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Eir's Tomorrow 章十一(下)
NatalieDADA
......

“好了,你们,听好了。”

克劳德已经被推着送去了医务室,但房间里剩下的所有军校生都紧张地根本睡不着。出于某些原因,眼前上演默剧里几近无声的挣扎要比真真切切的尖叫出声更糟糕。现在,伊丽娜双手叉腰地站在房间中央,而其他人全都转身看向她。

“我知道起床号响起时托卡中士会近乎令人窒息地盯着我们糟糕的脸色,这确实会带来些麻烦。但我们还是应该闭上嘴,帮克劳德守住他夜惊症犯了的秘密。”

“为什么?”年长的军校生瑞奇激烈地质问道,“他才是那个害得我们睡不了觉的罪魁祸首。”

“还记得上次你在障碍跑训练上犯蠢,狠狠地摔了一跤,而那时托卡已经准备好去撕了你吗?是谁站出来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还反而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她陡然发怒道,“我猜那肯定不是你那些队友中的一个嗷。”

“更不用说克劳德前几周还在那个老混蛋身上报复回去了,”天天梦想着成为陆行鸟骑士的乔伊说道。

“无论如何,还是有点想知道他为啥会陷入这么剧烈的恐慌。”斯莫尔胆怯地补上一句。

“我倒是挺想看看你们其中一个被扔进魔晄池子,然后还能活下来。”她咕噜道,而周围立刻爆发出一阵骚乱。

“扔进魔晄池子?为什么他还没彻底失去意识?”

“这就是他那么热切地想要成为特种兵的原因?”

“但这就能解释很多了,不是吗?”

“闭嘴!”斯莫尔咆哮道,仗着庞大的身形带来的气势压倒了其他军校生们。周围的骚动再次平息下来,而伊丽娜则每日打卡般地又一次恨不得在脑子里踢自己一脚,懊恼着自己又大嘴巴了。

“听着,尽管克劳德有些古怪,但直到他真的伤害了我们任何人之前,他依旧是我们的同伴。这次就把这件事烂在我们心里,明白吗?谁都不会知道如果这事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他会遭受什么。”

所有人都低声附和着表示同意,即使乔伊还是不得不暴锤着瑞奇的头,强迫这家伙也赞同。

......

克劳德被允许出院。(而这并不怎么需要他机智且快速地骗过越来越紧张多疑的医生)。一天之后,他在米德加看见了文森特,于是停下脚步,眯着眼打量着对方。

“好了,来谈谈吧。”

文森特,现在穿着普通的工装,仅仅回眸看了他一眼。

“上次我来这这里时,感觉就像是走进了交战区。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到底错过了什么?”围墙商店街喧哗的噪音可比任何数据密码文或是厚重的墙体更能遮掩好他们隐秘的谈话。几周过去了,但现在紧张的气氛依旧充斥着,这使得店主们比往常更暴躁,而连孩子们也都更老实了。克劳德敢发誓,附近游荡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平民,甚至全部都是士兵。

“那里刚举办了一场反神罗的集会。”文森特带着他沿着小路进入第二贫民窟,如同打工仔下班回家般熟稔自然,“你怎么了?”

“什么?”

“你脸色太苍白,而且身上还一股子消毒剂的味道。”

真体贴。“我很好,没什么大不了的。反神罗的集会?”

文森特不再提这件事了。“人们已经厌倦了眼下这种被迫卷入的糟糕境地,而越来越多的难民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

“谁死了?”克劳德愤世嫉俗地问道。

“四个人,包括站在简陋街边演讲台上的人。还有几个人在恐慌中受伤。那近乎就是一场暴乱。”

“我猜是塔克斯杀了那个演讲者?”

文森特斜睨着他。“你对神罗的战术很熟悉啊。”

“而这不利于身心健康是吧,我懂。所以,你要带我去哪儿?”

文森特没有回答,而是领着克劳德穿过狭窄的小巷,走向两旁挂着纸灯笼和五颜六色小祈祷旗的肮脏破旧街道。他们身边匆匆走过几个行人,全是五台人,而对方也都随即像老鹰一般警惕地盯着他们。但如果文森特的肤色没有比克劳德还白,眼睛也不是红色的话,那他的五官完全能融入其中。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克劳德多年来一直感觉得到自己被人们排斥在外。但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肤色和发色是如此与众不同,而这点竟是他之前从未真正感受到过的。过去,即使与众不同,巴雷特还是那个做自己的巴雷特,尤菲也还是那个做自己的尤菲。而现在,他至少能稍稍控制好自己混乱的神智,得以稳住心神去思考,也是第一次思考,除了和父亲的矛盾,还有什么在驱使着尤菲去抗争命运?

克劳德被带进了一家摆满手工制品的商店,里面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纸和细木棍的组合商品。房间里萦绕着茶香和木香。而他的视线随即被一副叹为观止的利维坦长卷画吸引住了,一心一心地追逐着漩涡流转的色彩(完完全全就像生命之流一样,满溢着翠绿和碧蓝。),以至于他几乎没有注意到从商店后面走出了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妇人。

“吉田夫人,”文森特彬彬有礼地说着,恭敬地深躬。她绕出柜台后,注意到了文森特的姿势,随即微微回以一笑,但眼睛依旧犀利地盯着来人。

“小伙子,我看见你带了一个朋友过来。”

“他是克劳德·斯特莱夫。”

克劳德笨拙地也鞠了一躬,而当手腕被对方突然抓住时,他差点跳起来甩开对方。吉田的双手骨节粗糙又肿大,表皮遍布老人斑,但手指却强有力地紧紧抓着他,掌心交错纵横着辛劳工作后留下的深深褶皱。他极力克制着想要脱口而出脏话的冲动。平日里只有伊丽娜会碰触他,但即使这样,自从她因为从身后搂住他而差点被揍之后,这种接触也变少了。

吉田夫人仔细地打量着他,甚至最后还用力地拉着他向前倾,好让她能盯住他的眼睛。克劳德不知道她在找什么,而她最后也什么都没说地放开了他,绕回了柜台后面。“你知道什么比思想更危险吗,小伙子?”她老生常谈地开口。

“我的魅力?”文森特幽默地开口,而老妇人则笑弯了眼。她的嗓音沙哑,但带着口音的吐字却清晰明确。

“梦想。”克劳德看着眼前这位老妇人,忍不住就联想到自己的母亲,而文森特似乎游刃有余地应对着这一切。“思想的力量很强大,但如果没有梦想,那这种强大也不过就是昙花一现。思想改变现在,梦想塑造未来。”

“但梦想具有欺骗性。”文森特吐出晦涩的谜语,语气带着先知们共有的庄严。

吉田夫人一边整理从城外怪物身上猎下的爪子和牙齿,一边说道。她是个商人,付钱给像克劳德及其团队一样的人,让他们把怪物尸体上有价值的部位带回来。“只有你蠢到看不清梦背后的真实,才会被它欺骗。”她回道,而如果克劳德不是看得相当清楚,那他一定会以为那实际是在取笑文森特的反驳。他环视着店里,有一耳没一耳地听着他们古怪的交谈,试图弄明白为什么文森特带他到这里来,为什么他的手指像是在想要摩挲着魔石而蠢蠢欲动。“那男孩是从哪里来的?”

“他来自西部大陆,地处五台和米德加之间的小村。”文森特回答道,而克劳德背脊陡然窜过一阵电流。男孩就站在这里,阴郁地思索着。

“你的姓氏很不寻常。”吉田指出。

“我的母亲总是散发着一种病态的幽默感。”克劳德说道。当文森特皱起眉头时,他控制不住地想——是的,就像这样——他看上去特别像萨菲罗斯。吉田冲他勾了勾手指,于是克劳德走近柜台。她那满是皱纹的手一把抓住他衬衣之下雕刻过的魔石,举高,猛地一把拉过来,于是缠绕在克劳德脖子上的绳子蓦然收紧,迫使他踉踉跄跄地向前倒去。

“死亡只是重生的前置流程。”

这是一种看待死亡的方式。

“当小伙子说他带了一个外人来这里时,我的族人们很不高兴。但你理解,清楚无家可归和无亲无故是什么感觉。而这让你即使没有继承五台人血脉中的荣耀,也足以在精神上成为利维坦的孩子。”

“我......谢谢你。”他低声说道。

她松开了他的项链,祖母般慈爱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脸颊,然后转向文森特,“不要再虚度光阴了。他们都在等你。”

“谢谢你,吉田夫人。”他答道,又鞠了一躬,然后领着克劳德走出了商店。

克劳德想知道做这整件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于是跟着文森特去了另一栋看起来像杂货铺的房子。铺子外面堆着许多桶子,旁边摆着一桌他从未见过的水果,里面的架子内侧则放着一罐罐和一袋袋同样不知名的食物。大部分看起是易储存的腌制食品,不过他不知道这是由于从五台运到米德加太远,还是由于这里贫困太过肆意蔓延。

文森特带着他走进了商店后面,爬了几层楼梯,不知怎地竟在摇摇晃晃的钢制楼梯上陷入了彻底的沉寂。他们走出了楼梯,进入了早已废弃的一层,破旧的内里除了均匀间隔的支柱外空无一物。几扇窗玻璃全被砸碎,全都脏兮兮,而墙上也覆着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几位五台战士和一个被绑在椅子上垂头丧气的人占据了空地中央。

“雷诺?”克劳德困惑地开口,得到了文森特犀利地一瞥。

“你认识他?”

“他是个塔克斯。他就是那个击落圆盘的人。好吧,是将来应该会击落圆盘。相当挑剔酒水。他在这里做什么?”

“之前那个说服人们相信‘神罗压迫人民,必须打倒神罗’的人,正是他射杀的。”

“啊。”他等了等,而文森特终于补充道,“考虑到你在大局中的特殊地位,让你和他谈谈也许是明智之举。”

“雷诺不会屈服,”他立刻说道,“他会告诉你一切,但那不会包含任何有用的东西。”

“当然。”一想到塔克斯是如此“轻易地”屈服,文森特近乎能被听出来很生气。克劳德双手插兜,四肢放松但依旧不容小觑地警戒着向前走,而五台人则神情紧绷地注视着他。

“很抱歉这么说,孩子们,但未成年祸水色诱可对我起不了作用。”雷诺顶着一张青肿的脸含混不清地说,“战术改变地不错,但你要是有胸或许运气会好点。”

他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双手被绑在背后,衬衫也被撕破了。他的护目镜不翼而飞,而肉眼可见的皮肤大部分都青肿着,但没有出血。克劳德站在他面前几英尺远的地方,不知道时间是否真的会磨平雷诺的棱角,“你对雪崩了解多少?”克劳德问道,而看到雷诺绿色的眼眸闪了一下,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攻破了塔克斯的心理防线。

“那个该死的大雪球。只要你在冬天的深山里放个响的不得了的臭屁,就会被掉进深深的狗屎里,哟。”

“路法斯和雪崩有什么关系?”克劳德继续发问,毫不动摇。

“小心点,孩子。如果副总裁听见你这样放屁地鬼扯他的名字,他可会超超超生气的。”

“你凭什么认为我说的是路法斯·神罗?”

雷诺看起来大为震动,但无论如何依旧说,“你在开玩笑吗?有多少倒霉蛋会被叫做‘路法斯’,哟?你一说‘路法斯’,我能想到的就是那个被宠坏的有钱王八蛋。一说‘萨菲罗斯’,我大概率就会想到将军。但是,嘿,这只是词语联想在作怪罢了。所以,为什么那些婊子养的眯眯眼会带你进来?就像我说的,你对眼睛大小和其他一切都不挑嘴,但我还是更喜欢上面多二两,下面两腿间少二两的,你懂我的意思吧?还有,也少点乡巴佬的口音,哟,你让我想到陆行鸟,还有你们乡巴佬搞得那些古怪的屁事。”

看到雷诺真的一点没变,这近乎是一件令人安心不已的事。很久以前,在思念体被解决之后,灾厄爆发之前,克劳德会和雷诺及鲁德一起喝酒,喝到最后要么是追忆他们过去肮脏的黑历史,要么是为了旧日的恩怨恨不得揍地对方满地找牙。

“以前听过些你想当特种兵的流言,哟,”雷诺幸灾乐祸地说,“那我可得好好劝劝你,他们只是一群烂透了的魔晄瘾君子,互相杀来杀去,有时候还会抽点时间去杀外人,这样好歹才能拿到些养老金。哇哦,斯特莱夫,他妈地别动,我可不是有意要冒犯你!”或者有些时候,“狗屎,斯特莱夫,你可真是该死地棒,才能让萨菲罗斯一次又一次从死亡里爬回来。草,你要干什么,想杀我?”

“倒也不会比你们塔克斯的屁事更古怪。”克劳德干巴巴地反驳道,“我总是对‘地下世界’感到好奇,而既然副总统都有了你,他为什么还需要另一条狗呢?”

雷诺噗嗤一声轻蔑地笑了出来,而因为脱水,他的嗓音有些嘶哑。“我喜欢你,孩子。如果我最后能撑下来溜走不死掉的话,那我可能会和你去喝一杯。”

“你大概率会的。”克劳德温和地赞同着,“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听说塔克斯的生命力有点像蟑螂。即使是一颗该死的大流星撞击星球,你们也能活下来。”

“我们会的,哟。”他骄傲地宣言。

“你很幸运,但如果这真的发生,大多数人都会死掉。不过太糟糕了,无论如何这个星球都正在走向灭亡。但是,嘿,你依旧会找到办法活下来,是吧?”

“哦,草。”雷诺呻吟道,“你就是那个上帝诅咒的环保主义恐怖分子之一,不是吗?如果你他妈的也参与其中,那为什么还要问我雪崩的事?”

“我不是。只是雪崩正好和我的目标一致。”

“拯救星球?祝你好运哦狗屎,哟。那你不得忙个不停地去草几只陆行鸟,还有亲嘴几条鲸鱼。”

“不。我并不是特别喜欢这个星球。”好消息是,这个星球太浩瀚又太古老,以至于无法真正理解人类微妙的情绪。“但路法斯和雪崩有关,我需要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个神罗。混蛋。他对雪崩唯一要做的就是射子弹和扔炸弹。”

“艾尔菲可不是这么说的。”

顿了顿。雷诺重新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克劳德。“她跟你提到路法斯,是吗?”

“是的。而如果有任何一个塔克斯打算干掉她,那么我会威胁他们说要杀了你,不过她看起来好像能照顾好自己。”

“我他妈也这么觉得。那个可爱又不合群的小个子,一出手就荡平了上百个绑匪。”

“于是,塔克斯就只能眼瞅着她自由地四处游荡。”克劳德讥讽地说到。

“那我还能说些什么,我们也是一群血肉之躯啊。”

“确实是这样,又或者路法斯在别有用心地故意为之。”

雷诺的眼睛又闪了一下。时间似乎也教会了他在遇到惊喜时更好地控制住自己。因此,如果路法斯是在暗中破坏公司,但又不愿意走到鼓励大规模破坏的程度,那么他可能是在谋求一种与他父亲不同的方式来统治人民。他的政治嗅觉比神罗总裁更敏锐,而这意味着他对神罗在社会中的角色认知和艾尔菲一样深刻。”

“雷诺,”克劳德突然说道,“你认为路法斯已经放弃了他最初的目标吗?”

“像他这样的人可是很固执的,哟。”他含含糊糊地拖长腔调说道。

“你知道宝条,对吧。”雷诺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宇宙大峡谷一样了无生趣,“那么你应该知道,就连是塔克斯也不处在安全的境地。”他扭头看向某个特殊的位置,“你应该找个时间问问文森特那个家伙,因为维尔德已经不在了。”

......

送走两位客人之后,吉田从凳子上单脚跳了下来。尽管店里有些杂乱,但她对每一寸地方都了如指掌,知道每一个灯笼、每一盒茶叶和每一尊纸娃娃的位置。所以,她毫不犹豫地伸手,越过精雕细琢的猫雕像,去拿放在后面低矮架子上的东西。

这个东西长约四英尺,最宽处约六英尺,重量轻地一位老妇人都能毫不费力地提起它。它闪着珍珠白的光泽,但看起来却并不像是一颗巨大的牙齿或尖爪。吉田若有所思地颠了颠。之前在她的店里,她注意到那个男孩有一瞬间地魂游天际,而他的存在就像她之前感知过的其他古怪生物一样奇怪,但却依旧能确定那是人类。但她却没有察觉到到底是什么最可能造成了他之后的心神不宁。

她注意到了他手上的老茧和身侧的空缺。一个剑客却手中没有剑可真是一大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