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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試閱(二)

國神鍊介x千切豹馬

*和風paro
*女裝千切要素有(非性轉)
*有劇情需要的原創角色,以及藍色監獄原作角色的家庭及親族捏造
*次要角色死亡預警


  兩人出了巫女殿的大門朝著本殿去,千切在前頭走著,而國神則緊緊跟在他後方一步之遙的距離。路上遇見的人都會向千切行禮問好,反之千切則表現的很冷淡,別說回禮了,如果來者是下人,他甚至看都不看,只是飛快走過。
  國神有些意外,畢竟就連是今天第一次見面的自己,千切也用微笑以及算得上友善的態度接應了,就算與自己想像中沉穩的大和撫子有所不同,再怎麼樣也與這種高傲冷淡的做派相差太多,然而他此時也不方便向千切開口,只得乖乖跟在後頭。
  到了書庫門前,書庫的守衛一看到來人是千切,行了個禮便沒有多加阻攔,倒是對著跟來的國神說道:「國神大人,書庫規定只有千切家的人才得以入內,請您體諒。」
  國神看向千切,用眼神確認過千切的許可後,才待在外頭沒有跟進去。

  在等待千切的途中,耳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令人耳熟的嗓音。
  「這不是鍊介嘛,來這裡還習慣嗎?」來者聲音滄老,卻依舊中氣十足。
  「村長大人!」能在這種地方巧遇許久不見的長輩,國神露出驚喜的顏色,連忙打了聲招呼。
  「今天剛好是過來千切家的日子啊,上次見到鍊介的時候你還那麼小一個呢,真令人懷念。」
  「村長大人,上次見面時我也已經十幾歲了,哪有像您說的那麼小啊!」
  「呵呵呵,是嗎,人老了記憶就不太清楚啦!對了,這些糖果給你吧,你和豹馬分著吃。」村長說著說著,又從懷中掏出了幾顆五顏六色的糖果,塞到國神手裡,說道:「豹馬也很辛苦,年紀輕輕就擔任巫女這樣的重責大任,鍊介你以後可要替我好好看著他呀。」
  接過糖果,村長又和國神寒暄了幾句,便以還有事情要辦為由先行離開了。村長前腳剛走,千切就從書庫裡鑽了出來,手上還抱著一疊看上去就十分厚重的書,面色看上去不是很好。國神不明所以,只能趕緊接過他手上的書,並跟著千切的步伐返回巫女殿。

  回到住所,國神主動詢問手上的書該放哪,千切急著想換下衣服,只顧著往屏風後頭鑽,無心回答,只告訴他先隨便放在桌上都行。
  「對了,在你剛才進書庫的時候,我剛才遇到村長大人了。」國神想著要把方才拿到的糖果分給千切,便主動開了話題。
  屏風後的衣料摩擦聲停了下來,就像千切聽到他的話頓了一下,稍做沉默後才開口:「我知道,我有聽見村長的聲音。」
  「這樣啊。」國神察覺到千切的聲音比出門前還要冷了幾度,然而他不知道原因,只希望吃點甜的能讓千切心情好點。
  「村長大人給了一些糖果,千切你要不要……」
  「不要。」千切開口的倉促,甚至沒讓國神把話講完。似乎是後知後覺地查覺到自己的失態,千切才又有氣無力地補上一句:「我不要……國神你自己吃吧。」
  被以這樣的方式拒絕,國神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對話,房內重歸一片寧靜。



  在那之後很快就過去幾天,國神也逐漸習慣在千切家生活的步調。
  除了千切每周要出門去神社祈禱一次,以及常常去本殿的書庫拿書之外,平常幾乎不會有什麼事需要外出。千切沒事的時候也總是待在房間裡看書,或是和國神聊些無關緊要的日常話題,打打鬧鬧。
  因為很閒,所以國神也在巫女殿的庭院開始了他以往每日堅持的鍛鍊。或許是一個人待著太無聊了,在他鍛鍊時,千切也總是坐在庭院旁的走廊裡看著他,陪著他鍛鍊。
  在那之後,千切表現的十分正常,雖然對路上遇到的下人依舊十分冷淡,但對國神又恢復到了有說有笑,就像那天下午他只是剛好吃壞了肚子,心情不好。
  國神沒能繼續追問那天的反常,一想到千切或許又會因為他的問題而陷入不好的情緒中,他就沒能將心中的疑問說出口。
  一邊思考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邊做著伏地挺身時,國神瞥見杏子正從大門的方向遠遠走來。現在時間還早,方才已經用過早餐,離午餐又還有點時間,今天也沒有什麼預定,通常杏子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只見杏子走到坐在走廊乘涼的千切身邊行了個禮,比了一個國神看不懂的手勢,而千切一看到那手勢便挑高了眉,顯得挺開心的樣子。
  「讓他等一下,給我十分鐘再請他進來。」接到回應的杏子點了點頭,便沿路折返往大門的方向走去,而千切則是下了走廊走到他身邊。
  「抱歉打擾你訓練啦,有客人來了,你可能要先歇一會兒。」
  「這倒是沒關係……不過客人,難道是千切的朋友?」
  「恩,是業務夥伴。」這麼說著的千切,露出了少有的燦爛笑容。

  回到房內稍做整理後,杏子很快就領著人來到臥房前,甚至不忘貼心地一併端上茶水點心。
  「千切大小姐,好久不見啦。」
  來人顯然是和千切相當熟稔,連打招呼都相當隨意。
  「彼此彼此嘛,御影大少爺。」
  御影玲王,陰陽師家族御影家的獨生子兼繼承者,就他的身分,稱他一聲大少爺確實是不為過,然而玲王聽到千切如此稱呼他,相當沒形象地翻了一個白眼。
  「就別互相傷害了,難得出門一趟還要聽你這樣叫,我想想就難受。」玲王擺了擺手表示拒絕,隨後視線落到跪坐在千切後方的國神身上:「這位是……?」
  「是我新的隨行護衛,他叫國神。」千切先是替他做了一段簡短的引薦,便回頭示意他接下去自我介紹。
  「御影少爺您好,我是國神鍊介,前陣子開始負責千切的護衛一職。」
  「行了,叫我玲王就好,也不用加什麼少爺。」玲王有些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我看你叫千切倒是挺自在的?就那樣對我就行了。」
  怎麼這些大家子弟一個一個都這樣不喜歡敬語?國神不解,但也只能點了點頭照做。
  互相打過招呼後,千切和玲王很快聊起了天,內容幾乎都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些瑣事,看來兩人撇除家族上的來往,私底下真的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對了千切,上次跟你說的那件事情後續怎麼樣了?」
  這個問題在旁人聽起來有些不明不白的,不過心中明白玲王所指的千切聽到這話,便支支吾吾了起來。
  「恩、喔……差不多就那樣吧。」千切一邊說著一邊低下了頭,手指心虛地玩弄起自己的髮尾。
  「什麼差不多,我看你是都沒有好好在練習對吧?」玲王皺起眉,看上去十分不滿。只見他抬起手,在他本來空無一物的掌中倏地匯聚出了一團紫色的焰火,就那樣浮在玲王的手中,時不時分裂成幾個小火焰,過一陣子又再次結合成完整的一體。
  國神微微瞪大了眼,他認出那是靈力,但是他從未見過有人以那麼靈巧的方式操縱靈力。注意到他的反應,玲王抬眼看了過來,當兩人眼神相對的時候,玲王彷彿是想到了什麼,歪頭對他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還來不及思考玲王的笑容蘊含著什麼意思,眼前的景象讓他不得不放棄思考──只見玲王將手用力握緊,掌中的火焰瞬間分裂成好幾個碎塊散射出去,其中大部分飛向房間四周的空曠處,但也有少部分的碎火直直朝著千切的方向飛去。
  「千切!」身體本能地動了起來,在他叫出聲之前便已經朝千切撲過去。千切對那些火焰沒有任何反應,反而是被他的叫聲嚇了一大跳,肩膀抖了一下,轉過頭,張的圓圓的眼睛中滿是疑惑,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便被國神撲倒在地,恰恰閃過那些火焰。
  「沒事吧?!」
  「好痛……國神你做什麼?」千切還是一臉茫然,儘管如此他也沒有推開壓在他身上的國神。
  「你差一點就要被這傢伙攻擊了!」國神趕忙爬起身,將千切嚴實地護在身後,用充滿警戒的眼神看向眼前的玲王。
  然而玲王卻像是在審視他一般,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恩,身手不錯,反應也快,最重要的是你懂也得運用靈力吧?那有你在千切身邊我也會比較放心一點。」
  「什麼意思?」方才發難攻擊人的人,怎麼現在又擔心起了千切的安危?
  「抱歉嚇到你了,剛才只是臨時起意,藉機對你做個小試驗。」玲王吐了吐舌頭,真誠地道歉,並張開手掌再次呼喚出了那種紫色的火焰,並操縱它慢慢往國神的方向飄去:「這火焰不傷人的,碰到了也只會感覺涼涼的而已,你可以自己試試看。」
  面對飄到眼前的火焰,國神半信半疑地伸出指尖戳了一下,確實一點都不燙,只像被風吹過一般感到些許涼意。發了是自己誤會了之後,國神才終於放下了一直提著的警戒心,並向玲王道了個歉。
  「抱歉,我以為你要傷害千切。」
  「是突然做出這種舉動的玲王不好啦,國神沒必要道歉吧。」此時,被國神護在身後的千切探頭出聲,繞過國神擋在前面的身軀,重新回到對話中。
  「你以為我都是為了誰才會做出這種舉動的阿,大小姐,就是因為你都沒有按照我交代的好好練習,所以才會到現在都看不到靈力啦。」玲王說著揮了揮手,這次那些紫色的火焰出現在他的身邊,漫無目的地飄著,「可別仗著千切家有結界就掉以輕心,你也知道你的靈力對那些怪異來說有多麼誘人吧?」
  「好啦好啦……」似乎是受不了玲王的嘮叨,千切再次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玲王嘆了口氣,轉而將對話的對象換成國神:「就是這樣,這傢伙因為是千切家的血脈所以天生就有十分豐沛且特殊的靈力,具體來說就是特別容易吸引怪異,但是他並沒有掌握靈力的用法,甚至連最基礎的『看見』都做不到,你說這種傢伙能讓人不擔心嗎?」
  確實,這麼聽下來千切似乎是特別容易被怪異盯上的體質,要是在緊要關頭,像方才差點被火焰擊中的時候,連看都看不見的話,那甚至連最基礎的逃跑、自保都做不到了。國神心中一沉,將這份情報牢牢地寫進腦海中。
  「比起那個──」為了打斷玲王和國神的對話,千切從旁邊湊到兩人之間,隔開了離得稍微有些近的兩人,「玲王應該不是為了這件事情來的吧?快點進入正題吧。」
  「啊啊……那倒是。」被打斷了對話,玲王沒有露出不快,順著千切的話繼續說了下去,「大小姐,慰靈祭的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沒問題,程序都跟去年一樣對吧。」談起正事,千切也收起了悠閒的樣子,湊到玲王旁邊和他討論起了祭典相關的事情。
  國神見自己插不進話題,便退到一邊安靜地坐著了。
  兩人談話的內容圍繞在慰靈祭的準備事項上。慰靈祭可以說是村子中一年一度最大的盛事,主要由千切家的神社主辦,並由精通陰陽道的御影家協辦。 祭典上除了會有許多小販前來擺攤,增加祭典的人流之外,甚至還會有村民自發舉辦的煙火大會。不過撇除掉這些炒熱氣氛的活動,最受人矚目的便是祭祀儀式本身。
  儀式的一開始,神社的神官們以及御影家的陰陽師們會先招靈,將那些沒有棲身之所的靈魂們招待到祭祀現場,之後便由巫女獻上一曲神樂舞,舞畢,巫女會代替村民們進行祈禱,最終再由神社的宮司念誦祝詞,整個儀式才算是完成。
  就算已經參加過好幾次的祭典,不過以往都是以一般村民的身分參加,像這樣旁聽幕後準備階段的討論環節,還是第一次。國神盯著千切的側臉,如此想著。

  千切與玲王似乎是討論到關於祭器的部分,千切比手畫腳地向玲王說明,但玲王一直沒辦法很好地理解他的意思,見此情景,千切左思右想,便決定起身直接去取那祭器來現場,方便溝通。
  見千切準備離開房間,一直靜靜待在後頭看著的國神連忙跟著起身:「要去哪裡拿?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就在巫女殿裡面而已,我很快回來,你跟玲王坐一下吧。」千切的動作很快,拒絕了他的同行後便「唰」地一聲關上拉門。望向隔開他和千切的拉門,國神想起方才玲王跟他討論到的靈力話題,若有所思。
  「過來坐吧,千切家有結界,在這裡他會很安全的,不用太擔心。」看破他的心思,玲王出聲叫他,國神思索這樣站著也不是辦法,便順著玲王的話坐到了桌邊。
  才一坐下,玲王便直接開口問他:「你喜歡千切?」
  「诶?啊、這、不是、沒有的事!」完全預想外的問題就像一道春雷,猝不及防打到他身上,電的他霎時間坐立難安,「怎麼會這樣想呢?」
  「沒有嗎?你的視線簡直都快黏在他身上了。」玲王笑著,顯然並不相信他的否定。
  「那、那只是為了護衛……」國神低下頭,然而這裡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掩蓋他發紅的臉頰跟耳根。
  「得了吧,護衛才不會這樣死死的盯著臉看,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傢伙有多漂亮?」說著,玲王又彷彿進入了抱怨千切的模式,碎嘴了起來:「尤其在外面他不開口,天知道多少人家的小少爺把他當成漂亮溫柔的大和撫子?收到的仰慕信簡直多到可以拿來當柴燒了。」
  對呢,大和撫子。國神簡直想找個洞鑽進去。
  「不過呢。」突然間,玲王換了一個語氣,看向國神的雙眼也帶了點複雜的情緒,「或許你跟他們有些不一樣,你就算知道他的真身,你也還是那樣看著他。」
  最初的羞赧及慌亂過後,國神也逐漸冷靜了下來,開始順著玲王的話語思考。
  他對千切到底是什麼想法呢?他自己也說不太清楚。一開始的確是因為對方出眾的外表而注意到他,也曾經心心念念祭典上跳舞的那個美麗女巫,但是當他走近千切的日常生活,認識真實的他之後,發現他並不像表面上那樣乖巧溫馴,反而很喜歡用言語捉弄國神;也不如想像中那樣溫柔賢淑,倒不如說意外地狂野的地方也很多,像是有些凌亂的臥室、十分容易發小脾氣等,但是他卻也會在國神訓練完之後,恰好端來一杯溫度適中的茶。
  儘管與一開始的想像天差地別,國神卻清楚,他更喜歡這樣的千切。不被任何人束縛、最原本的他,而國神想更多地待在這樣的千切身邊。
  就像熠熠生輝的泡沫破裂之後,反而更能看清楚水中的萬千世界。
  「看來你也還沒找到答案吧。」
  國神這時才想起玲王,玲王就這樣坐在旁邊旁觀了他方才所有心裡活動的完整表情變化。
  「是的……」
  「多想想也不是壞事,畢竟不是什麼隨便的事情。」玲王對他曖昧不清的態度並沒有繼續追問,只是眼神裡的複雜又多了些。他轉為用較輕柔的語調向國神開口,不知為何,國神總覺得那語調中透露出一絲寂寞。
  「不過,花開堪折直須折,可別等到那傢伙都以巫女的身分嫁出去了,才來傷懷阿。」



  國神與玲王的對話沒能繼續下去,在國神想要追問時,千切又「唰」地一聲打開拉門回來了。兩人很快又回到祭典籌備的話題,一直聊到午餐時間,國神都沒能找到機會私底下詢問玲王那句話的意思。
  說到底,「以巫女身分出嫁」聽上去總覺得充滿了違和感。若是家族給千切安排了婚約者,那又為何要強調巫女的身分?況且,巫女是神職人員,侍奉神明的人多被要求維持純潔,不能沾染世俗慾望,更何況論及婚嫁?
  疑點實在太多,國神自己想不通,不知不覺中思緒便開始往奇怪的方向發展。
  說到出嫁,很難不聯想到神前式。千切豔紅的頭髮一定和紅白相間的白無垢十分相襯吧。不過若是穿黑紋付羽織的千切,應該會把那頭紅髮高高梳起,露出潔白的後頸,似乎也別有一番風味……然而無論是哪種,都不免讓國神想到,千切的身邊會站著另一個人這件事。
  會有一個他不認識,也不是他的人,站在千切的身邊,陪他一同拿著酒杯,共同飲下代表誓言的交杯酒。
  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焦躁感開始在他心中蔓延開來。
  國神有些受不了,再次抬眼看向千切。他和玲王的討論似乎告了一段落,玲王已經在收拾隨身物品準備離開。看見玲王就要離開,心中還有疑惑的國神反射性地想上前挽留,然而在那之前千切先出了聲:「走吧國神,玲王要回去了,我們一起送他到門口。」

  結果最後還是沒能找到機會單獨詢問玲王。國神和千切一同送玲王到巫女殿的大門口,兩人在目送玲王離開後,就又再次返回了臥室。
  千切問他要不要繼續早上被打斷的訓練,國神搖搖頭,畢竟中餐時間也到了,若他不吃的話千切很有可能為了等他一起而延後用餐,這是國神不想看到的。
  「那就等等吧,杏子應該等會兒就把午餐準備好了。」千切如此說著,為了打發時間,把自己又埋首回了書本之中。瞬間,房間裡又安靜了下來,才剛走了一個多話的客人,此時不免覺得房裡格外寂寥。
  寂靜沒有讓國神心中的焦躁感平息,反而藉著這股寂靜鑽牛角尖,越演越烈。
  就在國神又忍不住抬眼看千切的時候,千切依舊看著書本,頭也沒抬就開口:「玲王跟你說了什麼嗎?」
  「咦?呃、千切……」你是怎麼知道的。國神想問。他覺得自己最近老是被人一語道破,難不成是修行不足?
  「看就知道了。」千切終於捨得將視線從書本上移開,斜著眼對上國神澄澈的橘色雙眼,「我回來之後,你就一直坐立難安的樣子,盯著我發呆的次數也變多了,好像有什麼想跟我說。所以,他跟你說了什麼?」
  總覺得有種私底下嚼舌根被戳破的感覺,國神感到一陣心虛。既然千切已經發現了,也不可能就這樣糊弄過去,思索再三,國神小心翼翼地開口。
  「千切,你……有喜歡的人嗎?或是想結婚的對象之類的?」
  「……哈?」千切先是瞪大了眼,彷彿不能理解問句的內容,一瞬之後他難得地有些語塞,臉頰也迅速染上了肉眼可見的緋紅色:「什麼呀,為什麼是這種問題──阿!你這傢伙,該不會對玲王動心了吧!確實那傢伙容姿端麗又大方……但是不行,絕對不行!」
  「阿?!不是啦!」真不知道千切怎麼會理解成這樣的,國神也跟著慌了起來,極力否認:「而且要說容姿端麗,你不是比他還好看嗎!」
  「什、」千切噎了一下,一下子沒說出話來,但臉上的紅暈染到了耳根子上,「虧你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種話……」
  「是事實吧?」國神並不覺得自己有說錯什麼,歪了歪頭表示疑惑,「不過我是真的沒對玲王有什麼非分之想!你不要誤會了。」
  「是嗎,那為什麼要問喜歡的人啊……我還以為你一定是喜歡上誰了。」千切把視線移開,用抱怨似的語氣說。
  國神內心語塞,雖說他也還沒搞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樣的心意,但不管怎樣他都不希望千切以這種形式誤會他,只得咳了兩聲,將話題導回最初:「是因為和玲王聊天的時候,聊到巫女出嫁的事情。我想說,家裡是不是有幫你安排結婚對象……之類的。」
  「……是這樣啊,玲王還真是。」聽到他的話,千切不知為何有些愣神,情緒也顯然不像剛才那麼高漲了。他微微前傾,前額過長的髮絲落下來,擋住了他的雙眼,表情變的曖昧不清,令國神有些在意。
  他輕輕勾起了嘴角,語氣顯得雲淡風輕。
  「是喔,將來我會嫁給『神明大人』,因為那是巫女的職責。」



  嫁給神明,聽起來是十分玄幻的一件事情。
  不過在知道自己的競爭對手並不是實際存在的人之後,國神也不知道該說是安心還是無力,一下子洩了氣。
  說到底,嫁給神明就是要守身如玉的意思吧?那麼至少他可以不用看到千切和另一個人比肩而行的樣子。躺在榻榻米上的布團中,國神如此安慰自己。
  外頭已然夜幕低垂,接近夏季的時節使得外頭的蟬鳴唧唧作響,擾人清夢。國神常常惦記著護衛的工作,即使入睡也僅止於淺眠,在他閉上眼睛休息時,耳邊的陣陣蟬鳴,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稀哩稀哩的陣陣雨聲。
  或許是規律的雨聲令人安心,國神意識模模糊糊之間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回到孩童時代,又小又短的四肢令他有些不適應。
  眼前是一片遼闊的草原,四周空蕩蕩的看不見盡頭,唯一在草原上矗立的是一棵大樹,樹旁站著一個模糊的黑影。黑影的高度和夢中的國神差不多,從外觀來推斷恐怕也是小孩子。
  黑影看向樹上,並朝樹上伸出手,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隻黑色的小貓似乎是上了樹下不來,正蜷縮在樹在發抖,發出喵喵的叫聲。
  那個黑影見小貓遲遲下不來,便開始攀上那棵對他來說過於高大的大樹。在他移動的時候,那個黑影漸漸有了明確的外型,他的手、腳、軀幹都變得清晰可見,然而臉的部分卻仍舊是模糊的一片。那個孩子成功爬到了樹上,抱起了小貓,得到安慰的小貓不再發抖,將臉埋進那個孩子的懷中。而樹上的孩子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或許是樹梢比他想像的還要高,不知道該怎麼下來。
  逐漸的,他開始微微地顫抖,發出微弱的嗚咽,不過手上卻一直安撫著小貓。
  別哭阿。夢中的國神感到一陣焦急,身體也自己動了起來,朝著那樹下跑去。他站在樹下,朝樹下的孩子伸出了手,開口。
  「──。」他確定自己有說話,但是他卻聽不到自己說了些什麼。
  樹上的孩子也聽到了國神的聲音,低頭看向他。此時他那一直模糊不清的臉也逐漸有了輪廓,那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小男孩,紅色的頭髮和雙眼十分惹眼。
  這樣的紅色,好像在哪裡見過,而且是非常熟悉的──。就在國神心中閃過這樣的想法的同時,夢境開始漸漸溶解、消失,國神還來不及抓住些什麼,就又被拋進潛意識的大海中。

  再次睜眼時,外頭的天空已經泛起亮白,不過雨聲不變,甚至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都說雨天好眠,國神感覺自己今天起得比平時更晚些。在布團中翻了個身,抿掉最後的睡意後,國神乾脆的起了床,開始早晨的梳洗。
  夏天的雨總是又快又急,空氣也因為這場雨而顯得濕濕黏黏的,令人生厭。國神盯著雨水落到庭院中的水灘中,激起一陣陣漣漪,開始思考今天的訓練場所是不是得移到室內時,忽然聽到屏風的後面傳來微弱的呻吟聲。儘管混雜著痛苦、壓抑,但是國神還是一下子就認出那是千切的聲音。
  「千切?沒事吧?」國神試探著出聲詢問,而屏風後的千切聽見他的聲音,用小小地、虛弱的氣音喊了他的名字做為回答,虛浮的聲音甚至快要被雨聲淹沒。
  「國神……」
  「千切,怎麼了?我可以進去嗎?」國神很快發現千切的聲音虛弱地太不尋常,儘管心裡急躁,卻也不敢隨意踏入千切的起居空間。
  「恩,來幫我一下……」
  獲得了千切的首肯,國神一刻也不耽誤,馬上溜進了屏風後的空間。
  儘管來了一陣子,國神也只有上次替千切繫緞帶時曾踏足這裡,而與上次相比,不知是否因為千切今日沒有開窗的關係,國神總覺得房間內顯得有些昏暗。千切縮在布團中,用棉被把自己包得緊緊的,似乎是在忍耐著什麼。
  「千切,你沒事吧?」國神趕緊走近千切身邊,向千切伸出手,想確認他的狀況。
  千切聽到國神來了,便從被窩中探出頭,半瞇著眼的臉看上去有些蒼白。他抓住國神伸過來的手,放在臉頰邊蹭了蹭。「……腳,疼。」
  「腳?可以讓我看看嗎。」
  千切順從的點了點頭,現在的他並不如往常一般神采奕奕,物理上的疼痛奪去了他的活力,雖然顯得格外乖順,惹人憐愛,不過見到這個樣子的千切,國神心中卻只有難受。
  掀起被單,國神小心翼翼地捲起千切睡衣的下襬,腳掌以及小腿的部分看上去沒有什麼問題,然而隨著捲起的衣襬往上,刻在千切右腳膝蓋上的一條又長又彎曲的疤痕便隨之映入國神的眼簾。
  國神瞪大了眼,張開了嘴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而見他這反應千切似乎不樂意了,撥開他的手扯住自己的衣襬,將那疤痕蓋了起來,「……別看了吧,嚇人。」
  國神因為千切的舉動回了神,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反應可能令千切不快,馬上放柔了眉角,好聲好氣地道歉:「抱歉,剛才有些分神了,是我不好。不嚇人的……可以再讓我看看嗎?」
  「……」千切看上去還是有些不願意,不過放鬆了手上的力道。
  國神輕輕移開他的手,再次掀起他的衣角。那道疤痕看上去有些時日了,卻仍然會在雨天的時候隱隱作痛,當初受傷的嚴重程度可想而知。
  「這是怎麼弄的?這麼嚴重。」
  「……我不想說。」千切維持著右腳伸出的狀態,將自己其餘的身子縮了起來。
  「是嗎。」國神停頓了一下,很快便接下去說:「那,要怎麼樣感覺才會比較好呢?我要怎麼幫你?」
  他並不是不在意千切受傷的理由,千切難得把他拒之門外的態度也讓他有些失落,不過比起那些,現在他更在意的是千切身體上的痛苦。

  見他沒有繼續追問,千切感覺鬆了口氣,卻同時又有些失落。
  這個笨蛋英雄,還真的就不繼續問了?
  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說、還是不想說,感覺到自己有些矛盾的千切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多作停留。
  於是他伸出手抓住了國神的手掌,引導著國神的手掌,並將它放到自己的傷疤上。國神的體溫比他的要高,握在手中就像一個溫暖的小太陽,
  「千切?」國神吞了吞口水,神情顯得有些疑惑,不過其實他是緊張的,畢竟沒想到千切會突然拉著他手去碰那處。
  他其實很想問千切,碰了沒關係嗎?除了雨天之外,這道疤還會不會痛?
  很想問千切,究竟是怎麼受傷的。
  「像這樣熱敷按一按的話,會比較舒服。」千切解釋道。
  「這樣啊,那要不要我去弄熱毛巾來?」
  「不用,就這樣待著,一下子就好了……」如此說著,千切閉上了眼感受著國神手掌心的溫度。以前遇到雨天傷口隱隱作痛時,他也總是會請杏子拿來熱毛巾,國神的體溫自然是比不上熱毛巾的溫度……不過是為什麼呢,千切總覺得,這樣待著比以前自己熱敷的時候,更加讓人心平氣和。

  兩人維持了這樣的姿勢好一會兒,千切似乎是恢復了一點元氣,便要國神攙扶著他去梳洗。趁著千切打理自身的時候,國神還是去燒了一小壺水,給千切弄了條毛巾熱敷。
  「我這樣比起貼身護衛,還更像貼身侍從一點……」國神忍不住吐槽。
  「怎麼,不滿嗎?」
  「也沒有啦,這也代表千切很安全,是件好事。」國神抓了抓頭,本來就是隨口而出的話語,恰好他對照顧人也頗有心得,對千切這樣使喚自己也沒有任何牴觸,「我不介意喔,能幫得上忙的話就儘管叫我吧。」
  千切只是隨意地回了一聲「這樣啊」,話題便斷在此。或許是因為身體不舒服的關係,國神總覺得今天千切身周的氣壓比平時還低,外頭的雨還在滴滴答答的落,在兩個人之間蔓延開的卻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國神終於受不了,打算隨便找點話題來打破這陣沉默時,千切搶在他前頭先出了聲。
  「吶,國神,我……想去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