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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俠傳】唐門廚藝錚霸戰

自打南宮家壽宴歸來，唐門的伙房裡便多了一股不同於尋常的煙火氣。

趙活一頭栽進美食的復刻大業，花了大把心力在重現那日宴席出現的精緻菜餚。他滿臉汗水，卻樂此不疲，嘴裡還不斷嘀咕著：「這道湯的火候要再精準些⋯⋯」

「趙活，你可真有心。」唐錚冷著臉站在伙房門口，看著趙活忙碌的身影，眉頭微皺。「但你為了這些，都快把正事給耽誤了。」

「二師兄，這可是家宴、家宴！」趙活擦了把汗，急忙辯解，「眼看快過年了，我只是想讓掌門還有大家，也能嚐嚐這美食的好味道嘛。」

「哼，你倒有理。」唐錚聞言，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他看著趙活自小瓷罐撈出幾匙醬菜，那段稍嫌不堪的回憶倏地襲來。


上回醃菜後，他的確了解廚藝是另門專業。當時被他隨手抓來幫忙的弟子，雖說會做醃菜，手法卻沒有趙活的細心。

當時，唐錚質疑並告知其做法，反被對方誤以為自己廚藝驚人，竟是沾了趙活一回光。心頭滋味，那是百感交集。

是否要讓趙活將這些小細節記錄起來，交予其他門人使用呢？但這無疑又會增添這蠢豬的工作量。怎麼一個個都不機靈點，只會把工作往外姓弟子身上甩，沒用的廢物！

「要是菜譜及食材完整，我也一樣能做出好料理。」唐錚不自覺地低喃出聲。

趙活此時正顧著另一灶爆炒雜碎，沒能聽見二師兄的獨語，但另一人可就不一樣了。

「哎，二師弟這話說得，我可不信。」唐布衣不知從何處竄出，他一手拎著酒壺，一手搭在趙活肩上，笑得一臉不正經。

「幹！大師兄你從哪兒冒出來的？！」趙活顛鍋正顛的起勁，肩上突遭大師兄重量一壓，鍋鏟差點兒沒掉了下去。「你沒看見門外貼著『大師兄與猴子禁止進入』嗎！還是你是來提供猴腦讓我入菜——用你的腦。」

「哈哈哈哈！師弟，你也太愛我了吧～居然想把我給吃了。」

哐啷。

門外忽地傳來物品掉落的聲響，三人回頭一看，唐默鈴正驚瞪著雙眼，懷疑自己剛才聽見的話。

「師兄⋯⋯你要把大師兄吃了⋯⋯？」

面對小師妹的反應，唐布衣更加放肆地大笑出聲，趙活趕忙扔下手中鍋鏟衝到唐默鈴身邊，急於解釋。

一團混亂的場景，讓唐錚起了離開的念頭，再繼續待下去，自己也要沾上這蠢氣了。

「別走呀，二師弟。」方一轉身，唐布衣便叫住了他。「剛才你說的話，我可不能裝作沒聽見。不如，咱們來一場廚藝比賽如何？」

「廚藝比賽？」趙活與唐默鈴同時出聲，顯然對這主題很有興趣。

「你看，平常伙房由師弟主宰生殺大權。你既然發起挑戰，豈有退縮的道理？」

「我拒絕。」唐錚真的想走了，再繼續待下去，保不準唐布衣又要搞出什麼名堂。

可惜他千算萬算，沒料到小師妹居然對此感到興奮熱衷。

「不比嗎？」唐默鈴那明顯帶著失落的嗓音傳來，讓唐錚定下了腳步。「廚藝比賽，會有好多好吃的⋯⋯」


看看時節，也快到新年圍爐之際，到時候唐門弟子有家的都會返家過年。藉著這個活動，讓門人團結動起來，提前感受一下新年氣氛，對小師妹來說也許不算差。

「⋯⋯比就比！」唐錚毫不猶豫地接受了挑戰。

「行啊！我這就去稟告掌門他老人家。」像是生怕唐錚反悔似地，唐布衣轉瞬就跳往正心堂的方向。聽見二師兄應允比賽，唐默鈴的眼睛不住閃閃發光。

趙活倒是有些訝異，他也知道二師兄寵著小師妹，但沒想到居然能為此放下身段。

（啊不對，上回二師兄不就已經為此醃過瓜茄了嗎？）趙活回頭看著灶台邊的瓷罐，這還是那次二師兄親手醃製的呢。

「二師兄，你當真要和我比？」趙活搔了搔臉頰。不是他自誇，若要比廚藝，他是有絕對的信心能贏過二師兄，但就怕師兄臉皮薄，要是輸得太難看，自己恐怕也沒好下場。

「你敢給我放水試試，回頭要你好看。」唐錚陰沉著臉出聲警告。這次不比上回，只要能有充足的事前準備，勝負還很難說。

一場關於廚藝的戰爭，就此拉開序幕。


唐錚和趙活即將展開廚藝對決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座唐門，甚至連外堡也接獲了消息。

但凡唐門弟子，人人手上都私下傳遞著名單，上頭是四師兄唐惟元開的賭盤，就看最後鹿死誰手、獎落誰家。

「這還用選嗎？當然是押趙師弟贏啊！」一位唐門師兄將賭注簽於紙上，信誓旦旦地又將紙傳給下一位師妹。

師妹接過傳單，冷靜地分析了一下，驚呼：「不對喔！師兄你看清楚這出賽名單！」她將紙攤於桌面上，讓一旁等著下注的眾人都看得清。

為求公平，此次廚藝大賽是以團隊方式進行比拼。兩隊人馬分別以趙活及唐錚為首，得進行備料、控火、烹煮、擺盤及清洗善後等多項事宜。

若說是一對一的比賽，押注在趙活身上是毫無懸念，但趙活這隊的出賽名單，卻讓人打了個哆嗦。

「啥？！大師兄怎麼在趙師弟隊伍！！」那位師兄猛地將名單拿起，開始後悔自己沒好好看清。

不僅如此，有著「混世魔王」美稱的葉雲裳，以及眾所皆知心向唐錚的唐仙兒，都在趙活此次參賽的隊伍當中。

「這這⋯⋯縱使趙師弟廚藝精湛，光要應付隊友恐怕就自顧不暇了吧？」一位師姐幽幽感嘆，她甚至懷疑這出賽人選是否作票。

「沒喔，隊伍籤可是當著掌門面前抽選，只能說師弟此回運氣不好吧。」唐惟元自門口走來，陰險一笑。「下好離手誒，師弟莫得反悔。」

下注的師兄痛心疾首，旁人看了免不了謹慎幾分。再看唐錚隊伍，成員有近期替二師兄打下手的葉雲舟、唐默鈴小師妹，以及聞風而來參與的錦香宮人龍湘。

「這又是什麼奇葩隊伍？」原以為趙活隊伍如此，下注二師兄隊伍或許更有勝算，但這出賽名單簡直讓人摸不著頭緒。

「我聽聞龍女俠廚藝不行，過去在餐館曾將人砧板一刀兩斷，現下都沒人敢用她！」一位師弟顫顫巍巍地說。

弟子們的討論聲變得熱絡起來，他們嘗試分析各種可能，最後在自己選定的隊伍上登記畫押。

唐惟元喜滋滋地回收賭條，臨走前提醒道：「喔對了，掌門說這次廚藝大賽，所有門人務必到場參與，可別因為怕輸就潛逃缺席呀。」


這一次的廚藝爭霸賽，以「醬菜」為題，得製作出一道相關的料理，此外，還需另外準備一道料理，主題不限，讓他們能盡情發揮創意。為了這次比賽，他們在伙房邊的空地另起兩個爐灶，供兩隊人馬比拼時使用。

練武場上幾張桌椅排開，面對著伙房及新起的爐灶，作為備料及評審座位使用。比賽場地以繩索拉出範圍，避免圍觀門人誤入影響選手發揮。


比賽當日，雙方人馬兩相排開，選手們各個精神抖擻，顯得鬥志高昂。觀眾席上，人人為自己支持的隊伍吆喝打氣，其中不僅僅有唐門弟子，連外堡居民、眉山山腳下的村鎮民們，也都加入了這場盛事。

評審席上，掌門唐中翎、三師兄唐陞及自薦點評的上官螢，皆分座於此。

掌門於席間獨立站起，原本嘈雜的會場頓時鴉雀無聲，只靜待他老人家發話。

「諸位唐門弟子，以及前來共襄盛舉的鄉親，今日齊聚於此，不僅是為了一場比試，更是為了在歲末之際，凝聚我唐門向心。」唐中翎露出淡淡笑容，目光掃視全場。「烹調之道，一如武學，內外兼修，方能大成。陞兄，比賽規則便由你來解說吧。」

三師兄應允，同樣站起身，細細解釋道：「今日的比賽，一道須以『醬菜』為題。這醬菜耐得住時間，經得起歲月，就像我唐門立足江湖的百年基業，雖歷經風霜，卻愈發醇厚。另一道，則由你們自由發揮。是想展現各自的豪情萬丈，還是溫柔似水，皆由你們自己決定。」

「好耶！我等不及要開始了！」葉雲裳興奮地撩起外袍，準備磨刀霍霍向豬羊。

「妹子，妳切莫給趙兄添麻煩！」葉雲舟太熟悉雲裳那調皮的表情，縱使不同一隊，仍是出於良心好言制止。

唐錚冷冷回頭瞥了葉雲舟一眼，顯然對他的行為相當不以為然。「人在曹營心在漢。」

見二師兄周遭低氣壓籠罩，唐默鈴遂伸手拍了拍他。「拍拍。」


「這次比試，時限兩個時辰，沒有勝負，只有情誼。希望各位能盡情展現所長，也願我唐門，在新的一年裡，和樂融融，蒸蒸日上。」唐陞作完解說，便又將主持的工作交還給掌門。

「行了，開始吧！」唐中翎掌門一聲令下，兩隊人馬隨即開始各自的備料工作，用以計時的香篆也同時被點燃。


趙活胸有成竹，早已於心中安排好一切。

大師兄心血來潮便會朝鍋內加料，所以烹煮時萬萬不可讓他接近；讓大師兄負責生火、剝筍等雜事，再適合不過！

葉雲裳鬼靈精怪，但也心細，他早已提前以糖收買，只求這位大魔王發揮十二萬分力氣，一同盯著大師兄別作怪，順道負責洗洗蔬菜、削削蘿蔔之類的便成。

至於唐仙兒師姐，他是管不動的，但想二師兄在對面看著，師姐應當是不會錯過這表現機會——這可是能展示自己有用的絕佳機會，二師兄向來討厭無能的廢物，更別提故意放水讓對方贏得不光彩，師姐肯定能正常發揮，不需要多擔心。

趙活自己則著手於處理魚肉類食材，他將魚洗淨，去除鱗、鰓、內臟後，仔細地將魚肉及魚骨分離，再切成薄片，後用鹽和酒將肉抓勻醃製。

「呃，這樣切應該可以吧？」葉雲裳手握菜刀，看著砧板上被自己霍霍削掉大塊皮的蘿蔔，有些不肯定的往同樣備著料的仙兒看了一眼。

「喔呴，妹子妳瞧我做甚？莫不是被仙兒的美貌給打動了～？」唐仙兒擱下洗刷到一半的蓮藕，自滿地墊了墊自己臉龐。「聽姊姊一言，開心就好！反正出了什麼岔子，還有大廚擋著呢！」

「說得好！」蹲在灶前升火的大師兄回過頭，給了雲裳一個放手去搞的眼神。

聽著他們一個一個地鬧騰，趙活絲毫不慌亂，維持著手中備料的節奏，而又請雲裳將削下來的蘿蔔皮裝罐另存。「這些正好能拿來做新醃的小菜，照著這個步調繼續吧！」


另一邊，由唐錚所率領的隊伍，隊友們整齊地一字排開於灶台邊，等待著大廚發號施令。

「點蒼的，你和龍女俠先負責生火，完成後再指派任務給你們。小師妹，過來幫忙洗臘腸。」唐錚一一點名分派工作，自己則捋起衣袖，開始謹慎處理主菜所需用的雞。

他先將雞身去毛，以鑷子仔細地將殘留的細小絨毛拔除。手法迅速又不失準頭，看得觀眾席上一片驚呼。

「真不愧是二師兄，想來是從醫練來的手法。」唐惟元從觀眾席間發出感嘆。

「是啊，唐門幾乎仰賴二師兄一人處理大多的傷患，這與傷口清創雷同，極需耐心與毅力。」三師兄突然有感而發，慷慨激昂地解說了起來。

掌門被唐陞的熱情所感染，欣慰地點了點頭。

唐錚繼續將去完毛的雞肉裡裡外外洗了乾淨，再提起肉刀，將雞肉切成均等的大塊，又將雞腿肉額外分出來去骨。

他盯著那副腿肉，又往灶前看了一眼，幾經思考後，下了新的指令：「姓葉的，你先過來將這腿肉剁成末，再切些薑末及蒜末進去。」

葉雲舟聞聲，自火堆中抬起頭，迅速應了聲，便要起身往備料桌走，卻遭二師兄嚴厲制止：「把手洗乾淨再過來！」

「抱歉，是在下疏忽了。」葉雲舟尷尬地扯了扯嘴角，連忙轉向走至水缸旁，仔細淨手後才站到唐錚身旁等候發落。

「別等著我說才要動！刀拿起來，照我方才說的做。」唐錚有些不耐煩地催促，而後又對著唐默鈴喊道：「小師妹，待臘腸洗好，就過來以鹽及酒替雞肉去腥。」

「好。」唐默鈴手中的工作正好完成，他乖巧地將臘腸放到吸水布上，輕盈地移到唐錚身旁。

「唐二俠，這邊火勢好了！」龍湘舉著吹火用的竹管，興高采烈地揮舞著手。唐錚點點頭，示意龍湘與他一同取水至灶台上，準備開始初步的焯水處理。


反觀趙活這邊，居然是由唐布衣站在灶前掌勺，正努力翻炒著鍋內切好的食材。

「趙師弟怎麼讓大師兄碰鍋鏟？！」曾受飛俠忘形奧義摧殘的唐門弟子們，回憶起那在味蕾上殘留許久的恐懼，無一不抱頭崩潰。

「各位師兄姐，莫慌！」趙活五指伸向觀眾席安撫，「大師兄現在就是個無情的翻炒機器，調味還是由我負責，別怕！」

「哎，師弟真過分～居然這樣玩弄人家的身體。」唐布衣顛著沉重的炒鍋，一臉不情願地轉頭。

「我怕你一閒下就搞怪，像這樣放眼皮底下盯著，總沒辦法亂來了吧～」

「糟糕！唐門大師兄的戰意下降了！勝率也跟著下滑了！」葉雲裳眼神一變，瞬間犀利又帶勁。「哼哼，我們還有秘密武器！」

葉雲裳呵呵一笑，小手往觀眾席一揮——只見數名女子同時站起，一併走到觀眾席最前側，排好雁行隊伍，隨著幾聲嗩吶鳴響後，開始喊著口號起舞：

「布衣哥哥～我們來，應·援·囉！
好帥！好帥！飛俠哥哥超級無敵帥！
哇噻！哇塞！雲裳妹子玲瓏又可愛！
快來！快來！仙兒姐姐強勢又氣派！
奇哉～活廚～靠·你·囉！」

原以為是葉雲裳的魔王軍團，原來是飛俠的後援會⋯⋯不，正確來說，是被併入魔王大軍的唐布衣粉絲團。

三師兄差點兒沒直接昏過去，如此禮樂崩壞之行為，居然獲得現場一片喝彩，莫非是自己老了，跟不上時代了？

「真有妳的，葉家小妹！」唐布衣率先比了個讚。「妳這齣成功打亂對手節奏，看來妳也懂得忘形篇呀！」

「哼哼，那當然～」雲裳得意地挺起胸膛，那小小的身板此刻顯得格外偉大。


保守如葉雲舟，原本剁著絞肉的手倏然停止，不僅是對自家妹妹的鬼點子無言以對，更是對唐前輩們感到不好意思。

「無聊。」唐錚嗤之以鼻，回頭將視線專注於鍋中。即將沸騰的汆水冒出許多浮沫和血水，他用勺子將雜質撈起，原打算讓龍湘接著處理，卻看見龍女俠緊盯著鍋底雞肉，望眼欲穿。

「唐二俠，這肉是不是可以吃了？」龍湘的嘴角彷彿要滴下口水，她咽了咽唾沫，眼神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此刻的唐錚，彷彿幻視一隻大狗狗搖著尾巴向自己討食，不禁使他汗顏。他聽說過龍湘與雞腿的事蹟，但沒想到這麼誇張。倘若此刻讓龍湘接手顧鍋，保不準會被偷吃掉不少。

唐錚當機立斷，見葉雲舟已將絞肉處理得差不多，遂讓龍湘改去捏雞肉丸子，而鍋中浮沫則由唐默鈴接手處理。


此時，突聞「轟」的一聲巨響！
一道藍色火光兇猛地自唐布衣手中炒鍋內竄起，他的另一隻手上還握著方才倒入液體的容器。

「媽的！叫你加水不是加酒欸！！」趙活的身體動得比嘴還快，站在唐布衣身後的他，直接伸手穿過對方腋下抓住鍋耳，將鍋子從灶火上移開。他眼明手快，另一手又丟了些濕料入鍋降溫，而後直接抓住唐布衣執鏟的手，將鍋移回灶上大火翻炒收汁。

唐布衣被夾在醜師弟與鐵鍋中間，頓覺尷尬又好笑，師弟還緊抓著他的手不放，讓他想移開也不得。

觀眾席傳來一片驚呼，實在是眼前的畫面過於辛辣刺眼。倘若面前的是兩位美男子或美嬌娘，興許還能好受些；但那偏偏是名聞遐邇的醜俠趙某人，這就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得了了。

「我來觀賽時沒告訴我會看到這個啊！」觀眾席間傳來如是發言。


這場意外的火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趙活隊伍一片混亂，葉雲裳在旁樂得一同看戲，似乎忘記自己也是隊中成員；唐仙兒獨自居於角落，持續把玩著手中蓮藕，似乎在墊量著什麼。

唐錚把握機會，迅速將雞肉、醬瓜、老薑片一同放入瓦罐中，倒入足量清水，開始燉煮程序。他又指揮葉雲舟於上頭再架一層蒸籠，好用來將臘腸蒸熟。

上官螢見唐錚如此高效率的烹調手法，不禁感嘆出聲：「唐二俠果真深藏不露，這一爐兩用的巧思，省時省柴，又能物盡其用。這般效率與沉著，恐怕連我家廚子都難以企及啊！」


「真不虧是二師兄！」趙活在那端看唐錚有條不紊地進行烹飪作業，不禁發自內心的佩服。二師兄本就善於調藥煉丹，現在又再多加一個烹飪技能，簡直是個全才！

「蠢哥哥，我們也不能落後的說！」葉雲裳見隊伍進度落後，忙出聲提醒。「我們還有第二道料理得準備，要搞龍陽等比完再來的說！」

「不是！我沒有！」趙活趕忙否認，反應之大，逗得唐布衣抱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趙活趕忙將炒好的酸芥菜和冬筍放入瓦罐中，再放入魚骨、魚頭，加入足量清水，後放入白蘿蔔塊。

「喔！趙師弟隊伍看來也是熬湯！如此看來，兩人是以截然不同的手法，來料理同一道菜！」三師兄的聲音從評審席傳來，他拿起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一個熬煮，一個燉，看似不同，實則殊途同歸。」

「唐三爺說得沒錯，兩隊都在用火熬湯，但在手法上，卻是異曲同工而非殊途同歸。」上官螢微微一笑，看向評審席旁的唐陞，接續道：「他們都巧妙地利用了瓦罐來慢燉，好讓食材的精華慢慢釋放。若要說其差異，便是兩道湯的本質截然不同。」

「哦？願聞其詳。」掌門接著搭話。

「觀看兩隊所用食材，趙活隊伍的是酸菜魚湯，重在清鮮，以酸芥菜的酸爽和冬筍蘿蔔的清甜，來襯托魚肉的細嫩。而唐二俠隊伍的是醬瓜雞湯，則重在醇厚，以醬瓜的鹹香和雞肉的濃郁，來呈現湯品的溫潤。」

「我是聽不懂，食物好吃就成！」觀眾席上幾位弟子交頭接耳道。

「就是就是！不曉得待會兒我們能不能吃上幾口？」


等待灶上湯品熬煮的過程間，兩方隊伍繼續馬不停蹄地準備第二道菜品。

唐錚隊伍的第二道菜是臘味拼盤，其主要食材早已於灶上蒸熟，顯然是快趙活隊伍能早一步完成。趙活隊伍的第二道菜餚是清蒸芙蓉雞片，這才正要上蒸籠炊熟。

廚藝比賽已進入尾聲，兩隊人馬忙著切片、擺盤及收拾等各項工作，看來似乎是不分軒輊，直到一聲驚呼從趙活嘴裡炸出來。

「幹！這蒸籠底下怎麼破洞了！？」趙活原打算將蒸好的雞肉片取出，卻發現蒸籠底部漏洞，使得瓦罐中沸騰的湯水濺入，雞肉片全被浸濕，整道菜變得湯湯水水，失去清蒸風味。

趙活有些氣憤地看向自家隊友，似乎是在找人要個交代。

「別看我，肯定不是我幹的。」唐布衣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

「也不是我！」葉雲裳急於撇清。

趙活又看向角落削著藕片的仙兒師姐，對方壓根兒沒抬起頭，顯然對此事漠不關心。

「⋯⋯？」對面調配醬汁的唐默鈴聽到動靜，抬眼看了看那破了個小孔的蒸籠，似乎想起了什麼，睜大了雙眼。

（那個好像是昨日雲裳用來捉麻雀的籠子⋯⋯？）

「哎呀，看來趙師弟的隊伍遇到了大危機！」唐陞感嘆地說道：「要是在時間內無法完成第二道菜，便只能算師弟隊伍棄權啦。」

「我是不會放棄的！！」趙活將浸濕的雞肉片取出，開始動腦想搶救辦法。「改為爆炒收汁⋯⋯？但只有一個灶，待湯熬好還來得及嗎？」


香篆隨著時間流逝而燃盡，唐陞大喊比賽結束，讓兩隊將成品端上評審席。

唐錚隊伍的是醬瓜雞湯佐肉丸和臘味拼盤。這兩道菜，一湯一盤，一溫潤一濃烈，完美地展現了唐錚隊伍的沉穩與豪邁。

趙活隊伍的是酸芥菜魚佐冬筍蘿蔔湯，以及仙兒師姐巧手救場的蓮藕片冷盤。這兩道菜，一熱一冷，一鮮一雅，在視覺和味覺上都完美地展示了趙活隊伍的細膩與用心。


「哇你們看！仙兒師姐那道菜好漂亮！」桌上料理中，當屬唐仙兒這道涼拌藕片最為吸睛。這道冷盤的擺盤，彷彿一朵盛開的蓮花，美得令人不忍動筷。

盤中的蓮藕片潔白如玉，薄如蟬翼。它們層層疊疊地鋪在盤中，形如一朵盛開的芙蓉。在蓮花的中心，用薑絲作為花蕊，再在藕片邊緣輕輕撒上一些熟芝麻，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蓮藕清香及米醋的酸、麻油的香，清新而自然，直教人胃口大開。

「先從這道冷盤開始試吃吧。」上官螢建議道。「試吃的順序合該由清淡到濃厚，否則味蕾被厚重的滋味佔據，便無法品出下一道菜的精妙。」

「確實，那便依賢侄女建議。」唐中翎點了點頭，接過弟子遞來的小碟與筷子，又吩咐道：「錚兒、趙活，你們倆也上前來。」

「是。」 「是！」

被點名的兩人謹慎上前，雙手抱拳靜待發落。掌門吩咐替二人準備竹筷與碟子，言道：「你們身為隊伍領導，更該試吃對方的作品，便一同加入點評吧。」


上官螢纖指輕拈，夾起一片潔白如玉的蓮藕，送入口中細細咀嚼。

「清雅。」她發出第一個評語，讚嘆地看向唐仙兒，「這道冷盤的擺盤精緻，刀工更是鬼斧神工，能將蓮藕片切得如此薄透。蓮藕本身的清甜與米醋的酸香完美融合，清新而開胃，確實是打頭陣的不二之選。」

「呵呵，我仙兒的作品，必當是同我本人一樣的優雅精緻。」唐仙兒抬起下巴，驕傲地從鼻腔呼出一口氣，志得意滿地笑著。

唐錚也夾起一片，口感爽脆，帶有蓮藕獨有的清甜。那醬汁酸甜又帶點獨特的麻，與藕片的清甜完美交織，讓人回味無窮。

唐中翎與唐陞也點頭表示贊同，葉雲裳及龍湘則迫不及待地，偷偷溜到桌底，先將第二道菜嚐了口。

「喔！這酸味過癮！」龍湘大聲讚嘆。「這魚肉滑嫩，配上這湯～真是太美味了！真不愧是我的說！」葉雲裳雙眼發光。

見自家妹子居然沒大沒小地鑽桌底偷吃，葉雲舟氣得直接上前拉雲裳走，還不忘向評審席上三人道歉。「唐掌門抱歉！葉某這就將舍妹帶走！」

「妳這妮子，好好品嚐，葉少俠不妨也嚐幾口。」唐中翎擺了擺手，笑罵了一聲，這才轉頭看向唐陞與上官螢，繼續淺嚐點評。

「哥哥你聽到了！掌門爺爺要裳兒好好吃！還不快快放開人家！」

「⋯⋯唉。」葉雲舟無奈，只得放下自家妹子，而後接過龍女俠熱心盛來的一碗湯。


上官螢輕抿了一口湯，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沒想到這道菜，竟能同時兼顧酸與鮮，滋味層次豐富。尤其是這湯頭，從清雅到清鮮，過渡得極為自然，最後還有股獨特的焦香從舌尖蔓延開來，讓人驚喜。」她抬頭，語氣帶著幾分欣賞，「看來趙活在廚藝方面，確實是下了苦功。剛才看似失誤的步驟，竟成了點睛之筆！」

「是嗎！原來大師兄那齣火燒菜居然成了關鍵？！」唐陞持匙將湯料送入口中，用心感受上官小娘子所說的那股風味。

「誒嘿，這可是我的功勞！」唐布衣得意地戳了戳趙活臉頰，似乎是想向師弟討要讚賞。趙活也不負大師兄所望，回頭批了一聲：「屁啦！也不想想我多緊張！」

唐錚聞言，眉頭微不可見地一皺。他拿起湯匙，嚐了一口對方的湯，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僅是平靜地喝完。

「如何？」唐中翎轉頭看向唐錚，想聽聽他對這道菜的看法。

唐錚放下湯匙，語氣一如既往地冷靜。「火候尚可，滋味尚可，沒有特別之處。」他的目光掃過趙活，又補充道：「這魚肉處理得倒是不錯，沒有一絲腥味。」

趙活聞言，本以為會遭受唐錚的嚴苛點評，沒想到對方竟給出這樣的讚譽。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接著，唐中翎也嚐了唐錚隊伍的雞湯。他端起湯碗，淺淺啜飲了一口，感受那股醇厚的滋味在口中蔓延。

「好湯！」他由衷讚嘆，又拿起筷子夾了顆肉丸，「這肉丸看著口感彈牙，便勞陞兄代我嚐嚐吧。」掌門將肉丸子夾到唐陞碗中，溫和地笑著。

掌門交代，三師兄自是樂意效勞，然二師兄卻如被雷轟頂，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是呀，掌門他老人家牙口不好，自己光固著參照菜譜煮出美味料理，卻忘了替吃的人著想。反觀趙活，同樣是醬菜燉湯，他選用的卻是容易入口的魚肉，適合各個年齡層的人品嚐。

上官螢與趙活正品嚐著唐錚隊伍的雞湯，那些宣之於口的讚賞他一概未聞，只見唐錚突然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向著掌門直言道：「是我輸了。」

現場一片嘩然，那位素有辣手相公威名的唐門掌刑使，居然當著鄉親父老面前屈膝認輸——又或者正因他是掌刑使，凡事要求是非對錯，才能如此豁達地承認自己敗北。

「二師兄？！」受最大驚嚇的莫過於趙活，他還在感嘆二師兄僅憑閱覽菜譜便能將菜餚如此重現，這比賽比得好好的，怎麼突然來這一齣？

唐錚重新站定，不悅地向趙活質疑：「怎麼，你對我的判斷有何不滿？」

「比賽還沒結束！」趙活的戰意被熊熊激起，雖不懂二師兄突然認輸的理由，但這樣未完成比賽而得到的勝利，說什麼他也不允許！

「你們二人都先緩緩。」眼看氣氛一觸即發，三師兄趕忙站起來充當和事佬。他拍了拍趙活的肩膀，安撫道：「這場比試本就沒有要分勝負，而是讓大夥兒藉著活動團結一心。」

唐中翎看著唐錚微微皺起的眉頭，語氣平靜卻又帶著威嚴問道：「錚兒，能讓我聽聽你的理由嗎？」

唐錚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轉頭看向趙活，目光在對方身後的湯品上停留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地說道：

「烹調之道的最終目的，是為食者帶來愉悅。我只顧著追求還原菜譜所記，卻忘了料理應因人而異。反觀趙活，他選用易於入口的魚肉，湯頭也適宜大眾口味。故論用心，是我略遜一籌。」

唐掌門欣慰地點了點頭，能看見弟子們於比試中有所成長，便是這場廚藝大賽的最大意義。

一旁的趙活仍是一副驚訝與錯愕的表情，他完全沒料到二師兄會如此坦蕩地認輸。在他的認知裡，二師兄一直是一個追求完美、絕不輕易言敗的人。但那份來自唐錚的認可，仍讓他深深感動，甚至不好意思了起來。

趙活搔了搔臉頰，「既然沒有要分勝負，那二師兄便不算輸！讓大家嚐嚐最後一道料理吧！」

唐錚還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他的確沒理由阻止眾人繼續試菜，便撇過頭留了句「隨便」。

唐中翎深知唐錚那彆扭的性格，遂主動招呼著眾人一同品嚐最後一道臘味拼盤。

這道菜口味最重。臘味的鹹香與煙燻味，帶給人味蕾強烈的衝擊，正如同製作這道料理的人一般，讓人回味無窮。

「真是精彩的比賽，每道料理都相當出色呢！」上官螢笑著放下筷子，起身向兩位大廚致謝。

「欸等等啊！三師兄說沒有要分出勝負，那我們的賭盤該怎麼算？」台下一些弟子們開始竊竊私語，於席間販賣點心及飲子的四師兄，咧嘴一笑：「那自然是算兩方平手！」

奸詐如四師兄，當初傳閱的賭條上根本沒有雙方平手的選項可選，這下眾人滿盤皆輸，唯有四師兄獨佔鰲頭。

「這可真是皆大歡喜，對吧～默鈴？」葉雲裳嘴裡嚼著彈牙的肉丸子，手裡端著魚湯，撈起一塊蘿蔔遞到唐默鈴嘴前。「這是人家切的蘿蔔唷！妳吃吃看！」

「好。」小師妹順從地張開嘴，吃下雲裳餵來的蘿蔔。蘿蔔口感軟爛而飽滿，帶著湯汁的酸與魚的鮮，又有蘿蔔本身的清甜，相當開胃。「好好吃！」

「我們也想嚐嚐看吶！」觀眾們開始躁動起來，唐布衣見狀，隨即請示掌門：「既然比試已經結束，何不讓鄉親一同品嚐師弟們用心製作的料理？」

「我也正有此意。」唐中翎笑著吩咐弟子們備好碗筷，讓感興趣的人自由取用料理；趙活看了看現場人數，向掌門建議道：「四道料理恐怕不夠所有人分食，要不我再做幾道簡單的料理吧！」

「好耶！我要吃師弟包的餃子！」唐布衣率先插話。

趙活思索了會兒，「餃子大概沒辦法，但若是搓搓湯圓，材料應該夠用。」

「這倒是應景，那便傳令下去，讓弟子們協助備料，邀鄉親一齊參與吧！」


在眾人的簇擁下，一盆盆的糯米糰被端上桌。唐門弟子與鄉親們圍在一塊兒，紛紛動手搓起湯圓。平時擅長暗器飛鏢的唐門弟子，此刻卻笨拙地捏著糯米糰，有些搓得東倒西歪，有些則捏成奇形怪狀，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瞧我這湯圓，是不是跟趙師弟一個樣？」一位弟子驕傲地舉起一顆扁平的湯圓，引得趙活大聲抗議。

「喇逼雕啦！我才沒那麼扁！」趙活正熬煮著一鍋鹹香撲鼻的湯底，大骨湯的鮮甜與香菇的清香完美融合，湯中還撒著些許切得細碎的芹菜末，只待湯圓下鍋。

另一邊，唐錚則受掌門所託，正有條不紊地煮著桂圓紅棗甜湯。他對甜湯的火候拿捏得恰到好處，甜而不膩，溫潤暖心。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打鬧時，一位雙眼有神的男子，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他就是那位擅長捏麵人的鎮民——大眼錐。只見他三兩下就將手裡的糯米糰，捏成一隻栩栩如生的兔子。兔子湯圓活靈活現，雙耳豎立，萌態十足。

「哇！好可愛！」唐默鈴雙眼放光，驚喜地喊道。

大眼錐被唐默鈴的稱讚鼓舞，又接著捏出了一隻小巧可愛的小豬、一隻活靈活現的小猴子，以及一條冷峻優雅的小蛇。他將這些生動的湯圓擺在桌上，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大眼錐的拋磚引玉下，搓湯圓的活動變得更加熱絡起來。眾人不再滿足於搓出圓滾滾的湯圓，而是開始發揮創意，塑造出各種奇形怪狀的「藝術品」。

「妳捏什麼？」唐布衣好奇地湊到龍湘身旁，只見龍湘手中一個圓滾滾又長條似棒狀的延伸，儼然就是⋯⋯

「我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我還沒捏好啦！」龍湘趕忙將未完成的作品藏回手掌中，以眼神趕唐布衣離開。

「哥哥給我湯圓！」葉雲裳淘氣地跑到葉雲舟桌前，只見自家哥哥已搓好十來顆小湯圓於盤上。

葉雲舟將盤子推往雲裳方向，「拿去吧，也分些給唐小娘子。」

「嗟～怎麼都是正常的湯圓。」葉雲裳接過盤子，無趣地癟嘴。「算啦！我這就去找默鈴！」

唐默鈴正在一群師姐身邊，她看著師姐們熟練地將餡料塞入糯米糰搓圓，雙眼散發出佩服的光芒。

「默鈴默鈴！快！江湖救急！」葉雲裳捧著那盤湯圓，一手牽上了唐默鈴的小手。「帶上這些，去找妳二師兄！」

「⋯⋯？」唐默鈴有些疑惑地歪頭，葉雲裳著急地轉頭解釋：「湯圓當然要吃甜的呀！」

結果是，唐錚雖替兩位小姑娘煮了甜湯圓，雲裳的碗裡卻只有三顆，而且還沒有裝甜湯。

「不公平啦！為什麼默鈴的有甜湯，我的沒有？！」葉雲裳鼓起腮幫子抗議，卻換來唐錚冷峻的眼神。

唐錚不為所動，只是淡淡地開口：「妳身子還沒好全，不宜多食甜膩之物。三顆已是最大的讓步，湯水更是想都別想。」他的聲音雖然平靜，卻不容置喙。

雲裳氣得直跺腳，卻又不敢再多說什麼，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唐默鈴碗裡那滿滿的甜湯。

「愛吃不吃，隨妳。」唐錚輕輕地將裝著湯圓的碗往葉雲裳面前推了推。他沒有再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

「哼，等我身體好了，我要吃一大堆甜食消氣！」想來唐錚原本是沒打算讓她碰甜品，看著默鈴的面子才得來這番讓步，且吃且珍惜吧！


唐門弟子與鄉親們，在這場熱鬧的搓湯圓活動中，一同提前體驗了回新年氣氛。他們彼此打鬧、彼此關心，那份比試中的競爭，最終化作了碗中的熱湯，溫暖了每個人的心。

看來今年，能過個好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