……罷了。

  而且修葉蘭是前輩最重視的朋友之一,絳風陛下也跟他相處得不錯的樣子,所以於公於私他這樣做都有理由。

  思及至此,他在水下動了動四肢確認都重生完畢後,才從水裡探出頭,並揮著手臂往前游出。

  才游出一點,他便看到了水池接人的船,閃過一絲念頭想著不會是有人特意來接他吧,快速否認後他便收回視線從旁繞過。

  「你不上船嗎?」

  一個稱不上熟悉也讓人意外的聲音從上方響起,還真有人來接他啊?而且來的人是他從未想過的對象。

  「梅花劍衛?……前輩也死了嗎?」

  與其猜測對方來接自己,不如後面的選項更符合修葉蘭出現在這的原因。

  「有絳風在,怎麼可能會傷到范統啊。我來接你讓你這麼意外嗎?」

  修葉蘭似乎是從西方城的練武場直接趕過來的,身上的衣服還沾著金侍的血,面對他說話時也不似平常這麼尖酸。

  「是有點,不過你接人就只是把船划到對方身邊停下而已嗎?你接前輩也是這樣嗎?」

  金侍看著修葉蘭拿著槳,一副只是把船停靠過來要他自己上去──說不定上船之後他還會要自己划船,那還倒不如游到岸邊。

  「范統這麼容易溺水,幾乎都要用抱的啊,但你不是會游泳嗎?自己扶著船上來吧。」

  他理所當然地說著,讓金侍不免有點羨慕范統──平常打扮挑剔、注重整潔的梅花劍衛對前輩真好,從水裡撈起來不得把衣服都弄濕嗎?

  「但是剛重生完我的手沒多少力啊,你難道不能好人做到底,拉我一把嗎?」

  金侍忍不住想逗逗他,看看對方的愧疚感可以容忍他到什麼時候。

  修葉蘭愣了下,視線從他扶著船緣的手指看到他的肩膀,似乎內心有著不少猶豫。

  在短暫的靜默後,他輕聲地歎了口氣,放下了手邊的槳。

  「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

  他嘴裡咕噥著,聲音很小,但因為水池本來就安靜,因此被金侍聽得一清二楚,憋了下才把嘴角壓下來。

  金侍看著對方伸出來的手,白淨纖細的手指在夕陽的照射下蒙了一層暖黃,配上修葉蘭不大情願的臉讓他心情好極了。

  他不客氣地抓住對方的手,濕漉漉的手掌沿著手臂往上抓,把底下的布料給打濕,緊接著便是藉著對方的手施力。

  修葉蘭顯然沒想到對方如此無賴,原本以為他只是意思意思搭一下因而自己也沒出多少力,結果被他無預期地一拉,無可避免地往前傾。

  他的臉懟到了正在攀上來的金侍面前,和他四目相交。

  「故意的?」

  「我沒有啊,我真的沒力嘛。」

  湊得這麼近的情況,金侍一點也沒說謊的愧疚,反倒聲音還多了幾分委屈。

  修葉蘭盯著他的眼睛似乎在找尋他話語中的可信度,只可惜金侍裝習慣了,根本從眼神中看不出什麼,甚至雙眼還因為剛剛那句裝可憐的話語閃上了一點示弱。

  吃軟不吃硬的修葉蘭臉色僵了片刻,百般不願地吐出了一句「算了」,接著反手抓住對方,竟是像剛剛說如何撈出范統的動作一樣,施力把人從水中帶起。

  突然間就不用施力的金侍樂得可以,絲毫不在乎裸著身的模樣被對方看光,但臉上還是裝出了一抹驚訝,「你居然肯抱我起來,我好感動。」

  「你在水下我想打也打不得,先撈你上來再揍一頓也不遲啊。」

  修葉蘭向他咧開笑容,扭了扭手腕就要朝他的臉打。

  沒想過有這齣的金侍愣了下,反射性地伸手阻擋,甚至都能感覺到拳頭帶出的涼風,冷得他反射性地抖了下。

  「嘖。」

  本就沒打算打下去的修葉蘭看了一眼對方閉著眼睛的模樣,又因為沒有其他阻擋而能清楚見到對方的肌膚……

  等了許久都沒感覺到拳頭的金侍緩緩睜開眼,視線都還沒聚焦,就見一塊布迎頭而來的蓋在自己腦袋上。

  他納悶地扯了下來,看了一下才發現是修葉蘭身上的披風。

  「你不是冷嗎?蓋著吧,省得被其他新生居民看光。」
  
  「啊……謝謝,不過水池邊不是都有衣服嗎?你沒拿嗎?」

  他們倆身形本來就差不多,對方的披風披在身上也挺剛好的,上頭還殘留了一些體溫。

  「沒了,所以等會你還是得自己想辦法離開。」

  修葉蘭露出了報復的笑容,讓金侍相信即便本來有,修葉蘭應該會把它們通通扔掉,只為了見到自己的窘迫。

  「太過分了吧,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耶,如果不是我你現在也在水裡重生呢。」

  「說到這個,你為什麼要救我?」

  金侍一提,修葉蘭便想起剛剛能列入近期最讓他驚訝的事情之一,就是金侍居然在毀滅性的劍氣襲來時除了反手用魔法盡可能抵銷外,又用身體護在他身前。

  劍氣直直地衝向他的背,將他背部的肌膚割得鮮血淋漓,並且被震得吐出一大口血──而那口血金侍甚至沒噴在他身上,還特意撇開了頭,這彷彿被人「呵護」的感覺讓他心情複雜。
   
  他平時不待見對方沒錯,但不至於冷血無情到對方重傷死在自己面前還不願來接人,即便他並不知道金侍為何要出手幫他。

  「連前輩的武器都擋不下的攻擊即便我能再用魔法抵銷一些也還是會重傷,你的實力應該也差不多,所以與其讓兩個人都重傷倒不如我幫你擋一下,讓你欠我一個人情啊──你看,你這不來接我了?」

  「你又知道我會有人情壓力了?」

  「會的吧,你人又不壞。」

  金侍誠懇地點頭應答,讓本來想見對方吃鱉的修葉蘭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尤其是他又說自己人不壞,那這樣究竟是要照原定計畫質問他一頓,還是就此作罷?

  「所以你有什麼事情有求於我嗎?不然幹嘛非得要我欠你人情不可。」

  「我還沒想好,但在我們談論這話題以前,你真的不能帶一套衣服給我嗎?」

  即便有一條披風可以遮蔽身軀,但要金侍這樣離開水池然後回到神王殿才有衣服穿他是做不到的,因此他把希望投向了修葉蘭。

  「我為什麼要幫你?」

  「那你通訊器借我,我麻煩前輩。他應該對自己武器只保護自己然後害死我很愧疚吧?我拜託一下前輩,前輩人那麼好一定會來的。」

  「……」

  修葉蘭會看金侍不順眼除了對方總是很游刃有餘地帶著他的面具偽裝,一部分也是因為他和范統是同事,在迴沙還有一些革命情感。

  正如金侍所言,原本是范統主動提要來接的,只不過恩格萊爾拉住他,然後說梅花劍衛會去接──讓修葉蘭不得不、半強迫地過來這邊。

  眼下金侍就是拿范統來壓自己,相信前者知道他不喜歡范統跟對方太好,明擺著來威脅他的。

  「算你狠,等著吧。」 

  修葉蘭將船停靠岸後,便輕巧地跳上岸,整理下衣服後便丟下一句話,往水池外走去。

  包著對方披風的金侍看著對方的背影彎起笑容,只不過沒持續多久就愣了下喃喃自語。

  「他該不會帶著通訊器跑走後就不回來了吧?他會這麼心狠手辣嗎?」 

  他決定在這邊等一個小時──若一小時內都沒人回來,他就只能自己想辦法回去了。

  而讓他慶幸的是,在吹了二十分鐘左右的冷風後,那個高挑的身影又回來了。

  「你居然還在。」

  修葉蘭手裡拿著衣服,見到他還乖乖地待在船邊很是意外,但倘若他真的認為金侍回去了按理來說也不必白跑一趟。

  他複雜的心情完整地傳達給金侍,後者感慨的開口。

  「嗯?這是我要說的吧,本來想說你不回來我只好在東方城裸奔了。」

  「是嗎,那你裸奔啊,披風還我。」

  修葉蘭朝他伸出手,意思是要金侍東西還他後就可以閃人了,只不過金侍裝沒看到,乖巧地把手遞給他後從船上下來。

  「啊,這點距離還出手扶我,梅花劍衛真是人美心善。」

  在水池吹了冷風大半天的金侍體溫偏涼,搭在自己手心時讓修葉蘭反射性想抽回手,但出於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他沒有立馬甩開,而是等他站穩後才抽回去。

  「拿去。」

  金侍接過對方手裡的袋子,伸手撈出一件,明顯屬於西方城風格的衣服讓他一愣後感慨道。

  「是你的衣服啊,真是榮幸。」

  修葉蘭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神王殿這麼遠,誰知道去你的珞侍閣會不會被你的禁制殺回來重生啊。」

  「我沒動過國主陛下留下來的禁制,如果你本來就能通過的話應該一樣能通過,不過我猜你也不會去我那翻箱倒櫃吧?洗完會還你。」

  他們的身高雖然差不多,但因為軀殼年齡的問題,金侍的骨架仍是比對方大了些,而修葉蘭大概也想到這點,於是帶來的衣服都是較為寬大的。

  「還就不必了,衣服是新的。」

  雖然每個月總把月俸花得一乾二淨、甚至可能要向范統借錢,但修葉蘭的衣服可不少,作為西方城代理陛下的哥哥,在前者訂做衣服時都能額外拿到好幾件華美的衣裳。

  而帶來的這套是有次裁縫衣服的是個新人,做大了些──他比劃過發現太過寬鬆就沒穿了,沒想到穿在金侍身上還挺順眼。 

  金侍也是長著一張西方城的臉,比起和他長相衝突的東方城服飾,那剪裁細緻、做工精美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再適合不過。

  「衣服合身到都讓我以為你是跑去買的呢?」

  「怎麼可能?我又沒錢。」

  修葉蘭反駁的挺快,但回應的居然不是嘲諷而是一個單純不過的理由,好似只要有錢的話就會替他買一套。

  金侍穿上衣服後,自然不需要肩上的披風,修葉蘭將披風拿回來後抱在手上,下巴揚了揚,「回去吧,你的東西范統替你帶回去了。」

  金侍眨了眨眼,現在他衣服也有了,東西也被帶回去了,似乎沒有理由跟對方再多待一下。

  「那……欠我的人情你什麼時候要還?」

  修葉蘭聽到這句話時驚訝地睜大眼,平時的氣質都在他面前總是容易破功,但這不怪他──

  「你這人怎麼這麼無恥啊!我又沒有要你幫忙擋,哪有人擋完後還要我給你好處的,都來接你、又回去拿衣服給你穿,這難道不算人情?算一算是你要感謝我吧!」

  「你說的有道理,那我請你吃飯吧。」

  金侍順著他的話開口,讓修葉蘭更不解了。

  「這倒也不必……就這樣一筆勾銷不就好了嗎?你有什麼毛病啊。」

  修葉蘭困惑地看他,蹙著眉說,他這茫然又無言以對的模樣讓金侍實在是很想逗逗他,而他也這樣做了。

  他湊到修葉蘭面前微笑,「我不想這樣算了。我也想約你吃飯呀,每次你都是和前輩吃。」

  金侍忽然散發出的好感讓修葉蘭不知所措,他皺得眉頭更緊,不自覺地退了一小步,「你重生完腦袋壞了嗎?居然想約我吃飯?」

  「照你的話來看,應該是救你以前就腦袋壞了吧?你不是總說想約你的人能繞大使館三圈,不能看在我剛保護完你的份上讓我插隊嗎?」

  這樣交談幾句下來,修葉蘭確立了金侍沒有在胡言亂語,重生也沒有任何問題──伶牙俐齒地將自己的每一句話都頂回來,像是拿捏住自己即使再莫名其妙也不會在這邊出手再殺他一遍。

  被人這樣滿懷期待地盯著,想著吃頓飯──還是免費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修葉蘭在猶豫了片刻後只好點頭應下來。

  「好,有空再約吧。」

  「不用有空,現在就去吧?」

  「現在?你重生完不累嗎?」

  重生完雖然身體機能都會回到最初的樣子,但意識幾乎是沒有中斷過的,修葉蘭沒想到對方這麼積極,只好先搬出一個藉口。

  「看到你這張為難的臉我一點也不累,正巧重生完有點餓呢。」

  「……注意你的言詞,你想再下去一次?」

  「唔,陸地上的格鬥我應該不會輸你,就算沒辦法推你下去,也一定會把你一起拉下去的。」

  深知自己在路上又沒拿武器的情況下很難做到完全壓制金侍,修葉蘭嘖了一聲,語氣稍顯不耐。

  「現在就現在吧,所以說為什麼要請我吃飯?」

  「感謝我的救命恩人啊──」

  「嚴格說起來你才是吧……」

  「那就當作我救人一命又想要積點陰德,跟我去吃飯吧。」

  看著金侍笑著在他面前賣乖的模樣,修葉蘭想氣都氣不起來,只好默默地碎念一句「有病」後,接受他的說法。

  金侍揹著手愉快地走在對方身後,他也說不清自己從最初出手救他又到邀請他共進晚餐的理由為何,畢竟連他也不是很懂自己。

  但看著修葉蘭不願意卻又不得已地答應,那不甘願的表情讓他心情愉悅──即使他還想不出為何就突然就對這個人感到興趣、甚至興起了想要去更親近他的念頭。

  「修葉蘭大人好──咦、金、金侍大人?是私下的約會……啊,請、請入座!為您們倆安排包間!」
 
  餐館的侍者先是認出修葉蘭,隨後才認出穿著便服的金侍,一方不是穿著上班服飾的樣子像極了私約──初次見到兩人同時出現的他慌張地把心裡的話脫口而出,而這句話讓日後東方城流傳了好幾週「梅花劍衛和金侍正在交往」的謠言,已經是後話了。

  修葉蘭看著侍者慌張地把菜單交給他們,甚至連關上包廂門時都克制不住力氣發出了碰撞聲。

  「我和你出現在這邊很嚇人嗎?難道不能是處理公務後的例行性吃飯嗎?」

  聽著對方的問話,金侍也曉得修葉蘭估計也很不習慣,只是藉著問他來說服自己「這一點也不怪」。

  偏偏金侍喜歡看他困窘的臉色,比起平時驕矜的模樣有趣多了。

  「可能是因為我正穿著你的衣服,和你像是從同個家出發的?」

  正在仰頭喝水的修葉蘭差點整口噴出來,掩著嘴悶聲咳著,搶過了金侍遞到一旁的手帕,直到呼吸總算調勻後才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地反問。

  「為什麼你看起來這麼開心的模樣啊──」

  「逗你很有趣嘛──等等別在這裡射筷子!很危險!」

  他看著修葉蘭被自己撩撥到惱火而一把抓住筷子要往自己身上插,金侍笑得開心極了,先是一把擒住他的手腕,接著就是趁機把菜單塞到他面前。

  「先點餐吧?不然讓侍者看到你對我動手動腳的可就不好囉。」

  修葉蘭氣惱地瞪了一眼金侍,搶過菜單就是先去找最貴的品項看,決定要點最貴的餐、吃最快的飯,迅速結束這場非自願的飯局。

  結果最貴的餐點有他不喜歡的食物,第二貴和第三貴的看起來照片也很普通……

  「就這個吧。」

  他不悅地指了個品項,金侍看了一眼後吃驚地道:「我已經做好在這裡散盡家產的心理準備,結果你點這麼平價的?」

  「我不是為了你!只是因為其他貴的我吃不習慣。」

  「嗯嗯,好喔。」

  金侍彷彿沒聽見的回應讓他想掐死金侍,但偏偏他很快就召來了侍者,讓修葉蘭被迫得維持著表面的冷靜和優雅,正經地坐在位置上。

  直到侍者離去,修葉蘭才立刻放鬆表情控管,沒好氣地看著金侍,而金侍也感受到對方的殺氣,納悶地問。

  「好奇怪,你明明面對其他人都可以這麼溫和,為什麼面對我不行啊?」

  「因為你煩。」

  「你這麼說真讓我難過。」

  「你才是吧?面對范統或是珞侍,都是乖乖牌的模樣,憑什麼私下對我就是言語和肢體的騷擾啊?」

  「因為你很有趣啊。」

  金侍發自內心、誠實地回應道,只不過看修葉蘭一臉吃到髒東西的模樣,估計是一點也不認同──但他是真心這樣認為的,所有他認識的人之中,這個人是逗起來最有趣,反應也是他最愛不釋手的那種。

  氣得炸毛,又礙於禮節必須壓抑住對自己動手的衝動,好看的臉即使扭曲了部分還是好看,那雙含著飽滿情緒的眼睛更是他最喜歡的一點。

  生氣時裡頭晃著憤怒的海浪,開心時──通常不是對自己──則是會彎起來、閃著點點光彩,困擾時,難過時……一切的一切都很有趣。

  「算了,奢望你講出一句人話是我的不對。」

  瞧,修葉蘭果然不相信他,但即使如此,他無言以對的神情仍舊漂亮的令人心癢。

  金侍對他說的話一笑置之,這讓修葉蘭更充滿那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乾脆地撐著頭發呆等菜上齊。

  一頓飯下來,不能算是賓主盡歡,但勝在味道還不錯,讓他本來板起的臉色也沒有這麼僵硬了。
  
  正當修葉蘭專心進食時,便注意到旁邊毫無掩飾的視線,他本來根本懶得搭理,但實在是看得太過火了。

  正要拿起桌上的筷子往對方臉上砸,又想起金侍稍早前對他要拿筷子射他時的哀號,一時找不出東西手又已經抬起來的情況下,他理智斷線地一把捏住了金侍的臉。

  「我說你!吃飯就專心吃飯,盯著別人看很沒禮貌!」

  修葉蘭捏人的力氣絕對不是調情的那種,金侍敢打賭等他鬆開手自己臉上一定會留有紅印,但又有什麼關係呢,說疼也沒多疼嘛。

  他笑著按住對方的手背,用的力道不小,是修葉蘭沒辦法直接抽出手的力量。

  「你抓著我的手幹嘛啊!放手!」

  「你先摸我的臉我都沒跟你計較了,梅花劍衛真是小氣。」

  「摸?我分明是捏你!」

  面對如此黑白顛倒的人,修葉蘭睜圓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

  「那更過分了,你為什麼捏我?」

  金侍垂下眼睛,委屈地盯著他看,配上他天生較圓的眼型,跟一隻愛撒嬌的小狗有什麼差?

  修葉蘭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一時之間手指的力道也鬆了不少,被按在手背的力道一壓,反倒是像是自己捧著金侍的臉似的。

  偏偏眼前這傢伙還沒有自知之明,討好地在他手心上蹭了蹭,軟著聲音開口。

  「你幫我吹一下,好疼喔。」

  充滿歧異的話語和含笑的眼睛,都讓修葉蘭頭疼得不得了,他到底是怎麼招惹到這混帳的?要是時光能倒流,他巴不得被劍氣殺掉的是自己,這樣至少范統還會來接他!

  「放手。」

  「不要。」

  「快點!」

  「不──要。」

  「金侍。」

  「嗯?」

  按著自己手背的手已經變本加厲的扣在自己的指尖,任憑修葉蘭怎麼抽都抽不出來,而掌心和手背的被捂得發燙。

  「你到底想怎樣?」

  修葉蘭皺起眉,一直放在一旁沒動作的右手跟著抬起要去掰開金侍的手,卻在靠近時被對方的另一隻手給抓握住。

  一時之間失去平衡的他向前栽到了金侍身上,掙扎的同時也聽見了他的悶笑。

  「你好可愛啊,梅花劍衛。」

  「金侍,注意你的言行舉止,你現在是在騷擾我嗎?」

  狼狽的在他的懷中掙扎地抬起臉,修葉蘭一臉不滿的瞪著,只可惜在此刻的金侍眼中美人生氣起來依然是美人,又香豔又火辣。

  「我在誇獎你啊,你不喜歡嗎?」

  修葉蘭看著那張無辜的笑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皮笑肉不笑地看他。

  「你到底想怎樣?再繼續這樣別怪我送你回去重生!」

  「我想怎樣……唔,我倒是還沒想到呢。」

  「那就先放開我再說啊!」

  「不放,我現在鬆開你肯定會跑走。」

  「那你得先好好反省自己吧!」

  「嗯……我想到了,你想聽嗎?」

  修葉蘭白了他一眼,事實上這個純靠腰力撐在空中不撲到對方懷中的動作相當吃力,兩手都掙扎過了,偏偏對方的力道和抓握的方式讓他無從掙脫。

  「說。」

  「休假日陪我去外頭晃晃?」

  本來以為會聽到什麼「剛剛捏的地方還疼,吹一下」、「不然梅花劍衛你裝一下可愛」、「跟我手牽手」之類的要求,結果卻是這個。

  傳到腦內的邀約讓修葉蘭腦袋一片空白,傻傻地「哈?」了一聲。

  「我是說──」

  「等等,我有聽見……陪你去外頭晃晃是什麼意思?你在……」秀美的臉孔透出絲絲扭曲,他掙扎了許久才吐出這個詞:「你是在約我?」

  「是啊,這個請求很容易達成吧?四處逛逛就好了。」

  「重點不是這個吧!為什麼會突然要找我約…約會啊?」

  「哇,你耳朵紅了,真──」

  「閉嘴!」

  修葉蘭用力地瞪了他一眼,「放手!你再抓著我我就跟珞侍說!」

  金侍看出對方隱隱動怒,因此乖巧地在這次的喝止之下鬆了手,一時之間恢復自由之身的修葉蘭還有些不敢置信──難道金侍會怕珞侍?因為是上司的緣故嗎?
 
  「唔……國主陛下啊……我覺得你不如跟代理陛下說。」
  
  「那爾西?你想死啊?」
  
  「我都對你這麼過分了,你還擔心我的死活啊,我好幸福。」

  修葉蘭揉了揉已經留下指痕的手腕,在白了他一眼後無力地開口,語氣帶著懊惱和悔恨。

  「我到底是哪裡招惹到你啊?去水池接你就讓你這麼感動嗎?拜託別纏著我啊。」

  「梅花劍衛果然很討厭我啊。」

  金侍原先飛揚的笑容垮了下來,委屈巴巴地看了修葉蘭一眼──這讓後者渾身一顫,為什麼反而是我要覺得愧疚?這傢伙一直造成我的麻煩,才讓我頭痛吧!

  而且──我問什麼他又回了什麼?這回應根本沒有在邏輯上吧?

  修葉蘭抿著唇瞪著他,金侍也與他四目相交,矯揉造作地擺出無辜的神態。

  凝重而詭異的氣氛蔓延開來,兩人睜著眼睛誰也不讓誰,而這時打破寧靜的便是來送甜點的侍者。

  門一開,他們倆同時看向門口受到驚嚇的侍者,後者只感覺自己發現了天大的祕密,打開的不是門而是潘朵拉的寶盒,涼氣從腳底往上竄,放下了餐點後急匆匆地退去。

  「抱、抱歉!打擾兩位大人親、不,相處、對,對,相處……」

  一個劍衛、一個侍,目瞪口呆地看著門第二次被砰地甩上。

  「他剛剛說什麼?」

  「他原本想說的是親吻?親熱?嗯……倒是挺不錯的想法呢。」

  「哪裡不錯啊!完蛋了……明天該不會就會有跟你的緋聞了吧……」

  「會嗎?我們來吃飯也沒有多少人看到吧。」

  「你等著看吧……」

  修葉蘭心累的歎氣,拿起湯匙沒好氣地對著軟呼呼的布丁洩恨。

  連布丁黃澄澄的顏色都跟金侍那傢伙的髮色這麼像是怎樣?

  看著理智彷彿要斷線的某人,金侍彎起嘴角,有趣地湊到他身邊,「那要跟我約會嗎?梅花劍衛。」

  理智被金侍一手掐斷,也已經懶得多想的修葉蘭放棄地擺了擺手,「我已經想開了,反正出去過後你就不會再纏著我了吧?我可以答應你。」

  「真的嗎?太好了!」

  「答應我你出去過後就不要再煩我!」

  「我沒有辦法──這得看你的表現啊。」

  「我?為什麼是看我?」

  「感覺你不管是臭臉對我還是笑臉迎人,我都覺得挺不錯的。」

  大約是今天的第一百零一次,修葉蘭用了看傻子的眼神又看了金侍一遍。 

  「……」

  「你的休假日是什麼時候呀,我去接你。」

  「有需要嗎……三天後啦。」

  「真是讓人雀躍的一次約會呢!」

  「神經病。」

  「你這樣說我我好受傷……」

  「你會受傷才怪!我吃飽了,我要回家。」

  「那讓我送你回家吧──」

  他們一前一後的走出包廂,修葉蘭便不好在眾目睽睽之下甩開搭上自己肩膀的金侍,只能暗中地向他使辮子。

  而金侍就像毫無知覺似地,付完帳後愉快地勾著他的肩往大使館前進。 

  「別跟著我……嘖,你這人……!」

  「我怕你一個人回家危險嘛。」

  「跟你待在一起最危險!」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