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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台灣人的「國際焦慮症」談新聞選擇的「自由」和群眾力量的「立場」】

BY 壹鏡

昨天一早看到新聞,震驚、害怕、不知所措,是一瞬間最真實的感想,於是忍不住在噗浪上直接抒發:

「操縱恐怖即是散播恐懼。人類最大的脆弱根源莫過於恐懼。恐懼死亡、恐懼受傷害,人類正常思考、活動、選擇的意志因此被恐懼給淹過。這個時代越來越難......維持理性、不畏懼的的心,堅定目標,有多麼難」

對我來說,任何形式的殘殺都是反人類行為。無論在什麼地方、什麼國家都沒有差別。「恐懼」和「恐怖」,是無可分割的連體嬰,道理可以用在任何專制政府、恐怖組織或極權國家。人是很容易就會感到恐懼的生物,我們怕死,怕無法生存下去,因為恐懼改變決定,因為恐懼放棄原本的目標,小可以從一個人決定生活的方式看出來、大可以影響一個國家決定她的政策。

所以要不畏懼、保持理性,無論在過去、還是現在,在任何時間點、任何情況下,都是一件很難的事,需要非常勇敢。

我換頭圖有幾個理由,第一個是因為我有這樣的信念。面對死亡,我非常害怕,但是要不要因為恐懼就改變一些我原本對生命的憧憬或美好,我會選擇鼓起勇氣。這是我支持巴黎市民的地方,「NOT AFRAID」。

其他的,我學過法語,我支持的球隊是巴黎聖日耳曼,我寫過好多她的文章,我會穿著大巴黎球衣出門發瘋。這個城市對我有些特別的意義。所以我想支持她。

事件發生後我最在意而且好奇的問題是「why France?」,所以大部分的精力都在找深入的評論和報導,不過今天在台灣FB/噗浪上看到幾個奇怪的現象,裡面針鋒相對非常熱烈,讓我忍不住想說說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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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考問題時常會進行自我正反辯證,試圖推翻/挑戰原本的論點,觀看自己到底想得夠不夠全面,在這樣的過程中,我一次又一次累積的經驗是: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非黑即白的事情,任何事情都有兩面,而且不見得就是好或壞,也有可能是不同層次的雙贏、或是雙輸。

從頭像爭議看台灣人斤斤計較的「國際觀」,其實我覺得這爭議很好笑,不過倒是很好的凸顯了存在台灣內部的集體焦慮現象。一種台灣人普遍的「國際觀焦慮」,這種焦慮大概分成兩種:

第一,關心被當作跟風,不關心被說冷漠,真心精神分裂
第二,換頭貼被視為只關心法國,而不關心其他區域,例如黎巴嫩

我想從幾點論述來評斷這樣的焦慮症狀,包括我對「群眾力量」究竟可以多大層面成為「實質影響力」的看法。

首先,我的一位學長昨晚說得很好,今天明白的表示支持A,不代表不支持或不關注B或C。我想,這絕不是一條邏輯線可以得到的結果。我希望許多人在看到藍白紅的頭圖之前,或許不用急著斷言這就是FB官方所助長的「跟風」。這個人是不是喜歡法國?他對法國有感情嗎?他是不是覺得不能接受這樣的攻擊事件?他是不是同情這個國家的人民遭受的苦難?

會在全世界造成如此大的迴響,我想是因為這次的事件本身的確違反一般人類心裡共同的普世價值,亦即毫無節制的殺人。那麼,進階到下個問題,巴黎攻擊被放大的媒體效果。

這世界上沒有公平的訊息可言,一個普通人死亡永遠不可能比得上一個名人死亡。媒體的確控制我們接受訊息的大部分權力,導致我們在選擇時出現先後順位。

但是,在這個資訊爆炸的時代,第一,「不代表人不能選擇,我們確實能注意到世界上除了巴黎以外遭遇的攻擊,雖然效果相對微弱很多」。第二,「不代表人沒有選擇想要聽什麼的自由」,想要選擇聽什麼新聞的自由,是一個人本來就擁有的權力。就算他只選擇知道法國的新聞,旁人也沒有立場加以干涉或批判。人的時間和能力有限,同樣的,我認為這才是自由的閱聽權:你可以關心很多事,或關心一部分,或毫不關心。三種情形沒有優劣,都是個人選擇的自由。

接著,媒體塑造了「法國獨大」的形象,但是其他地方人民的傷亡我們並沒有因此就不重視,對人性價值的尊崇也沒有因此抹滅或減損,人命都是一樣重要的。沒有人該被其他人殘殺。

我對上述這個立場的自我反證,是站在目前出現的另一種聲音(不只是台灣,不同國家語言的社交群體上都有類似的情形),認為媒體應該公平對待所有國家,讓世界上的人知道其他地方的情況。

但是知道以後,要做什麼?知道是知道了,然後呢?

這次橫跨在中東/歐洲/美國/非洲的連鎖效應,距離台灣有點遠,作為外國人,我們的生活可能不會那麼直接而強烈的受到影響,那麼我們該做什麼?或者是如何處理這些資訊呢?了解世界情勢、增加知識常識、判斷出國留學、經商、旅遊等等,都可能是理解資訊之後才能做的判斷。或者是,因為事件發生,反思各地衝突,重新釐清自己的價值觀和信念,都是很好的收穫。

但這個問題會出現,我認為建立在世界上的人對於「國際注目」的能力有所期待,這就是資訊轉化為實際行動的開始。

是不是國際上夠多人知道敘利亞內戰一部分是歐美勢力劃分造成的結果,或者,黎巴嫩、土耳其、北非國家等地的恐怖攻擊受到的關注夠多,就能改變這裡頭不同國家或教派權力鬥爭的結構。

我認為聲音夠大時,「有些時候」會造成壓力,但是造成哪一方的壓力,壓力或好或壞,哪種結果是被「大多數」所期待的,就不是那麼容易可以預測的了。因為太多立場夾雜其中,每個地方裏頭的每個人都可能有不同立場。

人的力量有時很大,如果你是歐巴馬,或是操縱人生死的炸彈客。

同時也很小、很小、小到有時候並沒有任何影響力可言,真正的鬥爭還是掌握在列強或是掌權者手上,怎麼算就是幾個人。所以我們總會希望,會有一個美好的、善良的「群眾力量」,然後將事件導向好的方向。

這是一個好的出發點,即使現實中沒有那麼簡單容易。一方認為好的方向,可能對方並不認同。而癥結點全來自於「立場」。

例如,歐美過度介入伊拉克/敘利亞,在其中瓜分勢力,導致教派/政權分裂情況加劇惡化,進而引起內戰。一方面,伊斯蘭國壯大之後採取恐怖攻擊手段,在國際惡名昭彰。我們知道「穆斯林」不是所有都是恐怖份子,但是激烈的「穆斯林」們持續造就穆斯林=恐怖份子的形象。這種情形,就等同難民此時此刻,經過法國攻擊之後不再是普通的「難民」了,兩者都是惡性循環。
作為大量吸收、承繼歐美國家觀念的我們來說,其實很多地方/宗教/國家的價值觀就不是這樣,所以有時也不見得是溝通就能解決。因為相信的信念根本不同,被否定的話,對人類來說,是一個人自我的危機開始,此時自然而然就會出現對外的敵對意識,這時候根本就不能以利益或是「公認的普世價值」去協調。

英國前首相布萊爾前陣子曾公開承認,當初判斷情報有誤,攻擊伊拉克間接導致了伊斯蘭國的壯大。總之,我想說的是,英國首相姑且可以在多年後發現過去的歷史造就了現今的恐怖,我們更該從之中深刻理解、並反省:「我就真的是對的嗎?」

但是根本上來說,如何尋求最小最小的傷害,發揮人性的善意,我認為非常重要。就這點來說,我想舉例德國總理梅克爾。前一陣子關注德國處理難民問題,發現她以一擋千在對抗國內越來越高的反難民聲浪,始終堅持這才是德國的精神,包容受難者。

當然,無論實際效果和目前恐攻之後政策將會怎麼調整,我都覺得她之前在同黨夥伴和人民逐漸的反對下,能夠堅持這樣的理想很了不起。而且她實際行動,對歐盟各國和本國人民堅定的倡導,要相信能做到。

我想,這就是一種信念和理想,你能找到一些溫暖的光輝,而且無論現實狀況如何慘烈和艱難,都要想辦法堅持。就這點來說,我非常尊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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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回到台灣,看台灣人自己批評自己國際觀不夠,只關心少數大國,不關心其他國家,或者是乾脆說只愛外國而不愛周遭的政治種種。

我覺得這完全是不健康的鬥爭和內耗,一點也不值得鼓勵。

台灣真的非常需要的是對自由的尊重做起,而不是隨便亂七八糟恐嚇大家要當聖母,好像不當聖母就有錯。同樣的,關心世界、關心台灣、關心周遭的一切,是好的、良善的念頭,好的東西會引起共鳴,不需要嘲諷或強迫。