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黎彌一天中有十個小時都在玩遊戲。

  並不是出於喜歡或熱愛,更多是為了打發時間。也許對大多數人來說,十個小時已經遠超可以被稱為是無謂與消磨的限度,可對沒有任何事情要做、也沒辦法在白天出門的黎彌來說,能找到填補他空虛生活的一點娛樂已經勉強稱的上幸運。

  他從小就是這麼玩過來的,在漆黑的房間中,躲在棉被裡面自己玩著掌機遊戲。因為白化症的緣故,黎彌一身病灶,打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被剝奪了站在陽光底下、和其他同齡小孩一起嬉鬧玩耍的權利。他的哥哥黎權大他九歲,為了上學也沒有什麼時間和他一起玩,儘管黎權確實已抽出了最多自由時間來照顧他,但,那時陪伴他最多的依舊是遊戲。

  如果沒有遊戲的聲音和發亮的螢幕,他在那個漆黑的房間裡,恐怕什麼時候聾了或瞎了都不會曉得。

  現在想來,這也許就是他離不開遊戲的最初因素之一。

  黎彌依稀記得,當時寫完作業就跑來找他玩的哥哥見了他抱著掌機不放的模樣,便問他是不是很喜歡遊戲。他搖搖頭又點點頭,看著黎權在身旁坐下,本能地往這唯一會對自己釋出好意與親近的血親那兒又靠了靠,兩人挨的緊緊的,頭靠著頭、腿貼著腿,「遊戲很無聊,但比自己一個人好多了。」

  黎權淺淺一笑,摸了摸他那因為長時間盯著螢幕而有些泛紅的眼角。「那哥哥以後成為製作遊戲的人,幫你做很多遊戲,怎麼樣?」

  他忘記自己後來是怎麼回答的。

  後來,他們的母親殺死了外遇的父親,而後自殺了。

  後來,哥哥把他從漆黑的房間裡帶了出去,兩人共同生活,哥哥也如他所說開始研究起遊戲產業,並在大學時創立了工作室,以一款出色的懸疑小品遊戲躍上舞台,而他是哥哥最好的遊戲勘誤測試員。

  再後來,哥哥留下一封信與儲有生活費的帳簿,一聲不吭獨自離開了。

  儘管黎權總是有寄信回來,但信中對自己的事情隻字不提,只是一次又一次重複詢問他的狀況,問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時,他也會把裝有工作室新遊戲的隨身碟一同寄來,卻不曾詢問他的意見。黎彌從不回信,黎權也不曾停止寄信。

  他始終沒能理解黎權到底想做什麼。

  只是每天都玩著遊戲。

  在陰暗的房間中,僅有一層薄光透過窗簾隱約透了進來,讓人只能隱約看見物體曖昧的輪廓。黎彌卻像是絲毫不受影響,只是輕車熟路地按下電腦主機的開關,被點亮的螢幕散發出刺眼的光,沐浴在其中的白髮少年不由得蹙了蹙眉。

  在終於被照得明亮幾分的視野中,他看見了被放在桌上的遊戲光碟片。

  黎彌伸手拿起,這是身為遊戲製作人與他血脈相連的兄長黎權所做的遊戲,套用對方在信中所說的話語,「這是一款為了他而做的遊戲」。

  他根本搞不懂那個消失了六年的人為什麼會突然把這樣的東西寄給自己,更搞不懂對方想透過這個遊戲告訴他什麼,黎彌呆呆地盯著光碟看了一會,最終還是把光碟放入主機,下載了這個名為「親愛的弟弟」的程式。

  打開遊戲,一看見那夾帶幾分熟悉的角色與設定,黎彌便明白了,黎權這是以他們兄弟二人做為藍本創作而成的。他看著畫面中白髮紅眼的主人翁忍不住抿起唇,鮮紅的眼眸裡,情緒隨著螢幕的光閃閃爍爍、起起伏伏,或許真的和自己太像了,黎彌突然就失了興致。本想就這麼關了遊戲的他,在看見主人翁的哥哥登場後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咬著牙玩了下去。

  身為主人翁的哥哥照顧著染上怪病的弟弟,弟弟生了病後在精神上產生了某種怪異的變化,開始攻擊人。哥哥不想傷害他,只好把弟弟鎖在牢籠中,每天都用新鮮的食物餵食他。某天,弟弟怎麼也吃不下飯菜,對哥哥說他想吃更新鮮的動物肉,於是哥哥給了一隻剛被宰殺而未經處理的雞,看著弟弟一點一點啃蝕著動物的屍體,與弟弟臉上的鮮血滿足的笑。弟弟也隨著日子變本加厲,說了想吃人肉,哥哥便將自己的女朋友帶到他面前,聽著愛人的慘叫無動於衷。

  最後,弟弟說了自己還有一個想吃得不得了的東西。哥哥便解開牢籠的鎖,走了進去,看著面前渾身沾著血、甚至難以被稱為「人」的弟弟。「謝謝你,哥哥。」在弟弟張開嘴的同時,哥哥露出了笑容。

  遊戲結束。

  黎彌像是對這樣的結局感到錯愕,只能愣愣地望著歸於黑暗的螢幕,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直到他聽見一陣門鈴的響聲。黎彌莫名感到有些心跳加速,也許是因為他知道從來不會有人跑來按門鈴,又或許是在朦朧間感應到了什麼,他摘下耳機,朝大門走去。

  一開門,便看見黑髮的青年笑瞇瞇的看著他。


  「你喜歡這次的遊戲嗎?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