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竊寶】


  如同麻花般擰起的眉頭,自從虎丸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餃子給她熬的中藥時,就沒有再鬆開來過了。

  並不是她生病或是又受傷了之類,單純就是空桑食魂們打著「強健體魄」的名頭來噁心她的漂亮藉口——雖然,她前幾天的確是因為玩水而著涼發燒到三十九度,並且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還幾乎什麼都吃不下去,瘦了半斤多——對於他們把自己看得這般纖細脆弱,虎丸心裡仍有些不滿。

  也得幸虧她提早用了晚膳,不然她這會也沒有心情吃了。

  總是過度操心的鵠羹離開她的房間前,對她下達了最後通牒:「如果我回來的時候,少主還沒有把藥喝乾淨……那麼為了您的身體健康,這個月就不准您再出門了。」

  虎丸知道,鵠羹這番話可不是開玩笑的。

  原本輕易就能推開的窗戶此時正牢牢地鎖著,不只換上了無法被徒手破壞的堅硬材質,那繁複精巧的機關小鎖更是看得她心生絕望:一看就知道,那是出自蟹釀橙之手,並且跟之前她送太極芋泥的孔明鎖一樣,是只有異常才智之人才能解開的鬼畜玩具。更別說,那鎖還是外鎖,她的手根本無法穿過窗框花紋間的縫隙去碰到它,遑論要解開它了。

  前一次就是被她從窗戶逃走的,向來細心的鵠羹自然是不會再重蹈覆轍。如今她想要溜出房間,僅能透過她房間的大門,但這也不現實。她可是透過門縫清楚看見了,彷彿站崗般立於牆邊的……那不是堂堂駐守軍官,德州扒雞嗎!

  這麼損的辦法到底是誰想出來的!

  這是要活活逼死她啊!

  虎丸悶悶不樂的瞪著茶几上的茶碗,以及碗中正散發出奇異味道、凌遲著她的嗅覺的深色湯藥。

  如果要問此時有誰能救她於水火之中,虎丸心裡也不是沒有人選。只是那人總是逍遙又恣意,像是一陣風,風不起時只能靜靜等待,而風起時,卻又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從十指中穿過,捉不住半點痕跡。

  沒有任何牢籠關得住他,那怕是名為空桑的「家」也是一樣。

  說起來,她已經有三個月沒見到他了,也不知道人究竟是跑哪兒浪去了,這麼些日子愣是沒半點消息傳回來。

  思及此,虎丸不由得從雙唇間洩漏出一聲五味雜陳的輕嘆,伸出手指戳了戳茶碗。

  「需要你的時候,你怎麼每次都不在啊,臭小偷。」

  她垂下眼簾,嘴上依然埋怨著,卻不肯承認自己心底被拂動的、對「家人」的思念。

  突然間,一陣強勁的晚風呼嘯著闖入她的房內,猝不及防的從背後將她一頭燦爛的金髮給吹亂了。虎丸連忙按住了自己亂飛的髮絲,而就在她手忙腳亂的應對之時——


  「喲!在人家的背後偷說壞話,還被當事人聽到了,可不太好吧~」


  ——一陣熟悉不已的輕挑嗓音在她身後響起。宛如沉石入水,噗通一聲,牽起水花波盪與久久不息的漣漪,擾亂了她的思緒。

  虎丸回過頭。

  男人坐在半掩的窗邊,披著一襲孤潔的銀白月色,把玩著手中的犯案道具,朝她漫不經心的揚起嘴角。

  背著月光,他的身形壟罩在朦朧的陰影中,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唯獨那雙碧色的雙眸折射出點點燈燭的明亮火芒,眼底是狡黠卻溫柔的星斗,於是她的世界由黑暗逐步步向星光漫天。

  神秘怪盜、千面之影、三鮮脫骨魚。

  阿喻。

  「怎麼這麼盯著我看?莫非……你真就這麼想我?」

  飛揚的語調中夾雜著些許調笑,三鮮好整以暇地撐著下巴,愉快地瞇起了雙眼。

  而虎丸也終於回過神,一聽見對方的故意作弄,便撇了撇嘴,「想個頭,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喔~是嗎?」

  三鮮臉上是似笑非笑的從容神情,那能夠洞悉一切機關與破綻的視線落在虎丸身上,這沒來由地讓她感覺到幾分窘迫、或許還有點莫名的作賊心虛——儘管在她面前的男人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賊」。這讓她下意識地別開目光,就算她把他視作家人,但是要坦率的承認「自己在想他」這件事情還是讓她有些彆扭,大概是因為怕他又會藉此捉弄自己吧。

  察覺到少女的不自在,三鮮便也沒有繼續戲弄她,只有嘴角的弧度越發加深彰顯出他的好心情。「對了,你剛才說了『你需要我』……是吧?是什麼事情,讓你對我這麼念念不忘啊?」

  「啊對,我想讓你幫忙!」說到她的逃脫計畫,虎丸便來了精神,閃爍著期盼的雙眼巴巴的望向他:「阿喻,你把我從這裡偷出去吧!」

  「你讓我把你給……偷出去?你是認真的?」三鮮略顯詫異的挑了挑眉,起身走到虎丸的眼前,微微彎下腰,面露驚奇的注視著她。「雖然我非常的樂意把空桑的少主這個稀世珍寶給偷走,但是為什麼呢?」

  虎丸端起那碗色香味皆不具全的中藥,那大概是空桑這個「美食福地」裡最難以下嚥的食物了。「就是這個,把我逼走的。要碼你幫我喝了,要碼你帶我出去,二選一。」

  聞言,三鮮錯愕地盯著中藥看了一會,隨後爆發出一陣大笑——無聲的,他可沒笨到會做出引起門外德州的注意這種偷雞不著蝕把米的事情。而虎丸看著笑的前仰後合、不能自己的樣子,頓時覺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忍不住抬腳踹了對方一下,自然是被對方靈巧的閃開了。

  「為了不吃藥,你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真是太有意思了!」三鮮咧嘴一笑,「倒也不是不能把你弄出來——但是,你什麼都不付出,就想讓我幫你的忙嗎?親愛的空桑少主,可愛的小助手~」

  知道對方會問自己要酬勞,早有準備的虎丸微微一笑,如此說道:「你說,假如我現在大喊『三鮮潛入我的房間把我的東西偷走了』,會怎麼樣?」

  「就算我什麼都沒偷?」三鮮雙手交疊在胸前,揚眉。

  「我說有就有,你看到時候大家會信誰?」虎丸略帶得意的說。

  這分明就是胡攪蠻纏,三鮮明白她沒有要和自己講道理的意思,顯然虎丸知道「道理」是說服不了他的。雖然他可以乾脆轉身就一走了之,可他還是放不下面前的少女,想要寵溺她所有的任性,想要偷給她所有她想要的東西。再說了,這麼久沒見,他也確實想再和她多待一會,畢竟也不曉得她這回離開後何時會再見。

  「真是個虧本買賣,竟然還強買強賣,黑心商家。」三鮮輕笑著,一邊伸手扛起沒有半點心理準備的虎丸。「我答應你的要求!但是我想了想,我這樣太虧了不是?所以我決定,多偷走你幾天~」

  「哈?」

  虎丸聽見對方這番說詞,頓時訝異的瞪大了雙眼。然而不等她出聲抗議,便見三鮮變出了小型滑翔翼,而當那些動靜把外頭的德州和其他食魂引過來時,只看見了早已遠去的兩人,以及留在房間裡的紙條。那並不是預告信,而是一封通知書:「千面之影,前來取走空桑的珍寶!」

  幾人捏著那小小的紙片,幾乎憤怒的要將其撕成碎片。

  「三鮮脫骨魚——!」

  食魂們憤怒的聲音,以及三鮮愉快的笑聲,劃破了寧靜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