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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跟身高都很適合打球,不像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旁邊的流川楓已經一邊吃一邊睡,另一邊的選手則跟其他人相談甚歡的關係,宮城選手此時有點像是大海中的孤島,所以才跟三井攀談了起來,但偏偏挑的是他不太願意談的事情,他實在寧可多跟他講魚的產季和特色,可是與其說是談,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你看,我的手這麼小,跟旁邊這傢伙不一樣,他可以單手抓球呢,你應該也可以吧。」 可能是有點喝醉了吧,宮城朝著鵝黃的頂燈伸出了手,即使五指張開都不能說是很寬大的手掌,確實,三井認為自己的手可能比他大一些。 明明是慶功宴,明明獲勝了,但這個人看起來卻似乎不是很快樂,為什麼呢?能夠打籃球還不夠嗎?三井是記得宮城的,當然也記得流川楓,以及現在還在美國的櫻木花道,自己國中時正好是他們三個日籍選手在NBA大放異彩的時候,神奈川的湘北出了三個NBA球星,好幾年想到湘北求學的人簡直踏破校門,湘北也因此取代了翔陽成為與海南並稱的神奈川IH賽雙壁。 他曾經反覆的看過這三個人的比賽影像,試圖把自己的身影套在他們任何一個人身上,他覺得自己可能最像流川楓,但卻沒有像他一樣蠻幹的個性,他在武石中時擔任控衛,但卻也做不到宮城那種驚人的切入速度和瞻前顧後的全面性,至於櫻木完全是規格外,不屬於模仿的範圍,最後他摸索出一套屬於自己的方法,在獲得滿堂彩後再也站不起來。但那不是一個好的二廚該跟客人說的事情。 「宮城選手的手雖然不大,但是看起來很可靠。」三井把手指放到保冰袋上冷卻,這是他自己的習慣,他的體溫比一般人高一些,其實不怎麼適合調理生魚料理,總是要用這種方法來降溫。「我看過宮城選手的比賽,您速度很快,而且配球判斷都非常合理,您抄別人球的次數遠比別人抄你球的次數多,我想⋯⋯要抓住球,需要的並不是只有手大跟身高高而已。」 宮城眨了眨眼,望著眼前若無其事的冰鎮了手指後又開始捏壽司的年輕人,看上去剛剛他是想要鼓勵自己的樣子,自己有做出什麼需要被鼓勵的事情嗎? 有些微醺的宮城其實不太明白自己是否顯露出了什麼示弱的訊號,雖然球隊奪得了冠軍,一切似乎順風順水,但是他自己並非如表面上看起來那樣春風得意,尤其是橫濱潛水艇今年招攬了流川進來,他們這兩個年薪重量級的人今年撞在同一個球隊,明年極有可能把宮城釋出,到了他們這個程度,打球已經不是單純靠著喜愛或是熱情就能繼續的,往日的好學弟今日可能就是把你擠出去的兇手,但這也怪不得人,尤其不可能去怪旁邊這個不是打球就是睡覺的球性戀蠢蛋。 那麼只能怪自己了。 怪自己手不夠大,身高不夠高,跑得不夠快,外線不夠準,不夠努力—甚至—不夠喜歡籃球。 不過,宮城並不打算跟別人說這些,他沒有能夠傾訴這些煩心事的人,也沒打算跟萍水相逢的廚師談這些,更別說要是他接下來跟魚住說的話更是尷尬,所以他轉了下酒杯,隨意的問出了他可能問過上千個跟他要簽名的球迷的話。這句話很普通,也能夠開啟話題,因為通常會得到「是」的回應,然後就能繼續聊下去,或是隨意的鼓勵對方然後中斷對話。他想眼前這個年輕人應該會點頭,然後跟他談球隊或是喜歡的球星吧,他剛剛說有看過他打球,也確實準確地說出了宮城球技的特色,因此不是唬爛的,但沒有說是自己的球迷,所以搞不好是流川的迷? 「你喜歡籃球嗎?」宮城一邊晃著酒杯一邊問著,沒想到等到的不是客客氣氣或開開心心的回答,而是一張瞬間刷白的臉。 這可不是宮城預想中的反應。 「喂—!三井君!可以幫我再做一份壽司嗎?」 但宮城還來不及細想,角落的隊友就揮動著手呼喚三井,三井馬上掛回營業用的笑容,對宮城點了點頭當作道歉,然後移動到隊友的前方。 算了,也不是什麼需要在意的事情-吧? 宮城搔了搔臉,從座位上爬起來想說去上個廁所,回來之後話題自然而然的中斷,不需要去深究,宮城順著指標看過去,廁所居然在地下一樓,大概是為了跟廚房分開并且節省空間吧。宮城一邊想著等下是不是要送流川那個沒喝就睡死的睡鬼回家,從過去在美國時他就自然而然的一直照顧這個睡鬼到宮城返日,沒想到現在又得照顧他,沒他的日子這傢伙居然沒被丟在路邊自生自滅?靠櫻木照顧嗎? 宮城萬萬沒想到,當他上完廁所打著哈欠上樓後,卻被急急忙忙跑過樓梯口的三井,直接撞了下去。 --不會吧? 那一瞬間非常的短暫,短暫的如同每一個球賽中必須做出判斷的剎那,那時候思考的往往不是腦袋,而是細胞與反射神經,以及無數次練習而養成的肌肉記憶。 宮城非常清楚他撞上了人,那個年輕的二廚三井壽,他懷中抱著酒,因為這一撞從他手中掉了下去,但那個年輕人沒有看酒,而是驚恐的望向他,對他伸出了手。 「宮城選手!」 他的手,真的很大。 年輕人刻意冰鎮的手握住了宮城鍛鍊得粗壯的手腕,然後跟他一起摔下樓。 「怎麼了?三井?」 酒瓶破裂的聲音和三井的喊聲響徹料亭,魚住立刻放下刀子,球員們也都緊張的望向聲音來處,離得近的球員起身去查看,只見三井左手抓著樓梯扶手,右手抓住宮城手腕,整個人被拖倒在樓梯上,而被抓住的宮城也趴倒在樓梯上,似乎是滑了下去,但因為被三井抓住的關係沒有摔到底。 「宮城!三井!你們還好嗎?」魚住連忙前往查看,但又不能走下樓,三井個子高,宮城身體寬,兩個人倒在樓梯上完全佔住了位置,沒辦法再塞一個魚住進去,更別說撒了一地的酒瓶碎片可能造成二次傷害。 「沒事⋯⋯還好三井君拉住我了。」宮城咬著牙撐著身體,這句話倒不是客套,剛剛如果三井沒拉住他,恐怕就是後腦直擊地板了,但是膝蓋有點痛,可能是撞到膝蓋了,腳踝似乎也有點扭到,還好賽季都結束了,不然真的會完蛋。「謝了,三井君。」宮城硬是擠出一個笑臉抬起頭,今天再怎樣都是慶功宴,不能太掃興,更別說聽了赤木老大的建議來料亭吃飯的是他,就算天知道真的是水逆還什麼原因搞到他受傷都只能吞了。 「⋯⋯」被他拖倒在樓梯的三井低頭望著宮城,死死握著他手腕的手仍然沒有鬆開,整齊的上排牙齒死死的咬住下唇,彷彿在忍受著什麼疼痛似的不發一語。 「呃,三井君?手,可以放開嗎?」宮城試著轉動手腕,但是三井的手真的是非常大,令人欣羨的大手抓住手腕時可不容易掙脫,雖然宮城可以來硬的,但搞不好反而會弄傷料理人的手指,更別說三井可能也傷到了。 「啊⋯⋯抱歉!宮城選手!」三井彷彿這才回過神來鬆開了宮城的手腕。「抱歉,魚住先生,剛剛是我沒注意到,撞到了宮城選手⋯⋯」 「別擔心別擔心,我真的沒事啦,你們這群人身體都沒有我一半能撞呢,你們也是,回去喝回去喝。」宮城滿臉堆笑的站了起來,一邊不動聲色的評估狀況,膝蓋痛,剛剛撞到了,可能有一些外傷,大概會腫起來,被三井抓住的右手沒事,但左手倒地時撐了一下,有點扭傷,腳踝更麻煩,大概得去醫院看看比較安全。 三井也爬了起來,但一雙眼極為不安的盯著宮城,彷彿想要剝了宮城的衣服確定他是否真的像自己講得一樣毫髮無傷,宮城對著年輕人笑了笑。 「我沒事啦,三井君,你應該還有事情要忙吧,魚住老大你也是,不要擋在那裡啦,倒是你們這個設計要不要改一下啊,有點危險啊!」 「⋯⋯我會考慮。」魚住沉痛的說著。 這個插曲在宮城回到座位刻意的炒熱氣氛後被一群醉鬼遺忘在腦後,宮城一邊注意隊友的情緒一邊也擔心著被他撞一下還拉住他的三井,他的手可能有點拉到,畢竟宮城很清楚他硬是吃出來的肌肉有多沉,年輕人捏壽司的手法明顯沒有剛才輕快,還時不時的甩著手腕,但是幾次問他有沒有受傷也只得到敷衍的答案,反而被反過來擔心宮城的狀況,兩人輪番客氣了幾次之後也就放棄了,最後送客時三井沮喪的對著宮城九十度鞠躬,宮城還安慰了年輕人一番。 二次會宮城當然是沒去了,直接叫了計程車把狀況外的流川塞進車裡,把人送回家後才去醫院看診。 狀況遠比他想像的嚴重。 膝蓋有點外傷,撞一下腫起來可能會痛個兩三天,但骨頭沒事;腳踝確實扭到了,得上繃帶固定,一週內不要激烈活動;但問題是左手,本來以為是扭傷,但X光照下去居然是骨裂,左手小指指骨末段跟掌骨裂開了,為了以防萬一要上夾板,一週內後再來拆。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宮城在急診處理完傷勢後回到橫濱的公寓已經是半夜兩點,當他踏進沒人等門,空無一人的家時不禁有點悲從中來。 順風順水的人生,旅美歸國的球星,年度最佳後衛,至今單身。 唯一的妹妹安娜已經出嫁,還把母親一起接過去住,當年他們一家棲身的團地也早就被財團收回去改建,他根本沒有回到日本的必要卻又不得不回日本,超過三十歲的日本人在NBA根本不可能再發展下去,回到日本只不過是時勢所逼。 現在他的位置可能要被剛回來的學弟搶走,還受了傷,孤單一人。 「我在幹什麼啊我⋯⋯」宮城連澡都不想洗,直接把自己丟在床上,任殘存的酒意席捲意識。 宮城再次恢復意識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可能是真的太累了,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他現在洗澡超不方便,連想泡澡都不成,只能苟且的擦澡,唯一慶幸的只有賽季過去了,只要能在季後賽前恢復的話應該不需要請假吧? 擦完澡後的宮城索性躺在客廳沙發上放空,雖然胃是空的,但宮城甚至連泡個蛋白粉填肚子都不想,就連門鈴響起他都不想去應,反正會來按他門鈴的只有NHK的收費員跟推銷員以及房東而已。 不過這個推銷員的毅力也太好了吧? 門鈴活生生的響了三分鐘,響到宮城頭都痛了,一般而言不是會判斷沒人在家嗎? 宮城嘆了口氣,柱著拐杖走到門邊,透過貓眼想看看是哪個王八蛋這麼不懂放棄,沒想到看見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人。 他連忙打開門,而門口的人也因此而停下了按門鈴的動作,對滿頭問號莫名其妙的宮城露出了充滿歉意的笑容。 「午安,宮城選手⋯⋯我來探望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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