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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特斯托克殺人事件》

「我確實殺了他。」

戴著手銬的男人站在被告席上,如實宣告。

話音剛落,陪審團中有人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這和被告無關。他垂著眼簾,沒去看法庭上的任何一個人,卻不卑不亢地挺直了腰桿,又補充道。

「我的記憶很清晰。那是二一零一年的十月十四日,我親自動手殺死了他。法官閣下,我在此......懇請你從重判罪。」



庭上立刻掀起了一片竊竊私語。

在成片嗡嗡作響的討論中,披著沉實黑袍坐在上方的法官面無表情。他執在手中的法槌往底座上一敲,公堂上的氣氛便為之一靜。


辯護律師趁機出言申請,「我的當事人,維特斯托克先生,情緒非常不穩定。法官閣下,有關當時的具體情況,我要求傳召下一位證人。」


他的意見被同意了。未幾,年輕的小證人被領了進來。
曾於在座許多人口中提及過的證人今年不過六歲,卻不如普通孩子一樣怯場得要哭。他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抿唇的神態顯然略有緊張,但那沉著的眼神卻顯得他的嚴肅宣誓帶上了更大的可信度。

「你是否目擊了十月十四日發生的事?」

「是,我很確定。」

「維特斯托克先生聲稱他在當晚殺死了茶仙。你是否認同這一陳述?」

「他確實殺了茶仙——兇器是一道問題。但是,請讓我補充一點:這是由茶仙所作出的請求。」

「是的,兇器已經在證物當中了;證人,請你詳細描述當時的情況。」


「眾所週知的是,母親去世後,我一直自願地待在牢中。茶仙則是前些日子來的,開始時仍常出去閒逛;窗外下眼晴的日子越來越頻繁,後來他就一直待在那兒,與我作伴,卻不常說話。維特斯托克偶爾會來,總是隔著鐵窗與他交流。

「十月十四日的晚上,維特斯托克也來了。他們壓低聲音討論了許久,我聽見維特斯托克嘆著氣道,『你本可以永存在這裡的。』

「茶仙說,那會使他失去存在的價值。與其如此,他寧可讓結局來得快些、也乾脆一些。

「那晚,天上的眼睛一直在冒紅光——維特斯托克就這樣問出了那個問題。

「茶仙最後點了一下頭,便笑著死去了。」



在作答完畢之後,年幼的第七皇子坐了下來,偏頭看向觀眾席上那只比自己小一歲的孩子。



「有罪。」「有罪。」「無罪。」「有罪。」「有罪。」


「有罪。」「有罪。」「好吧,有罪。」「有罪。」「有罪。」


臉上仍帶愣神的五歲小孩端座在原處遠遠地看著,好像懵懵懂懂地不知預見了甚麼,便抱緊懷中那本有些厚度的童話故事,頰側滑下兩滴眼淚來;在陪審團達成共識之後,上首處的法官再次開口。


「維特斯托克,本席現在宣判——你有罪。
因此你的餘生應當用以贖罪,為世上的億萬生靈,為你自己。你要在不見天日的外界,用一切方法去拯救盡可能多的人。」



隨著法槌再次被敲響,犯人如釋重負地朝上首深深地躬身致謝,然後戴著那副手銬,自行推開了身後沉重而花紋繁複的精緻木門。

在他步進那讓自己的黑影不得解脱的永晝裏時,室內所有藍髮的男性都如幻影一樣消失無蹤;空無一物的法庭再無聲響,直至下一次的審判到來。



克勞澤·維特斯托克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