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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遙遠的子午線上》

  「好,這次的會議也如期結束了,非常感謝各位的參與。」聖彼得堡自長桌的一方站了起來,敲了敲手上的文件,露出鬆了口氣的微笑。在偌大又金碧輝煌的會議室中開會總有一種回到帝國時期的錯覺,只是那時候的環境和條件又更為苛刻,雖然的確那些金色的窗框、燈飾又或者擺放在窗戶間用以裝飾的花瓶會更加華麗尊貴一些。
  似乎曾經,也在這樣的地方聽過室內樂演奏柴可夫斯基的Op. 70在這裡首次響起,不、也可能只是自己的記憶錯亂了,但不管怎樣現在那佛羅倫斯的回憶又在耳邊響起 ,那古色古香的建築和航於河上的船隻還有……
  他的眼神掃過全場、首先看到的是依舊穿著冬天軍大衣的北海艦隊駐紮地——莫曼斯克,接著是幾乎會議全程都心不在焉的俄羅斯第一海港——阿爾翰格爾斯克、太平洋艦隊統治者——符拉迪沃斯托克、核子潛艦駐紮地——堪察加彼得巴甫洛夫斯克,身為大前輩,目前為波羅的海艦隊軍港的加里寧格勒,最後他將目光落在唯一一位沒有出席的海港的座位上。

  俄羅斯黑海艦隊駐港-賽瓦斯托波爾
  又或者,他有一個比較被世人所知的名字,克里米亞。

  克里米亞、克里米亞軍港,每次會議都應該出席的角色,每次會議都被討論的重點項目。
  「再跟基輔談談看吧。」莫曼斯克像是看出了彼得堡心裡的想法,在長長的沉默後率先發難:「口氣強硬一些說不定就沒問題了。」
  「是啊,這一次的烏克蘭總統,維克多˙亞努科維奇,我們應該有很多方式跟他溝通。」符拉迪渥斯托克補了一句讓氣氛看起來緩和了一點,其他的海港們也跟著熱絡的討論起來。
  聖彼得堡看著眼前的場景,不自覺的勾起了微笑,曾幾何時他們已經從一個小小的漁港、海港,成為了能夠為了自己的想法做出決斷的海港了。
  或許這個想法被莫斯科知道了之後,他也會嘲笑自己的幼稚與自大吧。

  「唉,我也想跟克里米亞大姊在這裡聊天啊!」女孩一手拖著臉頰,一首無奈地拿著茶匙在紅茶杯中來回劃動。

  這可能是她最真切的願望了。他一年之間得去莫曼斯克好幾次,畢竟在北極海域歸屬於哪個國家這個議題事件重要的現在,也是為了幫他這個北方的妹妹帶去一點溫暖的氣息。
  「沒什麼能夠盛情款待的。」她站在庫茲涅佐夫航空母艦的飛行甲板上,帶著皮手套的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而剛從船艙中走出來的聖彼得堡將一杯熱可可遞了過去,手上還掛著一條毯子。
  「不要緊,你也知道我就是來看看北海艦隊軍演,順便給你帶些東西。」
  「克里米亞的好消息嗎?」
  「克里米亞的巧克力。」他把毯子披在少女身上,才從大衣口袋中掏出那一小盒的巧克力:「她要我帶個口信給你,說要你好好加油。」
  她露出苦笑沒有多做回應,只是把巧克力給拆開來,一口塞進嘴巴裡。那巧克力豆的苦味很快的在嘴裡散了開來,爾後才是香甜的餘韻:「好苦……」
  「配熱可可喝剛剛好吧。」聖彼得堡看著她手中還冒著煙的馬克杯:「為什麼這麼晚還站在這裡呢?」
  「想事情。」她簡單的回應,看著漫無邊際的海,只有皎潔的月光灑落其上,波光粼粼的海面像是有千萬銀色的魚兒匯集在一起,成一副美麗的光景。
  在聖彼得堡的印象中,這名海港少女總是懷著笑容,就算軍演,也是一副想要奪下整個大海的充滿自信的神情,對於現在這樣有些落寞的情緒,還是比較難得一見的。
  「怎麼啦,有喜歡的男孩子了?」
  「等等、不是啦!」她的臉頰霎時紅得像顆蘋果,立刻扭過頭來大聲駁斥:「我只是在想,我身為你們之間最小的那一個,真的有能力負擔起北海艦隊嗎?符拉迪沃斯托克是重點建設城市,加里寧格勒有很多作戰經驗,克里米亞是不凍港,且在地理上與西方世界相鄰,但我……」
  「都甚麼年代了,擔心這個?」
  「這不是年代不年代的問題,你看美國,他們有11艘核子大型航空母艦,還有神盾級的各式軍艦和巡洋艦,太平洋、大西洋都能夠進行作戰,但我們……但我……」
  「就算是克里米亞也無法取代你的重要性,不是嗎?」聖彼得堡突然笑了出來,從大衣的口袋內拿出了一小瓶伏特加,往自己和莫曼斯克的馬克杯裡都加了一些。

  氣溫又冷了一些,依稀有些雲遮住了月光,讓世界也跟著暗了下來。
  「你是世界的恩賜,是俄羅斯的寶物。」他毫不害臊的說道,畢竟從以前就是眾人掌上明珠的他也曾被人套上歌曲與讚詩的桂冠。他看著黯淡無光的海面,世界沒有半點光亮、燈塔早已被他們拋在後方,而前方也沒半點漁船的光亮,只有深深的黑暗和海浪拍打在船板上及船隻緩緩向前航行的引擎聲。
  但也就是這樣的場合,格外得令人安心。

  「是北極海唯一的不凍港,軍備的確是需要擔心的問題,但你有比我們更為優勢的環境,這是克里米亞也得不到的。」他說,然後突然笑了出來:「那不然這樣,我們去把謝爾蓋搖一搖,看能不能掉出經費來。」
  「經費是這樣來的嗎?」
  「當然不是。」他笑道:「但誰知道呢,說不定可以,撼動體制的大樹不是很有趣嗎。」
  「我不懂聖彼得堡大哥有趣的點在哪裡。」
  「這樣啊。」得到了異常冷漠的回應聖彼得堡為自己的失敗輕嘆了口氣:「那不然我們一起研發軍用潛艇,一起去挖黃金,這樣有沒有比較合理?」
  「噗。」莫曼斯克的臉突然皺了起來,最後才終於忍不住笑出聲:「光是這筆預算就審不過啦。」
  「嗚,那就我自己潛下去找囉。」
  「找不到的啦,湖底耶。」她終於是掛起笑容,輕啜了一口參了些許伏特加熱可可:「不過你拿著聲納設備下去可能有機會。」
  「等等聲納設備很重耶!」
  終於是打開了原本開朗少女的話夾子,兩個人就在飛行甲板上你一言我一句的天馬行空了起來,能夠攜帶的聲納裝置,那滿車的黃金,北極點的地標、軍演發生的大小事。
  「站得有點冷了,回去吧。」莫曼斯克說,把彼得堡手上的空杯給接了過來:「明天還有演習呢。」
  「欸,我以為你在等這個?」
  「這個?」
  「這個啊?」彼得堡伸出食指指著天上,那片被烏雲遮蔽的星空又重新露了出來,月光也從薄薄的雲層中打了下來,打在他們兩個的臉上。
  而極光,綠色轉紅色、帶著一絲白色和紫色的極光如同彩帶般遍布著整個天空,每分每秒都在變幻著不同的形狀,像微風中少女的裙襬,又像是精靈自風中飛過後留下的淡綠色的足跡,幾道極光時而交會,時而分離,譜出獨一無二的夜空。
  「你應該看多了,但是今天的極光指數有七級,我以為你在等這個。」
  「啊、是啊……」絢麗的極光讓帶著波光的海面也染上了除了白色的色彩,整個星空與海面像是梵谷的調色盤,抹上了許多不同的色彩,卻又如此自然和諧而絢麗。
  美得就連常發生極光的莫曼斯克都看得入迷。

  「連海面都映著極光的地方可不多。」聖彼得堡笑著說道,率先一步走回室內。
  而莫曼斯克的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沒多久也追上海港都市的腳步。

  「是啊、這的確是自然的恩賜。」


  「彼得堡大哥去搖一搖謝爾蓋說不定就會掉出許可證了。」她輕啜了一口紅茶。
  「並不會。」坐在一旁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很快的吐槽:「我們應該要從國際法開始,讓世界同意並呼籲烏克蘭那邊把克里米亞交回給我們吧。」
  
  跟莫曼斯克不一樣,符拉迪沃斯托克一直都是個很務實的人,這可能是因為他出身於東方的緣故,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是受莫斯科教育而出來的城市。

  「嘿!符拉迪沃斯托克,你在這啊!」從納西莫夫海軍學院出來沿著涅瓦河並朝著彼德堡羅要塞的方向向前走,這一段的河堤是這位東方的海港青年最喜歡的一段路。
  出海口加上寬大的河面,讓迎來的風帶有淡淡海水的鹹味和一點點的雪花。
  「老師,是弗拉基米爾。」他板著臉,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這有什麼關係,反正新年假期,連亞歷山大也回去了不是嗎?」金髮的海港男子爽朗的笑著,呼出了凝成白煙的空氣:「叫老師多生疏。」
  「將……」
  「將軍也是。」他輕輕拍了眼前黑髮青年的肩膀:「聖彼得堡,或彼得堡,或只要你想要,彼得哥哥也可以。」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的同時,金髮男子的笑意也藏不起來,職志他終於又看相自己,然後併起腳,讓兩腳的靴子發出了碰撞的聲音:「老師,今年不回莫斯科過年嗎?」
  「固執、不知變通!」
  「老師說的是有所堅持吧,感謝稱讚。」他併攏著,擺在眉梢的手沒有敢放下來。
  見狀,在聖彼得堡狠狠的怒視之後他才垮下肩膀:「免禮了。」他揮了揮手:「今年留在城裡,陪我走一段吧,弗拉基米爾。」
  「是的。」
  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腳步邁得雖大,卻不敢超過聖彼得堡任何一絲一毫,就是把自己的速度控制在聖彼得堡右側半步之後。
  他們經過了幾棟古老貴族的房子,水晶吊燈的光線自窗戶落了出來,正好和下午三點的夕陽餘暉做了呼應,路上的馬車呼嘯而過,除了馬匹的嘶鳴聲與馬蹄踏在石子路上的聲音外,就是坐在馬車上的家人歡聲談笑的聲音。
  「你不用跟我這麼拘謹,我們好歹算是家人。」海港首都一派輕鬆的說,歪著頭看著跟在自己深厚,還穿著黑色海軍軍服的海港青年。
  「你明明是我的最好的學生之一,為甚麼我個性的十分之一卻沒有學進去呢?」他擺了擺手:「女孩子也沒交一個,舞也沒怎麼跳過,你芭蕾舞甚至沒看過幾場吧,被亞歷山大邀去的不算,自己去的那種。」
  「是,我認為我不需要帝王式的訓練,我是海港而非首都。」這句話當初差點沒有讓聖彼得堡把他丟到結冰的河面上。
  「不是這個問題。」他皺著眉:「莫斯科都沒教過你享樂嗎?」
  「他教過。」喝伏特加或下棋之類的。
  「喝伏特加或下棋之類的?」
  「……」他默不作聲了幾秒,最後才點了點頭,然後趕緊補充到:「還有騎馬和射箭。」
  不知道是這個答案讓彼得堡吃驚抑或是完全在意料之內,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脫口而出後,他不禁愣了幾秒後才放聲大笑,雙手毫無顧忌地拍在同為海港的男子身上:「哈哈哈、哈哈────」
  「至少有點進步,沒有把你拉進教堂。」他放聲大笑,甚至引來了穿著裡裝的貴族男女的目光。
  「聖彼得堡閣下?」
  「不、不、不,這個時候叫老師感覺親近一點。」他的手搭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肩上,一手還捧著自己的腹部:「我差點以為要把你摔到結冰的河面上,沒想到該被我摔到河面上的人是莫斯科嗎?」
  「生活啊,不是這樣過的。」他們緩緩地來到道路的底端,映入眼簾的是風雪中那宏偉的金頂教堂和天使雕像,還有不可忽視的海軍堡壘。
  ──俄羅斯海軍的起源。
  每個假日,符拉迪沃斯托克都會在這條路上來回行走,沉思,偶爾坐在岸邊的長椅上閱讀,或與同學討論課業上的問題或戰術上的運用。
  這也是聖彼得堡為甚麼能夠順利找到他的原因,他很早就知道這位剛加入俄羅斯沒幾十年的東方海港,他認真的個性終有一天會讓他朝著海軍的權力中心前進。
  他比任何人都認真,他知道,雖然也因此到了固執,不知變通的地步。
  與自己的兄弟一同看著眼前的教堂,自己城市的第一個建築,聖彼得堡在心中默默的請求大天使阿爾翰格爾的保佑。
  求那一份固執與頑強是符拉迪沃斯托克足以拿來保護俄羅斯的力量,而非導致他在未來覆滅的原因。
  「……師、老師?」
  「嗯?什麼事?」回過神來,聖彼得堡才注意符拉迪沃斯托克正堅定地看著自己,那堅定的眼神雖然還不夠成熟,卻已然閃著希望的光芒。不、自己一把手帶起來的海港城市是不會覆滅的,所以剛剛的祈禱只有前者會成真,也必然成真。
  「您不回別宮嗎?」
  「不了」他笑了笑,走到石子路上攔下一架馬車:「你有甚麼樣的名字,就應該做什麼樣的事情。你當然該受帝王教育。」他把東方海港拉上馬車,然後將紙條遞給車伕。
  「雖然說是新年,但我還是給你上一堂享樂的課程吧。」

  於是符拉迪沃斯托克板著臉,看著眼前講得天花亂墜的莫曼斯克,擰了擰眉頭。
  他向來就是非常認真的人,勝過所有其他城市,所幸他的固執與頑強在一番苦難後也著實成為保護俄羅斯的力量。
  「我們需要一個可以用的,且有建設性的方案。」
  「很簡單。」結果回話的出乎所有人意料,是會議中不太發言的阿爾翰格爾斯克,他輕飄飄的、慢慢的聲音馬上就引來的全場的目光,阿爾翰格爾斯克站了起來,發出了椅子與地板相互摩擦的聲音,而莫斯科親自賜予海權象徵的藍色緞帶隨著身體的擺動在眾人面前一晃一晃的。
  「烏克蘭可不是省油的燈,基輔也不是。」他平靜地說道,毫無感情的聲線讓全場的氣氛瞬間凝結起來:「克里米亞的問題如果不解決,就會一直都是我們的隱患。」
  「讓莫斯科去處理吧,他是我們之中,最有資格跟基輔談判的人。」
  「是啊。」聖彼得堡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有些有趣,雖然說自己打出生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俄羅斯首都也是俄羅斯最大、最精良的軍港,但對面前這些海港而言,自己的聲望,說不定還不及這個已經沒落了的俄羅斯第一海港。
  「國家間沒有永遠的朋友」他說:「如果真的談不成,也只有打下來了。」

  等等,不是吧?
  雖然一開始想要這樣說,但聖彼得堡的表情疆了一秒後馬上回歸正常,這一名海港,阿爾翰格爾斯克,一直以來就是自己最怕的,也最不願意正面對峙的俄羅斯第一海港。
  正確來說,是俄羅斯的第一個海港。
  「你說是吧,聖彼得堡。」
  「的確,如果得不到就想盡辦法弄到手。」他說,看著眼前銀髮的男子:「我會把這件事情跟莫斯科討論的。」

  「聖彼得堡。」莫斯科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畫面被拉回從前,那是四五十年前,他一次到莫斯科去開會時,才走進四面都是書櫃的房間內,看到的並不是有著一頭栗色頭髮的蘇聯首都,而是那頭看起來如月光般銀白的碎髮。
  他穿著不合季節的冬天大衣,而那同樣淺灰色的眼神中沒有半絲光芒。
  這是哪個在二戰中市鎮嚴重受損的城市嗎?
  這是當時第一個掠過列寧格勒腦中的想法,後來才是千千萬萬個其它的可能。
  至少就他的印象中,沒有半個人物跟這面孔對得起來,那些蘇聯上得了檯面的人物,無一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齊齊,穿著束腰、軍靴,就是想要在人民面前展現威風的一面,而臉色稍有不適,就會被御醫關心,決不會出現在鎂光燈前。
  「我沒有想到你這麼早就來了,抱歉,我還有客人呢。」而蘇聯的首都坐在窗邊小桌旁的椅子,看著窗外的風景。甚至能從那紅色的城牆上緣看到一點點教堂的金頂:「不過既然你都來了,就順便跟你介紹一下吧,列寧格勒。」
  「這位是列寧格勒,你肯定已經知道了,是偉大衛國戰爭的英雄城市。」
  男子用無神的雙眼看著自己,然後輕輕的點頭:「久仰大名了,你好。」
  「然後列寧格勒,這位是……」莫斯科頓了頓,像是在思考應該怎麼介紹眼前這位高挑卻又消瘦的男子,半晌,他才緩緩地說道:「他是阿爾翰格爾斯克,在你之前,是俄羅斯最重要的海港,也是俄羅斯第一個海港。」
  「阿……啊!您好,阿爾翰格爾斯克,我才是久仰大名。」聖彼得堡趕緊上前去,友善的伸出手。
  但那隻握上來的手卻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冰冷,甚至讓彼得格勒不覺得站在自己眼前的是個活人。
  「凍著你了的話我很抱歉,列寧格勒同志。」他的話語中聽不出什麼情緒:「也許我就不打擾你們談話了。」
  他從口袋中把皮手套給拿了出來,聖彼得堡才發現他的大衣內裏繡著花的圖案,雖然因為光線的關係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依稀還是能分辨出那些花究竟是哪幾種。
  「等等,阿爾翰格爾斯克。」莫斯科趕忙站了起來拉住他的手:「我們事情還沒說完。」
  「莫斯科。」
  莫斯科趕緊把一個小盒子塞了過去,那是一個深藍色的天鵝絨毛盒:「這個,是給你的。」他說。
  而被硬塞了盒子的阿爾翰格爾斯克僅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蘇聯首都,爾後才將那小盒子給打了開來,裏頭暗紅色的絨布上躺著掛著銀製海錨吊飾的深藍色緞帶。
  「這是?」
  「海權的象徵,阿爾翰格爾斯克。」莫斯科說道:「你是我的海港。」
  「嘛……」他輕嘆了口氣,把盒子收進口袋裡,然後又一次把手套戴上:「這樣啊。」
  他走到門邊,途中還在列寧格勒跟前微微停了下來。
  「先這樣吧,請多休息,莫斯科。」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列寧格勒。」莫斯科點起雪茄,爾後呼了一口煙圈飄散在空中,宛如現在自己的心思。
  「阿爾翰格爾斯克,不是已經死了嗎?」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正在發抖。
  「你很緊張,以為自己看到幽魂嗎?」莫斯科冷笑了一聲:「一開始我也以為我看到了幽靈。」
  又一個煙圈,整個室內瀰漫著高等雪茄的味道,列寧格勒並非不熟悉,只是在這個時間點他只覺得這個味道十分嗆鼻。
  「他的確……因我的決定而死沒錯,所以當他又一次出現,我也嚇了一跳,但人生就是這樣吧。」
  「談何人生呢,莫斯科。」列寧格勒說道,但多情緒當時他沒有說出口,而現在看來,也許那時候沒有把事情給講明是好的,身為海港,他自然知道阿爾翰格爾斯克在俄羅斯史上的重要性,在莫斯科心中的重要性是什麼,但就是打自己出生後他也從沒見過這名城市出現,自然也忘了他的存在。
  也曾經有人說,阿爾翰格爾斯克之所以會消失,就是因為聖彼得堡的崛起,是自己讓莫斯科在那個時候沒了人生支柱嗎?這個問題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細思。
  「是啊,也許不是談及人生的時候。」莫斯科站了起來,來到會議桌前卻沒有馬上坐下,而是看著掛在牆上的蘇聯地圖,除了中間的國土外,四周還畫上了加盟共和國的國徽:「你要好好跟他相處,列寧格勒,我還希望你能夠團結所有海港,包含克里米亞、莫曼斯克、阿爾翰格爾斯克、加里寧格勒、符拉迪沃斯托克,他們……全部都是你的兄弟姊妹。」
  「這是你對我的厚望嗎?」
  「我不是一直都這樣期望你嗎?」

  是啊,還是有人對我寄予厚望。
  他看著眼前的長桌,對面還是他該面對的現實,如同那個時候莫斯科面對被政府用核子試爆傷害過了的阿爾翰格爾斯克,現在他也得面對空空如也的克里米亞,沒能夠出席的賽瓦斯托波爾。
  也許阿爾翰格爾斯克沒有說錯,或許他一直以來都是最了解莫斯科的那一個,但自己才是真正接近這個國家首都的。
  就算不是最古老,也不是最強大,卻也是俄羅斯最好的、最偉大的港。
  「我會去跟莫斯科說的。」

  「好,這次的會議也如期結束了,非常感謝各位的參與。」聖彼得堡自長桌的一方站了起來,敲了敲手上的文件,露出鬆了口氣的微笑。在偌大又金碧輝煌的會議室中開會總有一種回到帝國時期的錯覺,只是那時候的環境和條件又更為苛刻,雖然的確那些金色的窗框、燈飾又或者擺放在窗戶間用以裝飾的花瓶會更加華麗尊貴一些。

  那首柴可夫斯基的OP. 70每次都會在這個時間自耳際想起,但這一次再也不同以往,似乎還能聽到1812序曲的餘韻。他朝著長桌直直地望去,首先看到的是依舊穿著冬天軍大衣的北海艦隊駐紮地——莫曼斯克,接著是幾乎會議全程都心不在焉的俄羅斯第一海港——阿爾翰格爾斯克、太平洋艦隊統治者——符拉迪沃斯托克、核子潛艦駐紮地——堪察加彼得巴甫洛夫斯克,身為大前輩,目前為波羅的海艦隊軍港的加里寧格勒,最後他將目光落在他們的老朋友身上。
  穿著白色海軍軍服,披著長髮的克里米亞正在整理這次會議的各項文件,而像是注意到聖彼得堡的目光,她也將頭抬了起來。
  「嘿!甚麼讓你看得這麼入神?」

  然後,記憶又把這名俄羅斯最偉大海港之一的聖彼得堡又拉回過去。
  回到那一場英勇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