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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斯特莱夫古宅的阴霾 (上)
借克家的叙事方法和故事结构,但不是真的克苏鲁神话体系,没有真的克家人出场。全是老萨,都是老萨!所以欢迎收看萨菲罗斯神话之斯特莱夫古宅的阴霾。



亲爱的蒂法,艾瑞斯以及扎克斯:

你们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很可能我已经消失或者死了。在下定决心结束自己的生命前,我不会有勇气把它发给你们,我将要说的事情可能会彻底打乱你们的生活,带来混乱与危险,这是克劳德不会希望发生的。我一直在质疑自己思维的稳定性和记忆的真实性,甚至没有相信自己的勇气,请原谅我的踌躇。

将这封邮件留给你们,是因为你们是克劳德最亲密的朋友,我们也曾一起去探望他。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一人可能考虑我所讲故事的真实性,那么这人一定在你们之中。所以无论我讲的事情听起来多像狂言痴语,也请务必将它看完,哪怕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朋友,克劳德·斯特莱夫。克劳德可能会怪我将你们牵扯,但如果我死于自己的恐惧与懦弱,那么起码还有人能知道他的境况,他也就还有一线希望。

我叙事可能有些混乱颠倒或语焉不详,用词可能会不当或者显得繁复。我的记忆力已经大不如从先,经常是想起什么就立刻写下来,但我也一直在精神状况较好的时候修改这封邮件,尽量让你们能够了解我记忆中事情原本的样貌。

开始写这封邮件前我刚刚扔掉五六个橙黄色处方药瓶,并不准备再去见我的医生。过去的六个月里,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逃避在斯特莱夫宅邸的所见所闻根植在我心中的恐惧。我一直在失眠,仅有的睡眠质量也差的可怜,我极度恐惧夜晚,夜间的任何一点细微声响都足以让我惊醒。我的心理医生用温和的口吻,以对待一个妄想症患者的态度与我对话,试图用潜意识和认知紊乱来解释我混乱叙述中流露的疯狂。他最后将我确诊为妄想型精神分裂症,伴随狂躁与抑郁症状。我带着一袋子处方药回了家,紧接着枪支管理处没收了我父亲留给我的栓式来复枪。之后我一直活在恐惧中,我将一把折刀放在枕下,半夜惊醒时便将它握在手中,颤抖着与身周的黑暗对峙。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友人的愧疚吞噬了我。过去的六个月里我每天都会做细节不同但主旨类似的噩梦,梦见那座古宅和其中挣扎的男孩,梦见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甚至有时候在白天也能听见隔壁空置的房间传来细碎的哭救声。

我一直按部就班地吃药,但精神状况却一直在恶化,最后连大麻也不再能将我从恐惧中拯救出那么半天。我意识到问题不在我身上,我没有疯,没有任何疾病,我只是做出了任何认知功能正常的人类在经历过我看到的事情后都会做出的反应,再强大的灵魂也不能承担这样的负重,我的痛苦是化学物质不能够分担的,它注定要杀死我。

先说说我是如何认识克劳德的吧。

不同于你们之间的深厚情谊,我结识克劳德的时间比较晚,他是我大学时同租一套两室公寓的室友。尽管我们并非同一专业,平时交流也不多,但相处还算和谐。他比同龄人要瘦小一些,学校搞新生活动时发的T恤穿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不知道与你们相处时如何,但我印象中的克劳德话并不多,他的沉默总是平静的,还带着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忧郁。新生团建活动没有让我们交到什么新朋友,但彼此之间稍微熟络了起来。他与我说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被母亲从家乡送离到朋友家寄养,和洛克哈特小姐一起长大,中学时又认识了盖恩斯巴勒小姐和菲尔先生,直到报考外地大学才分别。

我当时正主修人类学,有一天在为一篇论文查找资料时因为烦闷而开始逃避干正事,漫无目的地在图书馆存放民族志的区域闲逛,随手抽标题吸引我的刊物阅读。一直逛到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现在想来,当时那个铁皮书架上头比别处都昏暗的二极管就已经试图警示我未来可能发生的不详。书架靠下位置的一本内页已经泛黄的小硬皮书吸引了我的注意,它的书脊上印着一个不应出现在这个区域的书上但对我来说并不陌生的词:克劳德的故乡,尼福尔海姆。克劳德曾经跟我说起这个词时就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作为北欧神话中雾霭之国与冥界,它并不是一个吉利的词,因此很少有地方以此命名。我试着在谷歌地图上让克劳德给我找出那个所谓的尼福尔海姆,但他翻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最后在一片代表海洋的蓝色中给我点了一个坐标,说应该在这个位置,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我又将地图切到卫星模式,放大克劳德给我标出的点,发现那里放大后确实不是海洋的灰蓝,反而是一片灰白,像是被云或者雾霾遮住,这种图像只能说明在卫星拍摄这块区域的数年里,此处一直被浓云或者雾遮盖,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尽管觉得蹊跷,但克劳德说他记忆中那里的天确实一直阴沉沉的,我便将原因归在当地的气候问题上,没有深究。

我翻开那本硬皮书,里面讲的竟然真的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居民的故事。作者是因为家中逝世老者留下的一些手记得知的这个小岛的存在,但书本的叙事方式与其说是民族志不如说更偏向于纪实小说式的记载,我看了一眼书架上其他的书,都是一些类似的纪实刊物,我确实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原本的区域。这个美洲小岛上的居民是中世纪从欧洲移民过来的落魄贵族和他们的仆役,他们用铅弹赶走了原住民,自己在这里扎根,靠打渔为生,躲避纷争与战火。美国经济的蓬勃发展也从侧面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岛上也以比外界慢上几年的速度逐渐引入了新式的交通工具和电子技术,但岛上的居民还是不常与外界交流。

我就地盘腿坐下,一口气读完了这本不厚的册子。作者在最后记载了最初移民到岛上的几个家族,其中一个正对上克劳德的姓氏:斯特莱夫。

我准备将这本小书借走准备给克劳德看看,却发现它上面没有借阅需要扫描的条形码,图书管理员说可能是当年电子数据库建立时的遗漏,手动在我的账户上添加了借阅记录,并叮嘱我,由于电子记录的缺失,还书的时候要在图书馆开门时找工作人员还,不能扔在还书箱里。

这本书不仅仅吸引了我,也同时勾起了克劳德对自己故乡的一些好奇。他告诉我在他十岁的时候故乡发生了一场大火,由于防火措施不够,外面的消防队也因为交通和沟通的原因没能及时支援,这场大火几乎烧毁了那里所有的建筑,也连带烧死了过半人口,好几年后才勉强恢复镇上原本的样子。这件事情的前后想必你们知道的比我清楚,他的母亲没能生还,洛克哈特小姐的母亲带克劳德去参加了克劳迪娅的葬礼。

克劳德读完了那本书之后好像起了什么念头。在我的反复追问下,他告诉我母亲给他留下了一笔财产和那栋他们之前居住的房子。除了他以外,斯特莱夫家族的所有成员都在那一天葬身火海,这栋古宅从法律上来说应该由他继承。但一场大火将原本的斯特莱夫宅邸变成了一片废墟,要重建需要费很大功夫,克劳德当时也没有成年,久而久之几乎忘了这回事。如今这本书勾起了他重建自己家族百年来使用的宅邸的想法,也算是为母亲做最后一件事。

我很支持他的想法。作为一个朋友,我希望他能够找回自己家族的历史,作为一个人类学学生,我对这个神秘的,与世隔绝的小岛有着近乎本能的好奇心。

克劳德由于学业的牵制,没能立刻开始这项工程。在我和他做室友的几年里,我们一起尽量还原了斯特莱夫家宅的结构。这座宅邸比我想象中的要大上许多,甚至称之为城堡也不为过,重建要花的钱比在我们所居的城市买一套豪宅只会多不会少,但克劳德十分执着,他学的是电子工程,毕业后顺利地找到了一份薪资不薄的工作,而他宁愿自己多住几年小公寓也要完成这项工程。

毕业后他在工作的地点旁边租了一间不大但更便宜的公寓卧室。我搬去纽约读研,但和克劳德断断续续地联络着,知道他一直在安排斯特莱夫宅邸重建的事情。大概过了一年,克劳德突然告诉我他的一个之前从未听说过的远房叔父去世了,因为后辈死在了当年的火灾里,遗产由他继承。我当时只替他高兴,后来我再去查他这所谓的远房叔父,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人存在的痕迹,无论是社会保险记录,还是去询问当地居民,都没有人听说过斯特莱夫家还有这么一号表亲。这笔钱实在是来路诡异,更像是有什么东西等不及了,用尽手段将他引到那个岛上。克劳德收到遗产后告诉我,他准备辞掉工作,回尼福尔海姆亲自监督重建的事。重建时远程遥控有很多细节解释不清,他本人在场能让很多事情都变得简单起来。

我仍旧和克劳德保持着联络,岛上的网络信号好像不是很好,拨打语音通话或者视频总是伴随着卡顿和断线,因此我们很少实时联络。

最开始克劳德时不时给我发他在尼福尔海姆的见闻,我也问他一些关于当地习俗的问题。他说当地人听说他是斯特莱夫的后代,对他的态度都十分友好热情,招待他吃喝,给他安排住所,给他介绍岛上的布局,唯独在一件事上十分排外,那就是他们的宗教。当地的宗教崇拜也是克劳德唯一的担忧,他在岛上已经待了一个月,却甚至不知道这种宗教的名字。岛上没有教堂,也没有寺庙,但是岛上的居民却不约而同地用样式统一的黑色斗篷将自己裹住,在街上一眼就能认出哪些是外地来的游客,因为只有外地人才会正常着装。

克劳德说当地人不仅没有试图给他传教,甚至不愿意多说自己奇怪的着装习惯,只说是一种习俗。但当克劳德提出加入这种习俗,也与他们穿同样的装束时,这些居民却总是强硬地拒绝他的提议,露出一种客气甚至有些惶恐的表情说“斯特莱夫家的贵人最好还是保持自己原有的样子。”

那段时间我还能时不时地收到克劳德发来的图片,有时是当地风光,有时是穿着斗篷的人,更多的还是宅邸的修复进度。克劳德给我发过岛上一名木雕艺术家做的工艺制品,那是一个样式简单的木镯。木镯很宽,形状十分规则,上面雕刻着无数精巧的花纹,我看这种花纹很像一种我不能识别的古老符号排列在一起,有古老文字特有的神秘的规则感。我将图片保存,准备拿给教授看看。却在将要把手机关闭的时候觉得那小巧符号组成的花纹整体像什么东西,我将手机拿远,又把眼镜摘下,登时觉得自己正看着一片栩栩如生的黑色翅膀。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我的过度解读还是艺术家的别有用心,查找了半天有翅膀的符号语言,但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宅邸竣工后,克劳德发来的消息越来越少,他的态度莫名变得有些冷淡,或者说——变得不像他了。他开始敷衍我的问题,有时候甚至好几天也不回一次消息,我当时就该意识到不对的,但我就像所有年轻人一样自我中心,整个人投入在自己的研究中,没有过多过问,只当是我们的关系被时间淡化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半夜接到那通电话。

当时我也很意外,由于网络发达,已经不经常有人打我的手机了,通常都是邮件或者社交媒体联络。现在想来那通电话真是万幸。如今已经很少有人会去背电话号码了,但我和克劳德做室友的时候因为两个人都是新搬来堪萨斯州的,所以一起去办了新当地号码,选号的时候特地让两个号码前六位相同,并且运气极好地选到了自己的生日做后四位,因此记住了彼此的电话号码。我又正好因为懒而没有在搬家后更换新号码,这才接到了那通电话。尽管已经过了很久,但我仍能清晰地想起当天接到那通电话时的情形。

电话接通的时候,我先是听到了克劳德剧烈的喘息声,他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将声音压低,语速极快地叫着我的名字,问我能不能听见。

我说能。

终于,终于,幸好,幸好。他短促地念了这两个词,然后语速极快地开始说话。我极快地清醒起来,能听出他声音中竭力压抑的恐惧和细微的颤抖。

听好,我的时间不多,他马上就会找到我。不要相信我在社交软件上发给你的任何话,千万不要相信,那不是我。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要来,千万不要来找我。

我立刻要帮他报警,但克劳德说警察帮不了他,给了我三个名字,让我把上面的话也转达。他留下了你们三位的名字。

我十分费解,反复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报警没用,谁又是“他”。但克劳德嘘了我一声,突然没了声音,我只听到手机里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摩擦布料声和金属碰撞声,我猜测是他握在手中的话筒掉落在了地上。通话断掉的时候我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叫克劳德的名字,但再也没等到克劳德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