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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Telling Time With a Broken Watch Chapter3 决心



Summary：萨菲罗斯和克劳德抵达了东部大陆。

为了保证卡姆居民的安全，克劳德与萨菲罗斯做了个交易。

Warning：萨菲罗斯依旧是个喜欢虐待克劳德的傲慢的混蛋。



克劳德麻木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漠然地看着泛着银色光泽的链条随着前进的步伐摩擦碰撞。这不是一个喜人的画面，但相较于之前，至少在被棕色与绿色覆盖的地区中追寻这抹银色要容易得多。在过去几天里，他们一直以稳定的速度向南前行，徒步穿过冰原后，附近的白雪逐渐被生长着稀疏植被的岩石所取代，而后森林又取代了岩石。更加坚硬的地面意味着克劳德跌倒次数的减少，这对他伤痕累累的手腕和脖颈而言算是一个莫大的解脱，但对于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折磨来说，这点细微的改善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至少他不再感到寒冷了。



克劳德对于长途跋涉并不陌生，但即便是他也很少被迫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长时间地行走。没错，魔晄确实不会让他死亡，但也不会让他觉得舒适。整整三天连续不断地跋涉，穿越冻土，给他的身体增添了不小的负担。而萨菲罗斯不知为何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他不需要睡眠、进食甚至休息。或许是因为他从头到脚都裹着一层厚厚的皮革，而不是像克劳德一样四肢都裸露在外，也可能有萨菲罗斯在冰原旅馆里暖暖和和地度过了一整晚的缘故。



想到这克劳德不禁打了个哆嗦，当手腕处的金属因他细小的动作发出咔嚓轻响时，他又畏缩了。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观察对方的反应，但除了绳索被轻轻地拉扯了一下以外，萨菲罗斯似乎对此完全不感兴趣。这并不意外。萨菲罗斯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思考中——或是放任他的疯狂与自大自由地膨胀发酵——这意味着他们绝大多数的时间都被沉默占据。对于克劳德而言，他几乎是庆幸的。对他而言，仅仅只是站在这个男人面前就已经足够痛苦的了；听见对方的声音，只会让他刚刚解冻的脊柱战栗崩坏。此外，眼下局势本身就是一个残忍的讽刺，对于像克劳德这样孤独的人来说，沉默或许是他唯一的安慰。



试想克劳德上一次穿过北方大陆时，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追随萨菲罗斯的足迹。



他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



“有什么好笑的吗，人偶？”



克劳德身体颤抖着，不是因为那道声音，而是因为头脑中传来得微弱的嗡嗡声，如同上百根尖锐的针头一齐钻进了他的颅骨在里面四处乱搅。“去死吧，”克劳德倒吸一口冷气，愤怒地瞪向男人的后背。



萨菲罗斯的笑声在他耳畔回荡，“你的防御正在衰弱，克劳德。”



“不如你先把这些链子取下来，我们再来验证一下你的说法，怎么样？”克劳德咆哮道。



萨菲罗斯乐出了声。“或许会有那么一天，在你学会听话之后。虽然我必须得承认，”他边说着边回头瞥了一眼克劳德，眼中盈满了趣味，接着拉动绳索，“这个项圈很适合你。”



克劳德怒吼着，威胁地龇牙，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萨菲罗斯仍不过是拉动皮索，只是这回手上多加了几分力道，直接将克劳德拽翻在地摔了个跟头，后者跪坐在膝盖上，揉搓着脖颈，轻轻咳嗽起来。“注意礼貌，人偶，”萨菲罗斯责备道，他的嘴唇弯成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愉悦的弧度。“还是想要我再惩罚你一次？”



克劳德愤怒地喘着粗气，蓝色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但这一次他选择了沉默。



萨菲罗斯又笑了起来。“很好，我想这只是个开始。”





——————————



他们在穿过北方大陆的余下旅程中都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在森林里的小冲突发生不久后他们就抵达了骨头村，这里的居民似乎对这对奇怪的旅伴不感兴趣。也许这里的人只是不像冰原旅馆的人们那样急于取悦他们，他们太过于专注考古调查，对所有有生命的物体视而不见，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会对路过的旅行者瞥上一眼，再投身工作。一些狐疑的目光落在了克劳德身上，更确切地说是他的镣铐上，但很显然他骨头上的肉还是太多了，还不足以引起这群研究化石的人的兴趣。



有那么一瞬间克劳德想要尖叫。为什么没有人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呢？难道就没有人想要帮助他吗？更可悲的是即便他们试图拯救，他们也做不到。他们的尝试很可能会招致死亡，这只会让克劳德感觉更加糟糕。没错，虽然这很痛苦，但没有人愿意来帮助他是最好的情况了。



萨菲罗斯选择了挖掘区域的南边作为露宿点，临走之前他将克劳德拴在了一块沉重的岩石上，克劳德望着对方的背影，希冀着后者不会再大开杀戒。克劳德闷闷不乐地看着那些挖掘机，痛苦的回忆从记忆深处翻滚着冒了出来。上一回他来这儿的时候，他一路追寻着爱丽丝到达了遗忘之都，在那里萨菲罗斯......



他咬住嘴唇，抑制住了泪水。



诸神在上，现在的他居然成为了男人的阶下囚？



克劳德重重地吞咽了一口，双手不断地紧握舒张，试图挪动手腕上的链条。那块皮肤灼烧般的酸疼感逐步加剧，就在他快要成功地将光滑的皮手套转至新方向时，附近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使他瞬间冻住。他缓缓地转头看向声源，他眨眨眼，吓了一跳。那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女孩，深棕色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辫子。她睁着棕色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霎时间克劳德的心跳停止了。但那不是马琳——她的脸型不对，鼻子也太像一颗纽扣了。他叹了口气，准备迎接一系列无辜却极具侵略性的问题，但还不等女孩张嘴，一个声音就嚷嚷了起来，“泰拉，离他远点！他很危险！”



这话像一记耳光打在了他脸上，克劳德身体猛地缩了回去。他看着女孩的父母跑过去抱住了她，克劳德将脸埋在腿间，膝盖缩到胸前，绝望地期盼自己能够立刻原地消失。



爱丽丝，如果你在的话，请帮帮我吧。



没过多久萨菲罗斯就回来了，他大摇大摆地走回他的俘虏身边，脸上带着他惯有的自满神情。“站起来，”萨菲罗斯命令道，他一边拾起锁链，一边在克劳德眼前晃了晃，以示提醒。



“还要走吗？”克劳德抱怨着，希望这句嘲讽能够转移他椎心泣血的痛苦。



萨菲罗斯诡秘地笑了起来。“不，”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已经订好返回大陆的船票了。”



克劳德的眼睛不自觉地眯缝了起来。盖亚，他真想掐死这个人。



但萨菲罗斯显然注意到了克劳德的小心思，他的嘴角扬得更高了。“你宁愿我让你游过去吗？”矮个子的青年没有回答，萨菲罗斯眼里闪过满意的光芒，笑了起来。“走吧，人偶。”他下令道，并拉动绳索以示提醒。



当两人穿过营地，此间无人开口质疑，一位头发花白，饱经风霜的男人已在那里等待着他们。很显然对方是个渔民，在他启程返回大海前碰巧在此做了短暂停留。萨菲罗斯凭借着他无穷的魅力和超然的名声，设法说服了这个人让他们搭便车回到主大陆。毫无疑问，这个人满怀迫切地欣然同意了。当克劳德被粗鲁地拖扯到他面前，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男人只是咧开嘴转向银发将军，开玩笑地问萨菲罗斯是否想要将克劳德吊在船舷上，以便给甲板下方尊贵的客人腾出更多的地方。克劳德听到这个主意的时候脸都发白了，尤其是在萨菲罗斯转过身饶有兴味地打量他的时候。谢天谢地，萨菲罗斯最终拒绝了这个人的提议。不过，克劳德也说不好待在船舱里是否就会更舒服一点儿。就像他和尤菲发现的那样，治疗晕动症的两个关键因素是新鲜的空气以及能够看见周围移动的风景。不幸的是，这两样克劳德都做不到。



他不知道萨菲罗斯是故意想让他挨饿，还是忘记了普通人需要食物才能生存。不管怎样，克劳德在旅途中什么都没有吃，反正他的身体素质也无法降得更低了。



当他们抵达东部大陆的码头时，萨菲罗斯即将到来的消息显然已经在这里传开了。他们乘坐的是唯一一艘从北方大陆来的船，这个消息是怎么超过他们达到此处的，克劳德也不清楚，但他们一踏上陆地，就有一支欢迎队伍在等待他们了。好吧，是等待着萨菲罗斯。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克劳德的存在，迎接队伍的人设法为将军弄来了一只陆行鸟，但——只有一只陆行鸟。当他们看到萨菲罗斯的旅伴时，很快着手计划再搞来一只，但萨菲罗斯同样迅速地阻止了他们。



萨菲罗斯瞥了克劳德一眼，眼中充满了邪恶施虐的光芒，接着他果断地说道，“他自己能走。”



当然，无人费心去质疑他的决定。诚然，一个显然是士兵却身负镣铐的人，被另一个士兵押送是件相当罕见的事。但因为是萨菲罗斯，所以无人在乎。这完全是一场当众的羞辱，这些无辜的旁观者着迷地看着伟大的银色将军，而克劳德却像一只带着项圈的狗被人拖着向前走。人们笑话他，嘲讽他，除此之外他们大概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小码头上挤满了人，人人都想一睹神罗的战争明星的风采，这同样没有任何帮助，只会意味着有更多的人想要坐在头等席观看克劳德的耻辱时刻。



这就是克劳德沦落至此的原因，他走在卡姆镇外的草地上，绳索依然套在他的脖颈，手腕处的链条被紧紧地系在萨菲罗斯骑的陆行鸟的鞍上。



他不该感到惊讶的，真的。这才是重点，不是吗？萨菲罗斯想要羞辱他——让他感到羞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一方面，这并不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他出生在尼泊尔海姆，却向来被居民排斥在外。由于他瘦小的身材和......精致的容貌，克劳德一直是军队里笑料的源泉。他能应付尴尬。真正让他倍感侮辱的是自己被当作罪犯受人唾弃鄙夷，而他身边的萨菲罗斯却被视作英雄。这简直是......完全颠倒了。



“你在想什么，人偶？”



克劳德气得喉咙发紧。萨菲罗斯现在几乎只用贬义的代号来称呼他，这完全是在考验他的耐性。



“神罗会知晓你的行踪，”最后他啐了一口，希望提到这个掌控全球的集团能够暂时分散捕获者的注意，不再折磨他。



“嗯......没错，我想他们会注意到的。”令人遗憾的是，萨菲罗斯听上去完全不担心这种情况的发生。



“你不担心他们会追踪你，或者强迫你回到军队里去吗？”为何他要花心思与萨菲罗斯交谈？盖亚，难道说他已经孤独至此了吗？



萨菲罗斯嘲笑道。“你大概忘了吧，人偶，我现在——可是——神罗的金童。他们可不敢强迫我做任何我不愿做的事。”



克劳德皱皱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话可不算完全正确。据他所知，萨菲罗斯实际上算是神罗公司的所有物。他最终成为了神罗的走狗——一只强大又致命的走狗，没错——尽管如此，他始终还是一只走狗。由于克劳德害怕惹怒对方，所以并没有指出这一点。此外，不管当时的情况究竟如何......或者应该说是目前的情况？（克劳德始终无法接受过去变成了现在的事实，亦或这场噩梦究竟是如何成真的）萨菲罗斯已然强大到了连神罗都无法强迫他顺从的地步。



“不过，我真想知道他们会如何看待你，”萨菲罗斯若有所思地拍了拍他身下的陆行鸟。“一个无法解释的受过魔晄强化的人，肯定会引起一些部门的注意。”



克劳德愣住了，他明白萨菲罗斯话里的深意。如果萨菲罗斯真的打算回归神罗，那他就麻烦大了。根据他对神罗总裁的了解，这个男人不搞清楚到底是谁在进行魔晄实验，并且还在他管辖之外试图制造士兵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不是神罗希望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散布出去的那种信息，而期盼萨菲罗斯设法保护他免受调查更是痴人说梦。



如果他说是宝条干得会有人相信他吗？



萨菲罗斯了然地笑了笑，如同他能读懂克劳德的思想一样。



蓝色的眼睛变窄了。保持警惕，斯特莱夫。



“或许行政调查部门会介入，”萨菲罗斯漫不经心地推测道。“在情报搜集方面，他们基本不受限制。我不清楚你是否会有机会体验到他们的手段，看看与我相比如何？”



克劳德固执地拒绝与男人对视，他将目光锁死在了眼前的陆行鸟身上。萨菲罗斯肆无忌惮地嘲弄威胁着克劳德，而后者无力改变这一点。另外在某种程度上，萨菲罗斯是对的，还有什么是斯塔克能做到，而萨菲罗斯做不到的？他无法想象曾把爱丽丝一路拖回神罗，只为了在他眼前将她刺死。



“当然，还少不了科学部门，他们甚至不需要你本人的配合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他们最大的满足就是从你冰冷死去的尸体中窥探真相。”



克劳德凝望着地面，胃里搅动着厌恶与愤怒，他真希望大地能够裂开个口子再一下把他给吞了。这一定是某种扭曲的噩梦或幻觉。盖亚，命运怎能如此不公地将他置于这种境地——在他为了摆脱这个怪物而放弃了一切之后。克劳德咬紧牙关，力气大得连颌骨都开始生疼了。克劳德从十开始倒数。他必须保持冷静。萨菲罗斯想看他崩溃。他不能屈服。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我的小人偶？我应该把你交给曾和他的部下，让他们来试试吗？”



“我觉得你的话太多了，”克劳德嘟囔着，暗中思忖如果他绊倒了陆行鸟，能否让它的乘客脸朝下摔在地上，陆行鸟又会受到多大的伤害。



萨菲罗斯无视了他的评价，继续说道，“我怀疑这对他们而言可能没什么效果，但或许能给我提供许些短暂的消遣，就像一等兵费尔过去看的那些电视节目一样。”



克劳德僵住了。他眼前闪过一个画面——一头乌黑的短发，明亮的蓝眼睛和耀眼的笑容。扎克。他还没有考虑过——但这是个机会——一个好机会，现在扎克还没有死，甚至还活蹦乱跳。一想到这个人可能出现一丁点儿的意外，克劳德都无法忍受。他才是英雄的第一人选，如果他没有那么无私，选择牺牲自己保护了克劳德。



“别——”他恶狠狠地抽了一口气。“你敢碰他一下试试！”



他的俘获者轻声笑了起来，“以我目前的身份可没有理由伤害他。”萨菲罗斯意味深长地看着克劳德，“而你现在的身份几乎没有资格保护他。”



克劳德内心杀气腾腾。神啊。扎克。他现在开心吗？他遇见爱丽丝了吗？爱丽丝会在这里吗？她知道萨菲罗斯干了什么吗——她是否已经到意识到了这个星球上的可怕怪物？她知道萨菲罗斯回来了吗？她知道自己回来了吗？她对未来/过去的知识有所了解还是一无所知？还是说这个世界与他所经历过的那个已经完全不同了呢？



“记住你的位置，人偶。你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



克劳德怒发冲冠。“这对你来说很有趣是吗？看我受苦？”



萨菲罗斯面色不改地说道，“你绝望的样子是如此美丽动人，这可不是我的错。”



“你有病，”克劳德啐了一口。



萨菲罗斯冷笑道。“小心点，人偶。如果你不听话，我随时可能把你交给科学部门。我确信即便我找不到你的用处，宝条也能找到的。”



克劳德的呼吸仿佛堵塞了喉管。放松，他告诉自己，放松。



“我甚至可以安排扎克与你作伴。”



不可能。



干他娘的。模糊的威胁刚刚从男人口中吐出，克劳德就怒吼着冲了上去。他的视野里全是游动的红色与绿色——克劳德看见他的朋友毫无意识地漂浮在魔晄槽里，看见了他击败一波又一波的士兵后消失在阳光中的身影，看见他仰面躺在雨中，蓝色的眼睛毫无生机地盯着天空......他永远、永远不会让萨菲罗斯再靠近扎克。克劳德咆哮着向前冲去，发誓要结束这个混蛋的狗命，即便他不得不用绑在身上的枷锁勒死对方。



克劳德还没来得及复仇，他就脸朝地摔了下去。当克劳德吐出嘴里的青草时，他看见银发男人平静地坐在他的坐骑上。对方嘲谑地摇了摇头，眼中充满愉悦。萨菲罗斯相当及时地指挥陆行鸟向前冲刺，他们身后的尘土都还未落下。



“多么容易被人看穿啊，克劳德。”萨菲罗斯冷笑。“唉，试图攻击自己的主人，这可真是相当不智的举动。人偶可不会自己拉动丝线。”



克劳德挣扎地站了起来，恼怒地摔打锁链，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滚你妈的！”克劳德骂道。



苍白色的眉毛微微一挑，那双猫一样的眼睛迸发出兴奋的光芒。“多么固执啊，”萨菲罗斯低语道，嘴唇勾起一道满是恶意的弧度，一股寒意顺着克劳德的脊背蔓延到了脚底。“也许我们应该进行一场示威。”



操。



小战士大约有两秒的准备时间，紧接着他的脚再一次被猛地拖扯了出去。克劳德竭尽全力用手臂护住了脸，粗糙的地面摩擦着剐过他的前胸，草地化为模糊的绿色让他感觉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沙尘飞入他的眼睛，陆行鸟全速疾行着。克劳德发出一声惊呼，连续不断地冲击将他肺里的氧气都撞了出来，克劳德只能紧紧地闭上眼睛和嘴巴，泥土和石子蹦起来落在他的脸。身下的地面仿佛沸腾了起来，岩石狠狠地砸在他身上。他的肺部急切地渴求着氧气，终于，他再也坚持不住，绝望张开了嘴，只咽下一把泥土和一路烟尘。



当他几近要感受不到咽喉里刺痒时，陆行鸟突然停了下来，此刻克劳德只能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终于能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他就像一条脱水的鱼躺在那里大口地喘着粗气，短时间内都动弹不得。克劳德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可能断了好几根肋骨，皮肤也因为粗暴的对待开始火烧火燎地疼痛。他的口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萨菲罗斯甚至没打算从陆行鸟上下来，他默默地注视着胜利的果实——眼前这具喘息着颤抖着的身体。他轻轻地拉了一下绳子，克劳德立刻警觉地抬起头来，男人高兴的样子简直令他作呕。那双绿眼睛因为获胜而熠熠生辉。“行了，”他得意地说道，“这下你该清楚自己的位置了。”



克劳德唯一的反应是吐出一团凝固的泥土和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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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抵达卡姆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这时克劳德身体表面的伤口和淤青似乎都已经愈合了。他惊奇地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小了许多的居住点，暂时遗忘了身体上的不适和胸口上的疼痛。



整条街道整洁有序，商铺的门面在暮色下闪闪发光。这里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和平。与陨石坠落发生后，乌七八糟的混乱景象相去甚远。克劳德茫然地盯着附近的一条小巷，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为了庇护米德加难民而在那里拼命搭建起来的帐篷。他环视四周，发现街上空荡荡的，既没有成群的病人，也没有多少穷人。



他能够分毫不差地描绘出灾难的场景，就如同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意识到他此刻联想的画面竟只是一个遥远的未来。



当他瞥见第一次与雪崩为伍完成任务后入住的旅馆，克劳德屏住了呼吸。他记得自己站在二楼，在朋友的簇拥下痛苦地讲述尼泊尔海姆事件。



这些......都还没有发生。



克劳德僵住了。



尼泊尔海姆还在。



蒂法还没有失去他的父亲。



盖亚，他的母亲还活着。



他的目光迅速地转向前方，落在萨菲罗斯高大的身躯上。



他还没有考虑过，还没有意识到......那些导致星球毁灭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好吧，除了宝条的实验，魔晄炉和神罗......



......行吧，包括萨菲罗斯在内的所有事件都还未发生。



也许除了五台战争。



是哪一年来着？



最后，他决定这些都无所谓了。无论世界形势如何，它都是崭新的。才刚开始。



克劳德想保护它。



他眯起眼睛评估着掠食者。萨菲罗斯并没有告诉他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事，会不会是因为他实际上也不是很清楚？有没有可能，这次他们手里掌握的信息是一样多的？



“你在看我，人偶。”



克劳德惊了一下，但不愿被萨菲罗斯打断思绪。不，在这件事上他们的起点是相同的。萨菲罗斯只是还没注意到，希望他永远也别注意到。直到一切已成定局。因此克劳德没再移开目光，也没耷拉肩膀，而是挺直了腰杆，毫不回避地迎上了萨菲罗斯的目光。



银色恶魔皱起了眉头，试图弄明白他的囚犯到底在干什么。最后，他似乎放弃了。他摇摇头，转身朝向拍着长队的商店。



这次轮到克劳德微笑了。为一次小小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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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旅店里过夜，谢天谢地他们好歹没有住在同一个房间里。很显然卡姆的居民不像冰原旅馆的那里人那样热衷迷恋神罗，所以没有临时地牢可以提供给克劳德，厨房甚至送来了双人份的食物。克劳德整晚都被锁在房间浴室的暖气片上，但至少腹部上的疼痛有所减轻。



克劳德那晚没有睡，只是坐在那里等待肋骨恢复原样，他胸部的压力终于有所减轻了。克劳德能听见捕获他的人在另一个房间里来回走动，他隐约生出一丝好奇，想知道那个恶毒的自大狂在酒店里干什么。然而声音停止了，他独自一人停留在寂静与黑暗之中，克劳德把头靠在廉价粉绘的墙壁上思考着。



克劳德想起了他的朋友，蒂法、巴瑞特，他们的生活还没有被无法挽回地毁掉。他想到了爱丽丝、扎克还有他的母亲，想到他们还活着，并希冀能够一直如此。他想到了沉睡在棺材里的文森特，猜测他是否愿意醒来。他想到了杰诺瓦、宝条、星球武器，想到了对星球和居民潜在的所有威胁。



当然，他念起了萨菲罗斯，想到了这个男人体内扭曲的渴望毁灭一切的欲望。



克劳德必须打败他。他必须想办法阻止对方。除他之外，似乎还没有人意识到男人的危险性，即使他们意识到了也阻止不了。不，这事儿得靠他。



但仍有一个巨大的阻碍。



他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锁链，依旧不明白它们从哪儿来，怎么就变到他手上了。这样他要如何阻止萨菲罗斯呢？



天才刚刚破晓，克劳德就发现自己站在了城市广场中央，身旁立着萨菲罗斯的陆行鸟，而男人正拿着一块魔石和一名小商贩讨价还价。仅仅是这一简单的举动引起了一小群人的围观，甚至不少无意靠近的人也将目光投向了正在展开的争吵。



至少他们没有盯着克劳德。



不可否认地是瞧见自己的宿敌做出如此普通的行径，这种感觉相当奇怪，但他认为这是有迹可循的。这表明他们两人都还没做好被传送到这个世界的准备，所以克劳德也不清楚他的魔石是否也被传送了过来。一想到可能失去了他宝贵的彗星几乎让他的心都要碎了，尽管他知道这不是他目前最需要担忧的事。不过如果萨菲罗斯也回到了过去，或许事情也没那么糟糕。



他叹了口气，靠在正为自己打理羽毛的陆行鸟身上。克劳德怜爱地瞥了陆行鸟一眼。陆行鸟是一种天真无邪的生物，或者至少比他见过的任何一种生物都要纯洁天真。无论如何，强迫任何一只陆行鸟搭载银发恶魔似乎都是不对的。话又说回来，这里的一切都是荒谬错误的。克劳德闭上眼睛，愤怒地攥紧了拳头试图保持冷静。无论他有多想跳上这只野兽远走高飞，他都跑不了多远。毕竟，萨菲罗斯手上还握着链子。好吧，换个更形象点的说法。此刻，他手腕上的锁链牢牢地缠在一根金属柱子上，脖子上还挂着一根松垮垮的绳子。实际上，他被完全困住了。就像在骨头村一样，卡姆镇的居民也远远地避开了他，在他身边有一圈很大的空地，无人冒险试图接近他。克劳德渴望地盯着他们，回忆起了他和那个小小的，并不富裕的家庭在边缘城大街漫步的场景。



克劳德心痒痒地扮了个鬼脸，接着交叠双臂。他顺从地和目前的同伴待在一起，把头靠在陆行鸟软软的绒毛上，享受着温暖抚过脸颊的精致羽毛。至少这是一种熟悉的触感。“你有名字吗？”他平静地问道。



陆行鸟轻柔地啄了啄他的头发作为回应。



“是啊。我的名字现在也不是很重要。”克劳德又叹了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交易上。萨菲罗斯似乎是在犹豫，至少可以说是最接近他可能拥有的情绪。在别人眼中他可能相当镇静，但克劳德观察他的宿敌很久了，他能够察觉到对方身上最为细小潜在的攻击征兆。克劳德皱着眉评估着男人心中的愤怒程度——这不像他所认识的银发将军。诚然，魔石卖家索要了大量的吉里，即便是雷魔石这个数量也算是远远超额了，但他从没见过萨菲罗斯这么容易被人激怒。男人可能会迅速冷静下来，着手计划实施他的报复，但萨菲罗斯从不会冲动发火。还不等克劳德进一步地思考眼下的情况，陆行鸟就轻轻地啄了啄他的胳膊，将他的注意力引开了。克劳德气得不行。“我可没有野菜，如果你想要的是它的话。”



这只野兽啾啾地鸣叫了两声，拨弄着它杂乱的羽毛，丝毫没有被克劳德吓住。后者不由自主地发出轻松愉快的笑声。克劳德对陆行鸟情有独钟，而这只陆行鸟似乎异常地通人性。此外这种亲切地触碰是相当棒的，即便它并不来自于另一个人类。克劳德的心脏温暖地搏动着，他转向这只野兽，用自己的脸颊爱抚它。那双依旧被绑住的手温柔地抚摸着陆行鸟，手指轻轻地伸进明亮泛光的金黄羽翼中。



他如此地专注几乎都要错过：一股冰冷的寒意在他身体里缓缓地蔓延开来。



但在过去的三年里，克劳德一直处于一种紧张状态，他在焦虑中不断等待。这几乎变成了本能。他猛地挥动胳膊，使劲地将金属柱子从混凝土地面里拽了出来。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之前，克劳德就冲上前去，把自己作为一个人肉盾牌挡在了萨菲罗斯和受惊的店家之间。他朝前伸出双臂，做出了一个停下的姿势，准备用它们挡住男人已举至半空的剑。



“住手！”



所有人都被冻住了。广场上的每一个人都闭上了嘴。



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克劳德？”



克劳德咽了口唾沫，痛苦地意识到现在无数双眼睛正好奇地望着他。“我不会让你伤害他。”



萨菲罗斯咆哮道，“你真的认为凭你就能够阻止我吗？”



克劳德能够听见自己身后，躲在柜台下的收银员低声呜咽抽泣的声音。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克劳德重复道，他心中充满这几天以来前所未有的勇气。



萨菲罗斯的脸色出奇地平静，他威吓地迈出一步，逐步侵蚀矮小青年的信心。克劳德清楚地知晓银发将军有多么喜怒无常，而冷酷的萨菲罗斯同样很危险。“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在这里没有话语权，克劳德？”



克劳德看着他的宿敌一步步靠近，内心陷入了恐慌。萨菲罗斯的愤怒一触即发，如果他找不到办法来阻止他，萨菲罗斯定会将怒火发泄到整个小镇上。这将会是尼泊尔海姆悲剧的重演——克劳德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决不允许。



但克劳德没有武器，没有任何影响力亦或声誉。克劳德的心凉了半截。他阻止不了萨菲罗斯。他挡不住他。



在他脑海中模模糊糊地回响起两人前一天的对话。



这对你来说很有趣是吗？看我受苦？



克劳德阻止不了他。至少现在不行。



......但他可以转移萨菲罗斯的注意力。



恐惧在他的胃里生根发芽。这是个坏主意。是个相当糟糕的主意。但克劳德太绝望了，他别无选择。克劳德鼓足勇气，挺直腰杆以掩饰自己的恐惧。“我没办法阻止你，不是吗？”



萨菲罗斯困惑地眯起了眼睛。



妈的，这个主意真的太糟糕了。



“所以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一个交易？”萨菲罗斯重复道。



蒂法会杀了我的。



克劳德深吸一口气，不去理会旁人的目光。“你想看我受苦，对吗？这才是你的重点不是吗？”



萨菲罗斯歪着头，脸上流露出一种算计的表情，但他沉默了。



克劳德咽了口唾沫，压下脑海中喋喋不休的声音，那道声音拼命地想要激起他自我保护的意图，但克劳德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吸引了一群围观者，他现在更需要保护他们。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冷静地凝视着那双发光的绿眼睛。“那就做吧。”



萨菲罗斯皱起了眉头。



“让我痛苦。折磨我吧。”



“我本就打算这么做了，人偶。”萨菲罗斯奚落道。



克劳德摇摇头，坚定的决心隐藏在那双闪烁着魔晄光芒的眼睛里。“不打一场你是不可能办到的，你知道我可以干掉你。而我现在可以——心甘情愿地让你将所有的不满和怒火都发泄到我身上。”



萨菲罗斯冷哼一声。“你要的回报是？”



“放过他们——不要杀害、攻击无辜的人。”



萨菲罗斯轻笑起来，举起来他那把的巨剑。“我先杀了他们，再来折磨你，又有谁阻止得了？”



克劳德没有理会自己加速的心跳，他摆出一副稍显防御的姿态。“如果你做了，交易就会取消。”



“我为什么要同意呢？”



克劳德的呼吸颤了颤。蒂法一定会杀了我。“因为这就是你想要的，不是吗？我的服从？”



萨菲罗斯没有回应，也不需要回应。他眼中贪婪饥饿的光芒说明了一切。



“此外，”克劳德喘息着，“我是一个更合你心意的目标。我被增强过——我能承受它。”克劳德将头扭到一边，看向目瞪口呆的围观人群。“他们坚持不了多久，满足不了你的愤怒。”



萨菲罗斯厌恶地摇摇头。“你扮演英雄的欲望真是永无止境，不是吗？”



我可没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克劳德苦涩地想，坚定地保持了沉默。



“相当愚蠢的做法，”萨菲罗斯指出，但这都无关紧要了。萨菲罗斯放下了他的剑。



“但你还是同意了。”



萨菲罗斯的瞳孔变窄了。“我会让你履行诺言，”他警告道。“一旦你决定收回承诺，交易就取消了。”



克劳德紧张地点点头。



银色恶魔将正宗放回自己背上，眼里闪过一种类似于兴奋的光芒。“很好。我们走吧。”



克劳德看着人群为前将军分出一条路来，肩膀耷拉了下去，心中既感到宽慰，又萌生出许些恐惧。卡姆居民的威胁已经消失了。他们很安全。



但他到底为自己招惹上了什么麻烦？



抱歉，蒂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