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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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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仲夏节是庆祝光明驱散黑暗的节日。

节日前后的几天，是常年笼罩在尘雾中的米德加地区一年中白日最长的时节。即使是圆盘下层，那些浮华的阴暗面，也能被炙烈的阳光和庆典的歌声淌过。

傍晚时分，准备盛装参加游行的队伍的人们会在中心区的广场聚集，一路欢声笑语的沿环形穿过主城区，再回到原点。

届时人们会选出一位美丽的少女，扮作代表星球的丰饶女神，她头戴金色的花冠，身披旖丽的衣裙，身姿翩翩。人群将在她的带领下纵情起舞，大肆狂欢，直到黎明。



「光明驱散黑暗，点亮世界。」挂满街头巷尾的吊旗上印着的这行字，蓝金色波浪形的典礼绸幔在通往神罗大楼的主街道一路蔓延。

他们一定不知道这有多么滑稽吧，男人有些冷淡的想。

这座城市昼夜辉煌，但那究竟是被什么点亮的呢？凡欲追求最璀璨的光明，必将缔造最深邃的黑暗。反过来也一样，只是周而复始的相互侵蚀，却又永不相容的循环罢了。

而且他也不觉的会有任何一位神明，眷顾这座被渎神者统治的都市。



早餐后他亲自为他的人偶梳洗装扮了一番，才终于心满意足的带他出门。

他们漫步在最繁华的中心城商业区，经过一家起司专门店外的小摊，数十种起司像风干的树段般错落有致的叠放着，从横切面能观察到美丽的花纹，或细腻流淌的奶油。

克劳德只是出于新奇多看了两眼，就被热情洋溢的女店主朗声唤住，滔滔不绝的演示着种种独特的制作工艺。她的自信与快乐很容易就感染了这位来自乡下又有些羞涩的少年，克劳德完全招架不住这般热情洋溢的卖力推销。

于是，在她干脆利落的用竹签串起一小块鲜奶酪，递过来请他品尝的时候，少年也几乎是下意识就点头微笑伸手去接。



「啊，他又忘了他不是人类。」

萨菲罗斯有点愉快的挑起唇角，饶有趣味的欣赏了几秒人偶眼中纠结、窘迫又失落的神情，才出言解围，“这孩子有点乳糖不耐，还在进行脱敏治疗。”

他牵过克劳德愣愣举着的手，就着他的手含过奶酪块，替他品尝道，“很不错。我想我们可以买几种试试……”

其实男人对人类的食物亦毫无兴趣，甚至不怎么需要进食。不过为了他的人偶，他不介意了多了解一些不同的食材处理手法。

长期粗野的直接吞食血肉，会使周身的腺体散发出畜兽般的腥臭味，大多数魔物和喰种都是如此。也许对普通人类来说不易察觉，但对萨菲罗斯却是一目了然。



但是这只他一手培养的小人偶却不会。少年像是一颗尽管外表看上去十分清新青涩，但内里却汁水丰沛的果实，蕴藏着七情六欲千变万化的滋味。

萨菲罗斯不吝用更多、更特别、更精细，更新鲜的血肉浇灌他，但他也会选择恰当的管理手段。

一昧施予满足，只会让宠物分不清食欲的诱惑和主人的权威孰轻孰重，他是不会允许任何一种感觉凌驾在他给予的刺激之上的。虽然有点麻烦，不过目前看起来效果不错。

尽管倔强的小人偶不论是在床上、生活中、实验里依然时常硬抗不服软，但他的潜意识已经开始习惯忍耐，自觉回避正面冲突，在越来越多不经意的退让间露出惹人怜爱的一面。



这些高档起司的分量着实不轻，女店主招来在店里帮工的小儿子一起帮忙打包。在小伙计悉心的用油纸仔细的裹好后，萨菲罗斯向他们礼貌的询问，是否能将商品直接送去他的公寓。

举止优雅又出手大方的客人可不是每天都能遇见。他给出的小费金额让那两个人都有些受宠若惊，尤其小伙计几乎恨不得立刻提前狂欢一番。在这一点上克劳德觉得挺能理解。

离开这条街之前，他又忍不住远远回望了一眼那间小店，心底泛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深幽怀念。



萨菲罗斯带着他继续逛了一会。尽管克劳德试图控制表情，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但在又转过几条小街后，他手里还是多了一大包东西。

火腿、糕点、咖啡豆、可笑的手工纪念品，甚至还有一条蓝金色庆典主题的领巾。他抱着纸袋跟在男人身侧，这回男人除了付钱之外，没再提供其他帮助。

他们穿过中心区边缘的一座临街的小公园。那里有几个小孩在玩滑梯，还有一个绑着着红色缎带的少女坐在转盘椅上双手支颊望天。

当她看见两人经过那一刻，便利落的起身朝他俩走来。她挎着一篮金色的花朵，径直把一支花递到克劳德眼前。“买一朵花吗？”少女问道，“在这里很少见哦。保证跟丰饶女神的花冠一样。”

再次面对这熟悉的一幕，克劳德第一反应就是往后缩，不过可惜少女已经凑到了他眼前，盯着他的眼睛露出微笑。



正当他不知如何反应之际，突然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少女身后狠狠推了她一把，几片金色的花瓣被撞散在地上，克劳德匆忙松开纸袋，伸手去扶少女。

落地的纸袋被一双小手囫囵夺过，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飞快越过他和萨菲罗斯向远处跑去。一切都发生在几秒内。

克劳德想转身去拦，却感到刚刚险些跌倒的少女还一直紧握着她的手臂。待她站稳松开手，那个抢走纸袋的小孩，已经完全消失在大街尽头如涌的人潮中。



“哎呀，对不起。”少女双手合十，露出歉意的表情。她蹲身从地上捡起翻倒的花篮，克劳德和她一起屈膝，把那些跌落满地花朵一一拾回去。

“刚刚谢谢你！”她轻轻掸了掸裙摆上的灰尘，重新挑出两朵相对完美的金色花朵塞给克劳德，“送给你们吧，不需要钱。”

她也有双绿色的眼睛，不过灵动又淘气，生机盎然，跟萨菲罗斯的感觉截然不同。

尽管少女这么说，但是最后萨菲罗斯和克劳德还是坚持出钱，买下了整个花篮。



那个时候，午后的天色突然开始有些泛阴，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种时晴时阴的天气在仲夏节前后极为常见，一点毛毛雨并不能冲淡常年忙碌的人们期盼节日的喜悦。人群纷纷笑骂着，熙嚷着，四散躲避到屋檐下。

“再见啦，希望晚上庆典能再见。”少女在匆忙离开前依依不舍道，“那时雨就会停的，一定要来看哦。”她一直跑到远处，还回身冲他们两人高高挥手。



到了晚上萨菲罗斯还会再陪他出来，参加游行和庆典吗？

克劳德觉得答案不言而喻。不过到此为止，他也已经对今天感到非常满足。

提着花篮和萨菲罗斯一路往回走的时候，他心中揣摩着刚刚那孩子抢走纸袋的瞬间。以萨菲罗斯的身手完全来的及阻止，不过他没有那么做。克劳德望着男人完美无缺的侧脸，再次感到熟悉的捉摸不定。

虽然是第一次碰到，不过他觉得，那个小孩好像和他一样，是一只喰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