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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如何与前男友彻底分手?
JiuwanShi
Summary:
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现代AU,从情感板块忽然转清凉版块。论坛体+正文

Work Text:
论坛体混正文。一个聊着聊着忽然从情感版转清凉版的走向。
是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现代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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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体】如何与前男友彻底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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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说这里可以交流情感问题,所以想请各位提建议。
我的前男友,简称S,我昨天晚上和他分手了。
说是分手也不对,应该说是我单方面的逃跑。
他昨天出差,我连夜收拾好了行李,给他留了一张单方面分手的字条,也发了短信,就搬出来了。我的朋友T给我提供了一个可以暂住的房间。
我知道这样很懦弱。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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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是女孩子,我是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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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觉得需要求助的是,他应该看到分手短信了,但他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联系我。
是的。我提了分手,但我现在还在盯着手机,我在等他的判决。
这样确实可笑。“逃避无济于事,C。”T是这么劝说的,可是我现在完全没有直面他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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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能并不理解,S并不会是因为我的不辞而别而大受打击,不敢联系我的人。
这个男人,绝对超出你们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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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S是一年前认识的。应该算我一见钟情?总之,他是我完全不敢想象能触碰到的人,我本来以为我只会一直仰望他。他是那种千万人中,能被一眼看见,而且目光难以移开的耀眼存在。相貌,气质,身材,无论是哪一方面都出尘绝俗,鹤立鸡群。如果你是有神论者,那他的存在可以证实你的信仰。如果你是无神论者,那也会不由惊叹,基因密码的排列组合,竟然能诞生这样的奇迹。
而且,不仅是他的相貌出色。容貌比起他的才能来说,完全只是不值一提的优点。在我和他同居的这一年里,我从未见过他为任何事烦恼,他永远运筹帷幄,能够以强有力的才能与智慧打破一切困难障碍,不会出现任何迷茫彷徨。他在追求我时,我一度以为产生了幻觉——这很荒谬,我难以理解。他为什么会从云端低下头,去看到渺小的,自卑的,幼弱的我?
但S的意志坚定不移。我在他面前毫无抗争之力,自制力还不如纸做的堤坝。一年前,我答应了他的追求,和他住在了一起。
我妈妈曾经说我适合年长的,能够指引我的恋人。我想他正是这样的人,完美无缺。
因为太过美满,所以我很害怕,又怕梦醒,又怕梦真。但他告诉我,我不用担心任何事,我只需要爱他,依赖他,他会是我的everything,一切。
我以为这是告白。但是,这正是我要分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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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们之间没有存在第三人,这无关出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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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劝我复合了,也不要再问为什么我分手了还能对他赞不绝口。
S的优点并不会因为我和他分手而消失,他的外貌和才能依然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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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喜欢说我是他的,“人偶”。不是那种开玩笑的语气,是他真的这么觉得。他说这句话时,郑重得像要掏戒指。我曾经去反驳他,我说我不是任何人的东西。他被我反驳了,但他不会为我的话而生气。他会露出微笑,就是那种看不听话的孩子,或者连人都不算,只是在看宠物,或者一个物件的笑容,很温柔体贴,但是很可怕。他会重复强调:“不,你是我的人偶。”
这样的对话出现了好几次,他的心意从来没有改过。从那时候起,我觉得他其实并没有在乎我的感受。他会给我买衣服,一整套一整套的,包括女装。即使我明确地说不想,他也总有办法让我穿上。
他总说我其实心里很想,只是不承认。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他知道,我真的不想穿女装,也不想做一个供他把玩的人偶?
但同时,他需要的不是我的温顺服从。刚同居时,我受宠若惊,我仰慕他,尊敬他,他说什么我都愿意听他的。但是他一直在试探我的底线,对我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更多的时候是直接上手。我尽量满足他,但是……总之,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狠狠咬了他一口,咬出了血。他破了相,但居然露出了更兴奋的表情,后来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法下床。
这样的恶性事件愈演愈烈,我每晚面临酷刑,满身伤口。他在事后会为我疗伤,会叫我“好孩子”,哄我睡觉,但当时绝对不会留手。他喜欢看我痛哭,反抗,挣扎,喜欢让我疼痛。当我拒绝时,他会更高兴。
我曾经对他举起刀,试图威胁他,可他竟然对我张开双臂,说他“期待我赠予他的死亡”。我当时吓得扔了刀,他一脸遗憾。我不想成为杀人犯,我感觉和他在一起,我迟早要疯掉。就是在那天,我决定和他分手了。
可是我无法对他开口。我知道这是逃避,可我并没有当面对他说分手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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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知道我决定分手后,虽然没有什么过激评价,但她明显松了一口气。她说:“C,之前我们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你自从和S在一起后,和我们很长时间都不接触了。”
有吗?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真的是这样的。在我不知不觉中,S逐渐占满了我的生活。一直到现在,我依然……满脑子都是他。
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希望这只是错觉。
我该如何更彻底地摆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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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过去了。他依然没有给我打电话。我想,也许我对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我总看着手机的样子,一定很像个傻瓜。
我找到了一份工作,运送快递。如果有需求,可以拨打这个号码:xxxxxxx,或者在这个楼里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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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强调一遍。不会复合。N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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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一个星期了,依然没有电话。
但是我怀疑前男友S,在跟踪我。
我下班时路过朋友A的店铺,只是偶然看了一眼,却发现玻璃窗格照出来的影子里,有个人站在街角远远看着我。
当时快日落了,我看不清他的脸,但看得到一头纯银一般的长发。
S有一头非常美丽的银发,很长,像月光。在我与他交往的那一年里,我经常不由自主被它夺去目光。世上不可能有人有和S一样美丽的银长发了,绝对不可能。
那一定就是他。
我不敢回头和他对上,但又不敢停留太久,让他发现我已经发现了他。这几天我睡得不是很好,偏头痛,那时忽然发作,我几乎站不直,就撑住了橱窗,想歇一会儿。朋友A走出来,问我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助。
感谢她的好意,但我并不需要。就这么短短几秒内,那个人就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问了A,A说那里是死巷口,一般没有行人。
我一定是累过头了。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但是,有些事不注意就不会发现它的存在,一旦注意了以后,就到处都是他。我看到他经常出现在拐角,或者在路对面,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是总能看到他的银发,或者风衣的一个角,或者听到他的脚步声。
我感觉我在发疯……但我知道,他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现实,他确实在跟踪我。
各位,怎么才能摆脱前男友?
———TBC———
克劳德知道自己的决定做得仓促而狼狈,像在战场上丢盔卸甲的逃兵,连正面交锋都不敢,这并不算一场体面的分手。这个房间狭窄阴暗,属于贫民窟,但地理位置离萨菲罗斯的豪宅足够远,萨菲罗斯很难找到他,而蒂法绝不会出卖他,所以短期内,克劳德安全了。床铺有点发霉,窗户不太透光。蒂法其实一开始建议他住酒店,但克劳德囊中羞涩,拒绝了这个提议。离开了萨菲罗斯,他重新一文不名,成了居无定所的无产阶级。他的脸庞微微发烧,但天性使然,反而做出对酒店不屑一顾的神色——蒂法一定明白了什么,她石榴石一般的美丽大眼睛里流露出理解的温柔神色,安抚着不知前路的迷茫陆行鸟:“没关系的,克劳德,先搬出来再说。我这里有空房间,很便宜。”
蒂法匆匆忙忙赶来帮他搬家,半夜给他物色房间,不太可能再深夜留下来做知心姐姐。她临走前给克劳德指了一个论坛,借给他电脑,教会他怎么发帖。克劳德点开学习了一番,发现这个论坛以两性交友为主,气氛总体和谐而热烈,有很多友善的网友在解答情感难题。克劳德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他也并不习惯将自己的心声吐露。但或许是他今晚的决定做得太过决绝,像是一场骤然而至的地震,轰然砸下,死伤无数。而现在到了余震绵绵的时候,萨菲罗斯却毫无反应,反而让人感觉其中蕴含着无法排解,不可名状,令人胆寒的意味,克劳德还是注册了一个账号,他的帖子很快得到了不少人的回复。有人建议他换手机号,搬到别的城市去,有人质疑他的真假,还有人隔着屏幕,对萨菲罗斯向往不已,甚至认为萨菲罗斯是个温柔的好男友,他只是太爱克劳德了。
克劳德认真记下网友们的建议,并忍住了嘲讽最后隔空花痴萨菲罗斯的回复的冲动。
他的目光忽然凝住。
他从电脑屏幕的反光里,看到了一道影子。
是一道高大的身影,长发微扬,衣角拂动。
太过熟悉了。克劳德背后忽然一冷。他耳边有风,仿佛是那个男人的气息,如他们还在交往一般地舔舐着他的耳垂。
不能回头。
脑中有一个预感。
不,他必须回头。
另一个声音说。
短短三秒钟内,克劳德背后发麻,额角微微出汗。最终,他僵硬地转头去看。
并不是他的前男友。
原来是蒂法临走前开了窗户通风。窗帘飘动,窗外树影婆娑。月光,灯光,共同勾勒出了一个似人非人的模糊影子。
太过紧张,容易方寸大乱。一颗心缓缓落下,克劳德舒了一口气,将电脑合上,关上了窗。
他合衣躺在床上,思考着明天的工作与本月的房租。床铺上有一点好久没收拾过的霉味,但却给了克劳德这一年里一直欠缺的安全感。他闭上双眼,埋进枕头,逐渐睡去。
——————
“克劳德,这束花要送到城西去,地址我写给你。”
爱丽丝挑选着手中的花朵。洁白纯贞的百合,粉色落新妇,冷绿色的尤加利,搭配少量淡蓝满天星,清新靓丽,非常有少女感。她仔细调整了一下花材,洒上代表新鲜的水珠,麻利地包好,递给克劳德。爱丽丝开了一家花店,每天需要给她的客户搭配好正当时令的切花,并送货上门——这是时下略有闲钱的家庭流行的小奢侈。爱丽丝的花比别人家的都更为鲜艳美丽,固定客户的订单足以支撑这家开在市中心的花店的房租与日常开销,也足够她雇佣克劳德做一个送花的快递员。
这一天很平静,那家主妇为俊秀送花小伙子的上门服务而多给了不少小费。一切顺利,直到夕阳西下时分。
克劳德带着一身花香,将回到花店结算账目日薪。玻璃橱窗透亮,一束束鲜花摆放整齐,他偶然一瞥,忽然僵住了。
爱丽丝正在整理花束,正和他打了个隔着一层玻璃的照面。克劳德是在看着她吗?不,他的眼神已经失焦。那种茫然与惊诧,她从未见过。
克劳德身躯僵硬了许久,猛然撑住额头。他在爱丽丝关心的询问中清醒,回身向街道对面望去。那里并无人迹。克劳德带着狐疑走了过去,站在街角茫然四顾。他对跟过来的爱丽丝问:“你见到他了吗?”
“谁?”
“一个……”克劳德抿了抿嘴唇:“一个银头发的高大的男人,很美。”
爱丽丝迟疑着摇了摇头:“克劳德,这个街角对着的巷口是死巷。如果真有人曾站在那里,他不可能从别的地方离开。”
——那或许是你看错了。爱丽丝言下之意是这么明显。克劳德摇摇头……爱丽丝追问了什么,他都不再回答,只是苦笑了一声,离开了这里。
——————
一旦发现了有人跟踪,那就不会只是一次。克劳德着意观察,在不同的地方,窥测到了萨菲罗斯的行踪。
从爱丽丝的花店街角开始。下一次出现在第七天堂。坐在克劳德邻桌的酒客,似有若无含笑笃定的一瞥,那双莹绿的眼眸与银色的长发,让克劳德手中的玻璃酒杯砰然落地,碎成齑粉。但等他追出去时,那个酒客已经不见了。而留给蒂法的账单上写着毫不相干的客人名字。
再一次则出现在他送快递的路上,再一次又在克劳德买便当的便利店窗外。克劳德愈发不安,他的碧蓝眼珠上染上了血丝,眼下也有了乌青——萨菲罗斯在一步步地接近他。从他工作的地点,一步步如水银侵蚀,无数个不期而遇,萨菲罗斯运筹帷幄,掌握了他的作息,每次都是施施然出现,含笑不语,只深深凝视着他,流露出温柔宠溺的神色,像是在看最珍爱的“人偶”,欣赏他的恐慌,享受着猫捕鼠的乐趣——他出现得愈发频繁,也离克劳德的住处越来越近了。
如果真让萨菲罗斯发现他的住处,会发生什么?克劳德不敢再想下去。
在这样的躲藏与跟踪中,克劳德甚至在想,或许萨菲罗斯无处不在。他现在也正在克劳德的身边,就是此刻,正笑着看着他,像潜伏林间,伺机捕鸟的蛇类。
“所以……克劳德,你在听我说话吗?”
克劳德回过神,眼前正是棕发少女充满担忧的秀丽脸庞。克劳德猛地向后一缩,他走神了。爱丽丝柔和的双眼盛满担忧:“几天了,克劳德,到底发生了什么?”
克劳德摇了摇头:“没什么。”他嗓子喑哑,许久没有睡个好觉。爱丽丝满脸怀疑:“你看上去像刚杀了一个人!我刚才对你说了什么?重复一遍,克劳德。”
克劳德为之语塞,索性沉默不语,他那双碧蓝的眼睛流露出不安而痛苦的神色,颇为委屈。爱丽丝气鼓鼓地看着他,嘀咕道:“我就知道你没听进去……”到了末了,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克劳德自己或许没有察觉到,但在爱丽丝看来,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虽然碧蓝眼睛依然美丽,但却总是四处不安地打量着,寻觅着不可知的存在,周而复始,惶惶不安。他实在是被吓坏了。
爱丽丝说:“今天订单有些少,克劳德,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俯身从花桶里取出一枝色调柔美的紫色花朵,将它插在金发少年的胸口:“一切都过去了,克劳德。现在你要对自己好一些。”
纤小的花瓣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爱丽丝向他解释:“这是薰衣草,可以舒缓神经。克劳德,你试着把它放在枕下再睡,也许可以做一个香喷喷的好梦哦。”克劳德有些怔愣,刚要张口,棕发女孩立刻提前一步截断他,抢先道:“免费的!”
她这么认真地逗趣,克劳德终于勉强露出一点笑容。他摸了摸胸前的薰衣草,对爱丽丝点点头:“谢谢,我很喜欢。”
芬芳的香气萦绕在克劳德的鼻端,淡紫色的花朵微微摇曳。
克劳德脸色刚刚略好了一些,忽然他又一次绷紧了肌肉。
那种冰冷的被注视感又来了。而这次,他似乎听到了萨菲罗斯轻蔑不屑的一声轻哼。
“可悲啊,克劳德。”
他如有所感,如坠冰窟,猛地朝窗外看去。他的手指剧烈颤抖,撑住窗户,额角青筋凸起。
少年的齿缝间嘶嘶地漏出他前男友的名字,声音逐渐变大。
“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你在那里吗?”
克劳德睁大眼睛,近乎痛恨地喊出那个名字。
银发绿眼,拥有炫目到近乎妖异的俊美面孔的男子……克劳德已经听不到爱丽丝叫他的声音了。萨菲罗斯的身影是这么清晰,那是一道神降的意旨。他在诱引他的情绪。克劳德挣脱了爱丽丝试图安抚他的臂弯,跨上摩托。他必须逃离萨菲罗斯。
或许这是另一种接近。
在飞驰的摩托车的后视镜中,他见到了萨菲罗斯。
那只是一缕飞扬的银发。
克劳德一开始很奇怪,那些闪闪发光的,遮挡了他的后视镜一角的银丝是什么。但很快他明白了,绸缎一般的银发在闪闪发光,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明明是大白天,克劳德却觉得背后一股寒气上涌。他多踩了一脚油门,车速飙升,那头银发跃出了他的视线。可只要他车速略降,后视镜中,那银色的闪光又会出现,不远不近地尾缀,像一匹猎豹在游刃有余地狩猎,等待着猎物精疲力尽,不得不放慢脚步的时分。
克劳德口舌发干。仪表盘上指针急转,车速上到了120,在路上只留一道烟尘。不该如此,但克劳德碧蓝的眼珠,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后视镜里,似有若无,时不时出现的一角银发,他无法做到全心全意地看前方的路况。虽然见不到萨菲罗斯的面容,但克劳德已被恐惧支配到一团混乱的大脑里,一直回荡着他低沉的笑声,听到前男友冷酷而隐含戏谑的宣告。
“好孩子,玩够了就快一点回家。”
不能回头。
不能刹车。
不要多看。
心脏砰砰乱跳,轮胎震颤抖动,发动机轰鸣作响,汽油在飞速耗尽。克劳德的手掌上全是细密的汗水,打滑到无法控制车速。就在他经过一个路口时,是红灯急闪。穿过马路的行人只有一位,步履轻快优雅,来不及避让——
行人转过头来,他有一头银发,有一双绿眼,看不清面容,但仿佛是在对克劳德微笑。
过激的恐惧令克劳德骨髓麻木,血液结冰。他本该急踩刹车,但就是那一瞬,脑中忽然诞生了另一个急切而疯狂的想法,像一道幽暗的火焰,腾腾燃烧。
杀了他。
撞死他。
超速的摩托本来已近乎失控,这念头只是一闪,车轮便维持原速,碾过了那具身体。
终于,可以再也不用见到他了。
克劳德剧烈喘息着,踩下刹车,疯狂的念头在脑中盘旋。杀了他?或是没有?后知后觉的,一些其他情绪慢慢涌上身体,并非后悔,而是大病初愈一般的脱力,背后一片冰凉。
他下车去查看现场。
只是一瞥之下,他神魂震荡。
空无一物。并无丝毫痕迹残留。
这不过是幻梦一场。
“克劳德。”
银发绿眼的俊美男子正站在克劳德临时租住的房间门口,捧着一束花。
他面带微笑,看上去温柔极了。
克劳德仰头看着萨菲罗斯。这样耀目无瑕的面孔,正如初见时一般完美无缺。不,太过完美了,竟然让他产生了轻微的不适感——美到极致,便是非人,那已近乎可憎。
“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听到自己的嗓音沙哑,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沙,或已锈化成了久未保养的摩托车发动机零件。
萨菲罗斯为他的拒绝微微皱眉,垂下眼帘。他的表情竟然是该死的落寞:“我想,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需要解开,”他的目光落在克劳德胸前的薰衣草上,不做评价,却轻轻伸手摘去了花枝,随手扔在地上,转而将自己手中的捧花送上。那也是一满捧的淡紫薰衣草,纤长秀美,芳香浓郁——萨菲罗斯还在补充:“克劳德,你说过喜欢它。”
克劳德听到自己脑中一根弦断裂的声音。他并未退开,而是和顺地接过了捧花。
“是的,我很喜欢。”
他打开了房间的门,侧过身体,让萨菲罗斯走了进去。
——————
Done.
——————
克劳德敲下这四个字母,平静地合上电脑。他美丽的前男友正倒在浴缸里,血液缓缓流出身体,沾染上银长发,十分遗憾,看起来斑斑驳驳,没那么干净了。
杀死一个成年男人并没有想象的难,杀死一个幻影,则更加简单。克劳德惊异于这次幻像的真实,但又为方才刀锋插入人体时,复仇发泄带来的痛快而回味不已,这协奏曲的尾音,烈酒的后味,在他脑中轰轰回响。
萨菲罗斯并不挣扎,也不曾反抗。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只是微笑着,宠溺地拥抱了克劳德。他确实是完美的,这死后的面容依然栩栩如生。眼眸微张,唇间含笑,这个头颅,像古代魔物一般动人心魄。
流血停止了。
克劳德擦了一把满脸血迹,将那束薰衣草放在枕下。清柔的花香取代了霉味,带给了克劳德一份新的安全感。他闭上双眼,埋进枕头,安心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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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如何与前男友完美复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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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给我男朋友的热心建议。事实上,我和他的相处十分甜蜜,只是有一些很小的矛盾需要解决,而矛盾的根源在于沟通不畅,所以我想和他再有个当面交流的机会。
我仔细看了他发的帖子。有这么几点,我需要解释一下。
其一,我的爱人说他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喜欢他,觉得自己渺小而幼弱。他唯一说对的只有他太过自卑。我不会以貌取人,但我并不缺对人类的审美,我可爱的小陆行鸟的外貌在大众审美观中,绝对属于顶尖的那一波。他觉得我让他穿女装很勉强,但事实上,如果你们能看到他的女装照,你们也会觉得很合适。灿烂的金发,碧蓝的眼睛,和我相比过于纤巧的身材,当他穿着各式各样的裙子,有些害羞地提着裙摆时,他就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让人想永久收藏的绝品人偶。面对美,画家会想描绘入微,诗人会吟咏歌颂,而我只想把人类文明中那些绮丽而纤妙的装饰,全部奉献在他的脚下。
其二,比他的外貌更优秀的是他的心灵。他是很内向的好孩子,特别乖巧,在面对烦恼时,想到的不是麻烦别人,而是先躲藏起来,自行消化痛苦和忧伤。那么作为他的男朋友,我宁愿他的脾气坏一些,对我发作,而不是憋在心里,默默忍受,这又有什么不对?作为一对情侣,我想更多更深地牵引他的感情,想让他更多的目光投注在我的身上,这又有什么奇怪的?我看到他说,他觉得我期待他赠予的死亡,很可怕。事实上,曾有一位同事对我念诗,说死与爱等价。如果我的小人偶对我起了杀心,那正说明他爱我至深。既然如此,有何不可?
我原本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来缓解一下他的恐慌情绪的,但是没想到,他先连夜逃跑了。
我认为这不是分手,这只是我们的恋爱生活中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波折。我看了他要求分手的短信,他很害怕,所以我并没有打电话给他。我的小陆行鸟看到我的号码,一定会挂断,这不是个高效的沟通方式。我想有个当面告白,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在别人的店里打工,但明显还在思念着我,他和别人说话时,也会到处找我的踪迹。很好,他想见我,他还爱着我。
别人送了他一枝花,他就笑了,还说喜欢。作为他的正牌男友,我带了一大捧同样的鲜花。我做好了准备,无论是他生气,还是伤心,我都会和他好好交流,化解矛盾。即使他杀了我,为了让他消气,那也是甘之如饴,荣幸之至。
但是我的人偶,他是那么爱我,他平静地接过了花,说他很喜欢,还让我进了房间,我们度过了和平愉快的一个晚上。
我并不是来炫耀的,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的小陆行鸟实在惹人爱怜。
我想请教各位的是,怎么样才能沟通更顺利?我想以一种更深刻的方式,和他再结合(Reunion),不希望下次还有这样的分别时刻了。
他让我完整,他会是我的一切,正如我是他的一切一般。我所有未来的可能性都有他,他所有的未来也都会有我的存在。我们会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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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的回复。我会尽快解决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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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菲罗斯的面孔从黑暗中逐渐显现,眼瞳狭长,在黑暗中如幽绿的鬼火。
克劳德身躯沉重,被埋在了泥土矿石中一般,四肢无力,只有头脑思维仍是清晰的。萨菲罗斯的面容近在咫尺,银发如海藻缠绕,织成细密的网络,克劳德难以呼吸。
甜蜜的,温柔的前男友的嗓音,含着笑意,像世界上最称职的男友一般,在耳边轻声呢喃。
克劳德捂住耳朵,不想再去听那催眠曲。可随后,他的手被轻易地扳开。“好孩子。”萨菲罗斯对他轻慢地吐息,克劳德在恍惚间听到了蛇信作响:“你在思念我。你会回归我。”
萨菲罗斯什么也没有多做。他只是低语着,喉音低哑,哄着克劳德沉沉熟眠。
克劳德忽然睁开双眼。薰衣草淡雅的香气渗入黑甜乡中,金黄色的阳光从窗外照在床上,他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双眼。
头不再疼痛,思绪从未如此清明,让他轻轻舒叹了一声。
是安稳的沉眠。
然后,那些昨天断断续续的回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来复合的前男友。倒在浴缸里的尸首,被血污弄得肮脏不堪的银长发,濒死前的拥抱,还有美丽的头颅。
克劳德忽然脸色煞白。
强烈而恐怖的地震余波终于降临。
克劳德不相信神明,但在那一刻,金发少年踉踉跄跄地撞进浴室,脑中轰轰作响。他过于清醒,脑中充塞着一切有名未名的神们,不拘一切地混乱念诵着他不甚了解的一切神祇。
“是梦,拜托了,那只是一个噩梦,是逼真的噩梦而已……”
但温暖的阳光照亮一切。
浴室满墙溅满了已经凝固的血迹,一具——或者应该说是几块——大致看得出形状的男尸倒在浴缸里。鲜血污渍让风衣里的白衬衫变得黑红交加,美丽的月光一般的长发也沾染了凝固的血块。
他杀人了。
克劳德脑中轰鸣作响,踉跄倒退了两步。鞋底黏黏的,触感不对,他恍恍惚惚抬起脚,脚下糊了一层半凝固的血液,随着他抬脚的动作,拉出几道暗红色的丝。被血糊了一层的地板上,掉着凶器厨刀,刀柄上杂乱印着许多沾血的握刀痕迹,还带着指纹。凶手看上去太过激动了,以至于手印纷纷变形,是用了非常凶蛮的力气。
克劳德缓缓捡起了它。手印和他握刀的姿势手别无二致,完全吻合。
他杀人了。
他真的杀死了试图来复合的前男友。
尸首已不完全,那颗头颅几乎与颈椎脱离。但萨菲罗斯仿佛毫无痛苦。那双翡翠一般的幽绿猫瞳半张半阖,依然如生前那般动人心魄,嘴角微微上翘,弧度优美。那是一个神秘的,愉悦的,仿佛通晓永生秘密一般的微笑。
克劳德呆滞的蓝色双眼触电般地收回。大梦初醒一般,他丢掉手中的刀。他后知后觉,脸上有一些奇怪的,什么液体干掉了的东西,糊在脸上,不太舒服。镜子就在他背后,但他已不敢转头。
他害怕一切镜面,一切反光之物。那里也许就有一个笑着看着他的萨菲罗斯,想来复合的前男友。
克劳德用力搓了一下脸部。满手的血痂,他终于回想起,昨晚是怎样平淡地随手抹了一把脸,便丢下这个血肉地狱一般的浴室,安心睡着的。
“啊啊啊啊——!!!!”他发出了可怕的惨叫声。
——————
尸体被处理掉了。
克劳德已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满头白发的温柔老太太,笑闹着追逐嬉戏的孩童,喁喁私语的情侣们,在明艳的阳光下各做各的事,各有各的路。有人匆匆忙忙与克劳德擦肩而过,也有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不甚明显的一眼,却让克劳德顿时浑身紧绷。他脸上的血擦干净了吗?他背着一个麻袋,看上去是不是行踪可疑,十分奇怪?
终于有人上来问他:“需要帮忙吗?”
克劳德退后几步,慌乱地连连摇头。对方问:“你看上去真的很累……”
“和你无关。”克劳德抿住嘴唇。得到了这么冷漠的回复后,对方也不想多管闲事,便摇摇头,又让开了。克劳德急匆匆地放快了脚步。贫民窟治安极差,警察只做例行巡逻,废弃空地也很多,要处理几袋子骨肉并不难,这一路出乎意料地相当顺利,并没有人多问他背了什么东西。
只是那个头颅太过美丽。
克劳德将他——或者是它,取了出来,仔细端详。
他在临出发前将萨菲罗斯的银发洗净了。真是非常奇怪而没有必要的举动,但克劳德还是做了。在他心中,萨菲罗斯应该总是洁净而美丽的。
银发如生前一般,如绸缎,如月光。一年前,当他刚投身于萨菲罗斯怀中时,他羞不可抑,紧紧闭着眼,任由对方的唇齿手指在自己的身上逡巡探寻。
疼痛与酸胀如影随形,是一枚青涩的果子,在挤攥中滴滴答答地流出最初的汁液,供人品噬。“啊……克劳德,看着我。”他在这样一次又一次低沉的引诱中终于睁开了眼,那时银色的丝网纷披落下……萨菲罗斯,唇角勾起的萨菲罗斯。即使是死亡,也无损于他的耀目光辉。嘴唇略有缺血苍白,但依然充满魅力,引人亲吻。
克劳德猛然回过神。
萨菲罗斯的头颅被他深埋进了地里。
——————
浴缸被擦洗干净,浴室也被整个冲了一遍,在电话响起之前,一切都似乎恢复了正常。
爱丽丝在电话里关心他:“克劳德,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不来花店了?要休息吗?”
克劳德想起来了,他忙完这一切,忘了和爱丽丝请假,他依然要去爱丽丝的花店打工。房间基本恢复原样,克劳德不想再待在这里,便隔着电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爱丽丝依然活泼娇俏,理着花束对克劳德微笑:“昨晚睡得好吗?”
克劳德看着她毫无阴霾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爱丽丝的笑容渐渐收起,将脸探过来,仔细端详他的面孔。
和以往不同,克劳德面对她澄澈的双眼,忽然开始心慌气短。是他的头发还未洗净吗?或者是他脸上还有血污?他猛地退了一步,爱丽丝发出不满的声音:“啊,好过分,克劳德……”她试着去握住克劳德的手:“你脸色苍白,又发生了什么?”
“……不要碰我。”
克劳德的脑海中浮现出方才捧住萨菲罗斯头颅的片段,指缝甲缝间仿佛还有黏稠的血液糊,握住花束时,仿佛还有昨晚握住刀锋的触感,他昨晚疯狂的,想要杀人的欲念,也依然蛰伏在脑中。他到底做了什么事?他的手上满沾血腥,放出了一头凶恶的猛兽。
在纯净无辜的花店店主面前,就像黑暗骤然暴露在阳光下一般,忽然一切罪恶无所遁形。
强烈的自我厌弃感油然而生。
爱丽丝急急地追问他:“是他又纠缠你了?是那个……你的前男友?你要搬家吗?我和蒂法来帮你……”
克劳德一步步后退。阳光透过花店的玻璃窗,花束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姹紫嫣红,娇艳动人,而爱丽丝的瞳孔是这么清澈透明。他已沾染了人命,他杀人,分尸,处理掉了尸体。
如果世界是一局游戏,玩家可以杀人如麻;抑或是战争年代,士兵们在战场上可以合法屠杀。杀人者也许可以心安理得,但在一个和平的现代人类社会稳定运行的道德准则里,残杀同类是底线,而他已打破了这一切。
法律与道德,双重的枷锁将永远束缚他,鞭笞他。
他已是个杀人犯。
他再也无法融入这个社会了。
克劳德突兀而茫然地微笑了一下,随后毫不留恋,转身出了花店,
“克劳德……克劳德!”爱丽丝急促地呼唤着他,试图去挽留他,安慰他。她追出了门外。克劳德只是来上班,为什么他会露出那样后知后觉痛楚的,封闭上锁一般的神色?
她的泪水从眼眶中不自觉地涌出,心中涌起了一道朦胧而阴暗的预感。克劳德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七天堂外,巴雷特正和他的小女儿嬉戏。女孩天真明媚的娇语,让饱经风霜的彪形大汉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他将小女儿抱得高高的,逗得她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天真笑声。
克劳德站在暗处看着这一幕,表情慢慢变得柔和。
随即,他去了警局,投案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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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窟的警察原本打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漫不经心地做着笔录,但在听到克劳德坦承自己杀的人是他的前男友,来自富人区时,猛地坐正了身体。
“死刑,或者无期。”克劳德并不了解法律会怎么判,但面对囹圄之灾,他心中反而一片坦然,平静顺从到了让警察狐疑的地步。杀人现场已经清理过了,但证据必然存在。
他打开门,示意警察进来。
警察们打开电筒,仔细地观察着浴室每一块地板上的缝隙——贫民窟并没有足够精密的刑侦手段。克劳德将凶器厨刀也递给了他们,然后指向墙壁,浴缸,任何一个他记得曾经溅过血的地方,逐一介绍后,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埋下头颅。警察们在地板上洒上化学试剂,观察荧光,渐渐露出困惑的,茫然的表情。其中有一位脾气暴躁一些的,直起身来,愤怒地朝克劳德大声吼叫:“不要开这种玩笑!让我们白跑一趟,这里一滴血都没有!”
金发碧眼的美貌少年猛然抬起头,齿关格格打颤:“不,不可能……”他说:“就是昨天,我在这里杀了萨菲罗斯……”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个证据:“我带走了他的头,埋在了别的地方。”
警察们用力推起他:“去带路!”
克劳德站起身。他背后的阴风又来了,被窥视着,含笑目注着,仿佛摆脱不了主人操纵的傀儡,他猛然回头,在逐渐闭紧的门缝间看到了一双闪闪发光的萤绿眼睛……银色的长发,含笑的嘴唇。幻影转瞬即逝,他呼吸猛然一窒,打了个寒颤。
他在警察注视下挖开泥土。闪闪的银发重新露出来,睫毛低低垂下。那是一颗多么美丽的头颅……克劳德将它捧起,为它轻轻拂去尘土。
警察们面面相觑。那个暴躁的警察说:“小子,你到底挖出了什么?空气?”
克劳德如坠冰窟。他大声问道:“你们看不见他吗?”
警察们对那个耀眼的头颅视而不见。他们怜悯而轻蔑地说:“一个疯子!”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便离开了他。
克劳德的耳边开始轰响,是萨菲罗斯的笑声。萨菲罗斯一直在追逐着他……克劳德猛然跑回了他的房间,他的案发现场。那里一切如故,而床头……床头边矮小的柜子上,赫然端端正正安放着一个美丽的头颅。那是萨菲罗斯,他已经回归,银发无暇,绿眼闪耀,唇角带着永生不死的神秘笑意,他在诱人亲吻。
克劳德背后凉意森森,他的思维开始控制不住,变得混沌。一直以来,他到底在爱着什么东西?那是魔物,怪物,还是说,一切只是因为他已疯狂?他眼前的一切,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恍惚间,萨菲罗斯的头颅在对他轻声细语:“好孩子,你已不容于人类社会。我们注定与凡人不一样。”
“不!”克劳德大声反抗,泪水滴落,他的脑袋像是要炸裂:“……我不会与你在一起……”
萨菲罗斯遗憾地微微叹气,不再说话。克劳德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重新拿出了厨刀。
他果决地割开了手腕。
在一切化为黑暗之前,他听到了有人一脚踢开房门,急匆匆叫着他的名字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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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告诉我你情况不对,让我来看看你,”黑发女孩让克劳德枕在自己的膝上,替他包扎好伤口。“可怜的克劳德,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克劳德试图从她膝上挣起,他许久不和人这么亲近了,可蒂法力气太大了,十分强硬地又把他按了回去:“很痛吧?不要起身,再流血怎么办?”
“蒂法……”克劳德睁大一双澄蓝色的双目,近乎无神地与她关切的目光相对:“我的床边有什么?你看得到他吗?”
蒂法转头看了看,摇摇头,微笑道:“什么也没有。”
克劳德沉默地闭上双眼。
蒂法轻轻抚触着他头部的穴道,动作轻柔温和,缓解了他的不适:“不过我相信克劳德,你说有什么,那就是有什么。”
“无论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克劳德。”
她的按摩轻重适中,如有魔力。克劳德眼皮渐渐发沉:“我杀了萨菲罗斯,也可能没有。”
女孩的动作并未停顿:“哦。那你想杀他吗?”
在许久的沉默后,少年喉间吐出一个微弱的,拒绝的声音。但他侧过脸去,躲开女孩的视线。蒂法伸出一只手,轻轻蒙住他的双眼。
“克劳德,说吧。”
手掌遮住了他的眼帘,他不必去面对任何人,不用去面对任何伤害。暴风雨中静谧温馨的小屋一般,克劳德渐渐平静下来,不再试图挣脱这个膝枕。轻柔的指节按过他的额角,他在被人安抚和保护。
“他一直在我身边,我知道的,他会一直跟着我。”
细密的长发垂下,落在他的耳边,有些痒,克劳德用手拂开,他的肌肉慢慢放松了。他并不擅长多言,无数言语,最后全都横在喉间:“蒂法,我想离开这里。”
“啊。”
拥有一头黑长直的美貌女孩轻声道:“这样,你就能摆脱他了吗?”
掌下微微湿润了,那一定是一双茫然无措的,带着水汽的碧蓝双眼。
让克劳德枕在膝间,为他按摩的人俯下身,温柔,和善而隐秘地在他耳边低语:“永远不会啊,克劳德。”
那些被克劳德拂开的长发,全是如月光一般,如罗网笼罩的银发。
娇小的陆行鸟,他僵硬到连逃跑都不会了。萨菲罗斯继续向下愉快地捏揉穴道,替他的男朋友做些温柔体贴的服务,轻重适中。只要他不拿开蒙眼的手,克劳德便似乎还能自欺欺人——多么可怜,多么可爱。
克劳德肌肉僵硬到连他都揉捏不开,萨菲罗斯和蔼可亲:“放松一些,克劳德。”
克劳德浑身颤抖:“你已经死了!”
萨菲罗斯轻轻浅浅地回复:“哦,那我现在已复活。”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少年,亲了亲他的耳垂,柔声低语:“无论我们分离多少次,我总会回到你的身边。”
克劳德抖得越来越厉害,他猛然推开了萨菲罗斯的手掌。金发碧眼的美少年与银发绿眼的美男子,他们耳鬓厮磨,是这样亲昵。克劳德从萨菲罗斯的怀中挣扎出来,重新拿起了刀,他指着他,像垂死而临终一击的俘虏:“我,我会再杀你一次……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遗憾地拍拍手,站起身来。他露出了一如既往,和善期待的微笑,张开他的手臂:“如果这让你高兴,那么,克劳德,来吧,赠予我死亡。”
他再一次倒下,胸膛破开,血液与脏器流淌在地上。萨菲罗斯的尸身横陈,然而,第三个萨菲罗斯再度出现,一如既往地期待来自爱人的凶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克劳德的手臂已经麻木,呼吸脱离身体,两眼染上了不能褪去的血红,这个房间彻底成了人间地狱,满地萨菲罗斯的断肢尸身,一颗颗美丽绝伦的头颅,唇角带着一模一样的,永生不死的神秘笑意……这些都是萨菲罗斯,而他们的双眸都在深情地看着克劳德,总会有一个鲜活的,完美洁净的萨菲罗斯踏着满地的尸身来到克劳德面前,对他张开双臂。那是天使站在血肉堆里,依然试图拥抱心爱的人。他无惧克劳德手中的刀锋,一遍遍倾诉着爱意:“无论你杀我多少次,克劳德,我都会原谅你,因为你是我的人偶,我是你的主人。”
刀落在了地上,萨菲罗斯对着克劳德幽鬼一般的煞白面孔,露出爱怜的笑容。
“好孩子,累了的话,现在要休息吗?”
克劳德不停地摇着头,一步步后退,胃袋翻涌。他的脑海轰乱着,人类的常识与逻辑在这一刻粉碎殆尽。他猛然转身,如野兽一般逃出了这个房间。
他眼前晕眩一片,不断地撞到行人。男女老少,各有不同,有人嗔怪,有人惊诧,有人怒骂,一道道的视线在冷漠地度量观测,在讥笑嘲讽他。他不知跑了多久,在极度的恍惚与病态的狂热中,踏入了他曾逃离的地方——那曾是他在一年中沉湎于此的地方,是一切美梦与噩梦的开端,是他曾与萨菲罗斯同居的豪宅,那门户为他而大开,凌乱的卧室依然保留着主人离开时的样貌。他在那里见到了萨菲罗斯的尸体,横尸于地,干涸的血液侵染了地毯。被禁锢的记忆猛然冲破牢笼,全数涌回脑海:萨菲罗斯早在他分手的那个晚上就被杀死了,他匆忙逃出,以为自己只是与男友单方面提出了分手。萨菲罗斯控制了他的精神,恐吓他,抚慰他,诱惑他,让他在幻想中一次再一次杀人,让他自绝于社会,粉碎所有人类该有的常识,最后又让他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他反复看到的美丽的头颅,正是现在放在床头上的这一个,依然是平静优美,举世无双。
他的精神开始紊乱,世界在扭曲和旋转,逐渐变为幻影与混沌的的狂欢。黑暗与五彩的晕眩中,头颅看到了爱人的到来,这感人的重逢,因而嘴角弯了起来,萤绿的双眼熠熠生辉,银色的发丝垂落如月光。萨菲罗斯亲密地呼唤着他:“克劳德,我心爱的人偶,来亲吻你的主人的双唇……你将与他融为一体,将得到永生……来,亲爱的,过来吧……除了你,一切都不再重要,唯有你,让我完整……”
啊,那是宇宙极点的诱惑。万事万物都不再重要,天地间只有那个美丽的头颅,爱人满心洋溢着欢喜,眼中只有那双薄薄的,诱惑的嘴唇。当一个人精神濒临崩溃,忽然耳闻这样的呓语时,他到底能看到怎么样奇特的美景呢?
尸身已经拼合,金发的少年被蛊惑着,在爱人的嘴唇上印上深深的一吻。一双碧蓝的眼眸,泛上了荧荧的绿色,陷入了极乐而悖于任何常识的混沌迷乱中。很快他被重新拥入怀中,得到了最热烈温柔的回应。
听说这户业主是一对恩爱的同性情侣,不过他们很快搬走了,没有再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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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的建议,我们复合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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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