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06

就自身的被训体验，克劳德算是明白了为何萨菲罗斯不将AI萨菲公之于众——被一个十三四岁纤细“小女孩”外表的AI从头吊打至尾，还没长出翅膀就已开始飞翔，无数次进行自由落体运动——这个感觉，用“酸爽”都不足以形容，AI萨菲活像是能用一根手指勾落刚起飞的塔克斯直升机的三月人偶娃娃，一拳下去人不一定会死，但楼一定塌。

总而言之，就是“你好难啊”与“我太难了”的无缝衔接，克劳德花了三个小时也未能让老师说出一句肯定，相反，少年萨菲罗斯隐藏的毒舌属性愈发火力全开：

“我很欣赏你的跳劈，但重力作用无助于陆行鸟横穿地心，相反如果我顺势躲开你的刀锋，你是否会直接砸穿地板掉下去呢，克劳德。”

“注意呼吸，心跳也是，‘长大的我’不是教过你基本的自控方法？再多呼吸一次我就骇入你的银行账户扣你100Gil，小心最终死于个人破产清算而非心率过速。”

“节奏，克劳德，为何总是左脚踩右脚？若被敌人故意引导，从步法就开始慌乱，你连站稳都成问题……啊，这样好了，等‘长大的我’回来，就让他带你学跳舞，为了惩罚克劳德笨手笨脚，女装也要安排上，嗯！就这样决定了。”

萨菲微微带笑，用正宗的刀鞘如撩开柳条般轻轻一拨，就将金发的学生拦腰抡飞，破坏剑也顺势脱离了克劳德的手，高高地扬向空中，然后坠落——“不知为何，总觉得应该用‘以正宗刺穿你’的方式结束战斗，都怪‘长大的我’没有及时debug……鉴于正宗无法出鞘，这样好了”——萨菲半转身高抬腿，直接踹中虚拟坠落的破坏剑，令大剑“嗖”地飞向仰面倒地的克劳德，“唰”地刺穿了他的腹部。

萨菲：“指导结束，今日不合格，克劳德。”

虚拟的打击感带来极为真实的穿刺体验，克劳德被自己拟想出的剑钉在地上，一时间仿佛要被沮丧淹没，从眼角到鼻腔一概火辣辣。他难过地想着：十四岁的萨菲罗斯就有如此实力，完全能看出未来神罗英雄的模样，可他自己的十四岁，又是如何呢……

——与蒂法在星空下的水塔上告别，努力装酷装深沉但蒂法仰望着星星。虽与蒂法有了“约定”但蒂法一定隔日就忘记，毕竟她是村子里最受欢迎的女孩而他什么也不是。

——带着妈妈的叮咛与嘱咐来到了繁华都市，没有一个亲人可供投靠PHS也突然没了电量，不会买电车车票电车又坐反，第一天迷路到深夜只能站在自动贩卖机旁眺望远方萨菲罗斯的LED广告牌。

——向往英雄坚持锻炼可总被长官评价“意志还不够坚定所以不能成为特种兵”，到底怎样才算“意志坚定”呢，在炎炎夏日披着萨菲罗斯那样可怕的长发热到晕厥都坚持不剪短才叫做“意志坚定”吗。

——浑浑噩噩独来独往被幸运星砸中才结交到扎克斯那样开朗豁达的1st朋友，但扎克斯人缘过好来去如风而他只是朋友之一，他依旧只能看着神罗cafe“第二杯半价”的广告内心叹息，然后贪便宜买两杯左手一杯右手一杯安慰自己“反正赚到”。

——呼。

——唉。

真是过于没用的十四岁了。或者说迄今为止的全部人生都是大失败，活该被同岁数的虚拟AI揍进地里当花肥，权当作浪费萨菲罗斯所送生日鲜花的赔礼道歉……

“你在想什么，克劳德？倒在地上就开始发呆……是撞到脑袋了吗？脑震荡后综合症？”

AI萨菲罗斯放大的脸突然在面前出现，克劳德这才察觉虚拟武器都已消失，他完好无损地躺在地板上，萨菲则担忧地伏于他的胸口，正歪头凝视他的眼睛，活像一只纳闷人类为何总是眼中无高光的趴胸口的猫。

“克劳德，我伤到你了？很抱歉，我绝非故意……我的力气太大了，从更小的时候就难以控制。”萨菲在非训练模式下就只是单纯的投影，没有实体，没有心跳与呼吸，更没有体重，但被小猫扒胸口的克劳德还是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还差点在萨菲凑近他的鼻尖、极度近乎于要“亲吻”他时，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少年般惊叫出声，又羞又臊地大喊：别过来！萨菲罗斯！这可是我的初吻——

“嗯哼？探测结果显示，你的脑电波这么活跃，不像是被大象踩了一脚，反倒像是飞进了蝴蝶……克劳德，没受伤就早点说，别让我担心。”

萨菲从少年的胸口挪了下去，转而坐在他身边的地板上，屈膝托腮，背对少年，带给后者微妙的失落感，就好比凭空少了一份亲昵的温度与重量，失去方知珍惜。

“我没事，刚才是在……脑袋里复盘，我想及时总结经验，为下次训练做准备。”克劳德撑着地板爬了起来，也有样学样坐到了萨菲身边，他抱膝垂下羽睫，却用余光偷偷观察AI，怎料萨菲极为敏锐地转过了眼睛，又将他框入视界，不仅对他挑眉微笑，眯起的竖瞳也洋溢出愉快的狡黠之光，“你知道吗，克劳德，人类的一生中，心脏平均跳动25亿次，但你每次看向我的时候，我总觉得你要把这25亿次的额度一次性用完。不过更糟糕的是当你看向‘长大的我’，你要透支一倍，用掉50亿次了。这么一想，‘长大的我’说不定很亏欠你？”

萨菲主动移向耳朵尖又开始烧红的克劳德，伸出左手掌心，仿若透明的纱雾一般，置于少年的心口之上，“也许克劳德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学生，作为老师，我向你透露一个秘密——萨菲罗斯的听力很好，我和‘长大的我’都是如此，人类的心跳与呼吸就是一本又一本打开的书，萨菲罗斯总在重复地阅读相同的情节，不用翻页都知道作者接下来想写些什么，但我们很难与作者的感受相通。”

“可是，克劳德就不一样，我觉得阅读克劳德很开心，对‘长大的我’而言，应该也是如此，你又很瘦小，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本最有趣的口袋书。这令我不禁好奇，你和‘长大的我’……”

萨菲慢慢地凑近金发少年，本该没有的呼吸也好似花枝间的吹雪，他带笑的眼睛像是星球上第一株植物将绿色倒映在水面上回放，把岁月与万物都推向克劳德的心房，“你们是什么关系？不许因为我是小孩就对我说谎。”

克劳德张了张嘴，好像被羽毛堵住了喉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蓝眼睛却流淌着比含羞草更好欺负的青涩情绪，他低垂视线嘟囔：“没什么关系。”但萨菲不依不饶：“‘长大的我’不肯说，你也不愿告诉我吗？这样好了，我来猜，你来点头或是摇头，我只需要一次机会，这样总可以？”

克劳德闷闷地点了点头，感觉心中似有柠檬水滴落月光的湖泊，他隐隐期待萨菲能说些什么——夸张，荒谬，可笑，离奇——都行，但他又不甚清楚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于是他听见萨菲清了清嗓子，凑到他耳边，以左手半遮嘴唇，严肃地仿佛在共享一生的秘密，他听见萨菲轻声问：

“你是我的朋友吗？”

“啊？”——克劳德的第一反应。

萨菲的问题太过“正常”，或许还很幼稚，让克劳德一时半刻竟发起了呆，惹得萨菲不高兴地皱起了眉，你不是萨菲罗斯的朋友吗，克劳德？但如果你都不是，‘长大的我’岂不是还没交到一个朋友？可‘长大的我’已经有我两倍那么大了，不可能离开实验室和罐子们那么久，仍旧没有朋友……”

“如果不是克劳德，那就是小狗？但‘长大的我’在任务时间之外，根本没有和扎克斯来往过……一般的朋友不都会，至少一起去神罗cafe吃午餐吗？据我的观察，其他士兵，还有那些负责过我的研究员都是这样的。”

AI纠结地抱起了手臂，比心算陨石轨道更为难地皱了皱鼻尖，“萨菲罗斯的人生竟然那么失败吗，长那么大了连一个朋友都没交到？难道宝条那只癞蛤蟆呱呱的是真的，我永远都交不到朋友？可我如果已经成为英雄，为什么还是没有朋友……宝条又在暗中阻碍我吗？《萨菲罗斯人际关系破坏计划ver1.0》？”

萨菲失望地敛下眼睫，竖瞳悬挂成了新月，像是夜晚的伤口，看得克劳德也纠结起来，不知该向他透露“你有过同为1st的两位朋友，但他们背叛了神罗，离开了你，你还接下了杀死他们的命令”，还是就那样放任AI在泡沫般破灭的纯洁愿望中郁郁寡欢。

“抱歉，萨菲，我……”克劳德咬了咬下唇，给自己的脸皮猛吹了一阵气，尽量神色镇定地说，“我是你的朋友。我还和你一起吃过午餐。神罗cafe出品的莫古力豆包和魔晄饮料，我很幸运地拿到了你的周边，是限量版的闪卡，我……”

如果萨菲有实体，他一定“DUANG”地撞上了克劳德的前胸，就如同金发少年曾一头扎进年长的他的胸膛，“太好了，我就知道克劳德是萨菲罗斯的朋友！混蛋宝条果然没有得逞，那种臭蛤蟆怎能想到我也能和其他人一起去神罗cafe呢？他就只是个二流科学家，依靠谎言才得以取代某位伟大的学者，在意他的话的我，果然还距离长大很远很远。”

萨菲用虚拟的手臂环抱克劳德，很小心地不让自己的投影接触到克劳德的身体，以免酿就毁气氛的“穿模事故”，毁了此刻的好心情。但连AI也没想到的是，一向羞涩木讷的克劳德却抬起了双手，也将手指向着他的胸膛环绕而去，指尖合拢于他的后背。

“谢谢你，萨菲，”少年似乎很欣慰萨菲的身高能给予他主动一次的勇气，轻声细语的音色仿佛夜莺躲在树叶后的诉说：“谢谢你请我吃午餐……萨菲罗斯。下次一定回请你，把菜单都点一遍。”

“嗯。”萨菲笑着应声，似乎是代年长的他也做出了回应，“我记下了。不要忘记约定，克劳德。”

少年在心中写下新的备忘录，用笔的力度更甚星空下的那个誓言。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直至萨菲柔声问他“克劳德？”他才结束这个已经超出了他与母亲拥抱的最长时间记录的动作。

然后他红着脸收拾东西，低头向萨菲道别，AI送他离开LV49训练室，站在训练室的边缘对他边挥手边笑着说：“等你当上特种兵，也会有自己的神罗cafe周边。”

“到那时，与‘我’捆绑销售吧！如果周边运营部不同意，我就用正宗威胁每一个部员——我会让大家都知道克劳德是萨菲罗斯的朋友。”

“约好了哦。请务必也和‘长大的我’好好相处。”

“明日的这个时候，期待与你再度重逢，克劳德。”

“嗯！期待明日。”克劳德在AI萨菲消失于训练室自动门闭阖的阴影之后，才慢慢取下了腕上萨菲罗斯所给的手环。

当他转身离去，一路上以指尖摩挲手环上片翼的暗纹，冷不丁地，他来了一句：

“可是捆绑销售的话，我要出两倍的钱才能买到萨菲罗斯了……两倍的破产速度。”

“唉，特种兵的薪水好像也没有那么高……”

“真想变得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