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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圈16-20


迴圈 16 實玄


「在想什麼?嗯?」實彌拉了椅子坐下,只見身旁的玄彌連忙搖頭「你打算說謊然後被我拆穿,還是自己好好的把話講清楚?」
「………」玄彌極度退縮著,──自己的臉一定很難看吧!什麼我喜歡前輩,不想要前輩這麼有女人緣之類的話怎麼可能說出來,只能逃避現實地把頭扭向另一側。
這一轉,露出了毫無防備的後頸。

「…香水?」這小子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好聞的味道?在今天以前明明都沒有的,鐵定是為了這節日做了些什麼。實彌明知故問「是因為今天嗎?」
「啊!不、沒、不是…」玄彌像是突然被提醒什麼一樣,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慌張遮住葵幫他噴上香水的位置。

前輩、前輩發現了啊!怎、怎麼辦…怎麼辦…
聳肩縮脖子不敢回頭,他不敢承認自己真的是為了促進好感而用了香水,這太羞恥了,自己明明就不是花俏的人…

「很好聞。」實彌拉開玄彌遮著脖子的手,整個人湊了上去。
「前輩!」敏感的皮膚被對方的氣息一摩擦,玄彌差點跳起來,想也沒想過不死川前輩會主動靠自己這麼近更讓他全身僵硬──難道香水真的這麼有效?
「小聲點,現在是午休。」一旦主動靠近了就捨不得離開,實彌知道自己正要跨越過去一直死守的界線,同時也知道一直以來都是多麼努力地壓抑想要將對方擁緊的心情,但如果照著香奈惠的話,一切有轉圜的餘地,那他就可以不再忍耐,他就可以……
「前輩?」對於突如其來的變化感到不解,玄彌不敢亂動,只得用揚起的音調掩蓋自己的心跳,試探攻守的稜線。

啊啊啊…快把持不住了。
只要一步,只要再一步,就能夠解脫,就能夠擁有、得到滿足。
所有的全部,就只要再往前一步,自己就再也不必壓抑。
接下來會怎樣、結果是什麼,他不死川實彌都已經不願意再去想了。

可是,懼怕輪迴的印記,強行將他拉住──小心一點、再慢一點吧…我…我要謹慎的…

「前輩?」
又傳來一次玄彌的疑問,實彌咬著牙拉開距離,閉著眼睛問。

「禮物呢?」
「欸?」
「你有準備的,對吧?」

「……」前輩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討厭自己的嗎?為什麼還要問這件事?雖然真的有準備,可是…
「玄彌,」實彌仍然閉著眼睛,他沒有注意到玄彌臉上的神情,也沒意識到自己叫出了對方的名字「你有準備的,對吧?」
「!」為、為什麼突然叫我的名字?我、我…前輩,啊…好想,好想再聽一次…
「為什麼不回答?」傾身逼近眼前的人,實彌自帶強勢氣場完全籠罩過去。
「我、我…」玄彌像是被黏在椅子上,不敢對視也不敢逃跑,只得低下頭鴕鳥式逃避的回答「放、放在家…忘…」

「忘記?」這個人真的是傻瓜?這種事情可以忘記?
「哇!前輩對不起!我真的有準備,我很想送的,我真的、我真的很想送給前輩,我喜歡、我喜歡前輩,喜歡…所以我有準備,真的!我,我,我那個我只是早、早上出門太趕所以就是我、沒,我…」大概是不死川實彌臉上的表情太過猙獰,白川玄彌口中的字句像是被嚇壞似的自己掉了出來,亂七八糟的跌在兩人之間。

滿臉通紅。
一口氣說完之後滿臉通紅。
玄彌兩手抓著廉價西裝褲在膝上捏緊拳頭。

說、說出來了!
我居然、我居然又說出來了!喜歡前輩這件事…

「給我回去拿。」
「欸?」

「我說,回去拿!」起身、穿外套、掏出鑰匙的動作一氣呵成,不死川實彌轉過身來瞪著白川玄彌「去穿外套!」
「欸?可、可是,前輩,我、我來這裡要搭車,午休時間不…」

還想找藉口?
慣性的退縮招來慣性的惱火,不死川實彌一把將玄彌推到牆上,也不管自己現在看起來根本就是在霸凌對方,慍怒著開口「給我穿!我載你!現在,馬上!」


迴圈 17 實玄


真的可以這樣嗎?真的可以嗎?

即使已經坐在檔車後座,手也環著前輩的腰,兩旁的風不斷呼嘯而過,也刮不去死黏在白川玄彌腦中的擔憂。

我到底在做什麼?居然抱著、居然抱著、居然可以抱著……
前輩、前輩的肩膀好寬…好想靠上去…
不,不行!我怎麼可以想這些事、太、太無恥了,不、不行…

每一縷來到鼻翼下的空氣都挾帶實彌和古龍水的味道,每一次催下油門後更是撲面直擊,在第一次啟動後差點滾下車而被罵,只好乖乖伸手抱住駕駛員的玄彌,所有血液都回衝軀幹,緊張到指尖都變得冰涼不已。

「接下來往哪裡走?」不死川實彌的問話將人拉回現實。
「前、前面紅綠燈左轉之後,第、第三間就是了。」白川玄彌邊嚥下口水邊回答──作夢也沒想到有一天前輩會載著自己回家,而且還是這樣近距離接觸的方式。

到家之後,到底該怎麼辦?
看著紅綠燈倒數的秒數,玄彌感覺自己心臟一直撞擊胸腔,氧氣不受控制地胡亂分配,導致大腦逐漸暈眩。

「下車。」簡單的命令句,並沒有傳進發愣的人耳裡,玄彌仍陷在自己的緊張裡。感受不到身後的人有反應,實彌熄了火,拍了拍乘客的腿「是這裡吧?已經到了。」
「嗚哇!」突然清醒的玄彌驚呼一聲,連忙下車「對、對。前輩請等我一下。」接著他轉身就上樓。

玄彌住的地方是專門出租給房客的公寓,建築風格不是非常起眼,外貌與樓梯等公共區域有些地方也缺乏照顧,看起來雖不到老舊,但也不是什麼太舒適的環境。
這傢伙的忍耐力還是跟以往一樣足啊……實彌一邊跟上樓一邊想,如果自己執意介入,玄彌就能過上更好一點的生活。是吧?是會這樣吧?
不,不管是推開或者握緊,將自己的想法強行套在對方身上,就又是重蹈覆轍了。過去所有「我是為你好」,開頭終究是「我」,而不是「你」,想要得到救贖的其實是自己。

雙手插入口袋甩了甩頭,實彌想要把這些煩人的發現甩出腦袋,眼前的人卻已經停了下來,正掏出鑰匙在開門。

「咦?前輩?你怎麼…」我剛剛沒請前輩在樓下等嗎?
「我不能上來?」不等對方說完,就率先搶過話權,如同過往一樣,抓準玄彌的溫柔與心軟,總是強迫對方承受自己的所作所為,這樣的風格,就是他自己,也是幾百年前弟弟深愛的哥哥,倘若如此,何須隱瞞,何須努力的追求另一個人格或形象來填補自以為的遺憾。
「不,沒有。」玄彌沒了驚慌卻皺起眉,一邊轉著鑰匙的模樣,像是下一秒就要說出根本已經成為口頭禪的各種道歉性質用語。
「不要道歉。」
「嗯?」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到實彌足以看見自己的倒影,玄彌疑惑了起來「前輩,我沒有要道歉?」
「……」因尷尬陷入沉默,自以為的把既定印象都套在這個人身上,卻忘了對方早已沒有任何的記憶,即使有著再相像的輪廓。
所幸這尷尬沒有持續太久,就隨著打開的門板消失,玄彌踏入玄關很快就拿到了早上遺忘的重要禮物。
「你這裡空間還真小。」實彌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一些家長般的行為,只知道自己實在忍不住的瞥了下屬的住處「不過收得挺整齊。」
「!」玄彌一下子脹紅了臉「前輩、前輩不要看!」連忙關上門鎖好,把不死川實彌往離開的方向推「又小又無趣,沒什麼好看的…」

那就看你就好。

這句話實彌沒有說出口,只是順著原路下了樓。

「還不打算給我?」回到檔車旁,實彌靠在車子上雙手抱胸,交叉著腳用問題催促對方。
「啊,我…」面對筆直不諱的目光,玄彌抓著裝禮的白色厚紙袋,不禁語塞。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不是,而是「前輩情人節快樂」這句話沒想到這麼難說出口…
過了幾秒才意識到對方也沒動作,玄彌眼神飄來飄去,在地面、車輪、路燈腳來回,偶爾偷看一下愛慕對象,又馬上移走。
除了第一次主動外,就都因為被拒絕而不敢再有所行動,只敢在心裡偷偷幻想寫劇本,並且為此心緒洶湧。告白失敗之後就全靠炭治郎,還有前輩主動自己才會有所表示,來到眼下這情況,沒任何人可以依賴就卡住,這樣是不是太沒用了?

白川玄彌,加油點!再拿出一次勇氣吧!

「前輩,這個、情、情人節快樂。」一邊內心喊話,一邊伸直雙手把禮物推出去,光是這樣的一句話,就讓此時閉緊雙眼的玄彌耗盡所有力氣,在不死川前輩伸手接過禮物前的零點幾秒,他清楚感覺到自己在發抖。

「好看嗎?」
「咦?」一直不敢抬臉面對,直到熟悉又愛戀的聲音響起,玄彌才發現實彌已經圍上了他送的圍巾。

啊!天啊…我太幸福了…前輩居然、居然圍著我親手勾的圍巾!
前輩好帥,前輩好帥啊…

「前輩好帥…啊!不,不是!不是!」發現自己不小心說出內心話,玄彌慌張地摀住嘴並改口「好看、好看。」
「哦?所以不帥嗎?」說好看和說帥真的有差別?實彌忍笑湊上前,故意為難對方地問。
「不,不是,不是…」
「那是什麼?」越走越近,直到玄彌又因本能退縮而將自己貼在牆上。
「是、是、是…是…」不要再靠近了、前輩,我…
「是什麼?」雙手貼牆將人壁咚,兩眼直直盯著臉,實彌知道自己正在享受這樣的一來一往,這種重疊著過去掌控慾和占有慾的情感連結。

「…….前輩…很帥…」玄彌過了好久才終於擠出越來越消音的四個字,彷彿所有臉上的潮紅都有重量讓他頭低到不能再低。
「那你喜歡嗎?」忍不住要這樣問,忍不住要跨過那條線,忍不住要從對方身上得到更多滿足。
「喜、喜歡。」不明白為什麼被這樣逼問,只知道要乖乖的回答。
「有多喜歡?」還想聽到更多,關於你說你喜歡我的事。想聽到、想得到,想觸碰更多……
「就、就是很喜歡…」嗚…為什麼這樣問…不要再問了…我…

玄彌覺得自己羞恥心已經要使用殆盡,卻不知道接下來的發生讓一切極限突破。

不死川實彌扶著他的臉吻了起來。

迴圈18 實玄


啊…這是什麼…前……輩?
閉著眼感受溫熱從身體各處不斷傳來,濕潤感覆蓋了敏感的唇瓣,被輕扶著的臉頰接收著對方的鼻息,明明就是美夢成真,自己的手卻彆扭抓著襯衫下襬,完全無法反應。

身體越來越熱了…前輩…為什麼在親我?
對於心中的疑問感到害怕,但又不願意主動推開對方,白川玄彌讓自己沉淪在這短暫的擁有之中,哪怕接下來可能換來更長的寂寞。

只是一時的高興嗎…還是真的前輩也……

「好了。回去吧。」突然中斷的溫度,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不,等等…我還想…

「前輩,」糟糕,聲音有點啞了,標準的慾望暴露,玄彌連忙遮住自己的嘴,看著不死川前輩跨回自己的檔車上,自己顯得有些尷尬「等、等一下,我…」
「怎麼了?」實彌回過頭,看見後輩露出難為情的臉色,視線順著對方的手往下,見著的是企圖掩蓋羞赧而微微夾緊的雙腿。

不死川實彌壞氣的笑了「不上車的話就自己走回去。」

「啊!不、不行,這樣會遲到…」
「那就上車。」

「嗚…」忍著自己健全的生理反應,張腿跨上後座,原本就沒多少空間的廉價西裝褲因動作帶來胯下更多的緊繃,讓玄彌忍不住哼出聲來。前輩…鐵定是知道的吧…都是男人…鐵定是知道的吧…
「抓緊了。」不等對方坐穩,實彌催下油門驅車奔馳起來。
「啊!」突然的衝勁讓玄彌本能往前抓住實彌,車輪卻在此刻壓過水溝蓋,一個震動直擊越發敏感的部位「嗚!」用力咬住嘴唇避免聲音過度張揚,玄彌一邊忍耐著一邊在心裡責備自己的不爭氣。

前輩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是因為自己現在的反應,讓身體變敏感,還是前輩在拿他尋開心,為什麼回程的路段品質感覺和去程差那麼多?來的時候有這麼多的坑洞和水溝蓋嗎?
緊緊抱住身前人的玄彌閉著眼,腦中思緒亂竄,無法控制的身體本能讓羞恥感倍增,連以理性著稱的大腦都不斷重複撥放接吻的畫面。

前輩…為什麼?
不是討厭我嗎?為什麼突然這樣?
啊…難道不討厭我了?因為最近我表現得比較好了嗎?
還是只是因為今天是情人節,所以做做樣子、湊個氣氛而已?
前輩不是喜歡蝴蝶香奈惠小姐嗎?

接吻的感覺,真好。
被前輩碰觸的感覺,真好。
假裝彼此在交往的感覺,真好。
好像,好像有什麼長久遺失的部分終於得到滿足。

前輩,你喜歡我嗎?
你能不能真的喜歡我?






這些思緒一直到兩人回到公司地下室的停車場都沒有停止,玄彌放開了手從慢吞吞地離開後座,看著實彌熄火、拿下安全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目光斜斜滑過去,睨著面頰微紅的下屬,不死川實彌瞄了瞄對方股間後明知故問。
「前、前輩先上樓吧!我、我需要去一下洗手間…」被看的人轉身開溜,一下子就消失在視線裡。

剛剛還抱得那麼緊,一下車馬上就逃個十萬八千里?
實彌摸了一下不久前被用力環繞著的腰身,微溫的觸感還殘留一些。

看來對方也還很在意,自己暫時不用擔心這關係會突然斷裂或消彌,應該有足夠的時間將之前撕毀的,慢慢、慢慢地填補起來。
不死川實彌看著自己的手心,沒發現此刻的自己正淡淡勾唇。



「前輩,我進來了。」一慣的在門上敲了兩下,玄彌拖了半晌才回到辦公室,所幸午休尚未結束,他還有一點時間在這兩人空間裡平復心情。
「這個,拿去。」銀髮男子慣性盯著螢幕講話,一手在拆開的禮物盒裡撈了一個東西遞到玄彌面前。
「這是?」那不是蝴蝶小姐的禮物和嗎?前輩馬上就拆了…
「香奈惠做的萩餅,」不死川實彌自顧自地邊咬下一口另一手上食物,邊含糊地說「剛才沒時間吃飯,這個將就著吃吧。」
「啊?這…」玄彌遲遲沒有伸手接下「蝴蝶小姐親手做給您的…我這樣不好吧…」
「嘖!」到底是怎樣?幹麻不拿去?難不成要餓著肚子過完下午嗎?!
想到這裡實彌腦中閃過過往玄彌的各種忍耐,最後又停在鬼殺隊時期的自我勉強裡,他不由得一陣怒起身,抓住玄彌的衣領「難道要我餵你不成?」
「沒、沒…」慌張地伸手接過萩餅,玄彌有點驚嚇地縮了縮肩膀,在前輩放開自己之後認命地回到座位上。

前、前輩在生氣嗎?把這麼重要的禮物給我吃,真的可以嗎?
望著桌上放在衛生紙上的兩塊萩餅,撲鼻傳來甜膩香氣,像極香奈惠小姐的笑容。
一想到美麗的女子玄彌就覺得自己像皮球被人捅了一個洞般洩氣,他轉頭看向不久前才溫柔挑逗自己的人,此刻已面無表情地與電腦螢幕對視,除了嘴邊一點萩餅碎屑之外,其餘都和平時毫無差別。

連語氣,都回到了有點嚴厲甚至微怒的狀態。

前輩果然只是一時興起嗎……收到禮物、達到了目的之後,什麼都瞬間結束了。
所以果然只是在玩我吧……

就像、就像以前那些人一樣。
玄彌想起一路以來自己經歷的所有情事、所喜歡上的人,各種曖昧不清、忽冷忽熱的撩撥,藕斷絲連不讓自己離去,卻又一點都不是真的愛和珍惜。
一次次被傷害卻仍一次次鼓起勇氣繼續去愛,對象雖然不一樣結果卻毫無轉圜。

到底是自己真的不值得,還是遇到的人都太垃圾?

最後一次被分手後,原本不打算、也不認為自己會再喜歡上誰的。
卻在幾年後遇上了前輩,且自己以沒料想到的速度全面淪陷。
愛上了就沒辦法踩剎車,遍體麟傷也不死心。這是我的惡習嗎…為什麼我改不掉這個壞習慣?

前輩只是玩一下,結果我還那麼高興,甚至還、還興奮到…有那種反應…
我是不是真的很賤?

瞄了一眼不久前送出的圍巾,此刻正與外套隔著一點距離,在最邊邊的掛鉤上獨自垂首著,彷彿從來不曾有人戴過它。

才不消一刻鐘,就從夢幻的天堂再次被重擊回到人間,白川玄彌收回自己的視線,承受著已經不知在心中洶湧過幾次的酸疼。

這就是曇花一現吧。
寂寥的心中響起這句話,然後,一切再次回到了什麼也沒有的空蕩。


迴圈 19 實玄


無情爆炸的工作量不只是在早上。
連下午所有的時間也都被不知哪裡飛來的事情填滿,主管辦公室內的兩人無暇再有什麼對話,各自忙著眼前的事,偶爾進辦公室送東西或文件的人都被三言兩語打發,一直到下班前都沒有變過。

一切又回到了一本正經的狀態,彷彿中午的插曲只是一場夢。

大概是趕著節日氣氛,今天準時下班的人數比平時多,單身的人們也企圖在晚間的聯誼或告白約會大顯身手,五點一過沒多久,辦公室就只剩小貓兩三隻。在炭治郎路過門口,用唇語對玄彌說「祝一切順利」之後,辦公室就只剩下工作狂主管和捨不得回家的下屬。

前輩沒有約嗎?像今天這樣的日子…

玄彌困惑的偷瞄了從午休後就一直種在位置上的人,螢幕畫面切換的不同亮度輪流描繪著好看的側臉,除了喀喀搭搭的打字聲外,兩人之間什麼聲音也沒有。

如果前輩沒有約的話,自己留晚一點也是可以的…
現在辦公室只剩我和前輩了…我雖然什麼都不是…但就當作…就當作是在約會吧…

玄彌把視線挪回自己的螢幕上,藉由幻想自我安慰著。

就當作,我們已經交往然後、然後在辦公室加班約會…

腦補的劇情,有著獨特酸麻感的安撫作用。玄彌打算就這樣繼續待著,直到前輩要下班為止。

「玄彌。」自己的名字突然響起,玄彌像是被人捏了一把在座椅上彈了一下。
「是、什麼事?」前輩怎麼開始叫我名字了?我……是不是真的能有一些期待?緊張地望向聲音來處,但主動說話的人視線並沒有投射過來。
「你如果累了的話,就先回去,沒事不必加班。」毫無高低起伏的一句話直接被拋到玄彌面前,將他才剛興起的期待砸個粉碎。
「那、那前輩呢?」
「我這裡還有事,處理完再回去。」

貧乏不過的對話,除了公事還是公事,聽不出任何的情感。

「……」玄彌微微皺眉,他不曉得自己是否可以繼續留下來,嘴卻難得比大腦快的發言了「我、我也還沒告一個段落,所、所以…」再讓我陪一下前輩吧……
「是這樣的話忙完快點回去吧。」眼神依然毫無交集,等待回應半天的玄彌只得收回自己的心緒。

前輩是不是不想要我在這裡?
不要趕我走好嗎……我、我什麼也不會做的!我會好好的、乖乖的就這樣在座位上……
請讓我,請讓我陪你…

偷看一秒又扯下視線的動作重複了幾次,玄彌在心裡拋出許多無聲的字句,只可惜自己的主管沒有讀心術,眼下除了工作之外沒有更多的專注。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玄彌因核對資料太久而感到兩眼酸澀,他本能地用手摀住臉,掌心貼著眼皮想用手溫緩和一下疲勞。

「你累了。」
「噫!」

前輩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身旁,一手撐在自己的桌面,一手扶在自己的椅背,無視於自己驚嚇的發出命令「累了就回去休息。」
「可、可是…」可是前輩你還在這裡,我不想離開……玄彌不敢把話說完,一直以來都習慣被拒絕的自己,也染上了預設被拒絕立場的惡習。

可是他忘記了眼前的人是不死川實彌,那個專門打破一般人理解,且總是讓自己無法捉摸的男子。

「嘖。你啊…」隨著聲音的開始,實彌輕輕抱住了玄彌,帶著幾百年來對於弟弟的理解,慢慢地說「別總是愛勉強自己。」閉著眼,利用擁抱讓對方額角靠在自己唇邊,一手安撫樣摸著長髮,一手摟著肩膀。
「前、前輩…?」玄彌一時語塞不已,他沒想過迎來的會是這個場面,此刻所愛之人的溫柔卻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像是同時給著自己,也同時給著另一個人。
「你一直以來,都只會勉強自己。」實彌靠著玄彌繼續說著,也不管對方做何反應「只會忍耐和承擔,還有胡思亂想。」
「……」此時此刻的臉頰發燙和被越抱越緊的感覺都不是作夢,玄彌甚至可以聽到對方吞嚥口水的聲音──前輩為什麼突然說了這樣的話?好像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一樣?
「別再這麼傻了,好嗎?」捧著玄彌的臉,實彌讓彼此額頭互抵,他知道自己已經沒辦法再堅持下去,堅持守著那條線、堅持不原諒自己怕再度傷害對方而刻意拉開距離,如果過去幾百年來的輪迴都是機會的給予,那麼這次要是犯錯,也一定還可以再來學習,這樣的話何必給自己那麼多責難和擔心?

假使真有那麼多時間,那麼他可以從此刻開始練習順從自己的心意。


迴圈20 實玄


「前輩?」明明距離這麼靠近,玄彌總感覺前輩隔著一層什麼東西在看自己,而那層東西彷彿是與自己切身相關的秘密。
「回家吧,別做了。」實彌從玄彌手中挖出滑鼠,切掉上面的無線電源。
「可、可是前輩你…」
就知道這傢伙在這裡死拖活拖是因為自己。「我也不做了,這樣可以嗎,嗯?」轉身回到位置上將電腦關機,實彌繼續說「玄彌在擔心,對吧?」
「我…」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結果根本早已被看穿,玄彌也闔上了筆電螢幕「前輩…」前輩的態度為什麼變了呢?雖然為此感到很高興,不再被強硬地驅趕拒絕,但為什麼好像還是隔著些什麼?
「時間不早了,我載你回去吧。」
看著已經著裝完畢的前輩朝自己走來,脖子上圍著的正是之前看起來疑似被拋棄的情人節禮物「前輩,沒關係,我可以自己…」
「省事一點不好嗎?」邊給後輩套上自己早上出門用的圍巾,邊慢條斯理的說「還是你有其他行程?」
「不、不,沒有。」前輩的圍巾,前輩的圍巾!脖子被軟綿綿的布料妥善圍住,玄彌僵著身體任憑實彌替他整理好衣著,心臟彷彿此刻就要衝破胸膛「我沒有什麼行程…」怎麼可能有什麼行程…我又不像前輩是受歡迎的人…這樣一想就有點難過,玄彌低下頭──就算前輩真的跟自己交往,自己配得上嗎?

沉默著一前一後上了檔車,晚間的氣溫比起中午降低不少,但有著圍巾在夜風裡奔馳誰也不冷。玄彌嗅吸著實彌圍巾裡沾到的香水味,輕輕閉上了眼。

好滿足。
即使只有這樣我也好滿足。
前輩,我好喜歡你。
好喜歡你。

玄彌不自覺收緊了手,讓實彌等紅燈時不禁瞄了瞄後照鏡,黑髮人縮在自己背上的樣子是那麼熟悉,只是代步工具不再是自己的雙腳,而法律規定一定要戴上的口罩和安全帽擋住了原本可以感受到的呼吸。一次、兩次、三次、幾百次、幾千次,永遠身為哥哥角色的自己,不知道這樣背著這樣駑鈍溫吞的弟弟多少次,只是無論多少次,都依然愛得如此深刻真實。
手向後伸拍了拍玄彌的側身,一如以往確認背上的人還安穩的動作,實彌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出來,收回手後催動油門繼續啟程。


一陣子後,車子終於在白川玄彌住的公寓前停了下來,實彌和中午一樣,拍拍乘客的腿要他下車。
「到了。」真快。
「嗯…」真快……
兩人不知道彼此在心中響起了一樣的話語,只是各自沉默著走上樓梯,玄彌在家門前掏出鑰匙,卻捏在掌心裡遲遲沒有動手開門,垂下腦袋像是在掙扎什麼一樣。
「那麼我先走了。」安全把人送到門口後,不死川實彌轉身要離去。
「前輩,等、等一下!」一把抓住心上人,也不管力道大得對方有點皺眉,白川玄彌宛如要擠出畢生所有的勇氣一樣用力發出聲音「前輩如、如果不嫌棄的話,請、請留下來吃晚餐吧。」紅著臉、粗而淺的吐著氣,雙眼再也無法用任何方法掩蓋渴求,直直的盯著對方。
「……」面對突如其來的邀約,銀髮人淡淡地勾唇「打擾了。」然後,他跟著主人一起進到屋裡。

「不好意思這裡沒什麼特別舒適的地方…前輩請稍坐一下,我這就去準備。」放好東西後,玄彌給實彌整理好了座位,並端來一杯水,自己則邊綁著圍裙線邊往廚房走去。

「………」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畫面,身為一個保留了所有記憶的人,不死川實彌早就穿越無數生命的風景,不管是從什麼理由、情境開始,所愛之人下廚的畫面從來沒特別變過,永遠那麼讓人著迷。

由於沒有料想到自己與前輩會進展到這個地步,即使是情人節這樣特別的日子玄彌除了禮物之外毫無準備,翻了一會兒冰箱也沒能找出什麼像樣的食材,只剩下一些簡單的東西。
「唉…」嘆了口氣,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在機會來的時候缺乏臨門一腳,有些失落的將食材分配排好,準備開始下廚。
「做料理不開心的話,食物也會變難吃的。」
「欸?」玄彌驚訝轉頭,不知何時離開座位靠到自己身旁的前輩,拿起馬鈴薯清洗了起來。
「前、前輩,」玄彌驚慌地拉住實彌正在工作的手「我、我來就好了,前輩是客人,不用…」
「兩個人一起做不是比較快嗎?」實彌看向「弟弟」,淡淡的說「時間也不早了,你不餓?」見對方一臉緊張的神情不變,實彌繼續開口「你不餓的話,我餓了。」
「啊!好、好、好的。」玄彌放開實彌,自己也拿起蔬菜備料「那就一起做,快一些完成、快一些吃飯吧…」

就是這種讓人百嚐不膩的體貼,就是這種毫無自覺的溫柔,每每都讓自己無條件棄守防線,栽入深淵栽得心甘情願。
實彌沒有再回話,只是用雙眼框著身邊的人,以目光代替自己渴望湊上去的親吻,小心翼翼地處碰著對方。

備料、開火、下廚、享用、清洗,整個過程順暢無比,彷彿兩人都一直這樣過生活,自然到比單純的家人更多了一些什麼一樣。所有的事情都完成後,就是分別的時刻。玄彌依依不捨的一路送人送到了機車旁。

「前、前輩今天料理、料理還可以嗎?」果然還是忍不住問了,就是沒辦法不在意前輩的感受。
「有什麼是比親手做更好的嗎?」實彌回身反問玄彌,在路燈昏黃的籠罩裡,後輩臉上的紅暈不清楚,但實彌心知肚明。
「前輩…」捏著自己手指,真的很不希望前輩就此離開,可是又不敢表達出來,玄彌欲言又止的模樣直接換來令人沉醉的親吻。

不死川實彌邊吻邊將玄彌慢慢推至牆上,舌頭不急不徐地勾勒著口腔內的柔軟,熟練地換氣加長吻的深度與時間,直到玄彌因氣不足而捏緊自己肩膀的訊號傳來,實彌才放開了他。

「………」玄彌楚楚可憐的盯著實彌,想問又不敢問的神情全寫在臉上。
「好了,我要回去了。」實彌戴上安全帽,跨上自己的車。
「等、等一下。」玄彌踏步上前,抖著手握住實彌的手「前、前輩,我真的好喜歡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跟我交往?」拜託你,拜託你前輩…我真的好喜歡你…
「呵。」實彌不置可否笑了一下,扭下鑰匙發動引擎「快上樓休息吧。」接著,他轉下油門揚長而去。
「前輩等…」沒來得及攔住,事實上也沒任何辦法攔住,玄彌只能朝那被地平線吸去的身影踏出幾步,那試著伸出的手在空中柠了一下到最後也只能失落地垂下。

前輩…為什麼…
我真的只是你尋開心的對象嗎…不要…我不要…

一陣冷風撲面潑來,白川玄彌打了個寒顫,而那雙思慕愛人背影的雙眼,是望著、瞪著還是泫著,只有他自己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