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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考夫在艾林·安多拉事件落幕後第一次造訪軍情六處,依稀是某個週六夜晚,其實他自己也不太記得了。悠閒的週末前夕儘管對直屬效命於女王的mi6來說其實沒有什麼意義,但當他看見應門的不是錢班妮時,還是感到那麼點意外。

阿爾伯特開門時沒事一樣行禮如儀的跟他打招呼。您好、長官。他說事件剛過就難得讓手下的人都放假去了,自己今天也只是過來取幾份文件而已,晚點就要趕回去和兄弟三人共進難得的晚餐。
「倒是長官,今天怎麼突然過來,難道是又有什麼緊急到讓您連電報都來不及發就直接大駕光臨的事件嗎?要真有,那可不就是什麼足以動搖國本的大事?」

麥考夫跟著阿爾伯特語帶調侃的問句踅進了環球貿易公司大門,那家作為軍情六處據點的空頭貿易公司,看見長廊上沒有點燈時,他不禁又轉頭看了看阿爾伯特手上端著的燭台,正跟著他走路的步幅與節奏盈盈滅滅,一閃一晃間竟連燈火主人那臉上一抹微笑都讓人忍不住要多看兩眼。然而他不言語,只是依究面無表情地走進一貫和阿爾伯特談事情的會客室。
「嘛、硬要說的話,是跟你差不多的原因吧。」他們在各自習慣的位置坐定,阿爾伯特客套地遞上了雪茄,麥考夫擺擺手回絕了。
「長官是從貝克街過來的?」
「啊?」
「我只是猜猜,那把槍畢竟也是mi6開發的產物,硝煙是什麼味道,我姑且也是記得的。」

阿爾伯特隨性把雪茄放在了茶几上,卻沒有坐下,只是用那一貫雙手在背後交叉的姿勢直挺挺地站著。麥考夫不禁多看了兩眼,那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身形、用髮油隨性整理過的頭髮。年紀看上去應該和夏洛克差不多,又或許更年輕、年紀輕輕就承襲爵位,面相裡若沒有幾分通達事故的老成、終究也不合理。

挺拔的身形、俊美精緻的五官和總是游刃有餘的自信眼神使他跟隨家族承襲百年的貴族氣質變得內斂而不露鋒芒,麥考夫表情冷峻,看著阿爾伯特的視覺神經連接大腦,卻莫名其妙就生出了若有似無的忌憚。自己從貝克接夏洛克住處出來時還特意換了襯衫和外套、噴了比以往要多一點的香水,卻被眼前的人看穿得毫不費功夫。單就這次事件的結果來看,麥考夫知道阿爾伯特如今能把軍情六處搞得風生水起,少不了他弟弟威廉在背後運籌帷幄,就算知道本人也一定有著兩把刷子,那敏銳程度卻超乎自己想像。剛才就當他是小露一手也不為過,畢竟也是在陸軍中樞有過功勳的人。
「看見夏里那小子還像之前一樣衝著我罵、我應該可以放心了吧。」麥考夫裝模作樣地說,忌憚之餘卻又隱藏不住情緒。他斜睨著阿爾伯特的眼神裡正蘊生著某種熱度,然而他自己也不清出那是什麼。倒是那微微仰頭往上一瞧時,吊燈溫軟的光模糊了阿爾伯特睫毛的輪廓、勾勒著他笑容的輪廓多出了另一層微妙的深度。
「坐吧、中校。」他用出發點微妙的命令句說,跟著讓自己別開了視線。眼角餘光裡,莫里雅蒂中校的十指優雅端方地在膝上交叉。麥考夫用聽著他禮貌道謝的幾秒間讓眼神滑過房中所有細節,茶几上放著文件袋和阿爾伯特的皮手套,至於大衣和帽子,則隨興掛在了對面長椅上。
「我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麥考夫無意理會阿爾伯特省略敬稱的話語,他重新調整坐姿,讓自己看起來比來時更加冰冷,像一睹難以翻越的高牆、爬滿荊棘。
「嘛、因為結果來說姑且是可以接受的。」
「我很感謝你的理解。」

眼角餘光裡的景象從阿爾伯特溫厚的面容漸漸過度成西裝布料的紋理,麥考夫感受著空氣的流動與溫度微妙的變化,而後沙發坐墊微微往下陷了那麼幾公分,阿爾伯特身上香水的氣味,意外的纖細,竟讓人聯想到清晨醒來時窗台上插瓶的花。
「我這麼做都是為了威爾,就像當初你最終還是多此一舉的告誡了夏洛克先生要小心女人一樣。」
「可別把我和你相提並論,阿爾伯特。你和你弟弟說難聽點也不過就是沆瀣一氣罷了。」
「這話說得像是自己就多關心弟弟一樣,麥考夫。」
「夏里再怎麼不務正業、也不會像威廉一樣。」

麥考夫一轉身就按倒了阿爾伯特在沙發上,關於自己是不是中了阿爾伯特的挑釁、他其實沒怎麼在意,阿爾伯特是否真的就是有意拿夏洛克在事件過後的失意對比威廉的意氣風發來激怒自己,對麥考夫來說那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然而他知道自己的憤怒是真的,身為才智出眾之人,麥考夫並不討厭棋逢敵手,他真正厭惡的,是有人在自己面前平才智要脅自己不得不順服,自己卻千思百想後依舊無力反抗。於是他眼裡見到阿爾伯特的笑裡還描摹了威廉的狡黠便由衷憤怒,以至於自己也在阿爾伯特面前亂了方寸。這個威廉在英國地下中樞的代理人,從來就不是代理人那麼單純。物以類聚,某方面來說,選擇不惜一切也要幫助威廉成就那扭曲理想的阿爾伯特,才是真正無法掌控的人。

至今麥考夫猶記自己將阿爾伯特按在沙發上時的一切,力道、呼吸、體溫、距離,那一切他都記得很清楚,卻到如今自己都還難以靜下心來梳理。那時阿爾伯特對著他笑,他的身體看似假意順從,卻又感覺不出任何伺機而動的氣息,呼吸間混紡了西裝外套在他們之間相互摩梭的細碎聲響,像兩條毒蛇在月夜草叢裡相互糾纏、到最後卻殊途同歸的、在寒冷的夜裡彼此依偎、直到體溫同調。麥考夫能看見自己按在沙發上的手掌下交錯了阿爾伯特的頭髮,他們胸脯間有著距離,但那時連呼吸的長度都能計算,何況是心跳。是這個男人在勾引自己嗎?他不禁這樣想。想像阿爾伯特在貴族悠久傳統的矜持下,為了威廉的理想而狂熱、興奮到渾身發抖的模樣。
「麥考夫、就像你做得一切都是為了夏洛克一樣。」那一刻他依舊如此冷靜從容,說話時聲音卻不知何時起就顯得稀薄。

我也都是為了威廉。

麥考夫看著阿爾伯特一瞬之間柔和下來的表情,像個溺愛小孩的母親,另他感到一種為時已晚的沮喪,只要阿爾伯特一天還寵溺著威廉的理想,這個國家就無可避免地將走向瘋狂。而這瘋狂連夏洛克都將難以應付。
「阿爾伯特,這種情感不是你身為軍情六處領導人該有的。」
「我現在是用我個人的身份和你說。就像你叫我阿爾伯特、我叫你麥考夫一樣。」

就算是威廉也不可能像現在一樣的叫我阿爾伯特,但你可以。

麥考夫。

麥考夫。

麥考夫讓臉龐湊近了阿爾伯特喃喃自語的嘴邊,原本是想聽清楚他除了自己名字外都還在低估著些什麼,過了興許,卻又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有那麼幾秒,阿爾伯特臉頰的溫度離他很近,平穩的溫熱裡偶有雜訊讓他疙瘩,和自己的倒有幾分相像。
「阿爾伯特⋯⋯」

麥考夫沒注意到自己也跟著在阿爾伯特耳邊喃喃自語起來,那時淹沒他感知的是阿爾伯特那雙大而纖細的手,輕柔還過他後頸時的溫度,依稀還能從指節間感覺到一些貴族小孩本不該有的粗糙皮繭,那是殺人時留下的?還是練習殺人時留下的?關於阿爾伯特那時是什麼表情,像是為了確保他們日後相見時依舊能順暢交談,麥考夫強迫自己不去看,但他終究能感覺到,那時候、他身下的阿爾伯特,那麼小、那麼軟,脆弱的讓他突然就心裡發慌。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由著阿爾伯特抱緊自己,嗅聞著他身上那宛如清晨時窗邊新差的平花般低調纖細的香水味閉上眼,由著嘴裡濕滑溫熱的感覺肆無忌憚地蔓延開來,生根、結網。

像兩條蛇、在冬夜裡相呼糾纏、相互依偎,直到體溫同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