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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

　　飛機的引擎嗡嗡地響，伊斯特凡捏著鼻子、閉緊嘴巴吐了口氣，起飛的不適感便離他遠去。出國這件事不論經歷幾次都令他期待，尤其是和庫潘同行又更顯快樂，畢竟他們曾有過的幾次旅行裡，最難以忍受也不過是漫長飛行中索然無味的飛機餐。

　　望著窗外逐漸變小的匈牙利，伊斯特凡不動聲色地立起兩指越過座位的界線，走到庫潘手上。沒有被制止讓他偷偷掛起笑容，扣住對方的手就繼續假裝欣賞外頭的風景。

　　從想起前世的記憶以後，他格外珍惜所有簡單的親暱，也才了解為什麼叔叔看著他的眼神總是繁厚得化不開。好在此生他們不會擁有國家，有的不過是一張選票，和其他將近千萬的匈牙利人並無二致。

　　得知假期能對在一塊，庫潘就問了他有沒有想去的地方。他一直想去趟羅馬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畢竟對兩人而言，那稱不上是浪漫的回憶之地。當他小心翼翼地回答，叔叔帶點苦澀的表情讓人心頭一驚，不過很快又平淡地答應。

　　儘管既忐忑又興奮，終究是出發了。

　　從布達佩斯到羅馬只是一部電影的時間，他甚至還沒有再要一杯可樂，機長就開始廣播降落的訊息。等到將行李都寄放到飯店，也仍有大把的午後四處繞繞。

　　說到羅馬，果然還是希臘聖母堂吧。無關信仰，他這一世也不再如此執著，和其他年輕人一樣，隔週才去教會、偶爾在彌撒時打瞌睡，反正能和庫潘一起安穩，他也別無所求。只是愛情喜劇總喜歡安排這樣的情節，熱戀的情侶在真理之口問些甜膩的話，坦承相對或什麼的，他也想試試。規劃行程的時候，他就多次幻想過問「你愛我嗎？」叔父會如何回答，能預想的大概是縱容地回應他的愛吧。總之，他想親眼看一看。

　　催促著讓叔叔將手放進真理之口，伊斯特凡能清楚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他確信自己臉紅了，彷彿比告白時還要緊張。事先準備的問題怎麼也說不上來，只能盯著一雙深邃的藍眼發愣。

　　冷靜點，伊斯特凡。他深吸了口氣，脫口而出：「叔叔，你恨過我嗎？」

　　他差點咬斷舌頭，羅馬、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問句，也許這趟旅程會成為最糟糕的一次。盯著真理之口的嘴巴，他突然有些希望在叔叔回答以前就會有東西咬掉他的頭。

　　「沃伊克，看著我。」姪子焦慮的模樣讓人不禁失笑，他堅定地直視對方的雙眼說：「從來沒有。」

　　聽見答案的伊斯特凡大力擁抱了叔父，過猛的力道還讓庫潘退了一步。

　　羅馬的飛機起降頻繁，而他的不安與憂慮，有地方降落了。


朗2021/07/12
plurk｜SoraL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