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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
達瑞斯X達瑞文 英雄聯盟同人


（一）


″您有一則留言，上午，七點三十五分″

″老哥！今天晚上有我的飛車表演秀，之前跟你說過的！我把入場券釘在留言牆上，要來噢！要來要來要來要來要來要來要來～～～～！″

上午8點半，達瑞斯聽著自家老弟留給自己的吵雜訊息，一邊將報紙在桌面上攤開。

飛車？這次不玩特級？
一邊咬著三明治一邊湊近看看，票上的時間是晚上7點，正好他可以回來換套衣服再去，雖然自己不太愛人擠人，但他曾經看過自家弟弟慎重其事的將表演場的入場券釘在這個家的留言版上，這讓他即使再不喜歡也不會錯過。

9點，準時穿上皮鞋出門上班，百日如一的行程，規矩得堪稱死板。
不到9點半，人便已打卡上班，上午11點準時出現在會議室，會議桌前的人講得口沫橫飛，突兀的，達瑞斯的手機發出與他個人形象完全不合的可愛訊息聲

波瀾不驚的按住自己右側口袋「繼續。」

女孩子的笑聲讓達瑞斯剛正的臉熱起，可惡的達瑞文，居然換了自己的手機鈴聲！

一離開會議室馬上拿出手機，是達瑞文給自己的語音留言。

″嘿！老哥！你會來嗎？不來要講，剛剛有一個美女跟我要位置！你不來我讓給她唷？回電給達瑞文，多忙都要。對了，關於鈴聲你應該發現了，這樣開會有沒有比較精神點？不用感謝達瑞文唷！″

達瑞斯唇邊勾起一抹寵溺且無奈的微笑，手指按下回播鍵，電話響了幾聲便直接進入語音信箱

″留言給達瑞文！他很快就回電給你！″

「臭小子，泡妞呀？位子給她吧！你老哥在家看轉播就好，慶功宴別玩太晚！」

走出茶水間，端著冒著熱煙的馬克杯走回自己的辦公室，他面對的工作跟達瑞文那五光十色、璀璨奪目的舞臺不一樣，只有沉悶的公文、開不完的會議、虛偽的應酬，他是商場上打滾的老狐狸，而達瑞文卻與自己相反，是前途明亮的特技賽車巨星。

這枯燥的職場生涯，只有手機鎖屏上的合照，是在達瑞斯煩悶到了極點時的解藥。

晚上7點匆忙的趕回家，衣服來不及換就已迫不及待的打開電視，引擎聲、歡呼聲、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一下子泄滿整個客廳，拉下領帶，好險趕上了…六點半還沒離開公司時還以為自己要錯過了

全場觀眾在達瑞文抱著安全帽出現時歡聲雷動，尖叫聲、加油聲都喊著同一個名子，甚至還有瘋狂的粉絲闖入表演場上，但還沒摸到達瑞文就被隨時待命的圍事拉走

＂先生女士們，達瑞文為我們帶來過很多精采的特技，但這次是他第一次的處女飛車秀！＂
鏡頭緩緩拉遠，遠端鏡頭讓在電視機前的人也能看見全場畫面，達瑞斯看著螢幕臉色越發難看，足球場這麼大的場地停放了７台阿帕契直升機，螺旋槳還不停的飛轉著。
「該死的…」他應該跟達瑞文的經紀人好好談談了，大手緊張的抓住沙發扶手，視線不敢離開那人，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在特技坡上，達瑞文跨坐在自己專屬的特技摩托車，達瑞文帶著痞痞的笑容對著觀眾揮手後，戴上安全帽，幾個深呼吸，在眾人還來不及反應時，那特技坡居然還暗藏驚喜，間歇性的噴出火燄，讓人看得膽顫心驚。

右手將油門狠狠催下，達瑞文的身影如光速般衝下特技坡，一個飛躍，那人的身影被鎂光燈壟罩著，無數台攝影機同時不斷閃動，像在宇宙中閃動的流星，包圍著最燦爛的那顆恆星。

達瑞斯的手緊緊掐住沙發的扶手，在那短短的幾秒他連呼吸都停止了，他跟現場幾千幾萬民觀眾一樣，目瞪口呆的看著達瑞文的身影飛過７台阿帕契直升機，後輪率先著地，在最後結局竟以孤輪前進滑下緩衝坡做收，當兩個車輪都平穩的停在緩衝墊上時，全場的觀眾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女士們先生們！他做到了！為我們的巨星、為我們的達瑞文喝采！＂

脫下安全帽，達瑞文露出燦爛且狂妄的笑容，對著觀眾們揮手，達瑞斯重重的呼出一口氣，這時才放過被自己掐死的沙發，看過很多達瑞文的特技表演，靈巧、誇張，從不同的速度與技巧中取得平衡，順暢的像是在零重力的情況下與重機共舞，但這次的飛車表演，在達瑞斯眼中只有拿生命開玩笑。
不行，他們需要談談，這種事情他不能允許。

達瑞文的慶功宴通常會玩得很晚，一直到凌晨４點，達瑞斯才能聽見達瑞文的房內傳出細碎的聲音。他很確定是達瑞文，這個家只有他們兩個人，快速的步出房門，拳頭用力的像是要打碎達瑞文的房門「達瑞文，達瑞文！該死，你還清醒嗎？我需要跟你談談那些直升機。」

房內傳來拉鍊聲與衣物摩擦的聲音，過了幾秒那人才懶洋洋的回應　＂那些直升機很棒呀！老哥你別進來唷！我現在可是光溜溜的。＂

氣極的達瑞斯站在房門口來回渡步，房內的人似乎在故意吊著達瑞斯的胃口，死都不開門，直到達瑞斯再無奈性的對著門大吼「達瑞文！平常的特技也就算了，我相信你的技術！但是直升機？！那算什麼？那是玩命啊！」

＂老哥，今天飛車還外加慶功很累，有事咱們明天說好嗎？明天下午卡特蓮娜姊姊還幫我準備新的特訓耶！＂　房內再也沒有聲音傳出來，只有沉重均勻的呼吸聲，達瑞斯翻了翻白眼，知道自己明天有新特訓，還讓自己喝得那麼多

當晚，達瑞斯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
夢見達瑞文站在一排防摔衣跟安全帽前「哥，今天這麼重要我卻連一件衣服都選不好，老天，我該穿哪一件？」

「我覺得這幾件都不錯，但……」達瑞斯裝模作樣的考慮，翻了翻達瑞文整齊掛好的衣服，隨後從事先藏好的地方拿出一個大禮盒「穿這件如何？」

達瑞文迫不及待的拆開禮盒，裡面躺著一件新款防摔衣，火焰與荊棘玫瑰的花紋囂張華麗，側邊細膩的線條讓達瑞文穿起來身材更加挺拔。
「最喜歡老哥了！達瑞文現在看起來真帥！」

美麗的夢卻在此時急轉，衣服上的火焰圖案越來越真實，居然變成真正的火焰，大火！燃燒著達瑞文！

「哥！哥！好燙！救我！哥！」他們已經不在房內，而是在表演場內，燒成一團焰火的達瑞文痛苦的哀號對著自己伸出手

「達瑞文！！」達瑞斯大吼著往前衝，卻被一股不可抗力拉住，回過頭竟是達瑞文的經紀人－卡特蓮娜拉住他

「放手！達瑞文他！」怒瞪那張妖豔美麗的臉龐，他怎麼樣都掙脫不開卡特蓮娜纖細的手，不要啊！快放手！他要去救達瑞文！

「達瑞斯，我不能讓你過去。」越來越多人拉住他，而他的弟弟、他的達瑞文卻一個人孤獨的承受痛苦，那個最怕孤身一人的達瑞文正一個人，他要過去！要把那該死的火滅掉！會沒事的！快放開他！

好多隻手拉著達瑞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烈火把達瑞文燒得精光，燒得連骨頭都化成灰燼。

不…不…不！！！

驚恐的從床上彈起身，抹掉額頭上的冷汗，昨晚果然不該看達瑞文的飛車表演，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可不想再回到吃安眠藥睡覺的日子，看了看時間，已經又是上午8點，達瑞斯沉著臉下床，簡單的盥洗後開始為自己準備早餐。

9點出門前，他站在達瑞文的門口敲了敲，輕聲道「早餐替你留了一份放在桌上，吃了再出門。」


達瑞文沒有回話，房間內卻有細碎的聲響，達瑞斯無奈的笑了笑，這個弟弟又鬧彆扭了，看來昨晚對他太兇了「別生氣了，哥哥只是擔心你的安全。晚上帶卡特姊一起回家吃飯好不好？先出門了！」


（二）


卡特蓮娜不是個喜歡參加葬禮的人，前兩個月參加過一個，感覺差勁透了，所有人都穿著一身素黑，所有人都哭喪著臉，只有一個例外，那個人平時就有著一張狂妄的笑臉，現在那個人的笑顏當時正掛在大堂的正中央，靦腆的對著來看他最後一眼的人微笑，少了平時的氣焰，溫柔的讓人認不出來。

口中吐出一個又一個煙圈，雙眸迷離的看著飄飛在半空中的煙圈緩緩變形，曾經就有那麼一個前途光芒的男人，能在半空中做出不同的飛車特技，卡特蓮娜是在一場小小的重型機車賽中發現這個人。
一開始對他的印象簡直極差，愛現、自戀、任性、笑容狂妄、不受控制，但當他手握油門全神貫注時，簡直神采飛揚，她當下就知道這個人才華橫溢，而且渴望被受矚目，她的眼光不會錯的…
他們理所當然的成功了，在一場表演秀中一鳴驚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的特技吸引，全場都呼喊他的名子，他的名氣彷彿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沉醉在美好回憶中的人兒突然身軀一陣，原來是被自己壓著手機正發出震動，手機上顯示的名稱刺痛著卡特蓮娜的心臟，手指顫抖著按下通話鍵「喂？」

＂卡特蓮娜嗎？你好，我是達瑞文的哥哥，有沒有打擾到你？＂

卡特蓮娜預想過很多次再次跟達瑞斯聯絡的畫面，達瑞斯可能會是生氣的、悲傷的，甚至是憎恨的，那都無所謂，因為她曾聽到有人唏噓的說『要是他沒接下那個表演，或許他還活著…』這句話點明了卡特蓮娜是間接殺死那個人的兇手。

葬禮上總會有人說風涼話，但那是事實卡特蓮娜無法反駁，所以沒關係的，被恨也是當然的。
在那場葬禮上，她沒見到達瑞斯，當下心中居然有逃過一劫的輕鬆感，這才發現自己當下根本沒準備好面對那人的親屬…

或許她現在也還沒準備好，達瑞斯的熱絡稍稍鼓勵了卡特蓮娜，她不能永遠的逃避，不著痕跡的深呼吸了幾下，盡量鎮定的回應「沒，我現在沒什麼事。怎麼了嗎？」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我想我們需要談談達瑞文的事。＂

心中一緊，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前幾次達瑞文的電話她都逃避似的不接不回，這次她不會了，即便聲音在微微顫抖，卡特蓮娜也沒拒絕「好，在哪吃？」

＂我家吧！比較方便，達瑞文這個混小子也老愛在家吃飯。＂

卡特蓮娜一個緊張腦袋空白，正想拒絕卻在聽見那人的名子後屈服「好的，你地址給我…」

仔細記下地址跟時間，卡特蓮娜掛斷電話，她的床底下自從兩個月前的葬禮後一直放著一個紙箱，打開，裡面放著幾樣那人遺留下的物品，其中最醒目的是一頂燒得焦黑的全罩式安全帽，上面原本的花紋已經看不見了，甚至你可以從這頂安全帽中去猜測當時的火究竟有多猛烈。

抱緊那個紙箱，思緒又被拉遠，痛苦的回憶伴隨熊熊烈火燒入自己的腦海，她人彷彿還停留在那個燃燒的表演場，現場的濃煙嗆得她無法呼吸，觀眾們難以置信的慘叫，除了重機燃出的刺鼻味，居然還伴隨著細細的烤肉味。

卡特蓮娜丟下箱子慌忙的站起身，捂著嘴唇直奔廁所，扶著馬桶嘔吐，吐得胃裡什麼都沒有還持續著乾嘔

用手背抹乾嘴唇，靠著牆喘氣，凝視著放在房門口的紙箱。

她可以的，這不算什麼。


（三）


身居大醫院的眼科醫師－蓋倫，今天的心情非常好，在那場意外後的三個月他終於等到卡特蓮娜的主動連絡，即便他晚上還有病人等著掛號，他也馬上推開所有行程，抽身離開醫院。
他相信沒有下不完的雨，而他願意在卡特蓮娜身後替她撐傘，等這場暴風雨過去。

現在，終於讓他等到了！

屁顛屁顛的給卡特蓮娜開車門，在上車後才驚覺自己還不知道兩人的目的地「卡特，我們去哪？」

「我們去這個地址，等等我要見達瑞文他哥哥。」
蓋倫接過地址，路程中車內保持著沉默，卡特蓮娜看著車窗外不斷退後的風景，一聲不吭的，蓋倫盡量不打擾她，一直到抵達達瑞斯家大樓樓下時，卡特蓮娜突然轉身面對蓋倫，像個沒自信的孩子般怯怯的問「蓋倫，你覺得我…可以嗎？」

那憨厚老實的人展開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你可以的！去吧，我在這等你！」

他要當卡特蓮娜最堅實的後盾，即使所有人都誤解她、拋下她，唯獨他不會！

隔著玻璃望著蓋倫，靠在車門邊的男人依然保持著那抹笑容，對著不安的卡特蓮娜比出一個大大的拇指。

卡特蓮娜揣測不安的坐在達瑞斯的餐桌邊，她曾經試想過很多次跟達瑞斯見面的畫面，有可能一見面就是憤怒的一巴掌，也很有可能是用憎恨的眼光瞪她，但她現在極不了解那個紮著圍裙、在廚房忙進忙出的男人…

手裡被塞了筷子，面對一桌飄著香氣的四菜一湯，卡特蓮娜迷惘了「這…」

「達瑞文平時受你照顧，偶爾請你吃飯也沒什麼吧？」達瑞斯擦擦手與卡特蓮娜面對面坐著，那件廚房圍裙已經脫下掛在冰箱邊上

低下頭，每次聽見那人的名子，卡特蓮娜心臟就刺痛一下，深吸一口氣，卡特蓮娜說出藏在心中好久好久的道歉「對不起…當初我沒拉他進入特技界…」

「沒事，那小子愛玩，高中時期也是老愛飆車，跟著你訓練幾年，性格反而收斂很多。」達瑞斯聳聳肩，輕鬆的看起來不像失去至親的人，卡特蓮娜還沒注意到達瑞斯怪異的地方，謹慎的夾菜，食不知味的嚼著…

「只是，你得承認直升機真的太誇張了！」達瑞斯還緊記著那場可怕的飛車表演，一下子將直升機話題切進兩人的對話中，最好這次談話後，從此那種危險東西再也不會出現在達瑞文的表演秀中

「是很誇張，還是達瑞文提議的，當初我有阻止他的！」回想起當初達瑞文張牙舞爪的提議＂要求第一場秀要飛過7台直升機＂卡特蓮娜又忍不住笑了，為了那場秀一年多前她跑遍了所有人際關係，累得跟狗一樣，結果呢？那傢伙居然短短半分鐘內就飛過去了！

席間，兩人又討論到達瑞文某次神奇的摔車，車壞了、安全帽裂了人卻完全沒事的站起來揮手。還有某次那個傢伙居然嫌熱，防摔衣內只穿著一條內褲，表演結束後直接拉下拉鍊露出平常鍛鍊有加的結實身材，當著所有觀眾面前擦起汗來，現場粉絲差點暴動。
兩人的話題都離不開那人，卻不是不愉快的。
「當初還沒想到那個自戀的人居然會變得這麼紅。」卡特蓮娜講著講著，眼框微微的發熱，她此時十分想念那個自戀又吵鬧的人

「我也沒想到，但只能說你的眼光很好。」
望著達瑞斯卡特蓮娜一直覺得很微妙，卻又說不出那種不和諧在哪？直到達瑞斯的一個問題，打破的兩人這場合諧「達瑞文下一次的表演行程是什麼時候？要表演什麼？拜託不要再是飛車特技了。」

卡特蓮娜迷惘了，下一次？望著呆滯的卡特蓮娜，達瑞斯頗有耐性再問一次「上次你們不是討論到要巡迴？」

這時卡特蓮娜才終於發現達瑞斯不對勁的地方，她終於明白達瑞斯那不自然的合諧感是出自於哪裡，從她口中的達瑞文已經是緬懷的，從他口中的達瑞文卻是活生生的，他的時間彷彿停留在三個月前，達瑞文還沒意外死於表演的時間，卡特蓮娜試探性的問「達瑞斯，現在達瑞文…他在哪裡？」

「早提醒過他要早點回來，不知道又去哪裡鬼混了。」達瑞斯重重嘆口氣，他永遠無法控制住這個弟弟

「不對…不對…達瑞斯，達瑞文他其實…三個月前已經意外身亡了。」卡特蓮娜這句話一落，平地驚起一聲雷，達瑞斯啪聲的將筷子一同大力的拍在桌上，憤怒的瞪著卡特蓮娜

「胡說八道什麼啊？有沒有你這種經紀人？」像觸動了地雷，達瑞斯無法控制的大吼，他的腦中彷彿有什麼在互相撞擊著、爆炸著，右側的太陽穴突突跳痛著，他不是故意要對著卡特蓮娜怒吼，他只是要她不要亂說話。

「達瑞斯你快醒醒，我們都愛達瑞文，但他已經不在了！他不會回…」卡特蓮娜盡量溫言相勸

「閉嘴！你…你吃錯什麼了？」
八點半的時間到了，自動答錄機的BB聲準時的發出訊息音，達瑞斯像是深受催眠的人，恍神的走過去手指按下播放鍵

″您有一則訊息，晚間，八點三十分″

機械女聲結束後便是達瑞文極興奮的聲音
″老哥，抱歉我今天會比較晚回去，我跟卡特姊姊在練車場，快累死了！我上傳了新的影片唷！你等等就會看見了！快去Youtube幫我按分享！″
背景還有轟轟的車響，人來人往的吵雜聲，好吵，但能聽見達瑞文極有活力的聲音。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已經…死了？你聽看看他的留言，晚點Youtube就又會有他最新的特技影片上傳，再更晚一點他就會開門回家，向自己撒嬌、吵著吃飯…

聽完留言，臉上拉起一個溫柔的弧度，一對上卡特蓮娜難以置信的表情，隨即又冷著臉下逐客令「我不想再跟你辯論什麼，出去！」

「等等…達瑞斯，那留言…」卡特蓮娜腦袋很混亂甚至還沒理清頭緒就被達瑞斯推出家門，剛剛的達瑞斯難道沒有聽見留言的矛盾嗎？
她記得那個留言，那是達瑞文當著自己面留的，當天達瑞文異常執著的要完成自己擬下的特技組合，當她終於滿意點頭後，達瑞文便喜孜孜的抱著電話向達瑞斯報告，但那通留言無人接應，甚至當她與達瑞文回到他們兄弟家時，卻不見達瑞斯…

當時的達瑞斯相當以公事為重，他們等不到達瑞斯，就隨意的在附近的餐廳裡吃飯，卡特蓮娜不會忘記，因為那是她頭一次在達瑞文的笑容中，看見了失落。


重重的摔上家門，達瑞斯平靜不下來，翻找出手機快速撥號，可這支號碼依然是轉入語音信箱
″留言給達瑞文！他很快就回電給你！″

「臭小子，你的經紀人吃錯藥了！他說你…你…你趕緊給我回來！」躁動的在家中來回渡步，右邊的太陽穴怎麼樣都無法停止疼痛，打開電視櫃瘋狂的翻找著什麼，雙手顫抖得連一片光碟都拿不穩，慌亂的將它塞入光碟機中

打開電視，那畫面自動流洩出來，裡面的達瑞文沒有穿著平常愛穿的防摔衣，只是穿著簡單的謢具跟黑色T恤，一路陪伴他的重機躺在不遠的路肩上

＂現在在錄了嗎？＂那雙墨綠色的大眼睛，像個孩子一樣專注且期待的看著鏡頭
＂在錄了，說點什麼給粉絲聽？＂卡特蓮娜一同出現在螢幕內，嫺熟的叼著菸
＂我覺得觀眾應該不想聽我廢話，比較喜歡直接看我耍特技吧？＂達瑞文轉著地上練習用的安全帽，彷彿在逃避些著什麼
＂你自己說過如果粉絲破萬就有求必應的回答。＂
＂好吧！達瑞文說到做到。＂聳聳肩，現在看起來認命了
＂首先粉絲最關注你最喜歡的人…＂
達瑞文抱著頭大叫＂哪裡有人第一個問題就問這個…＂
＂快點回答阿，乖，回答完給糖吃？＂平常不苟言笑的卡特蓮娜唇邊忍不住拉出一個弧度，螢幕內的歡樂氣氛融化了達瑞斯心中的不安
從指縫中露出一隻眼，小小聲的，幾乎不可聽聞的＂…哥哥。＂
＂你的粉絲會哭，我們的機車特技巨星是個兄控。＂
＂能不能快點問下個問題？＂一張臉紅到耳根子後面，還催促著卡特蓮娜問問題
＂那最喜歡上哪間館子吃飯？＂
達瑞文依然抱著頭，這次他直接往後倒去，大剌剌得躺在柏油路上滾動＂這跟剛剛的問題有什麼區別？你明明知道我只在家吃飯。＂
卡特蓮娜也不嫌髒的一起躺下，對著鏡頭微笑道＂有聽到嗎？達瑞文是個喜歡在家吃飯的小朋友，粉絲們趕快鑽研你們的廚藝吧！＂
＂是阿，先去考特級廚師吧。＂達瑞文一臉認真的開玩笑

達瑞斯失魂落魄的呆坐在螢幕前，一直到現在，他都還小心的保存著達瑞文的每一個影片，細心的燒成光碟鎖在電視櫃中，陽光壟罩在眾人臉上，每個人看起來都好年輕，好有活力，螢幕內的達瑞文，他起來非常快樂，彷彿就站在自己面前，如此完整、如此真實的…

抱緊自己冰冷的胳膊，達瑞斯安心的看著螢幕內的人的一舉一動，他不再感到不安，原本心中剝落的什麼，又再度停止…


一看見蓋倫依然在原地等待，卡特蓮娜便宛如看見大海浮木般上前抱住他，這都在蓋倫的預估範圍內，他早就猜測到第一次與那人的親屬見面不會是順利的…

摸摸卡特蓮娜的秀髮，柔聲的安慰「沒事的…沒事的，有我在。」

「蓋倫，你能幫我聯絡精神科的雷茲醫生嗎？」在卡特蓮娜求助的眼神下，蓋倫微笑著點頭



（四）



「他會聽很久以前的留言，以為已經逝去的人還活著，甚至假想他們還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只要提起那個人已經死去，他就會暴怒。」

簡單的形容在那次飯局中發生的事情，坐在皮製沙發裏的老學者悠悠點頭，語氣沉穩的道「經你形容，這個人應該是得了相當嚴重的創傷症候群，可能還有精神分裂，他無法接受至親的離開，進而造出了許多他還在人世的假象，精神狀況目前恐怕搖搖欲墜，如果可以，讓他來診所一趟。」

「還能為他做些什麼？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嗎？」卡特蓮娜穨著頭，握緊蓋倫溫暖的大手，這是她從沒遇過的難題…但她無法眼睜睜看著達瑞斯這樣下去，他是達瑞文生前最愛的人，她有其義務幫助他！

「先不要刺激他，順著他的話維持他創造的夢境。」

卡特蓮娜皺著眉點頭，疑問的道「難道不能直接跟他說？」

「我無法確定卡特小姐，如果他的精神狀況十分危險且岌岌可危，直接打破他的美夢恐怕會引起反效果。」雷茲醫生擔心的建議著

「這樣沉溺在那種虛假的夢中，真的很可悲。」

「人都是脆弱的，卡特小姐。」
達瑞斯是達瑞文生前唯一的親人，也是他最最依靠的人，過去她不常跟達瑞斯接觸，卻總是從達瑞文口中聽見不少關於達瑞斯的事情。

在達瑞文眼中的哥哥，雖然總是沉著臉，但是笑起來特別溫柔。因為兩人自小就沒有了父母，達瑞斯很年輕就踏入社會，供應著兩人的生活費、達瑞文的學費、零用錢等等，卻因為忙碌總是早出晚歸。
她總能從達瑞文的口中，聽見名為老哥的嘆息，每次表演賽、表演秀，都會給達瑞斯留一席位置，卻總是不見達瑞斯的出現…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達瑞文的表演越來越瘋狂、越來越荒誕，即使在他前一天喝醉，他也要催緊油門表演，一次又一次的飛躍，誇張又精采的特技，即使行為離譜也無所謂，隨性的他老是脫序的做出讓人驚訝的事，彷彿隔著遠遠的距離，在呼喊誰的注意。

他…愧疚嗎？因為長年累積下來的、對那人的愧疚，所以導致了今天這樣的狼狽？卡特蓮娜被這個問題困惑住，卻無法得到答案。


當晚，她從床底下再度拿出那頂燒得面目全非的安全帽，心中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你也會同意我這麼做的，對吧？」

推了推正熟睡的蓋倫，卡特蓮娜要他準備了幾樣東西，兩人在寂靜的黑暗中回到了那個住址，將一切都準備就緒後，卡特蓮娜對著被牢牢綁在椅子上的人輕柔的喊著





達瑞斯…

達瑞斯…

醒醒…達瑞斯…

一個女人的聲音把達瑞斯從夢中喚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是卡特蓮娜，她正站在自家的電視前「……你…在我家幹嘛…？你怎麼會有我家鑰匙？」

他覺得卡特蓮娜的舉動十分詭異，先是對自己說些奇怪的話，現在更是直接闖入他家，或許他該跟達瑞文提議換一個經紀人了…

將紙箱裡面的東西倒在達瑞斯面前，裡面有一串鑰匙、一個燒得焦黑的安全帽、一個皮夾、跟一雙看不出原型的手套「這些認得嗎？」

這些東西看起來如此眼熟，卻有一個狂暴的聲音不斷的在心中大吼，要他不要看「別拿著這些垃圾污染我家，拿著這些東西趕快滾！」

拿起皮夾，卡特蓮娜柔聲的問「你認不得嗎？這個皮夾是你送他的20歲禮物。」

將其打開，裡面放了兩兄弟的合照與一疊過期的、從沒被剪過的入場券「他每次都會給你留一個位置，最好的位置，可是你從來都沒來過。」

在昏暗的視線中達瑞斯看見卡特蓮娜眼中滾動的淚水，他不明白為什麼卡特蓮娜會如此難過，直覺的把卡特蓮娜當成神智不清的人，轉了一個語調溫言相勸「我以為是怎麼了，沒事的，以後我都會去，他的表演我都不會錯過。」

「沒有以後了，抱歉，我必須用比較激烈的手段把你叫醒。」卡特蓮娜無法同意雷茲醫生的建議，她決定用自己的方式把達瑞文最重要的人拉回現實，雙手握著遙控器，卡特微微低下頭，陰影擋住了那張嬌艷的面容，從達瑞斯的角度他看不清楚卡特的表情

動動四肢才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的綁在一張椅子上，怒從中來，這太超過了「瘋女人，你到底想怎樣？」

「瘋的不是我，是你…」卡特蓮娜對著達瑞斯身後的蓋倫點點頭，蓋倫便將公事包中的眼鉗取出，仔細的為其消毒

「你想幹麻？達瑞文！老弟！快出來救你哥，你的經紀人發瘋了！」達瑞斯不斷的在椅子上掙扎，甚至對著達瑞文的房間喊著，但那房間只傳來細碎的聲響，彷彿有人卻沒人來救援

「或許有點不舒服，先不要亂動。」熟練的用眼鉗撐開達瑞斯的雙眼眼眶，在那人還搞不清楚狀況前，卡特蓮娜按下遙控器，電視、音響，馬上加入這個冰冷的氛圍。
″現在我們將鏡頭帶入這個緊張的時刻，就在今天達瑞文要寫下新一頁驚世紀錄！他可以辦到嗎？一起支持我們的明星！不要轉臺！″

主持人故弄玄虛的對著鏡頭微笑，賣了觀眾一個大關子。

達瑞文的表演秀他都有看過，惟獨這個，卻又那麼似曾相似…

鏡頭切向達瑞文的休息室，達瑞文正戴上手套，身上穿著新的防摔服，火焰的圖騰混著荊棘玫瑰這種難駕馭的華麗圖案非常適合他，讓達瑞文看起來比平常還更加帥氣，帶著一貫的微笑面對記者
″達瑞文，你即將創下新記錄了，現在有什麼樣的感想，緊張嗎？現在是現場直播，能請你跟觀眾說說話嗎？″

″不緊張，想法？達瑞文寫下記錄後，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吃大餐！″大手抓住攝影機，不顧記者還在場″老哥，有在看嗎？準備好大餐等達瑞文回去！″

看著弟弟的燦爛笑容，達瑞斯居然冷汗直流，他身上的防摔服花樣刺痛著達瑞斯的眼，腦中有一個位置不斷的叫囂、撞擊，彷彿有一隻瘋狂的野獸在裡面暴走，眼睛卻無法從此挪開…

卡特蓮娜按下快轉，直到達瑞文戴上安全帽，在預備線上催著油門

住手…

快住手…

停下來…不要去！不要催油門！

″觀眾朋友，我們來歡迎機車特技巨星－達瑞文！他即將讓我們見證這歷史的一刻！！″
旁白語落，車道兩排的煙火四起，達瑞文催緊油門，他與特技摩托車就像狂奔的黑豹，衝上巔峰！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快停下！不要再播了！」像是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似的，達瑞斯狂暴的掙扎，他不要去看！他不要面對！奮力的掙扎，想甩掉鉗住眼框的異物。

「蓋倫，按住他！」一雙大手按著達瑞斯暴動的肩膀與下巴，讓他眼睜睜的看著螢幕內發生的一切

那身影在燦光奪目的聚光燈中騰越著特級，卻在落地的剎那摔得粉身碎骨，與達瑞文一路相伴的特級摩托車更是當場爆炸，表演場陷入一片火海，身為表演者的達瑞文更是首當其衝，身葬火海…

″現場陷入一片混亂！我們看不到達瑞……″卡特蓮娜按下定格鍵，螢幕內熊熊烈火讓達瑞斯害怕、憎恨、憤怒、瘋狂，就是這把火燒了他珍惜的所有，讓他陷入無盡的悲傷。

「那個不是他…不是…」大顆大顆的淚滴從眼眶中滴落，蓋倫不忍的將那人的眼鉗取下，達瑞斯的身體蜷曲在椅子上，痛苦的發出悲鳴…

腦海裡都是達瑞文，笑的、哭的、生氣的…一直到一片黑暗…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要這樣…？」抬起臉，那張剛毅的臉已經佈滿淚水，他痛苦的問卡特蓮娜

「我不能看你一直自欺欺人…對不起…」放下遙控器，卡特往達瑞文的房間走去，一手握上門把

「不准！達瑞文不喜歡別人進他的房間！不准開！」達瑞斯怒吼，身體卻被綁在堅固的椅子上動彈不得，房門被打開的剎那，達瑞斯聽見什麼崩潰的聲音。

空無一人的房間內，有一個不斷發出細碎聲響的撥放器，它被放在桌上，卡特蓮娜直直的走進去，輕輕的將他關掉，同時間達瑞斯也能感覺自己的血液凍結。

「現在能明白了嗎？」卡特蓮娜的眼框也含著淚，這段時間她也同樣經歷著人生痛苦的時段，自己一手捧紅的特技明星命喪火海，但於她而言不光只是失去一個明星，更像失去了一個可愛的弟弟。

他營造的夢境都停止了…

「我明白…怎麼會不明白……」達瑞斯沒有哭出聲音，淚水卻怎麼樣都止不住，在卡特蓮娜的同意下，蓋文解開達瑞斯的束縛

「出去，讓我一個人靜靜…」將臉埋進雙掌，家裡靜得可怕一點聲音都沒有，沒有假象，沒有達瑞文，什麼都沒有…



一直到坐入車座，卡特蓮娜依然不安，冰涼的小手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握緊「他會沒事的。」

看著蓋倫敦厚的臉龐，卡特勉強撐起一個笑容，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試探性的問「我做的事…是對的嗎？」

伸手將卡特蓮娜納入懷中，親吻她鮮紅如血的紅髮「是的，放心，或許他未來會感謝你的。」

大手一下又一下的撫摸她的頭背，像是要將她心中的不安撫平。


（五）


夢，終究得醒過來…

但他無法面對現實，他好想一直一直在那個夢裡，即使是刻意製造出來的也沒關係，失去至親至愛的現實太痛苦，他承受不了……
「我得讓夢繼續…」拿出塵封已久的玻璃罐，裡面白色的藥丸滾動著發出清脆聲音

抱歉達瑞文，你別笑哥哥，哥哥最後只剩這個辦法…

撕下一直釘在牆上的入場券，推開久無人居的房間，撫過掛在牆邊一件又一件色彩鮮艷的防摔服，矮櫃上放著花色各異的全罩式安全帽，環視著房內一張又一張的合影，看著那人總是燦爛的笑顏，達瑞斯也笑了，最後達瑞斯坐在曾有那人的床鋪上打開藥瓶蓋子，一顆、兩顆、三顆、四顆…好多顆…

一直到沉沉睡去、一直到身體冰涼僵硬，那手中的入場券都不曾放手，他不會再放手了…
在一片燦爛的白光中站著一個黑影，達瑞斯緩緩靠近，終於看清那人，那人穿著整套賽車服，身上的火焰花紋囂張且華麗
「達瑞文？」達瑞斯試探性的呼喊，那人轉過身，帶著熟悉的痞笑，眉宇卻責怪似的促著

「你好慢噢！臭老哥！」怪腔怪調的語氣讓一向嚴肅的人笑了

「對不起，讓你等太久了。」抱緊那人，再也不要放開，他不會再讓他離開了。
夢的這一端、現實的那一端，兩岸終於靠近，不再遙遠。






離葬禮結束，已經過了一個月，卡特蓮娜都還在心中咀嚼雷滋的話，她無法振作起來，心裡依然好多好多如果，如果她在最一開始沒有與達瑞文相遇，如果她能在最後一刻阻止達瑞文，如果她能更早面對達瑞斯，如果她最後沒有用那麼激烈的方式破壞達瑞斯的美夢…如果…如果…好多如果堆砌成一個遺憾。

當她以為達瑞斯在做夢，卻是達瑞文的真實，當她活在真實，現在卻恨不得這是一場噩夢，渴望從無盡的噩夢中醒來…

蓋倫拿著外套，溫柔的蓋在卡特蓮娜單薄的肩膀上，卡特蓮娜習慣性的握緊蓋倫的大手，依靠著那不離不棄的大樹「我做的是錯的嗎？」

「不會的，我們怎麼會知道接著做的事會對未來有什麼影響？你的選擇是當初的達瑞文，卻無法避免他死於意外，而達瑞斯的選擇也是達瑞文，他沒選擇的是現實。」

望著夕陽的餘暉，卡特蓮娜看得出神，是嗎？你們，現在都做著美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