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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會了真選組篇》柳生九兵衛篇】

柳生家的長廊從未如此漫長過。

​「少主！請您留步！求求您——」

​東城步狼狽地在走廊上奔馳，連木屐跑掉了一隻都無暇顧及。前方那個疾行的嬌小背影散發著駭人的殺氣，那不是平時揮刀練習時的銳利，而是一種失去理智、即將引火自焚的狂亂。

​「不要攔我！」

​九兵衛甚至沒有回頭，她的手早已按在腰間的刀柄上，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阿妙正在受苦……被那個剛上任的混帳將軍羞辱！如果是因為對方是將軍就必須視若無睹，這種武士道，我不屑一顧！」

​「少主！」東城猛地撲了上去，死死抓住了九兵衛的手臂。

​「放手，東城！」

​「不能去啊！現在的江戶已經不是以前的江戶了！」

​九兵衛眼中的怒火瞬間爆發，她反手扣住東城的手腕，利用身形的低重心，一記俐落卻充滿暴戾之氣的過肩摔——
​砰！

​東城的背脊重重撞上庭院的石燈籠，發出令人牙酸的悶響，但他沒有發出慘叫，只是絕望地看著那個即將跨出柳生家大門的身影。

​「我不能……置之不理。」九兵衛喘著粗氣，視線模糊，腦海裡全是阿妙可能被遭受對待的畫面。她咬著牙，轉身衝向大門。

​然而，就在她的腳即將踏出門檻的一剎那，一道陰影如同大山般壓了下來。

​那個身影並不高大，甚至可以說是矮小。但在這逆光的陰影裡，他站在門檻正中央，雙手負在背後，宛如一尊沈默百年的石獅子，將外界的風雨與柳生家的內院死死隔絕開來。

​「住手，九兵衛。」

​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質疑的威壓。

​那是她的父親，柳生輿矩。

​平時總是顯得有些神經質、對女兒過度保護的父親，此刻卻異常陌生。他沒有看九兵衛，而是抬頭看著門外陰沈的天空，彷彿在嗅著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

​「爸爸大人，讓開。」九兵衛停下腳步，喉嚨緊得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聲音嘶啞，「我有急事——」

​「急事？是去救那個志村家的女兒嗎？」

​輿矩慢慢轉過身，那雙總是瞇著的眼睛此刻微微睜開，露出了屬於當家家主的冷酷光芒。

​「妳現在跨出這個大門，拔刀指向德川喜喜的那一刻，妳覺得會發生什麼事？」

​「那個男人羞辱了她！他根本不配做將軍！」九兵衛咆哮著，手再次按上了刀柄。

​「所以呢？」輿矩的聲音突然拔高，像鞭子一樣抽在空氣中，「因為他不配，所以妳就要讓柳生家上下幾百口人，明天全部掛在城門上示眾嗎？！」

​九兵衛愣住了，按著刀柄的手指微微顫抖。

​輿矩一步步走下台階，雖然身形矮小，但他每走一步，都彷彿踏在九兵衛的心臟上。

​「現在的幕府已經瘋了。真選組也好、見迴組也罷，只要稍有異動就會被連根拔起。我們柳生家是名門，是舊時代的象徵，新政府正愁找不到理由拿我們開刀立威。」

​輿矩走到女兒面前，抬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還高的繼承人，眼裡閃過一絲沈痛，但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現實。

​「妳不僅僅是阿妙的朋友，妳還是柳生家的少主。妳的這條命，連同妳手裡的刀，都不是妳一個人的。」

​輿矩伸出手，並不是要安撫她，而是重重地按在九兵衛拔刀的手背上，硬生生地將那截露出的刀刃推回鞘中。
​喀。

​刀鍔撞擊鞘口的聲音，在這死寂的庭院裡顯得格外刺耳，宛如斷頭台落下的聲音。

​「九兵衛，妳要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讓柳生一門，個個人頭落地嗎？」

​九兵衛僵在原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滲出了血。門外的風吹進來，帶著江戶城即將變天的寒意，卻吹不進這座如同牢籠般的豪門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