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赤染


在帽匠原有的認知裡,鮮血之於他僅是生存所需,既不喜歡也不討厭。

比起汩汩腥紅,他更熱衷於淡雅茶香。以熱水沖開茶葉的瞬間,從無到有的色澤與沁入鼻腔的芳醇使他沉浸其中。

望著澄澈茶湯倒映出的自己,帽匠微笑品茗。

不過,這樣的想法在他品嘗過睡鼠的血液以後——產生了部分質變。

他開始覺得那是世上最美好的事物之一,使他萬般著迷,也勾起他的嗜血本能。帽匠每次「用餐」的時候,總是一不留神就在睡鼠身上留下許多傷口。

而當事人僅是摸摸他的頭,將男孩摟在懷中,說著「只要這樣就好」之類的話語。

憶起那溫熱的美好,帽匠有些心不在焉,又不願打擾趴在一旁茶桌小憩的睡鼠,他的赤色目光於屋裡兜轉,最後停在衣帽架的藍色長斗篷。

躍下座椅,邁開快步,卻由於身高因素搆不太到,帽匠反覆跳了幾下才成功拿到睡鼠的常備衣物。他抱著屬於獵人的寬大布料,以他的氣息暫時壓抑對血的渴望。

轉過身,注意不要讓斗篷在地面拖行,小心地抱著衣料回到座位旁的帽匠,驚覺原本趴著熟睡的青年已然睜開雙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被睡鼠注視,面對總是無聲無息的他,帽匠全身僵硬,臉頰慢慢地紅了起來。

「從頭到尾……都被看到了?」

被抓個正著的現行犯瞪圓眼睛,錯愕地抿嘴,像是受到驚嚇的幼獸。

「一清二楚。」

包含他在衣帽架旁一跳一跳的鍥而不捨,包含他把臉埋在他衣服裡的一瞬。

在睡鼠的平淡語氣與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之下,是蘊藏的濃濃情意。

「我只是……想幫忙整理房間!」

雖然沒有被詢問原因,男孩還是給出薄弱的理由。對於帽匠的可愛行為,睡鼠感覺怎麼樣都不會膩。

打了個哈欠,伸手輕揉他的細軟紅髮,就算不久前的他是睡到自然醒,睡鼠仍然覺得睡眠不足。

大概是因為沒有帶著帽匠一起入睡吧。

「睡鼠?」

雙腳突然騰空,整個人被他抱起來的帽匠連忙抓住他的上衣。

「回籠覺。」

將滑落的斗篷掛上椅背,他微微一笑,不打算多做解釋。

並且,為了幾天後的重要任務,更需要養精蓄銳才行。



讚頌豐收女神的年度慶典,從早到晚都有不同的盛大環節,有市集也有表演,其中的夜間遊行是帽匠最為期待的項目。參與者不分貴族或平民,眾人團聚在一起載歌載舞,熱鬧且歡欣。

在這樣的大節日裡,也存在居心叵測的有心之士。獵人們得到了情報,總是潛伏著的大吸血鬼將會帶著族人在夜幕裡現身,以復仇為旗號,屠戮破壞這場慶祝活動。

帽匠尚未理解人類與吸血鬼之間長年下來的積怨,睡鼠也無意讓他涉入其中,只要他能單純享受節日氛圍就好。

「那邊有好香的味道!」

觀賞完街頭表演的帽匠毫無疲態,精神依然飽滿。他興奮地搖了搖與睡鼠牽著的手。空氣裡的烘培香氣誘人,他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台被群眾包圍到幾乎看不見全貌的木製攤車。

平時只接受預訂的熱門甜點店,唯獨在節日這天展開現場販售活動,知道睡鼠喜歡甜食的帽匠遂自告奮勇想幫上忙。

「我想去買!」

「好。」

一邊回憶著任務指示,睡鼠鬆手讓帽匠跑向餐車。當小吸血鬼興奮地注視著手包裝的店員之時,吸血鬼獵人則越過尋常的男女老少,向著後街疾奔。

他冷不防接近,須臾間奪去身為血族協助者的男人性命。

——不夠有本事的話,站到哪一個陣營都不安全。

他將濺血的手套扔進街道垃圾桶,邊走邊取出口袋裡的備品更換。

除掉關鍵的內應,讓計劃在開始之前就四分五裂,其餘再由獵人們各自迎擊——先發制人的行動如同刺入要害的刀刃,由睡鼠主責的暗殺不為人知,靜靜落下帷幕。

回到原位的時間正剛好,他以淺淺的笑容迎接順利買完餐點的帽匠。

帽匠對他的短暫消失渾然未覺。他們一路散步到比較外圍的區域,在好不容易找到的長椅空位並肩坐下,共享茶飲與點心。

「真的好好吃!難怪要限制購買數量!」

細瘦的雙腳因為興奮而輕晃,帽匠的嘴邊還沾上了奶油,嫩紅的舌尖卻怎麼也舔不到。

見他有些懊惱,睡鼠於是笑著傾身。

嬌小的他被他的陰影籠罩,然後是相當靠近嘴唇的觸碰,帽匠聽見吻去奶油的睡鼠說了聲「謝謝招待」,耳根倏地發熱。

與感到滿足的睡鼠不同,帽匠欲言又止,慢吞吞地吐出細微呢喃。

「怎麼……辦?」

食用甜點的速度比平常還快,而唯有血液能真正帶給他飽足感,小吸血鬼輕拉住他的衣角。

「我還想,再吃……」



選擇在鄰近旅店下榻,睡鼠背靠著床頭,讓帽匠坐到他的大腿上。

褪去上衣,顯露出錯落的新舊傷痕,他脖子附近甫癒合的位置皮膚細緻,再度被吸血鬼的尖牙刺入。

睡鼠並不排斥,甚至可以說是喜歡這些痕跡——每一道都是連繫他與他之間的鐵證,不容置疑。

帽匠還未知曉更有效率的進食方法,熾熱的喘息伴隨有些急躁的索要,使睡鼠樂在其中。

撩撥吸血鬼的食慾是他的刻意為之,睡鼠喜歡看他迷茫的表情,喜歡他連話都說不好,雙眸唯獨映出他一人的此刻。

「唔嗯……」

帽匠不浪費他的一滴血,嫩紅的舌尖在他身上游移,手指輕撫過他精壯的身材。

他們同樣心癢難耐。

睡鼠吻了吻他的髮,強而有力的手將他禁錮在懷中。對他來說,渾身發熱,衣衫不整的帽匠宛如等待被食用的甜點。

湧出的血沫變得美味,帽匠的唇舌也更加濕黏,他本能地迎合睡鼠的愛撫與啃吻,彼此的熱度交融,他被惹得頭昏腦脹。

如同他吸血過後留下的傷口,帽匠的身上也有著睡鼠烙印的吻痕。

自從遇見了他,睡鼠才理解「情緒」為何。他喜歡帽匠的笑容,被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牽動,想霸佔的想法也變本加厲,他根本控制不住高漲的情意。

過去翻閱吸血鬼的檔案記錄時,無論憐憫或厭惡都無法共情,他能冷血而客觀地審視關於他們一族的對策方案。而今,睡鼠已經無法想像沒有帽匠在身邊的光景。

如果吸血鬼需要被全數肅清,如果有誰要對帽匠不利——他必定破壞一切,就算敵人是整個世界。

略顯的病態未被察覺,逐漸掌握主導權的他反覆吻著吐息紊亂的他,眸光深沉也專一。

「看著我就好,帽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