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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感性

有人打了個響指。
朔關上了明知醫院裡開著暖氣就是為了保暖,但還是被自己執拗著打開的窗。
病房裡不再闖入冰涼。
回過頭看向坐在床上的表弟,他傾斜了頭部讓視野歪往某個方向以示無聲詢問的意圖。
他不明白對方這麼做的用意何在,但至少那樣的舉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對方的聲帶沒有受損,所以單單是就發出聲音而言的話並無困難,然而由於大腦語言區出了問題,即使想說出正確的話語,句子次序和文字組成也無法順利表達。
他看著表弟起初試圖用唇語說點什麼卻無果後改為使用尚不熟練的手語,最後還是放棄了的拾起放在矮櫃上的簿本振筆疾書起來。
亮在他面前的是用黑色的麥克筆寫上了「通話不順利嗎?」和「最近沒看你晚上趕著去上班、又請假了?」兩個問句的白色紙面。
朔下意識的扭頭用視線搜尋起方才被自己扔在被褥上的iPhone 4S,表弟幫他從被子裡把手機找出來然後遞給他。
表弟知道他最近似乎是在和某個人溝通關於一些「請對方再行三思」、「不要收回店面」之類的事情,不過並不曉得金星的事,所以自然沒有發現其中的關聯。
為回答那兩個問題朔思考了片頃,他走到床邊掰開護欄於軟被堆起的小丘上坐下,隨後把透過詢問店長以後得到的資訊簡要的整理出來。
從他口中得知那些消息的表弟沉默了半晌,才拔掉筆蓋用右手慢慢的寫下了「你之前都跟房東說了什麼?」幾個字。
「……從經濟層面著手、理性的分析利弊,告訴對方機會成本的運算和……」說到這裡的時候被表弟用手上的本子扇了一下,隨即被以紙本回覆了「你覺得對方會因為這些被說服嗎?對方不會衡量嗎?對方打算做生意嗎?」等字句。
「我還沒說完……還有客人和公關之間的交際來往關係之類的,只是這部分似乎很難站得住腳。」朔看著上頭有些凌亂的字跡自言自語一般的說。
他聽見表弟束手無策的嘆了口氣,翻到最上端的頁面上被筆頭摩擦幾下而後多了「其實我去過金星」這句話。
朔猛地抬起頭注視著表弟,而表弟的表情顯然有點侷促,目光的焦點短暫的飄離但很快又飄了回來堅定的回望。
「有客人的意見作為參考應該可以幫上一點忙吧、不過在那之前你先回想一下投履歷之前的事、職業訓練」表弟垂下眼緩慢的寫著,寫好「職業訓練」後把那幾個字圈了起來,旁邊又補上了「是這個名稱?」。
低著頭等待文字浮現的朔不甚明顯地點點頭。
表弟瞄了他一眼繼續動筆。
職業訓練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你曾經在意過的那個人、第一個和你聯繫的同事、和你換過班的人、交換聯絡方式時的情形、服務過的客人(尤其是指名過你的)、陪你一起做過一些特別的事的人、讓你有過深刻記憶的事物。
紙張在沒有人專心去計算過了多久的時間裡被填得很滿。
「那些所有、曾經被你鉅細靡遺地記錄過的、你對他們還有它們的感覺是什麼?」寫完問號的表弟甩甩被過度使用的右手,「好像在做問卷調查w」角落被小小的筆跡擠滿。
為了將話語用筆墨傳達和為了能即時及詳細的閱讀,兩人靠得很近,近到幾乎是把額頭貼在一起,所以朔可以感覺的到表弟的身體受笑著影響而微微晃動。
筆記本被翻過了一頁。
「不要逃避的正視你自己的感受、試著去用你所謂不切實際的邏輯思考、不用急著脫口而出」這些字句被妥善的條列出來,比起前頭的內容看上去整齊非常。
「但是要確確實實的、好好的傳達出去、把你自己的心意」表弟蓋上筆蓋,把麥克筆壓在他的左胸。
體溫慢慢地滲進襯衫又浸入汗衫,終於貼在他的胸口。
朔握住了那隻手,微冷的手捂著對方身上傳來的暖意也跟著熱了起來,「⋯⋯去過金星還有看過記事本的事改天再跟你算帳。」
表弟挑了挑眉把手抽回來,牛頭不對馬嘴的寫下了「你會想跟在金星相遇的人們說聲聖誕節快樂嗎?」。
朔見狀只是回予表弟一個微笑。
幾天後,他再次撥通了那個存入聯絡人名單不久的號碼。
「午安,小百合小姐,不好意思前幾天打擾了,今天請您聽聽我真正的想法……」
——不只是說聲「聖誕節快樂」,他希望能在店裡……和至今為止藉由那間存在在地下室的公關店而有緣相識的所有人一同慶祝聖誕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